第三十六節:完結篇
作者:玄姝阿郎      更新:2022-12-04 10:11      字數:5105
  第三十六節:完結篇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少衝觀道長紫陽真人攜弟子除妖有功,特賞白銀萬兩,良馬百匹,以資嘉獎,其餘道觀亦皆論功行賞。另,聽聞紫陽真人道法高深,門下弟子勇謀雙全,實力不菲,令朕心生遐想,現邀紫陽真人,阿郎道長,玄姝道長進京麵聖,邀玄明,玄真,玄濟等道長入軍督練,傳授道法。萬望不辭!欽此!”

    “貧道領旨謝恩。”

    “真人此次除妖實在是勞苦功高啊,能獲得進京麵聖的機會,自此可謂平步青雲啊,老夫先行祝賀了。”來傳旨的內閣大學士陳平望看來是真人的老相識了,真人收下聖旨之後二人便愜意的閑聊起來。

    “陳大人謬讚了,貧道乃修行之人,不重財帛名望隻求清心淡欲,恐怕皇上這份厚愛貧道是無福消受了。”真人客氣答道。

    “真人乃修道高人,閑居這高山之上,每日聽蟲鳴鳥唱,享日月之氣,不為俗世所擾,著實讓人羨慕啊。”

    “隻有不嫌鄙觀清貧,陳大人隨時可來小住幾日,貧道十分歡迎。”

    “多謝真人盛邀。老夫恰有一事欲與真人商議,若此事成,你我二人往後可就有大把的機會一起喝茶談天了。”

    “哦?陳大人說來聽聽。”

    “實不相瞞,這次來少衝觀傳旨之人本來應該是禹州府尹孟大人,真人救回了她的女兒,他特意上書聖上攬下了這份差事,就是想當麵感謝一下真人。可孟大人與我也是故交,一聽老夫找真人是有要事相商,他便把這次機會讓給了我,你我今日才得以相見。”

    “原來如此,不知陳大人所說到底為何事?”

    “是這樣的,我有一子,名曰陳奇,幾年前朝廷新編《百業全書集》時曾跟著我到貴觀收集過材料,不知真人可有印象。”

    “當然,令公子年少有為,才情出眾,貧道對他印象頗深啊。”

    “如此甚好。我兒本來也在朝中為官,但這幾年朝廷重武輕文,他自感難以施展抱負,一氣之下不顧勸阻竟辭官遊學去了。就是在這遊學途中,他遇到了真人的千金玄姝道長,二人相談甚歡,十分投緣。回家之後,他便一改前貌,重新入仕,立誌要為朝廷,為國家做出一番大事。老夫一問這才知道,他原來是受了令愛玄姝道長的點化,才能迷途知返,重走正路,所以,老夫心裏對玄姝道長也是感激不盡呀。”

    “玄姝也還是個孩子,那裏會有這樣鼓動人心的本領,想必還是令公子自有雄心壯誌,恰好與玄姝投緣罷了。區區小事,何須大人掛齒。”

    “真人過謙了,我兒入朝之後雖勤於政務,但心中對玄姝道長始終念念不忘,後來老夫就看出來了,這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犬子對令愛生出了愛慕之意了。這不,我才特意請求孟大人把這份差事讓給我,我好來替犬子探一探真人的口風啊。”

    “哈哈哈哈,不曾想小女與令郎還有這等緣份啊,這是好事。不過,陳大人有所不知,我這個女兒自小就特立獨行,不受約束,平時降妖除怪散漫慣了,我們道家也更講究陰陽相合,不提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這婚嫁之事,我還是要問過小女自己的意見才好。若他二人當真情投意合,我自然願意與陳家結秦晉之好,但若二人有緣無份,也請陳大人見諒。”

    “這是自然,老夫不才也是內閣大學士,君子不強人所難這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哈哈,好,來人呀,去叫玄姝與阿郎過來。陳大人稍等片刻,嚐嚐武陵山新采的秋茶,請。”

    “好,請!”

    玄姝正站在窗前沉思,她房間的客桌上放了一封打開的信,信上隻有寥寥數字,寫道:

    “蝶乞戀花花未開,柳欲撫風風不來。

    良辰美景不願醒,醉與佳人會瑤台。”

    這前兩句詩她再熟悉不過,正是自己當日在蘭竹儒室為與陳奇相識所著,而後兩句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什麽意思,這讓玄姝十分不解,自己當日偽裝的非常巧妙,不應該有人能識破自己的女兒身份,況且,她與眾人交談多為時事政務,不涉及男女私情,怎麽會讓陳家的公子產生這樣的誤解呢?正暗自思忖時,門外響起了敲門了,有弟子稟報說紫陽真人請她何阿郎去一趟,她嘴上應著,心裏卻更加疑惑,皇帝對少衝觀眾人嘉獎,由父親一人接領就可以了,皇帝又沒有親自屈尊前來,何故讓她與阿郎也拋頭露麵呢?帶著心中的疑慮,她收好了信封,出門向內殿走去。

    待玄姝到內殿時,阿郎已經在門口等她了,她問道:“你知道師父喚我們做什麽麽?”阿郎搖頭表示不知,二人便一起踏進了內殿。

    “弟子阿郎,弟子玄姝,拜見師父(師叔),拜見陳大人。”二人一齊執禮喊道。

    “好,快上前來。”真人滿麵春風的回應道。

    陳平望看著英姿颯爽的兩位青年道長不住的點頭,讚賞道:“果然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啊!”

    “陳大人過獎了。”真人自謙道。

    二人落座之後,玄姝開口問道:“不知師父喚我二人前來所為何事?”

    “我問你,你可認識陳大人之子陳奇公子?”

    “認得,我在查案時曾與陳公子有一麵之緣,陳公子才情兼備,年青有為,弟子對他十分欣賞。”

    “這麽說來,你對陳公子也有傾慕之意了?”

    “不,不,師父誤會了,我對陳公子的才氣隻有敬佩和讚賞,並無其他意思。況且……”玄姝欲言又止,她向阿郎使了個眼色,想讓他親自把兩人之間的窗戶紙捅破。

    阿郎也讀懂了玄姝的意思,但他二十多年來從沒有對一個女孩子當麵表達過情愫,何況還是當著長輩的麵,他一句話堵在嗓子口就是說不出來,一張臉都憋的通紅。

    “況且什麽?”陳平望等不及了,“我與你爹私交甚好,你不用藏著掖著,有什麽話直說便是。”

    “對,有什麽話就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不用太多的顧及。”真人也暗示道。

    兩位長輩都這樣說了,玄姝覺得更應該在這裏把話說清楚了,她不停的用手觸碰阿郎的手臂,督促他趕緊開口,但阿郎就是邁不開心中的坎,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隻是蹦出了一個“我”字。終於,玄姝受不了他婆婆媽媽的舉措了,她氣衝衝的站起身來,對阿郎喝斥道:“哎呀,你這個笨蛋,陳大人都來為他的兒子提親了,你還無動於衷呢,你非要等到別人把我娶走才開心是吧。真是個榆木腦袋,哼!”說罷,她不顧手忙腳亂,磕磕巴巴想要辯解的阿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下阿郎徹底傻眼了,縱使他能在麵對比自己強大許多的敵人時做到臨危不亂,但對如何解這樣的溫柔劫卻是一竅不通。他也緊張的站起了身,望向真人求助,這窘迫的模樣讓真人都忍不住泛起了笑意,隨後,他輕輕揮了揮手,提醒道:“快去追她吧。”阿郎這才後知後覺,淺施一禮後急忙追了出去。

    “陳大人看到了吧,孩子們大了,都有自己的主見,我這個當爹的也做不了主,還望陳大人見諒啊。”

    陳平望也看出了阿郎與玄姝二人不像是虛情假意,他輕歎了一口氣,說道:“看來我兒沒這個福氣呀,如此,我回去也能給他一個交代了。”

    “多謝陳大人體諒。”

    “真人說哪裏話,君子不可奪人所愛,老夫難道這點度量都沒有嗎?”

    “陳大人嚴重了,哈哈,來,喝茶,請。”

    用過晚飯後,玄姝和阿郎又被真人召至內殿議事,此時沒有了外人,師徒三人講話也隨意了許多。

    “這是皇上今日頒下的聖旨,你們看看吧。”

    玄姝接過聖旨,二人快速瀏覽了一遍。

    “你們有何看法?”

    “皇上對我們除妖讚賞有加,邀請我們進京麵聖,這是好事兒呀,這樣一來,我們少衝觀在全國就更加有名望了,屆時就能招納更多的弟子了。”玄姝首先開口答道。

    “阿郎覺得呢?”

    “我覺得不然,皇上表麵上是對我們的褒獎,實則更為忌憚我們的法力。在他的統治下,竟有一些異人有呼風喚雨,遮天蔽日之能,況且這些人還不在自己麾下,這讓這個九五至尊的聖上怎麽能睡得安穩呢。聖上這一道聖令幾乎將我們所有德高望重的道士都召至了京城,可去了之後,凡事就由不得我們了。”

    “阿郎所說正是我擔心的,所以我今夜叫你們來,就是想問一下你們的意見。”

    “這種大事,師叔作主就是了,我們悉聽師叔吩咐。”

    “是啊,爹,這關乎少衝觀未來的發展,你來拿主意就行啦。”

    “來,你們坐。你們都長大了,有些事我不想過多的瞞你們,其實,我剩下的時日已經不多了,若不生變故,今年臘月初八就是我的大限。”

    “爹!”玄姝睜大了眼睛猛地站了起來,她不敢相信真人所說的話,在她看來,真人正值修行的鼎盛時期,往後的道行還會有不可估量的突破,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呢。她又確認道:“你說的是真的麽?爹。”

    “真人淡然地品了一口茶,輕輕的點了點頭。”

    “師叔,莫非你最後一次催發天雷令,也透支了自己的氣運和壽命?”

    “不錯,為了讓你能順利拿到天珠,我不得不這麽做。”

    “師叔你……”阿郎的眼眶中泛出了淚花,他想說些什麽,但一時之間竟找不到任何話語來表達內心的感動。

    “你們不用為此傷懷,我的師父為了封印古竺甘願自散百年命運,大師兄為了培養你成人也耗費了幾十年的壽命來建造結界,以確保你的安全,我自然也不例外,這就是我們的道,為了讓你最後能順利的消滅古竺,我們每個人都必須要守好自己的道,這是命中注定的。”

    阿郎和玄姝飽含著熱淚重重的點了點頭。

    “剩下最後的這段時光,我也該做些自己的事情了,我好久都沒跟你娘好好說過話了,我的那些師兄弟,也好久沒去看望他們了。所以我打算把少衝觀交給你們,這個決定就交給你們來做了。”

    玄姝和阿郎對視了一眼,瞬間就從對方眼中讀懂了心意,沒有過多的思考,阿郎便開口說道:“師叔,我們想解散少衝觀。”稍作停頓之後,他又解釋道:“皇上的聖旨是要邀我們進京,既然是邀不是宣,我們就有拒絕的理由,況且皇上隻是忌憚我們這些修道之人匯聚在了一起,並不是真的想見我們,我們把少衝觀解散了,讓所有弟子自行修行,也就打消了皇上的顧慮,想必他也不會再深究了。”

    聽完阿郎的話,真人不住點頭表示讚同:“其實,我知道每個人的悟性,道緣不同,讓所有弟子都按照固定的方式修行,可以速成但不會大成,隻是這些年,為了應對古竺的複活,我不得不大肆擴展教觀的力量,現在事已平息,也是時候放他們去尋找屬於自己的路了。如此一來,我也輕鬆不少。”

    “師父(師叔)英明!”二人裝模做樣的執禮稱讚道。

    “好了,不要再拍馬屁了,還有一事,你們倆也必須給我辦好。”

    “還有何事?請爹爹吩咐。”玄姝用古靈精怪口吻問道。

    “你們倆的婚事是不是得在我羽化之前辦了?”

    “啊,爹,幹嘛突然說這個啊。”

    “怎麽?你們倆還沒做好相互扶持,共度餘生的準備嗎?阿郎,你說,你願不願意替師叔好好照顧玄姝的後半生啊?”

    “我當然願意啊,隻是……”

    “還隻是什麽,大師兄不在了,我就替你們作主了,這個月的初十你倆就趕緊拜堂成親。”

    “初十?那不就隻剩下五天的時間了嗎?”

    “五天怎麽了,全觀上下幾百個人,還怕籌備不好你們的婚事麽?”

    “那好吧,悉聽師叔安排。”

    “哎,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好不好,我爹這麽倉促就把我嫁給你了,讓你白白建了個寶,你還敢表現的這麽不情不願的,你找打是不是?”

    “我沒有啊,師妹,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哎呀,你別打了,師叔救命啊……”

    五天之後,阿郎與玄姝的婚禮如期舉行,少衝觀上下張燈結彩,熱鬧非凡,所有人都忙的不亦悅乎,天剛入夜,大殿之內早已是高朋滿座,隨著讚禮一聲高喊:“吉時已到,一對新人拜天地咯。”阿郎與玄姝手牽紅綢在眾人的注視下緩上殿來,二人麵對堂上懸掛的一幅大大的“道”字站定——一拜天地,接著二人又轉向左側麵對真人站定,真人的兩側還有兩把椅子,上麵分別擺放著赤陽真人和綠陽真人的靈位——二拜高堂,隨後二人相對而立四目交匯——夫妻對拜,最後,在所有人的歡呼和簇擁下,一對佳偶被送進了洞房。

    那天阿郎十分高興,不會喝酒的他在諸位師兄弟的慫恿下喝了許多酒,他醉醺醺的回了新房,美美的睡了一覺。睡夢中,他與玄姝在山林間遊樂,微風吹過,樹葉陣陣抖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一旁的小溪清水潺潺,魚兒在水中來回遊動,自由嬉戲,好不快活。

    一年後,入冬後的第一天是阿公的七十大壽,雲依在忘憂樓為他置辦了酒席,邀請全鎮的百姓前去為阿公祝壽。今年的秋天也下了幾場雨,但都是陰柔綿長的細雨,漓江的水位也恢複了正常,褪去了一身不可一世的戾氣,人們從新建的橋上結伴走過,在重新開張後的忘憂樓裏歡聚一堂,為阿公慶賀誕辰。而這座全天下唯一一座能喝到月牙醉的酒樓的掌櫃,就是人稱紗美人的雲依。由於臉上的瘡斑還沒有完全褪去,雲依總是用一片彩紗遮住半邊臉,但即使這樣,她柔情似水的目光也總是讓客人念念不忘。蘭竹儒室裏新添了幾幅墨寶,其中有一副是內閣中書陳奇於今年七夕之夜所著,就掛在室內最顯眼的位置,上寫道:

    絮絮秋雨絲絲涼,夏花落盡桂花揚;

    月前薄霧雙影現,應是織女會牛郎。

    一指峰的山腳下那座涼亭也被人翻修一新,此亭向東北方向再行數裏有一寒潭,名曰玉波潭,潭邊有一座草屋,草屋並不宏偉,但它兩扇木門卻用鮮豔的油漆刷的十分明亮,屋外的空地上種了許多桃樹,等明年春天到了,這片桃林就會開出一大片爛漫的桃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