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抉擇

  　　從阿公進門的那一刻起，阿郎就注意到雲依的神情變的十分不自然，她的眼神躲躲閃閃，似乎心事重重，阿公也確實不為別人，而是徑直走到了雲依身邊。

  　　“你還認得老朽麽？”阿公開口問道。

  　　“阿公，我……”方才還態度強硬的雲依此時竟然變得吞吞吐吐。

  　　“我問你還認不認得我？”阿公顯得十分激動。

  　　雲依知道躲不開了，隻能輕輕的點了點頭。

  　　“好，你認得我就好。我老頭子今天求求你了，將我孫女阿梅的下落告訴我好嗎，就算是報了我二十年前的救命之恩了。”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無不張目結舌，大跌眼鏡，誰都沒有想到，雲依口中那個在大雨中保住她的性命的漁夫，竟然就是阿公。

  　　“阿梅？那天跟族長的女兒在一起的小姑娘，她竟然是您的孫女？”雲依神色緊張，聲音顫抖著問道。

  　　“我兒子已經死了，他就隻有這麽一個閨女，我要是不把他找回來，將來九泉之下我怎麽向我兒子交代啊！你不知情我不怪你，我隻求你把阿梅的下落告訴我，是死是活讓我再見她一麵。我給你跪下了。”

  　　“阿公使不得，我說，阿梅和玉珠藏在同一個山洞裏，從洞口進去向西南方向走十五步，岩壁上有一塊凸起的石頭，那就是暗門的開關，打開暗門，其餘的所有人都在裏麵。阿梅參與練功的次數不多，她還沒有生命危險，您先起來。”

  　　“玄明，快集結弟子們前去尋找，凡有生者，帶回來盡全力醫治。”

  　　玄明領命走後，阿公才在雲依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起了身，玄姝上前接過阿公，將他扶到了族長旁邊坐下，他剛一落座，族長便迫不及待的小聲問道：“阿公，你知道百草和他女兒的下落，怎麽不提早告訴我？”

  　　阿公長歎了一口氣，答道：“當年瘟疫肆虐，老族長尚未咽氣時吩咐全鎮百姓不得隨意外出，日常所需物資統一交由我采辦，我一直奔波於村鎮內外，與百草隻匆匆見過幾麵，再加上那日大雨傾盆，我根本就看不清楚救下的人是誰。要不是今日在屋外聽到雲依說起此事，恐怕我到死也不會知道那就是百草和她的女兒呀。”

  　　族長聽後不由陷入了神傷之中，他揚天長望，輕歎道：“天意啊！”阿公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寬慰，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了。就在這時，一個丫鬟急衝衝的跑了進來，還沒站穩腳跟呢就張忙的喊道：“老爺不好了，小姐不知道怎麽了，突然渾身抽搐，口吐綠血，夫人嚇壞了，你快去看看吧。”

  　　“這，這……”族長倉忙起身，向著真人求助。真人也不遲疑，吩咐道：“走，我們一起去看看，把雲依也帶去。”

  　　族長領著眾人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玉珠的閨房，老夫人早已亂了分寸，正手忙腳亂的做一些無關痛癢的舉措，一旁的小丫鬟急的眼淚都出來了，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兩支腳不由自主的蠕動著。

  　　“夫人請起，讓我來看看。”

  　　老夫人緊忙讓開了位置，阿郎坐在玉珠的床頭為她號脈，所有人皆屏住呼吸，生怕影響到阿郎感知玉珠的脈象，從他緊鎖的眉頭上也能感覺到情況不容樂觀。隨後，阿郎運功在玉珠肩膀的左右兩側各點了一下，止住了她的抽搐，接著，他又將右掌放在小姐的腹部上方二指的位置，匯聚法力緩緩向胸口滑動，他的動作很小心，不一會兒額頭上就冒出了汗珠，當他的右掌行動到咽喉的位置時，一大股散發著腥臭味道的黑綠色血液從玉珠嘴中湧出，很快便浸透了用料上好的錦被。不過，玉珠臉上痛苦的神情也隨之減輕了，她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了下來，又陷入了平靜的昏迷中。

  　　阿郎輕輕吐出一口氣，略顯疲憊的站起了身，老夫人和丫鬟趕緊迎上去為小姐擦拭嘴角，更換被子，族長和玄姝則圍在阿郎旁邊詢問玉珠的情況。

  　　“道長，我女兒怎麽樣？”

  　　阿郎神色凝重的答道：“雲依說的沒錯，邪毒已經逼近五髒六腑了，如果不趕緊清除幹淨，小姐恐怕朝不保夕了。”

  　　身後的夫人聞言發出一聲哀嚎，當即便昏了過去。

  　　“夫人！”老族長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攙扶，沒有使夫人跌倒在地，玄姝也緊跟上去為夫人號脈，小小的臥房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個人的心都緊緊的揪著。

  　　好在夫人隻是悲欲過度，一時難以接受造成的昏迷，眼下並無大礙，玄姝交代了兩句後便由兩個丫鬟將她扶回了臥房休息。所有人都清楚，要想將夫人醫好，首先要先把玉珠救活。

  　　“你有什麽好的辦法麽？”真人向阿郎問道。

  　　阿郎搖了搖頭，答道：“如果給我一年半載的時間，或許我能找到兩全之策，可賈小姐的情況等不了那麽久，所以我們隻有一個方法……”

  　　“不行，爹，天珠威力一旦銳減，我們所有人這一段時間的努力全都白費了，我們整個教派將麵臨滅頂之災啊。再想想，阿郎，再想想有沒有其他的辦法。”玄姝立即表示了否定。

  　　站在人群之外的雲依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笑。

  　　“如果師叔真氣未損，其餘幾位掌門身體無恙，我們聯合起來也許可以試試，但現在除了天珠，沒有人可以完成這種讓人起死回生的險舉了。”

  　　“那能不能等我們將古竺打敗之後，我們身邊沒有了威脅，那時候再救人也不遲啊。”

  　　“玉珠等不到那時候了，她現在隨時可能撐不住。”

  　　“你現在救了玉珠，我們的敵人怎麽辦？誰來阻止古竺？我們全教要為此多流多少血？多死多少人？”

  　　“可現在玉珠就在我們眼前，我們怎麽能見死不救，何況我們還答應了族長，如果我們言而無信，那，那我們不就真成了雲依口中的虛情假意之輩了麽。那我們怎麽對得起濟世救人的教義。”

  　　“如果我們所有人都死了，還有誰能繼續傳揚我們的教義？”

  　　“那你說怎麽辦？”

  　　阿郎問出這句話後，兩個人的爭論戛然而止了，房間裏一下陷入了可怕的寂靜。這種寂靜持續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由玄姝開口打破了：“我來救她。”

  　　“你說什麽？”阿郎再次問道，他沒有聽明白玄姝的意思。

  　　“我說我來救玉珠，你來救我們所有人。”玄姝平靜的答道。

  　　“你怎麽救？”

  　　“將她體內的邪毒轉移給我，我來幫她承受。”

  　　這短短的一句話震驚了在場所有人，連一直躲在一旁看笑話的雲依都不由得深深凝視著玄姝，她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會為了別人獻出自己的生命。

  　　“不行！這絕對不行，用你的命來換玉珠的命，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這樣也好過用我們所有人的命來換一個人的命。”

  　　“誰說的我們一定會死？我已經想出來了對付古竺的方法了！”

  　　這次換玄姝被怔住了，她停頓了一會兒，用懷疑的語氣問道：“你想出來打敗古竺的方法了？不需要天珠的幫助？”

  　　“對，我想出來了，不需要天珠也可以打敗他，誰也不用死。”

  　　“真的麽？你說來聽聽。”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師叔可以為我作證。師叔，這個方法是可行的，對麽？”

  　　阿郎和玄姝一齊望向真人，希望能得到真人的答複，真人也直視著阿郎的眼睛，他一眼就看穿了阿郎的心思，同時，他也看到阿郎心中複雜的情感，有真誠，有勇敢，也有一些自我懷疑和局促不安，於是他確認道：“你真的決定了要用這個方法麽？”

  　　阿郎沒有多想，輕輕點了點頭。

  　　“那你就一定可以做到，相信自己。”

  　　“爹，到底是什麽方法？”

  　　“你不用問了，我們到門外給阿郎護法吧，現在救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