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黃楊扁擔
作者:斐明月傅西樓      更新:2022-12-03 10:17      字數:2203
  第49章 黃楊扁擔

    有陸雲琛出手,安欣自然被救下了。

    不過孩子沒了,陸雲琛的人晚到一步,孩子已經硬生生地被自己的親爺爺找人剖了出來,鮮血淋漓。

    安離也沒好到哪裏去,醫生已經開始把他原來的腎挖出來了,結果要去取安欣的腎的時候,陸雲琛的人衝了進來,把醫生扣下了,隻有安離半死不活一身是血的躺在手術台上,連說話抗議的時間都沒有。

    “他時間不多了,你要去看他嗎?陸雲琛把他安排在了這家醫院。”

    把大概的情況告訴斐明月以後,傅西樓征詢她的意見。

    斐明月在收拾東西,準備出院,聽完以後,手裏抱著衣服,一直僵硬地站在那裏。

    良久,才聲音沙啞地開口:“去見見吧,他害我失去孩子,我一定要見到他慘死的樣子。”

    傅西樓神情微滯,隨後冷淡地開口:“以後不用隨時提醒我,你有過一個孩子這種事。”

    好好地怎麽生氣了。

    斐明月不理解地看著傅西樓。

    還沒來得及問,傅西樓就離開了。

    門口等她的隻有衛綺。

    衛綺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跟我來。”

    斐明月跟上,見到了渾身插滿管子,奄奄一息的安離。

    看到她的時候,安離半睜不睜的眼睛一下就驚恐地瞪大了,像是看到惡魔般地在病床上蛆一樣地掙紮。

    怪惡心的。

    這張道貌岸然的臉,這個虛偽至極的人。

    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父親。

    斐明月掀開他的被子看了一眼,看到他空空的都沒縫合的腹部,惡心地避開眼,把被子重新蓋在他身上。

    對上安離驚恐的目光,她冷笑:“被剖腎的感覺如何,我聽說麻藥還沒打完,醫生就被抓住了,你現在一定很痛苦吧。”

    安離聲音蒼老地控訴著她:“是你,你這個畜生,我養你一場,你居然這樣害我!”

    斐明月不置可否,繼續說道:“我算算,到現在有多久了,好像也不多,才七八個小時,我生孩子生了十幾個小時,被你關了八個多月,你現在覺得痛苦嗎?可是我覺得不夠,比你對我做的事,我對你太仁慈了。”

    安離憎恨地看著她怒罵:“狗娘養的小畜生,當初把你生下來的時候我就該直接掐死你的,你肚子裏的那個雜種,死了活該,不死也是一個和你一樣的忘恩負義的畜·······啊——!”

    他話還沒說完,斐明月就拿起桌上的手術刀紮進了他的未縫合的傷口那裏,慢慢旋轉一圈,不斷攪著他的血肉,最後一刺到底,病房發出了最尖銳刺耳的痛呼聲。

    斐明月紅著眼盯著眼前這張痛苦扭曲的臉,在他無力掙紮,想要咬舌自盡的時候,把紗布塞進他嘴裏,隨後拔出手術刀,後退半步,冷冷地睥睨著他。

    “安離,求仁得仁,你害死我的孩子,還想害死我,你今日的樣子全是你咎由自取,剛才那一刀,才是我對你的報複。”

    她拿起幹淨的棉布,慢條斯理地擦著沾了血的手術刀,冷漠地看著床上那個男人蠕蟲般地掙紮著,嘴裏塞著紗布嗚嗚地哽咽著。

    直到她看到他痛苦緊閉的雙眼中流出一行濁淚,在含糊不清的哽咽聲中聽到他叫了一聲媽。

    奶奶。

    清脆的落地聲響起,手術刀從她手中滑落,她瞬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似的跪倒在安離床前。

    回不去了。

    菀城的雪,飄著紅燒肉香氣的小院,全都像洗衣盆裏五彩繽紛的泡沫一般,碎了,全都碎了。

    她什麽都沒有。

    親情,友情,愛情,她越想得到的就越是得不到,她越是想抓緊的,就越是離她遠去。

    “黃楊扁擔軟溜溜哇姐哥呀哈裏呀,挑挑白米下柳州哇姐呀姐呀下柳州啊······”

    帶著淚意的民歌顫抖地響起,斐明月一邊唱著小時候奶奶哄她睡覺時唱的歌謠,一邊顫抖地拔去了安離的氧氣管。

    安離痛苦地睜大眼睛看著她,在氧氣漸漸稀薄以後,眼中的驚恐反倒慢慢褪去,慢慢變得平和寧靜,像是每個人剛出生的時候都曾安靜地躺在母親的懷裏一樣。

    那個美麗堅韌的女人,像是純潔的野百合一樣生長於菀城的水鄉之中,生不入豪門公館,死亦不見舊愛前緣,幹幹淨淨地來,幹幹淨淨地走。

    隻可惜,有了他這樣的兒子。

    富貴迷人眼,菀城的雪,他再也見不到了。

    “人說柳州的姑娘好哇姐哥呀哈裏呀,柳州姑娘會梳頭哇姐呀姐呀會梳頭哇······”

    在女兒顫抖的歌聲中,安離慢慢失去了所有的意識,慢慢進入了一個早被塵封的美夢之中。

    溫柔的母親輕輕晃著她親手編的搖籃哄他入睡,在溫暖的冬日陽光裏,響著母親軟糯溫暖的歌聲,琉璃世界,白雪紅梅,都比不上他的母親,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斐明月伸手幫他合上眼睛,慢慢起身,在她轉身離開以後,一行清淚沿著安離蒼老的眼角緩緩落下。

    走出病房,傅西樓伸手溫柔地擦去她的眼淚,慢慢把她抱入懷中。

    斐明月終於控製不住地趴在他懷裏失聲痛哭。

    過去很長時間,她才慢慢平靜下來,紅著眼睛看著傅西樓問道:“可以把他的骨灰送去菀城安葬嗎?”

    傅西樓牽著她的手回她自己的病房:“應該的。”

    被溫暖幹燥的大手緊緊握著,斐明月心裏又暖又酸。

    “傅西樓,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她停下腳步,晃了晃他握著她的手突然撒嬌道。

    傅西樓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提這個要求,不過還是配合地在她麵前蹲下:“好。”

    雖然這裏和她的住院部是兩棟樓,隔得還有點遠,但是看在她今天這麽難過的份上,哄哄她也沒什麽。

    斐明月也就是突然想到了試一試,等傅西樓真的屈尊降貴地在她麵前蹲下的時候,她反倒不知所措起來:“啊,真背啊。”

    傅西樓被氣笑了:“不然呢,不是你要求的嗎?我都這麽聽話了,你要不配合,你說我尷不尷尬吧。”

    斐明月被他逗笑了,小心翼翼地摟住他的脖子趴在他後背上,同時在他的臉側親了一下,聲音明顯高興了很多:“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