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容器
作者:小喬且中路      更新:2022-12-02 22:37      字數:10469
  第123章容器

    她也不由得頓住腳步,開始將這所有的事情都重新回想了一遍。

    不是她一定要陰謀論,而是以現在事情的發展情況來看,讓她不得不去這樣想。

    現在對於提議王家把王初然嫁給勝王的那個人,就覺得此人越發可疑了。

    也就理所應當地懷疑那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勝王喜歡的是什麽樣的人?

    所以才把王初然送進去?

    而小塔似乎也想到了許多,現在比她還著急,見她停下來思考,反手拉起她,“這裏一定有大問題,姐姐咱們快些去王家。”

    如今的夜裏西安,正是一片寧靜,所以王家內院裏這個時候還亮著的燈火,就顯得是那樣地突兀了。

    宋雁西和小塔翻牆進去,隻見著一個中年女人發正襟跪坐在茶房裏。

    按理王家的西安傳統的舊式大家族,這庭院也多是傳統的古建築,所以這樣一間帶著和風的茶房,讓人不得不去多想。

    不過宋雁西和小塔這個位置隻能看著這個中年女人的背影,但大抵也是能猜出來,她應該就是王初香的姑姑了。

    可按理說她現在是王家唯一的長輩,也算得上是女主人,卻不坐在主位上,甚至客位都不是。

    而是坐在下位,還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這讓宋雁西想起了扶桑女人在男人麵前的伏低做小模樣。

    加上這小雁塔下麵遇到的扶桑人,很讓她懷疑,在她們倆看不見的那個位置上,是不是就坐著一個扶桑人?

    她抓住想要再上前些,一探究竟的小塔,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這時候,上座的人忽然發話了,是個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從這聲線來判斷,最起碼也是四十以上的男人。

    “你不該自作聰明。”

    隨著他這帶著訓斥的話語,王初香姑姑的身上開始發起抖,連帶著那說話的聲音也顫抖著:“請山口君在給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一定會成功的!”

    果然是扶桑人,這讓宋雁西有點想要衝進去的衝動,不過那男人忽然將茶盅重重地放下,“柳川他們的任務已經失敗,招魂幡已經不見了蹤影,你沒有別的機會了。”在得知小雁塔附近發生了所謂的‘地震’後,他就趕緊過去了,想辦法到了下麵,卻發現招魂幡已經不見了。

    不但如此,也不見了柳川君他們的身影,讓他一度懷疑,有人先一步將招魂幡取走了,而且還順道將柳川君他們的給吸入招魂幡之中。

    也正是這樣,現在他才得以問王姑姑其他的事情。

    王姑姑聽到他的話,顯然也嚇到了,“那,那被山口君可是知道被何人取走?”

    他要是知道,現在就不坐在這裏發愁了,而是責備地看朝王姑姑,“那雙眼睛,已經養得差不多,明日我會親自去接小姐過來,到時候你準備好儀式所需的一切。”

    王姑姑不敢反抗,隻得乖順地答應著。

    很快,宋雁西和小塔就扶桑人從茶房裏出來。

    小塔有心跟上去,來個螳螂捕蟬,一網打盡,但是宋雁西更好奇那雙眼睛,還有山口所說的小姐。

    便想再等明天動手,這會兒則打算去往王初香的房間裏。

    沒想到這王姑姑彎腰九十度目送山口離開後,也朝著王初香的房間去了。

    但她並沒有進去,站了半晌,轉身回到大廳裏來。

    大廳屋子裏,還擺著密密麻麻的一大堆靈牌,她雙膝似無骨一般,朝著地上‘噗通’一聲跪下來,“父親,女兒不孝,女兒對不起王家,可是女兒也沒有辦法。”誰讓她的骨子裏,留著的是扶桑人的血脈呢?

    就在王姑姑跪在靈牌前懺悔的時候,隻見黑夜裏走出來一個女人,伴隨著她的還有‘蹬’、‘蹬’的聲音,隨著她走到燈光範圍裏,宋雁西她們便見著是個穿著一身破舊的襖子,披頭散發的老嫗,手裏拄著一根黑色的拐杖。

    隻見她站在門口朝裏麵的王姑姑啐了一口,隨即破口大罵起來:“貓哭耗子假慈悲,你這個賤東西,怎麽有臉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呢?”

    按理被罵,這王姑姑應該是氣急敗壞才對,不想她卻是歡喜地轉過身來,“阿嬤,您還活著,太好了。”說著起身要朝她的懷中撲過去。

    老太太看著穿著破衣爛衫,年事也高,沒想到她手腳倒是麻利得很,眼見著王姑姑撲來,一拐杖毫不留情地朝她揮過去。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對王家幹了什麽好事情,王家真是冤屈啊!養了你這麽個白眼狼,當初真該讓你凍死在那雪地裏才對!”老嫗繼續罵著,口氣裏衝著滿不甘心與後悔。

    王姑姑並沒有反駁她的話,而是就地坐在地上哭起來,“我沒有辦法,我不那麽做,他們就要把我的孩子殺了,我是被逼的。”她是有苦衷的,這一切都非她所願。

    但是她的悲痛跟老嫗壓根就不相通。又或許在這老嫗看來,王姑姑是王家從雪地裏撿回來的,那她的命就該是王家的,可是她卻為了她女兒的命,害了整個王家。

    所以老嫗聽到她這些話,隻覺得她假惺惺的,一麵不解地質問著她:“那在二小姐的眼裏寄養那樣的鬼東西就算了,你們想去偷鬼虎符也可以理解,但為什麽你要殺了王家這麽多人?”

    王姑姑搖著頭想解釋,那不是她殺的。她沒有動手,是山口殺的人。

    但這本質上其實沒有區別,等於是她動的手。

    宋雁西和小塔本來是要去找王初香的,但是覺得這王姑姑比較可疑,見她忽然轉身回去,就跟著王姑姑來了。

    沒想到她是因懺悔而祭拜,本來以為白跟了一趟,哪裏曉得能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所以他們把王初然嫁到勝王那裏,是為了偷鬼虎符。

    但是根本就沒料到,王初然連接近勝王的機會都沒有,進去後就一直被迫坐在琴台上彈琴。

    不過宋雁西現在很懷疑,他們如何知道勝王手裏有鬼虎符的?還有將王初然嫁過去,是巧合呢,還是根本就知道勝王喜歡的那個侍從其實是女扮男裝,而且和王初然還有些相似?

    宋雁西覺得這後者很有可能,畢竟這些人連勝王手裏有鬼虎符這樣的隱秘之事都曉得了,那還能有什麽瞞得住他們的?

    地上的王姑姑還在痛哭,顯然她對於王家人的死,是真的傷心。

    這時候隻聽老嫗問道:“那扶桑人明天想將那鬼東西取走了?”

    王姑姑頷首,雖然不知道她想做什麽,但卻有種不好的強烈預感,“阿嬤,你別亂來。”

    卻隻聽老嫗冷聲說道:“王家,隻剩下初香這個孩子了,你們將那鬼東西取走,她還有活路麽?”

    卻聽王姑姑辯解道:“可是您不可能阻止他們的,您聽我的勸,趕緊走吧!”

    “你憑什麽就覺得我不能阻止他們?”即便是不能阻止,但她也要拚個魚死網破!更憤怒這王姑姑果然就是那吃裏扒外的壞胚子,養不熟的狼崽子,所以能說出這番漲他人威風的話,倒也不難理解。

    王姑姑見她口氣堅決,猛地一想起身,“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您去死。”她雖然是王家的養女,但實際上將她養大的,卻是眼前的阿嬤,所以她對於阿嬤的感情,遠超過所有的王家人,因此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送死。

    “滾開,你想幹什麽?”老嫗見她近身,揮舞起拐杖來。

    哪裏曉得這王姑姑雖然年紀不輕了,但是這近身格鬥上居然如此厲害,輕而易舉就將老嫗給挾製住,將她敲暈,然後滿臉含淚道:“阿嬤,對不起,我隻想讓你活下來。”

    緊接著把老嫗扛到房間裏去綁起來,便在她旁邊躺下。

    宋雁西和小塔原本要去找王初香的,但是又擔心王初香眼裏的那東西會跟山口聯係上,也就沒敢輕舉妄動,還是想等天亮後,從這老嫗的身上下手。

    所以兩人也隨意找了間空房休息。

    等著快天亮的時候,連忙起身朝著王姑姑的房間去。

    王家現在的仆人很少,而且清一色都是男人,隻因那王家人當初在七月半都死完了,而且死相慘狀,所以很多人都十分害怕,哪怕工錢給得豐盛,也不敢來冒險。

    所以最後王姑姑也隻雇得了這麽幾個膽子大的。

    昨日山口吩咐王姑姑做準備,所以今天一早她去看了一眼王初香,將她鎖在屋子裏,便將這些奴仆都給喚來,準備著儀式所需要的一切物品。

    她自己也忙,當然就顧不上房間裏的老嫗了。

    宋雁西和小塔這個時候便進入了房中,將那老嫗身上的繩索解開,小塔則意外地發現了老嫗脖子上的刺青,像是一個灼灼烈日,又像是海上明月,於是連忙小聲問:“姐姐這是什麽?到底是太陽還是月亮?”

    宋雁西才解開老嫗腿上的繩子,聽到她的話連忙起身過去查看,一時恍然大悟,“原來她是三目山的天師。”太陽月亮都不是,而是眼睛。

    三目山?有這個山麽?還是幫派?可小塔表示並沒有聽說過。

    隻聽宋雁西解釋道:“三目山早就退出玄門,而且也幾乎沒有弟子了。”到了後世的時候,這三目山天師就隻能在書上看到了。

    “常言說人有雙目,而三目山的天師卻猶如他們的門派一樣,人有三眼,可窺探天機。”所以宋雁西所了解的三目山,在書上的記載,多是他們知曉無數旁人不知曉的秘事。

    倒不是因為真有第三隻眼睛能看到,而是他們有一個推算河圖,據說這天下就沒有他們推算不到的事情。

    所以現在宋雁西有那麽一點懷疑,莫非勝王身上有鬼虎符,這老嫗也是推算出來的?

    她與小塔解釋著,沒想到老嫗早就醒過來了,靜靜地聽完了宋雁西的話,高傲地冷哼一聲,“想不到你這個女娃娃還算是有些見識。”

    小塔見她醒來,生怕她破口大喊,連忙問宋雁西:“姐,有法陣麽?”

    “有。”當然要設了,這老嫗雖然是憎恨王姑姑不假,可是這樣的緊要關頭,自己和小塔忽然闖進來,她肯定不會把自己和小塔當做好人的。

    所以為了以防她大叫驚動外麵的人,宋雁西頭一步就是設下法陣,隔絕外麵的一切。

    而老嫗聽到了小塔的話,果然伸手朝外,卻發現好像前麵有一道透明的屏障一般,硬生生將她攔了下來,不禁朝宋雁西讚道:“想不到你這個丫頭年紀輕輕,卻有著這樣的大本事。”不過她真要出去,不見得這法陣能攔住自己。

    小塔聞言,心說姐姐的本事說出來得把老太太嚇死呢!

    不過沒等她炫耀,老嫗就問起來:“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我聽說三目山的天師都有一套特別的河圖,不管推算任何事情,都能精確無比,老前輩不如推算一下,我是何人?”說起這話,宋雁西忽然想起當時劍心給自己算的時候,說自己是天……

    而且臉色十分震驚,這讓宋雁西現在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沒把話給說完?才說了一天字。

    劍心在這推衍上的天賦極高,哪怕是嘲風小塔他們,都不及劍心半點。

    但是老嫗卻沒有去推算,而是冷哼一聲,一副表示對你們也不怎麽感興趣的樣子。

    宋雁西也不著急,而是慢悠悠地問道:“老前輩在王家,應該已經一百載有餘了吧?”

    這話讓老嫗一時防備起來,“你是什麽意思?”

    卻聽宋雁西笑道:“你保了王家百年官運不斷,王家則拿這百年內所有女兒出生的機會都給了你。隻是沒想到,老前輩在王家呆得久了,居然還生出感情來了,按理你也是個生意人,和那王小姐沒有是沒有區別的,現在反而想救王初香,你不覺得有些諷刺麽?”

    宋雁西此前還以為和王家做交易的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佬,直至昨晚看到這老嫗,才發現竟然是她。

    老嫗被宋雁西直接拆穿,臉上自然是不好看,但是宋雁西有一句說得不錯,她在王家的時間久了,跟王家也是有感情了。

    王家的這些老爺們,幾乎都是她從奶娃娃一手養大的,說是她的孩子們,其實也不算誇張。

    為了不被他們發現,自己還換了一張又一張的臉。

    所以這些孩子們被王姑姑害死了,她當然憤怒。

    她甚至後悔,當初若不是她心疼這王翠,都怪當初覺得愧對於王家,所以把王翠當成王家姑娘來養的話,也就不會有今日王家的悲劇。

    所以歸根結底,這些罪惡的源頭都在她的身上。

    而王翠本身到底不是王家的親女兒,隻有王初香的身體裏還流淌著王家的血液,所以老嫗想讓王初香活下來。

    一麵看著宋雁西,“你雖然聰明,但是你也說了,我活了這麽多年,還能跟王家做這樣的交易,那你應該知道,王翠的這幾根繩子捆不住我,而你這法陣同樣也困不住我。”

    “是麽?那你試試唄。”宋雁西想,她要是真能破開自己的法陣,那自己這一陣子的努力豈不是沒效果?

    天曉得當初為了改善小塔的封印,她下了多少工夫,小塔那封印上成效是不大,但是別的地方倒還不錯。

    老嫗不以為然,不過對於宋雁西年紀小小卻有如此自信心,還是十分欣賞的,一麵大搖大擺地想要走出法陣。

    但是卻沒想到,就跟剛才她伸手過去觸碰一樣,被彈回來了。

    她不信邪,這一次拿起自己的拐杖,敲了過去。

    當然,仍舊是沒反應。

    又試了幾下,她才不甘心地轉過身來,朝宋雁西問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宋雁西也將自己的來意說得一清二楚,“我想知道王初然眼裏的那是什麽,還有為什麽一定要養在她的身體裏,還有她們的相貌,這一點你應該最清楚。”當時老嫗看到自己的時候,明顯眼神就不對勁。

    果不其然,老嫗的臉色頓時發生了變化。然後防備地看著宋雁西,“你到底是誰?”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宋雁西半步不讓。

    老嫗沉默了片刻,似乎覺得自己就算是不說,可能宋雁西也能從別的途經得到答案,這才道:“我三目山有位師祖,與勝王是知交好友,當年我回三目山,偶然發現他的手劄,裏麵有勝王和他夫人的畫像。”

    她說到這裏,再度發出疑問,“你到底是誰?”簡直和畫上的女人一模一樣。

    沒想到竟然聽宋雁西說道:“那你這位師祖的手劄中,應該不止是記載了勝王身邊的侍從是女兒身,還記載了勝王手中有鬼虎符之事吧?”

    “你……你都知道?”老嫗聽到宋雁西提起鬼虎符一事,滿目的驚詫,開始重新衡量宋雁西的身份地位。

    “我也是才知道的,聽到小二說起你們王家送嫁隊伍在七月半消失的街頭,所以過去找到了陣眼。”宋雁西如實說道,隨便也說了昨晚從山口那裏聽到的安排,今日將取走養在王初香身體裏的東西。

    所以問著她,“你還沒告訴我,王初香身體裏到底是什麽東西?”

    老嫗見宋雁西已經知曉這麽多,索性也懶得在瞞她了,“是扶桑的修羅神。”

    “既然是他們扶桑的修羅,為什麽要寄樣在華人的身體裏,在他們扶桑人自己的身體裏不是更好麽?”宋雁西提出疑惑,總覺得這老嫗還有什麽瞞著自己的。

    果然,隻見老嫗歎氣道:“我當年與王家結成契約,後來便從未離開王家,王家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眼睜睜看著長大的,就如同我的孩子一樣,所以我後悔了,覺得愧對於他們,想要給他們一些補償。”

    所以當初得知王初香的母親懷了雙生女後,她就打算將其中一個女孩子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

    選中的便是王初香。這件事情她也沒瞞著王翠,畢竟王翠也如同自己的女兒一樣,但王翠始終不是王家的血脈,所以自己隻教了她一些皮毛。

    “我那時候並不知道她是扶桑人,更不知道她已經與扶桑的親人相認,”所以便告訴她,自己將王初香的身體改造了,將來一定會是合格的天師。

    哪裏知道那扶桑人的修羅神正找不到合適的器皿,王翠便將此事告訴了她的親人。

    老嫗就白給他人做嫁衣,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和王翠決裂。王翠意識到自己做錯後,想反悔的時候,沒想到已經由不得她,她這些扶桑親人們反而拿她的孩子來做威脅。

    不但如此,扶桑人這一次來取招魂幡,知道了這鬼虎符的事情,又讓王初然去嫁給勝王,打算利用聽竊取兵符。

    而且還為了到時候更方便控製王初然,以免她拿到兵符不再老實聽話,所以將王家的人都殺了,甚至把他們的魂魄都攥在手裏。

    不過被老嫗橫插了一腳,她看出扶桑人的陰謀,所以把王家人的靈魂都送入那個世界之中。以免往後被用來威脅王初然。

    哪裏曉得,他們竟然都變成了厲鬼。

    又從厲鬼,變成邪煞。

    也不怪他們會變成厲鬼,死後便清楚王翠對於王家所帶來的一切災禍,甚至是從十幾年前,王初香還沒出生,就勾結扶桑人,在王初香的身體裏養了那樣的鬼東西。

    加上王初然也死了,變成厲鬼也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而老嫗說的這一切,都是有理有據的,但是宋雁西卻問道:“既然你一直都在王家,那麽王老爺那個夢,又如何解釋?”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老嫗就捶胸頓足,滿臉地後悔,“他們不知道我就是那個和他們做交易的人。”也正是王家不知道她就是那個和王家做交易的人,對她還那樣好,所以她才會心生愧疚的。

    而王老爺心裏的那個夢,她也是事後才知曉的,不然她一定告訴王家人,當初的契約早就已經結束了,不然王家怎麽可能會有王初然姐妹倆這兩個女兒?

    宋雁西見她類淚中真情流露,隻怕這話沒騙自己。心想著果然這兩方相處,得坦誠公布,不然平添出誤會來,還不曉得還引發怎樣的悲慘後果呢!

    此刻她哭得傷心欲絕,宋雁西和小塔麵麵相覷,要叫她倆勸肯定是勸不了的。

    畢竟這老嫗和王家結下那樣的契約,多多少少就有些不合規矩,這樣的結局其實也算是王家和老嫗自己本身的報應。

    隻是王家付出的是生命,甚至是滅族的代價。

    而老嫗則是內心的折磨。

    果然這歪門邪道是走不得的,不然這天網恢恢,遲早要遭報應!

    老嫗哭著哭著,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猛地朝宋雁西看過去,“你是不是有辦法阻止他們?”那鬼東西要是取走,那麽王初香也活不了。

    王家就是真的絕後了!老嫗不甘心!所以現在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到宋雁西的身上來。

    畢竟宋雁西這法陣,連自己都能擋得住,而且她還知道這麽多,必然是個厲害人物。

    雖然她對宋雁西的來路也好奇,但是現在也顧不上去追問那些了,她隻想知道,宋雁西能不能阻止,更何況那鬼東西真回到屬於她原本的身體中,往後還不知道會給華國帶來多少危害呢!

    所以她甚至已經想好了,如果宋雁西不同意幫自己,就將這國家大義都搬出來,壓在她的頭上,不信她能坐視不理。

    哪裏曉得卻聽宋雁西說道:“我本意來找王初香,就是想將她那雙多餘的眼睛取走。”隻是哪裏曉得會牽扯出這麽多事情來。

    不過也不算白忙一場,畢竟許多謎團都被解開了。

    一麵看朝老嫗,“我想取走那雙多餘的眼睛,你想保王初香的性命,那你最好將你所知道的事情都一並告訴我。不然的話,我可不敢保證王初香能繼續活下來。”

    她這話裏是帶著幾分威脅性的。

    也不是她非得威脅恐嚇老嫗,而是這老嫗老謀深算,宋雁西怕她還隱瞞了自己什麽重要消息。

    而眼下她拿王初香的性命來做威脅,老嫗果然連忙開口道:“小雁塔下麵,還有一支招魂幡,當年被我們三目山給封印了,但是在一個月前,封印已經解除,這些扶桑人此番來,除了取回修羅神的魂魄,還有那招魂幡。”

    她說著,正想跟宋雁西普及這招魂幡的恐怖之處。畢竟昨天小雁塔那邊發生了坍塌,她懷疑是扶桑人已經開始行動了。甚至可能已經拿到了招魂幡。

    卻聽得宋雁西說道:“招魂幡我已經毀掉了,嗯鬼虎符也在我這裏。”這當然不是炫耀,而是讓這老嫗知道,自己是有能力保證在不會傷到王初香的情況下,能把那鬼東西取走。

    果然,聽到她這話,老嫗滿臉難以置信,“這,這不可能!”可是說到最後,聲音又逐漸變小。

    然後出神地看著宋雁西這張臉,還有什麽不可能呢?

    指不定就是那勝王親手交給她的。

    但她還是有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宋雁西。”雖然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宋雁西現在也暫時編不出更響亮的名字出來。

    沒想到老嫗又是一臉震驚,片刻後才歎道:“想不到,傳言竟然是真的。”隨後激動地看著宋雁西,“那,那去年一口氣殺了那麽多扶桑陰陽師的,就是你?”

    宋雁西想起來了,自己去西山聶家之前,的確殺了不少陰陽師,但卻被永瀨川的魂魄給逃了,自己一直追到女媧樹那裏。

    沒想到他聰明反而被聰明誤,差點被女媧樹給消化掉。

    於是頷首,“嗯。”

    聽到她這一聲‘嗯’,老嫗終於安心了,似乎覺得如果她就是宋雁西的話,那樣一定猶如傳說中一樣,與扶桑人勢不兩立。

    所以其實即便自己不求她,她也會阻止扶桑人的一切陰謀。

    不過看著年紀尚小的宋雁西,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嫉妒,她如此年紀就這般出色,等她活到幾百年,那豈不是能成為傳說中的神仙?

    她若是知道宋雁西身邊的小塔,其實還是上古凶獸饕餮的親女兒,多半會被直接嚇暈過去。

    眼見著這時間飛快流逝,隻怕外麵的一切儀式,王翠都快準備好了。

    宋雁西也打開發展,最後提醒老嫗一句:“你最好老實些,不要想著耍什麽花招,不然我可能就將你當做扶桑人來處理了。”她還是有些信不過老嫗,畢竟這老嫗有前科,跟王家做這樣的交易,所以很難將她當做好人來看待。

    老嫗現在知道宋雁西的身份了,雖然被她這樣一個年輕小姑娘訓斥懷疑,但也沒了之前的不悅。

    畢竟這玄門中,自古來就是強者為王。更何況接下來宋雁西所要做的,又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而是那除魔衛道的正事。

    她隻要跟在後麵,隨時隨地準備幫忙,保護王初香就行了。

    王家就那麽幾個仆人,如今都在後花園裏聽從王翠的安排,在布置祭壇,所以自然是不見任何人。

    三人一路暢通直接來到了小塔王初香的房間之中。

    王初香自從昨天被王翠讓人帶回來後,就一直鎖在房中。她起先以為姑姑是為了自己好,擔心自己,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一早起來她發現自己的緊閉的不單隻是房門,甚至是那窗戶上都被人釘上了木條。

    一時間讓她開始懷疑,難道姑姑想要圖謀王家的家產。

    其實她已經有這個覺悟,懷疑起王翠,算是不錯的了。畢竟她的認知裏,王翠除了圖謀家產害自己之外,還能有其他什麽的圖謀呢?

    一大早上便在房間裏各種試,可是房門窗戶都鑿不開,她這會兒正沮喪地坐在被她砸得亂七八糟的地上,忽然聽到外麵有腳步聲,而且還不止是一個人。

    一時間又來了精神,忙跑到門邊拍打著房門大喊,“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小塔聞言,上前就要一把將門拍碎。

    “別動,你把門砸壞了,一會兒王翠來了,必然會起疑心。”宋雁西連忙攔住,生怕自己晚了一步,這整扇門都被小塔給錘爛了。

    裏麵的王初香認得宋雁西的聲音,一時又驚又喜,連忙喊道:“你們是來救我的嗎?我姑姑好像要謀奪我家的財產。”她也不想懷疑姑姑,可是從昨天到現在,姑姑根本就沒出現過,還把自己鎖死在這房間裏。

    她滿懷期待地等著宋雁西他們救自己出去,沒曾想等了片刻,沒聽到開門聲,反而聽到宋雁西提醒道:“有人來了,你一會兒老實些,我們會救你。”

    然後就沒聲音了。

    片刻後果然又聽到一陣腳步聲,隨後就是開門聲。

    房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外麵的亮光忽然照進來。明明才被關了一個晚上和一個早上罷了,她卻覺得這是何等的漫長,當即就要出去。

    隻是隨後看到這進來的居然不是王翠,而是一些扶桑人,頓時嚇傻了眼。早前就偶然聽家裏長輩暗地裏說,王翠姑姑似乎是扶桑人。

    所以更加確信了自己此前的猜測,這王翠果然是要圖謀王家的財產,於是氣得朝這些扶桑人怒罵道:“你們滾開,讓王翠來見我!”王翠是她姑姑不錯,但到底不是王家的血脈。

    現在隻有自己算得上是王家的真正的主人。

    但是那幾個扶桑人不但不理會她,反而直接將她捆綁著,分別抬著她的雙腿和腳,往後花園方向去。

    被綁成這樣,還有他們將自己抬著,這讓王初香覺得太怪異了,可惜這個時候她已經叫不出來了,嘴裏被灑滿了雜物。

    很快,她就被抬到後花園。

    這裏除了昨晚宋雁西所見到的山口之外,還有不少穿著浴衣的扶桑少女,渾身上下,都是清一色的雪白。

    而她們的中間,是一頂很具扶桑特色的雪白小轎子,裏麵想來坐著的就是山口昨天所說的小姐。

    王翠招來的奴仆,如今屍體都疊在祭壇旁邊,他們的鮮血將祭壇前麵那劃著奇怪符文的淺溝都給填滿了。

    如今萬事俱備,就隻等著王初香的到來了。

    現在看到王初香被抬了過來,山口立即起身,直接讓人將她送到那祭壇上方,表情一臉莊嚴肅穆。

    隨後踩著木屐走到雪白的轎子前,恭恭敬敬地彎腰:“小姐,滋養著您靈魂的器皿已經到了。”

    雪白的轎簾微微動了一下,隨後兩個侍女彎著腰上前去,各自將簾子往一邊掀起,隻見著一個裝扮華貴,相貌如蓮清純的少女從轎中慢慢地走了出來,動作優雅,姿態如蓮。

    祭壇上被平放著的初香扭動著腦袋,才將這四周打量了一圈,隻見自己周邊不是香火蠟燭,便是些奇怪的符文,以及站在不遠處的王翠,還有這些奇怪的扶桑人。

    而聽到這山口的話後,循聲扭著腦袋看過去,隻見那轎子裏走出來一個奇怪的少女,然後身體裏忽然有種特別歡愉興奮的感覺,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脫離自己的身體,朝著那少女反靠近。

    她嗚嗚地掙紮著,越發覺得詭異,這哪裏還像是謀奪家產?

    簡直就是要自己的命。

    一麵四處尋找宋雁西她們的身影,此前不是說一定會救自己的麽?可是為什麽現在卻不見她們的身影?

    此刻的王初香心急如焚,忽然發現有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她往正上方看過去,正好對上那個扶桑清純少女的臉。

    她那樣美那樣高貴,可是她臉上的笑容讓王初香不寒而栗。

    就在這時候,一雙纖細的手伸過來,將王初香口中的雜物取掉,她一發現能說話,便立即張口大喊,“救命,救命啊!”

    這時候發現盯著自己的眼睛又多了一雙,是那個扶桑中年男人。

    他的眼神同樣讓王初香覺得恐懼,因為他那眼神好像不是看人,而是看一件物品。

    果不其然,下一刻王初香就聽到對方笑著讚賞道:“多虧了翠子,不然的話,上哪裏找這樣好的器皿。”

    遠在一旁的王翠卻是感受不到這被誇獎的喜悅,反而覺得背脊骨一陣寒涼,目眺望著這王家的幢幢房屋,心生無數的愧疚感。

    但麵對著山口的威逼,隻能鞠身露出笑容來,“都是應該的。”

    “賞。”那清純的扶桑少女終於開口,目光看著王初香的眼睛,更為讚賞,用漢話說朝王初香說道:“我的靈魂,你養得很好!但是對不起,我現在要取回來了,可能會傷害到你的靈魂,抱歉!”說著,還有模有樣地朝王初香道歉鞠躬。

    王初香腦子裏嗡嗡一陣亂,什麽靈魂,什麽養得很好?麵對這清純少女的感謝,她隻覺得心底有些發毛,“你們,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當然是取回寄養在你身體裏的靈魂。”山口也開始用漢話,給王初香解釋著,“也要多虧你的姑姑翠子,如果不是她,我們也不知道你的身體還有這樣的功效,所以早在你沒有出生前,就將小姐的靈魂放在你的身體裏滋養。”

    而現在養得的確很好。山口想著那招魂幡雖然沒弄到手,但是好歹小姐的魂魄終於要取回來了,總算是辦成了一件事情,想來自己是不用切腹了。

    不由得暗自長長鬆了一口氣。

    他是鬆了一口氣,可是王初香已經要被嚇傻了,“我,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山口似乎特別喜歡看人臨死前的絕望表情,聽到這話故作一臉吃驚,“你翠子姑姑沒有告訴你麽?你從來都隻是一個容器,不過你要慶幸,因為你是容器,所以你比你姐姐和你的家人都多活這麽久。而且成為小姐的容器,是你的榮幸,要高興,笑起來吧小姑娘。”

    王初香哪裏還能笑得出來?這些超脫她所能理解的範圍的話,已經讓她傻眼了。

    但是有一點她聽出來了,她們王家現在這個樣子,以及自己看到鬼,和王翠都脫不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