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敗類
作者:小喬且中路      更新:2022-12-02 22:37      字數:9440
  第111章敗類

    女媧樹的目光一直是追隨著這小僵屍的,見他進了棺材,不甘心地想要追上去,但是被宋雁西一把拽住了,“你幹嘛?”一麵示意她,太陽快出來了,難道還想將人從棺材裏拽出來繼續問麽?這都問一個晚上了,真能回話,肯定早就回了。

    女媧樹轉過頭,果然是東方日初,隻能無奈歎氣,沮喪地蹲坐在地上。不過片刻又轉頭朝宋雁西問:“那你推衍一下,蕭渝瀾的前世?”

    宋雁西搖著頭,“他沒有前世。”最起碼自己此前就一直沒有推衍出來。

    所以眼前這個小僵屍,可能隻是和謝蘭舟長著同一張臉而已,與謝蘭舟應該是沒有什麽關係的。

    但是女媧樹卻將樹枝攀在旁邊的老樹上,“反正還有三天的時間,咱們在這裏多等一晚。”她還是不甘心,而且天氣這樣好,昨晚十五今晚十六。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他肯定還會再出現的。

    她這也不是什麽過份的理由,而且這一路上也幫了自己很多,這點小小的要求宋雁西當然不可能拒絕。

    所以隻能陪著她在這義莊裏等著。

    昨晚一宿沒睡好,都盯著小僵屍看去了。

    所以她白天便爬到梁上休息,隻是這天還沒黑就被女媧樹吵醒。

    原來是幾個獵妖人從這裏路過,女媧樹多少也算是異物,所以嚇得連忙變回手鐲回到宋雁西的手上,隻是剛才殘留下的異樣氣息,已經讓這些獵妖人堅定了此處必然藏著小妖怪。

    便在義莊裏搜尋起來,最後翻了個底朝天,除了一些陳年無人認領的老屍之外,一無所獲。

    正要離開,有人發現了梁上的宋雁西。

    和此前一樣,一張符籙朝著她招呼過來。

    宋雁西一把將符紙抓在手裏,翩然灑脫地從梁上跳下來,將那符紙扔回去,“看清楚了再動手。”

    那幾個獵妖人都是少年少女,見到她這樣的容貌,幾個少年愣了一下,一雙眼都移不動開,哪裏顧得上去判斷她是人還是妖。

    至於這幾個少女,則因為同行師兄們的目光,堅定地認為被宋雁西這個妖孽迷惑了,直接就上手。

    宋雁西手裏隻有在來的路上花兩個銅板買來的桃木劍,但是這一揮,硬是揮出了手握開天劍的氣勢來,將那幾個少女都嚇得連退了幾步。

    也瞧見了她手裏的桃木劍,有些愕然,也有些不大相信,“你當真是玄門中人?”但是,為何長了一張妖怪的臉?

    宋雁西見她們收手,這也才將桃木劍收起,收劍的動作也是行雲流水。更引得那幾個少年驚歎連連。

    “是,連夜趕路,在此處休息,有什麽問題麽?”她說著,便翻身跳回梁上,打算繼續休息。

    那幾個少年少女麵麵相覷,見她這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加上剛才他們將宋雁西當做妖怪,也不好再繼續多說什麽,隻能離開了。

    他們倒是走了,但是宋雁西卻覺得不安全,隻盯著這女媧樹,“你老實些罷。”她這樣頻繁出現,引了獵妖人過來,白天尚且還好。

    若是晚上讓他們撞見曬月光的小僵屍,那小僵屍多半是要涼透了。

    女媧樹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多獵妖人。

    月上樹梢,棺材板子從裏麵被推開,小僵屍又從裏麵出來了,目標還是房頂,這裏能吸取到的月光最為充裕。

    宋雁西見他動作慢吞吞的,白浪費了多少時間?所以和昨天一樣,順手幫了他一把。

    上了房頂,還是和昨天一樣,他專心致誌地曬月光,宋雁西也在旁邊打坐休息,反正這小僵屍也不會說話,既然都答應女媧樹留下來,就索性在守他這一個晚上吧。

    時間過得很快,或者說這小僵屍很會管理時間,還剩下兩個小時東方就會翻出魚肚白的時候,他起身朝宋雁西靠近過來。

    意圖很明顯,想讓宋雁西送他下去。

    已經睡著了的宋雁西睜開眼,看到咫尺再近的小僵屍,被他那慘白的臉嚇得不輕,反應過來他想幹嘛後,打著哈欠道:“要不,再曬半個時辰,我一會兒直接送你回去。”

    小僵屍聽了,坐回原位。

    然後不多一秒也不少一秒,一個小時候他又來找宋雁西。

    宋雁西將他帶下房頂,直接送到棺材口。

    她也打算啟程離開,沒想到這時候忽然有一股妖氣正朝著自己這裏飛快靠近過來。

    有妖怪,那就意味著會有獵妖人,所以哪怕知道這小僵屍沒有半點妖魔鬼怪的氣息,但為了安全起見,宋雁西還是往他的棺材上麵蓋了不少落葉。

    也是這時候,那虎妖靠近了,他已經受了重傷,看到宋雁西的時候,估摸著宋雁西這張臉真的太像是狐狸精了,所以直接把懷裏的奶娃娃遞給她,“你快走,後麵有四五個獵妖人,幫我把孩子送到北平府水車胡同王家。”看著奶娃娃的目光,滿是眷戀不舍。

    宋雁西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個小奶娃,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忽然就幾道金光落下,原來是幾道符籙,當即就融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囚籠。

    不但是將那虎妖關在裏麵,順帶宋雁西和她懷裏的奶娃娃也被關在裏麵。

    “妖孽,看你還怎麽逃?”一個身著黃色道袍的中年率先趕到,看到籠子裏多出來的宋雁西,“想不到還有一個!”

    虎妖看到被同樣關在這籠子裏的宋雁西,自責不已,但是卻不願意就這樣放棄,看了看宋雁西一眼,“我反正已經活不下去了,一會兒自爆元神炸開這籠子,裏快速離開。孩子就拜托你了!”

    宋雁西和這虎妖離得很近,他的身上並沒有什麽殺孽。當然,不可能沒有,畢竟作為一個肉食動物,他應該是做滿了功德,將身上的殺戮都給抵消了。現在唯一的不該應該就是跟凡人女子結成夫妻,生下這個小半妖。

    她懷裏的這奶娃娃,屁股上有條毛茸茸的小尾巴。

    但是這罪不至死,“不用,你要是不在了,你的孩子怎麽辦?”他讓自己送孩子去的地方,應該是孩子的外祖家,萬一人家不認這小半妖呢?

    這話倒是提醒了虎妖,可他就算是想活,這些獵妖人能放過自己麽?還是自己身邊這狐妖能有辦法?

    而就他們倆說話間,其他的獵妖人也趕過來了,看到籠子裏多出來的宋雁西,簡直就是意外之喜。

    滿臉興奮正要將收籠子,沒料想宋雁西直接伸手將籠子給毀掉,而且還沒有受到半點傷害。

    此舉不管是這些獵妖人,還是這虎妖都愣住了。

    倒是那個最開始來的中年黃袍道人反應過來,詫異地看著宋雁西,“你也是玄門中人?”一麵示意宋雁西快將那小半妖給自己,這樣就算沒了籠子,也能讓這虎妖伏法!

    虎妖再知曉宋雁西是玄門中人後,一時絕望不已,自然而然地認為宋雁西也是獵妖人,所以他是親口將自己的孩子送到獵妖人的手中?

    卻聽得宋雁西說道:“這虎妖身上並沒有半點罪孽,這小半妖也才出生,並未禍害蒼生。”

    隻是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中年黃袍道人給打斷,“你什麽意思?”他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覺得宋雁西要保護這虎妖父女倆。

    果不其然,宋雁西走到虎妖身旁,“今日我在,你們誰也傷不了他們。”她是真的不想管,也怕自己插手後再也出不去,但是事情就發生在她的眼前,她不能不去管。

    若是今日眼睜睜看到這虎妖父女倆死在自己的麵前,往後必然會在自己心頭揮之不去。

    她一直以來,都是隨心而活的。

    “你瘋了!要不是這些妖魔橫行,國運怎會如此?那些韃子怎麽敢殺進來?”其中一個獵妖人叫跳起來,將這國家大義搬出來。

    宋雁西卻是一臉不屑,“這世間沒有什麽是亙古不變的,人會有生死,春夏四季交替,王權更換,一樣都是世間常理罷了。妖魔縱有殘忍害人的異類,可是這國運與他們又有什麽關係?莫要把君王的不賢無能責怪到他們的身上去。”

    “詭辯!”中年黃袍道人聽到她這番言論,倒是想起了一個人,聽說一百多年前,也有一個小道士這樣說過,他說妖魔鬼怪和人都是一樣的,他們隻是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生,成了異類而已,但是人有好壞,妖魔鬼怪也是一樣,隻要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的妖魔鬼怪,他一律放過。

    眼前這宋雁西,在他眼裏就和當年那個小道士一樣,不由得冷笑道:“你既然也是玄門中人,那應該也聽說過容徵的事吧?”

    宋雁西又不是他們這個世界的人,哪裏曉得。

    但是一旁的其他獵妖人卻替她解惑。

    “那容徵?聽說當年是玄門中千年難遇的天才,可是偏偏有顆悲天憫人的心,若是隻對著人還好,偏他比佛門子弟都要博愛這世間萬物,不知道從他手底下逃走了多少妖魔鬼怪。”

    因此,他被整個玄門中人誅殺,拔出元神,鎖在一處陰寒極地,還加蓋了一道封印,壓得他永世不能超生。

    說完,朝宋雁西看過去,“這就是玄門中叛徒的下場!你也要試一試麽?”

    虎妖也知道這容徵,所以試圖從宋雁西懷裏將女兒接過來,“這位女道長,多謝您的好意,我父女倆想是命數將盡,您走吧!”

    可是宋雁西現在已經是獵妖人眼裏的異類,容徵第二人,怎麽可能就此放過她?所以聽到虎妖的話,也是真害怕她逃走,幾人默契地朝她動手。

    但是他們哪裏是宋雁西的對手,頃刻間就被宋雁西壓得節節敗退,竟然就逃了。

    宋雁西將那小半妖交給瞠目結舌的虎妖,“這世間如今既然不容你們,那你就去黑礁城。”

    虎妖連連點頭,反正娘子已經為自己而死了,如今隻剩下女兒和他相依為命。

    朝宋雁西跪下拜了三拜,“多謝您的救命之恩!”

    這時候宋雁西又給了他一張符,“帶在身上,保你能順利到黑礁城不會被獵妖人發現身份。”

    虎妖感激涕零地又磕了幾個響頭,然後揣著符抱著孩子朝著黑礁城的方向飛快走了。

    宋雁西看了看小僵屍的棺材,因為剛才的打鬥,他棺材上麵的落葉又被劍氣吹開,棺材又暴露了出來。

    給他蓋好,天也大亮,啟程往北平府去。

    而那些獵妖人召集了不少獵妖人,又來此處尋找她這個玄門中的敗類,自然是搜尋無果,氣急敗壞之下,將這義莊給直接毀掉了。

    殊不知這義莊毀壞的那一瞬間,原本躺在棺材裏的小僵屍猛地睜開眼睛,純淨的目光裏,忽然有了那瀚海星辰的光芒。與此同時他也覺得身上的束縛忽然消失了一樣,渾身輕鬆,四肢也不似從前那樣遲鈍了。

    他從棺材裏爬出來,正好遇上雨夜,摘了一片芋頭葉撐在頭上,朝著北平的方向走去。

    宋雁西眼下就住在北平城裏,她傍晚的時候去崇文門看過,宋家還沒搬來,所以便又到了離北新橋近一些的街市,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如今外麵下著大雨,她不由得想,那小僵屍應該今晚不會出來了吧?

    還有他到底是什麽生物,為何沒有半點氣息呢?他棺材所停放的那義莊,每日還不知道多少獵妖人從那裏路過呢。

    尤其是今天,那幾個獵妖人還因為虎妖父女倆的緣故,停駐了那麽久,也竟然沒有半點察覺。

    她想著,女媧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不是日子出了錯?觀這天象,明日後日都隻怕是沒有雨,小姐要不要去北新橋附近?”

    這倒是提醒了宋雁西,果然抬頭看了看著天象,掐指一算,還真是沒有雨。

    而小塔和她阿娘逃到北新橋那天,正是雨夜。

    莫不是小塔記錯了日子?所以連忙取了蓑衣鬥笠船上,往北新橋那所落腳附近去。

    這個時候已經是子夜時分了,早就過了宵禁之時,所以街道上連打更的更夫都瞧不見,除了那黑茫茫的雨簾之外,沒有一個人影。

    宋雁西也就沒敢走在街上,直接踩過那片片瓦礫。

    沒想到這上了房頂,才看到這房頂上像是她一樣的玄門中人還真是不少。

    因大家都戴著鬥笠,又隔著雨簾,根本沒有辦法分清楚誰是誰,有人顯然將她當做同伴了,朝她比了個手勢,那意思好像是什麽,宋雁西哪裏懂?

    隻不得已翻下屋簷。

    現在她不但是要躲著普通老百姓,還要躲著這些玄門中人。

    沒法隻得用隱身符去鎖龍井。

    想是因為下大雨的緣故,這鎖龍井裏今日特別不安寧,裏麵傳來一陣陣水流被攪動的巨大聲響,宋雁西才到附近,忽然覺得氣氛不對勁,還沒等她看清楚,一隻巨大的穿山甲落憑空出現在鎖龍井,隨後往井裏扔了一物,隨後便傳來慘叫聲。

    宋雁西這才發現她的後背上,堅硬的甲片竟然已經被貫穿,甚至還粘著一張巨大的符紙。

    井裏,她似乎聽到小塔熟悉的聲音傳上來。

    七八個獵妖人接二連三,紛紛落在鎖龍井四周,有些遺憾地往井裏看了一眼,“讓小的那隻逃掉了。”

    有人言語,“無妨,底下那老龍最厭惡外來者。”所以那小妖是活不下去的。

    而原本絕望的穿山甲聽到這話,像是放心了一般,竟然選擇自爆元神。

    就這樣沒了,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宋雁西感覺自己看了個寂寞,什麽有效的消息都沒有,這一切和小塔的回憶壓根就沒有什麽區別。

    “可惜了。”這些獵妖人看著自爆元神的穿山甲,走過來看了看,頗有些惋惜,本來還想用那穿山甲的甲片打造一套法器的。

    隨後清理了現場,便匆匆離開了,宋雁西這才朝井邊走過去,往深井裏探了探,猶豫著要不要下去。

    “還是不要吧,小姐若是下去了,那老龍現在就把小塔交給小姐,咱們帶出去,豈不是就有兩個小塔了?”女媧樹見她意動,連忙出言提醒。

    宋雁西愣了一下,兩個小塔是不可能有的,如果自己真將這個小塔帶出去,那麽就沒有外麵的小塔了。

    所以終究是沒有下井,不過可以證明,小塔的母親的確是這隻穿山甲。

    那麽十七阿哥的那些話,自己應該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

    她隨即讓女媧樹找出十七阿哥手中得到的那塊玉佩,發現竟然隻剩下半塊了。

    當場就傻了眼,“完了,什麽時候碎掉的?”

    女媧樹這才留意到,也慌了神,“咱們會不會就回不去了?”而且這玉是不是進來的時候,就隻帶了半塊?

    可這不對勁啊,宋雁西記得進來的時候還檢查了一下,完好無損。而且又是存放在女媧樹那裏,如果就算是碎成兩塊,那另外一個塊也應該在她那裏。

    隻叫她快些翻找。可惜翻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尋到這半塊玉的蹤跡。好在宋雁西想起女媧樹那天在義莊的時候,差不多出來了一個晚上,沒準就是那時候掉的,於是當即準備去那義莊尋找。

    不然沒了這玉,她還怎麽回去?難道就苦等幾百年麽?

    等幾百年到了民國,小塔他們還在麽……

    隻是還得等天亮,所以先回客棧休息。

    等著天一亮,便立即出城去,一路快馬加鞭,路上遇到一群逃難到北平府的老百姓,一個個衣衫襤褸,枯瘦如柴。

    想是一路走得勞累,所以全都坐在路邊休息,見著這路過的人,就過來哄搶。

    宋雁西是帶了些幹糧,但幾乎都在女媧樹那裏放著,總不可能在這青天白日裏一下變出來吧?

    但這些老百姓圍住她不放,她也不敢硬闖出一條路,隻能勒緊馬兒脖子上的韁繩,以免不小心踢到老百姓。

    然而就在這所有老百姓的哄搶中,坐在樹下的那個年輕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過讓宋雁西抬頭看過去,還是因為感受到了對方的目光,好像一直盯著自己。

    所以她才看過去的,卻沒想到竟然又看到了謝蘭舟的同款臉。

    那一瞬間,她真以為自己魔怔了,見著僵屍是謝蘭舟,現在看到逃難的老百姓還是謝蘭舟。

    她就納悶了,她也沒怎麽想起謝蘭舟,怎麽看誰都是他呢?

    可就在她疑惑之際,那人站起身來了。

    他這一起身,宋雁西便認了出來,這不就是那個小僵屍麽?他白天怎麽出來了?當時嚇了一跳,眼見著他要從樹蔭底下走來,連忙出聲喊道:“別過來!”

    但是,四下圍著她的老百姓們以為是宋雁西驅趕他們,不但不走,那些頗有精神的年輕人則直接跳上她的馬。

    她沒辦法,隻能從馬背上下來。

    頃刻間,那活生生的一匹馬,就被這些逃難的老百姓們撲倒,也不知道誰先捅了一刀,緊接著在馬兒痛苦的嘶鳴中,不斷有人補刀。

    那迸流出來的鮮血,大家真相將頭湊過去吸食。

    這一幕落在宋雁西的眼裏,她雖曉得這些人是餓極了,可是他們的樣子卻更像是妖魔鬼怪。

    反而是樹蔭下因為自己的話而愣在原地的小僵屍,他更像是人。

    隻是也就她這吃驚的片刻間,男人拿著刀,女人拿著手裏的銅簪,大家就這樣活生生將馬給分屍,各人提著自己的那一塊,快速地召集著家人生火。

    宋雁西倒吸了一口冷氣,連忙朝著小僵屍走過去,“你怎麽出來了?”

    小僵屍的臉上沒有什麽喜怒,不過卻朝宋雁西伸出一手。

    宋雁西不解他這是什麽意思,好奇地看朝小僵屍,卻見他將手心攤開。

    裏麵正是宋雁西想去義莊尋找的那半塊玉。頓時又驚又喜,“你是專程給我送這玉來的麽?”當下心中又感動,縱然他不會被獵妖人們發現,可是他行動緩慢,走到這裏該是費了多大的勁……

    不對,宋雁西這才想起剛才他起來的時候,行為舉止好像跟正常人無異。不過即便如此,對於他給自己送玉來,還是感激不已。

    當然,心中也好奇他怎麽知道自己來北平府?不過覺得當下最要緊的,還是讓他回去,免得被獵妖人們發現了,不然難逃一劫。

    所以便趁著那些老百姓們在烤馬肉的時候,拿出一把扇給小僵屍撐著,“我送你回去。”或者,重新給他找個安全的地方落腳。

    但是沒想到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是她!”

    宋雁西覺得這聲音有著那麽幾分耳熟,像是在哪裏聽到過一樣,所以聽到這聲音後,條件反射性地就想要躲開。

    果不其然,她拉著小僵屍躲開的那一瞬間,一支劍落在她原本所站的地方。

    隨後十幾個獵妖人同時出現,將她給團團圍住,為首的便是當時在義莊抓虎妖的那個黃袍中年道人。

    此刻他一臉正義言辭地指著宋雁西罵道:“就是這個玄門中敗類,是她放走了那虎妖!”

    隨著他義憤填膺的話音響起,無數的聲討在宋雁西的耳邊響起。

    而這些話音也引來了烤馬肉的老百姓們,現在他們幾乎都認定了獵妖人的話,天下變成這樣,他們無處可依,就是因為妖魔鬼怪禍亂,使得國運衰敗,四處戰火連連。

    也就默認了玄門中這些獵妖人的話,隻要殺盡了這人間的妖魔鬼怪,就能還天下一派清明。

    所以對於這個放走了妖怪的宋雁西,一時間也是憎恨不已,甚至已經將宋雁西跟那些妖魔鬼怪歸納為一類,頃刻間全都圍了過來。

    宋雁西眼見著自己一下就被圍得水泄不通。原本如果隻是這些玄門中人的話,倒不在話下,可是這如今這麽多普通老百姓,哪裏方便她動手?

    那些玄門中人顯然也看出了宋雁西不敢對這些老百姓動手,好不得意,直接朝她叫囂著,“怎麽?你的道法不是很厲害麽?那你動手啊!”

    這分明就是故意而為之,身為玄門中人,怎麽可能對尋常老百姓動手?

    而隨著這玄門中人的聲音,那些老百姓雖然沒有直接像是對待馬兒那樣對待宋雁西,但卻撿起地上的泥土碎石,紛紛朝著她砸過來。

    她正要設下護身法陣,沒想到小僵屍忽然將她抱著懷裏,高大的身軀將她籠罩著,宋雁西當時就懵了,靠在那沒有心跳沒有溫度的懷中,耳邊在老百姓們怒罵她是敗類的噪雜聲中,似乎聽到了一句‘不怕。’

    他這是在安慰她麽?

    對於將宋雁西護住的這小僵屍,老百姓們自然是將他和宋雁西一視同仁,下手沒有半點仁慈,有人甚至直接扔出了那還帶著火星子的柴火。

    但凡手頭上能撿起什麽,都紛紛扔過去。

    那些玄門中人見到這一幕,十分滿意,一個個滿臉正氣,好似此刻在做的是什麽替天行道的大事。

    但是很快,有人發現那些帶著火星子的柴火和鵝蛋大的石頭砸到小僵屍的身上,他竟然都沒受一點傷,這哪裏是正常人?

    所以立即叫道:“不好,這人也是妖!”

    一麵祭出劍和符紙,朝著小僵屍的後背刺過來。

    宋雁西在聽到對方的話後,才反應過來,連忙要設護身法陣,卻發現此刻自己的體內空蕩蕩毫無一絲靈力,她拿出的符紙根本就用不上。

    耳邊也響起女媧樹的聲音,“小姐,忘記和你說了,你自從來到這裏後,靈力就時有時無。”應該是那鏡子破碎的緣故。

    但是此前每次宋雁西需要用靈力的時候,都沒出現過岔子,所以她就懶得和宋雁西提。

    哪裏曉得這關鍵時候……

    於是也不顧一切現身,直接將那劍給卷起扔到一旁。

    這下可好,小僵屍的身份是沒有被直接坐實,但是女媧樹的出現,卻是直接就證明了宋雁西包庇妖怪,成了她與妖魔勾結的鐵證。

    那些老百姓頓時被女媧樹的出現嚇得紛紛四處逃竄,留下來的玄門中人卻是一切看家本事都紛紛朝女媧樹奉上。

    可女媧樹其實沒有多大的攻擊力,她隻能是個好輔助,所以麵對這麽多玄門中人的攻擊,根本就應付不過來,不過片刻間就落了下風。

    無奈地朝宋雁西大喊,“小姐你帶他先逃。”不管如何,她就認定了這個小僵屍肯定就是主人的殘魂,不然為什麽這些玄門中人這麽久才發現他的身份呢?

    宋雁西倒是想的,但是現在她沒了靈力,就是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她平生最弱的時候,也就是剛穿到民國的那天,還病懨懨地躺在床上。

    但那時候好歹還有些靈力。

    而現在什麽都沒有,真正的手無縛雞之力。所以她怎麽帶著小僵屍逃?

    加上那些四處而逃的老百姓們根本就沒真的逃走,就在這遠處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和小僵屍。

    此刻是真正地走到絕境。

    就在她無計可施之際,小僵屍忽然抓起她的手,朝著義莊的方向跑過去,可是這前麵,同樣有不少老百姓。

    還沒等他們倆靠近,那些老百姓就直接衝上來,各種拳腳招呼,甚至手裏的小刀也都紛紛紮了上來。

    宋雁西一直被小僵屍死死地保護著,倒是沒有遭殃,但是感覺到小僵屍身上挨了多少傷。

    等著兩人狼狽不堪地逃進旁邊的樹林裏,逃了出來,宋雁西看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他,忍不住問:“怎麽不還手?”

    小僵屍一臉淡然地坐在河邊,動作嫻熟地將自己斷掉的腿骨按進那沒有一絲血液的身體裏。

    他的身體裏沒有血,宋雁西看著這一幕,也不知道他疼不疼,想要過去幫忙,畢竟他的背後,還插著幾支婦人的荊釵和男人們的匕首和小刀。

    但是她才起身,小僵屍就回頭朝她看過來,“不疼,不打。”

    宋雁西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這不疼是和自己說的,不打則是回剛才自己問他為什麽不還手的話。

    起身走過去,雖然知道他可能真的不疼,但再拔下那些匕首和荊釵的時候,宋雁西還是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發酸。

    她自打出生到現在,頭一次這樣被人保護著,對方為了自己,何止是兩肋插刀。

    她對他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幫他上房頂兩次罷了。

    所以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你不要跟著我了,去黑礁城吧,那裏沒有人會覺得你是異類。”

    小僵屍這次沒有回她,他們就這樣在小河邊待著,等著半夜的時候,女媧樹才找來,受了傷,一來就回到宋雁西的手上沉沉昏睡過去。

    “咱們走。”宋雁西不確定那些獵妖人有沒有追在女媧樹的身後。

    小僵屍連忙起身,緊緊跟隨著她的身後。

    宋雁西本來在女媧樹回來後就打算回到現實裏的,但是又不忍心就這樣將小僵屍給拋下,所以決定在附近給他找個安全的地方。

    然後教小僵屍如何設護身法陣,又教他用學會了用隱身符。

    雖然效果不長,不如三頭魘那樣召喚出來,就一勞永逸,但關鍵時刻總是能有用處的。

    這樣的話,就算小僵屍被那些玄門中人發現,也能用隱身符逃走。

    見他都學會了,宋雁西也打算回去了,卻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因為自己現在身體沒恢複,壓根就沒有辦法用這玉回去。

    此前女媧樹說她的靈力也是時有時無,所以她一直以為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恢複的,哪裏曉得這都快過了一天,仍舊是沒有恢複。

    沒有辦法,她現在這樣,真讓玄門中人遇到,死路一條。說不定還要被高高掛在城牆上示眾,這就是玄門叛徒的例子。

    所以隻能先跟著小僵屍相依為命。

    天亮的時候,又遇到些往北平府去的難民,兩人混在其中,正好聽人說起那義莊被玄門中人毀掉的事情。

    有人說:“毀掉了正好,死了就一把火燒掉,把屍體放在那裏做什麽?怪嚇唬人的。”又說自己某一次去那義莊避雨,聽到裏麵的棺材裏發出響聲雲雲。

    宋雁西聽到,覺得有些可惜了,那義莊建得非常講究的,而且可能當初建造,本意就是為了鎮壓某些邪物存在的。

    如今被這些玄門中人毀掉了,也不曉得會不會有什麽影響。

    想到這裏,忽然朝著身旁乖巧地學著難免們蹲在地上歇息的小僵屍看去,難道就是為了鎮壓他?

    但不應該吧?他的棺材幾乎就在地麵,太陽隨便就能曬到的。而且那棺材平平無奇……

    然等傍晚他們跟著難民們一起混進了北平府後,就聽人說玄門中一百多年前的那個叛徒天才容徵的棺材空了。

    還說鎮壓他的義莊被一個放走虎妖的女道士給破壞掉,以至於容徵從裏麵逃出來。

    宋雁西聽到這些傳言的時候,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小道士,他就是容徵,而自己是破壞義莊的女道。

    可是,白天在城外的傳言裏,義莊不是那些玄門中人破壞的麽?

    為什麽扯到自己的身上來?而且事實上自己也沒毀掉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