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離婚二三事
作者:小喬且中路      更新:2022-12-02 22:37      字數:4329
  第3章離婚二三事

    “咱們喜歡西式的,那些洋人偏就喜歡咱們的這些個破爛。”章慧心說著,曉得她媽媽已經被說動了。

    其實那別墅,司令已經送了她,但是司令管得緊,她手裏壓根沒什麽錢,平日裏那些個太太又喜歡約她打牌,她拮據得要死,卻不好告訴娘家人,免得他們知道了自己的處境,往後隻怕是要暗地裏笑話自己的,所以便想了這麽個法子,借著她媽媽的手,騙兩廂古董去賣給那些洋人,好叫自己寬裕些。

    母女倆這裏合計著拿宋雁西的古董,而宋雁西上了街,發現自己的年紀和容貌與身上這衣裳實在是突兀得很,跟街上來來往往的青年男女們格格不入,反而越發招人目光。

    因此便進了一家成衣店,買了一身銀絨緞鑲邊的旗袍,又搭了一件墜著兩三寸長流蘇的梨花披肩,最後配了當下最流行的玻璃襪和高跟鞋,整個人便是煥然一新了。

    她九歲後就過上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嫁到章家後拋頭露麵的機會幾乎沒有,所以並不怕被人認出來。

    此刻滿意地站在鏡子麵前看了看,將腦後的發髻給解開,有些微卷的黑發便從肩頭散落下來,原本隻是清麗高雅的氣質裏,陡然間多了幾分嫵媚動人。

    “小姐真是美極了!”掌櫃也沒料想到,剛才這個土裏土氣的婦人,換了身衣裳,竟然就跟那公館裏走出來的小姐一樣高貴。

    “把第二層最邊上那個手包給我。”缺個手包,總覺得少了什麽?

    她的脖子上,原本就帶著一條珍珠項鏈,如今與這旗袍正好搭配,有些偏瘦的白皙手腕上,也剛好戴了個玉鐲兒。

    如今再添上這差不多同色的暗花銀色小手包,越發像樣子了。

    她大方地付了錢,叮囑著老板,“舊衣裳給我包起來,我晚些來取。”還得穿著回去呢!

    老板自然是應了。

    出了成衣店,宋雁西走在街上仍舊是吸引目光的,但這一次不再是充滿諷刺和嘲笑,而是愛慕和驚豔。

    宋雁西對自己這一身自然也十分滿意,上輩子待在道學院裏,除了道袍永遠是道袍,小裙子都沒機會穿,現在好不容易實現了穿搭自由,當然是不會錯過任何一個讓自己美美的機會。

    不過這一路上她也想過了,她這一世的放不下,不可能是得到章亦白那個渣男的愛,應該是那些從章家手裏流出去的古董。

    陶陶雖然還沒給自己數量,可宋雁西憑著這記憶,大小總共有三四十件被章家拿出去換錢了。

    這還是隻有她知道的,還有那不知道的呢!

    去紙火鋪子裏買了些黃紙,讓店裏的學徒給自己按照符張的尺寸裁剪好,又買了些朱砂。

    她這樣漂亮,看著就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卻親自來買這些東西,學徒有些好奇,“小姐家裏有什麽事情麽?”若是不幹淨,他有認得的大師。

    真能還這位小姐家裏清淨,肯定能得很多賞錢。

    不過被宋雁西拒絕了,“不用,謝謝。”

    當下的這個世界動蕩得厲害,靈氣微不可見,她所能用的也隻能是這些符,不過也足夠了。

    紙火鋪對麵,是個破舊的孤兒院,這時候那脫了漆的兩扇門被人從裏頭打開,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男子從裏走出來,將帽子往頭上一放,身後的門裏追出來了幾個孩童,由一個老婦人領著,大家依依不舍地跟那中年男人告別。

    學徒見宋雁西的目光往那裏看,便主動道:“那是陳老板,他可是個大善人呢!這孤兒院裏如今收養的二十多個孩子,全靠他資助,聽說為了這些個孩子,家裏還賣了兩個鋪子。”又羨慕那裏麵的孩子,“他們命真好,我們小時候就沒這樣好的運氣,能遇著好人。”

    他說著,見宋雁西已經移開目光,便以為她沒興趣,沒再多說了,連忙加快速度,很快便裁剪好了所有的黃紙,“小姐好了,都給裝起來麽?”

    宋雁西點頭,卻是拿起櫃台上給人專門寫帖子的筆蘸了朱砂,拿了張紙寫了幾個字。

    這學徒愣住了,但他不認得幾個字,覺得宋雁西在畫符,又不像是,他看著大師們畫符,嘴裏都要念咒語呢!

    而就他發愣這功夫,宋雁西已經拿著東西離開了。

    她追上了那個姓陳的商人,“先生,請等一等。”

    那陳老板聽到有人喚,轉過身來,卻是個麵生的小姐,一時有些納悶,左右看了看,確定是喊自己,才問,“小姐有什麽事情麽?”

    宋雁西攥著手裏的符,隻覺得直接開口跟他說馬上有血光之兆,肯定會被當做瘋子的,可是她觀這陳老板,近期甚至極有可能就是今天,會遇著大凶,所以心裏有些著急,就直接將那符遞給他,懇求道:“先生,你將這個收著好麽?”

    陳老板看了一眼她遞來的符,禮貌性地衝她笑了笑,然後什麽都沒說,就轉身走了。

    大抵,是將她當瘋子了。

    但是人家比較有涵養,一句沒說她。

    宋雁西卻是心急如焚,這陳老板若出了事情,那二十多個孩子豈不是沒了依靠?

    眼看著陳老板身影越走越遠,她一把抓住從身旁跑過的兩個小男孩兒,遞了他們倆個銀元,讓這兩個小男孩兒想辦法將這符放進陳老板的口袋或者是公文包。

    小孩子們哪裏見過銀元?想都沒就答應了,接過宋雁西的符和銀元,其中一個拿著銀元在嘴巴前吹了一下,連忙放到耳朵邊,確認了真假,高高興興地就拉著自己的兄弟朝陳老板追去了。

    很快,兩小男孩回來,說假意摔倒,趁著那陳老板扶他們的時候,把東西塞進了他西裝胸前的口袋裏。

    宋雁西當時也遠遠看著,曉得他們沒騙自己,把說好的另外一個銀元也給了他們。

    帶出來的錢,如今就剩下大家都不怎麽願意要的票子了,買紙和朱砂,也沒花到一個銀元。

    如今為了將這符送出去,反而花了兩個。

    她歎了口氣,按照原計劃去找麗華報社的老板。

    而陳老板這裏,壓根不知道剛才好心去扶地上摔倒的男孩兒時,他們往自己的口袋裏塞了東西,急步匆匆地進了一座洋行。

    因為和對方的老板約好了,所以他直接去乘電梯上五樓。

    開電梯的侍者卻不在,他著急得很,怕晚了時間不好,就喊了門口的印度人來給自己開。

    卻不知曉,這電梯出了故障,侍者去找維修工的時候,特意在這裏擺了個維修故障的牌子,卻被二樓法國餐廳吃飯下來的一對年輕男女不小心給踢倒了。

    也正是這樣,陳老板沒看到,直接進了電梯,還將那不知情的印度人喊來給自己開。

    電梯裏的陳老板隻覺得今日的電梯好慢,半天了怎麽還沒到,也沒人開門,有些著急地拍了拍門,不想著一拍,電梯忽然劇烈地晃動起來,頭頂的燈一下熄滅,黑暗之中他隻覺得腳下虛空,好似掉進了那無盡的深淵一般。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髒順著喉管,直接跳到了腦袋,再從天靈蓋飛了出去,意識也變得縹緲起來,渾渾噩噩中,聽到有人喊,“Mr陳?Mr陳?”

    陳先生睜開眼睛,隻覺得頭暈乎乎的,四周都全是腦袋,喊自己的是沃特先生。

    沃特先生見他醒來,飛快地在腦門上劃了個十字架,“哦,感謝上帝保佑,Mr陳您終於醒過來了,醫生馬上就到。”

    接下來,陳先生被送到附近的洋人診所裏,在檢查的過程中,他也弄清楚了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一點事情都沒有。

    因沒事,回了家裏也沒和太太說,隻是他才在大廳裏喝了一杯粗茶,太太就提著他的西裝外套來問,“老爺,你這是什麽東西?”

    隻見那口袋裏,有些燒盡的紙灰,以及小半截黃紙。

    黃紙上,依稀還能看到朱砂紅的奇怪紋路。

    麵對太太的疑惑,他此刻是答不出來的,隻是腦子裏想起那個漂亮得出奇的小姐遞給自己的符,但是她什麽時候給自己的呢?

    很快,他想起了幾乎是和那位奇怪的小姐分別沒多久後,他彎腰扶了兩個小男孩,好像胸前被撞了一下。

    那時候放進去的麽?

    他說服自己不可能,這個東西沒效果,他經常看報紙,也是懂得一些科學的。

    但口袋裏的證據,以及今天電梯裏的事故,讓他又不得不去承認。

    陳老板扭頭朝窗外的夕陽看去,有些想去找那位小姐問個清楚的衝動。

    窗外的夕陽裏,宋雁西站在一條繁華的街道,兩旁種滿了法國梧桐樹,一幢一幢富麗堂皇的別墅,坐落在街道邊

    她站在一處鐵門口,按響了門鈴。

    這是麗華報社賀老板的家裏,他們家有個小兒子,今年才三歲,卻已經生了兩年的病,中醫和西洋大夫都束手無策,所以這位賀老板在自家的報紙上不止一次登過尋醫廣告。

    也正是這樣,宋雁西知道他家的地址。

    很快就有傭人來,隔著大門見她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姐,以為是自家小姐的客人,“是找我們大小姐的麽?”

    宋雁西本想說明來意,但是介於被陳老板拒絕的緣故,便頷了頷首。

    先進去再說。

    沿著大門一條平坦寬大的石板路,應該是可以直接開車進來的,入目就是花園,中間有一個兩三平左右的噴水池,她被傭人引著直接往前麵這座三層小樓旁邊的小道去,這是要將她帶到後院去見他們小姐?

    但宋雁西運氣出奇的好,那位賀老板正從廳裏出來,她立即轉過方向,從包裏快速拿出報紙朝賀老板走過去。

    賀老板大抵是要出門,正喊著司機去開車,見她這麽一個漂亮女郎拿著報紙走來,顯然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她跟那些想攀高枝的女人一樣,張口就喊:“劉媽!”

    賀老板不但有報社,還有電影公司。

    他是將宋雁西認為那憑著有些美貌,就能一步登天的女人。

    “我是大夫!”急促中,生怕被請走的宋雁西連忙開口道,一麵指著上麵的尋醫廣告。

    這話讓賀老板揮了揮手,這是留下她了,但對她也十分可疑,上下打量了一遍,還是不相信。想是因為她太漂亮,穿得也時新,便道:“國外來的?”

    “家貓野貓,抓耗子的就是好貓,賀老板管我學的是哪一國的醫術,隻要能將你家少爺的病治好不就行了。”對於人情世故和與別人交流,她是十分不擅長的。

    這輩子的自己被宋太太困著,上一輩子和道學院裏被強行開小灶,說話的人都沒有幾個。

    賀先生冷冷一笑,“好大的口氣。”不過想到被病痛折磨的小兒子,心裏還是願意試一試,“你若是真有辦法治好我兒子的病,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比如自己的電影公司,今年隻捧她一個人。

    他想這樣漂亮的女郎,應該都希望自己的美能得到更多人的認識。

    天快黑了,她出來了一天,一來怕陶陶擔心,二來怕章家的人抽風,忽然去看自己,到時候隻怕要出亂子,打破自己的計劃。

    所以催促著賀老板。

    賀老板也急著出門,又想看看她耍什麽花樣,沒顧得上讓人通知太太,就直接讓奶媽把小兒子給抱來。

    那孩子廋得可憐,明明已經三歲,卻像是窮人家吃不起飯的孩子,小小的一團,包在那些貴重的絲綢中。

    她敢來賀家,其實是帶著些碰運氣的成分,章家的人和她算是有關係的,不能直接動手,會折了自己的運。

    所以隻能借別人的手,這個賀老板就是她狩獵的目標。

    他們家的孩子幾年不見好,前朝太醫和西醫都看了若幹,仍舊沒半點好,卻也沒往壞了去,讓她猜測到,可能是什麽邪祟。

    果不其然,這個瘦弱得可憐的小少爺身上,兩個小祟正坐在他的肩頭和腦袋上,一個在打瞌睡,一個在頑皮,還對賀先生做出張牙舞爪的樣子。

    “家裏有銅錢麽,找兩個來,再取一根紅線。”這分明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過年時給的壓歲錢太大太多,都沒經小孩子的手,所以被小祟們趁機入侵了。

    她要紅線,大家以為她是要懸絲診脈,但銅錢用來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