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大結局(上)
作者:蘇其      更新:2022-12-02 21:57      字數:3680
  第93章 大結局(上)

  衛淩做了好長一個夢。

  夢裏昏昏沉沉的, 好幾個不同的聲音拉扯著他。

  一個說再等等吧,她會回來的;一個說別癡心妄想了,她走了;又一個說再加把勁, 別放棄。

  他不知該聽誰的,來來回回往複, 逼得他頭痛欲裂。

  後來,他睡得沉了,那些吵鬧的聲音都消逝不見,他想, 是到時候了。

  前麵是一片蒼茫的白, 沒有路亦沒有盡頭, 他一步一步走著,腳下沉重萬分。

  他不敢回頭看, 身後是萬丈深淵。

  再後來, 這片虛無裏響起了一道聲音, 他起初沒聽清, 卻神奇地發現這片白漸漸有了顏色,他欣喜起來,豎起耳朵。

  是阿奾!

  衛淩不敢相信,直到那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響,他知道, 她來接他了。

  春末夏初,氣候正宜。

  齊大夫說屋子裏要通風,是以門窗四敞, 微風灌入,格外舒適。

  白亦這幾日沒睡好,正在桌子邊打盹。

  “白亦。”

  白亦超空中揮了揮手, “別吵,做夢呢。”

  衛淩又喊了一聲,“白亦。”

  白亦迷迷糊糊想,這聲音怎麽聽著這麽熟悉?

  一個咯噔,白亦猛然驚醒,朝後看,那人躺在床上側了頭,正盯著他。

  郎君醒了!

  白亦三步並做兩步跑到床前,雙手無所適從地不知道往哪裏放,悶著聲音說:“郎君,您可算醒了。”

  衛淩無聲笑,問他:“阿奾呢?”

  “二娘她……”白亦說到一半,驚訝道:“郎君您怎麽知道二娘在?”

  他不能確定,但他相信她一直在。

  “她在哪?”

  “二娘不放心我們熬的藥,她自己去廚房看著呢,這幾天來都是這樣,一日三回二娘回回不落……”

  “嘭”一聲,打斷白亦的碎碎念,端著藥的宋奾木在門口,藥碗碎裂,藥湯四濺。

  衛淩視線越過白亦,迎著光,終於看見了夢裏那個揮之不去的人。

  那麽久的煎熬都有了出路,偷活下來的又一世還能再看見她。

  而宋奾卻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那張每日每夜都在她眼前的臉現在不敢看了,她忙蹲下去,收拾殘渣。

  白亦過來,“二娘,我來收。”

  宋奾僵住手,慌張說:“我,我去叫大夫。”

  說完就急急往外走,留下納悶的白亦,二娘這是怎麽回事,平常不這樣啊,等他一回頭,看見揚著笑容的自家郎君,更想不通了。

  千玄與齊大夫幾人很快趕過來,一番折騰後,千玄大大鬆口氣:“終於能給冉冉交代了。”隨後麵向衛淩,訓道:“再有下次,你看我還管不管你死活!”

  衛淩還虛弱著,無力笑道:“不會有下次了,多謝師父。”

  “哼。”千玄再看他一眼,“我走了。”

  “好。”

  千玄說走就走,衛海奉匆匆跟上,聲音漸遠:“千玄師父再多留兩日,我們還未……”

  屋子裏,衛淩朝齊大夫道謝:“齊老,辛苦你了。”

  齊大夫擺擺手,“醫者仁心,我還能看著你死不成,我去送送你師父。”

  齊大夫隨之離開,端容郡主坐到床邊,拿著帕子抹淚,嘴裏念念有詞,“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母親、大嫂,讓你們擔憂了。”

  端容郡主給他掖了掖被子,“我們不礙事,重要的是你能好過來,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衛淩說話時眼睛往外探了探,又收回來,“不必擔心。”

  “那就好,今後咱們好好養著,一切都會沒事的。”

  “嗯。”

  “域川,今晚想吃什麽,娘去給你做。”

  “什麽都行。”他又往門口看了一眼。

  “齊大夫說你還不能吃太多大補的東西,那娘去給你熬碗粥好不好?”

  “好。”衛淩終於忍不住,“母親,阿奾呢?”

  怎麽去叫人自己反倒不見了,走了?衛淩想起徹底昏過去前她說的話,心裏慌起來。

  他再說了一句,“母親,你幫我去找找她。”

  他太害怕她再次離開。

  陳箬一旁說,“我去吧,母親您陪著域川。”

  端容郡主見他和自己說著話心卻不知飄到了哪,歎了聲氣,她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就是親自去將宋奾請過來。

  鈺君走之前說,她要是想和域川好好的,那首先得對宋奾好,她讓宋奾開心了,這份母子親情才能好好維係。

  而這幾日,宋奾所做之事她都看在眼裏,那份情意不比她們少。

  罷了,嫡庶禮教和兒子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端容郡主開口:“域川,你最該謝的是阿奾,你昏迷這些日子,是她衣不解帶地照顧你,什麽事都親力親為,付出了不少心血。”

  猜測得到驗證,衛淩心中駭然,驚異過後是驚喜,再次確認:“她一直都在?”

  “在的,就睡在隔壁。”

  端容郡主把握住衛淩的心態,開始跟他說著這幾日發生的事。

  而另一頭,陳箬在廂房找到了宋奾,她怔怔坐在桌子邊,不知在想什麽。

  待眼前光線被遮擋住,她抬起頭來,“大嫂。”

  陳箬在她對麵坐下,微微笑道:“怎麽,不敢過去了?”

  心思一下被戳中,宋奾有些不好意思,她確實不敢過去,甚至害怕,隻是又說不清在害怕什麽。

  她是開心的,即使早知曉了他會醒過來,但真正看見他那一刻,還是抑製不住的高興。

  可是高興過後她開始心慌。

  這一年多來糾糾纏纏,到後麵她已能用平穩的心態去麵對他,乃至開開玩笑,她那時候想著,就這樣吧,就這樣相安無事的走下去。

  誰料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仿佛要逼著她做個決斷。

  沒醒和醒了之間差別太大,沒醒之前她可以順著心意、心安理得地去照顧他,可醒了之後呢,她還有什麽身份?

  說到底倆人是和離的關係,前麵有個“照顧”的由頭,眼下這由頭不好用了。

  宋奾這樣想著,起身往裏走,“大嫂,我該回去了。”

  陳箬哪能讓她走啊,她過去,按下宋奾收拾東西的手,“阿奾,你現在還沒看清自己的心意嗎?”

  “我……”宋奾噎住。

  “就算你看不清你自己,域川對你的心意你也看不懂嗎?”陳箬勸,“阿奾,以前的事我都知曉,所以我格外心疼你,你們和離時我甚至為你高興,可如今經曆了那麽多,何苦再這樣熬下去,讓兩個人都不好過?”

  “阿奾,原諒是一輩子的事情,你給他機會,讓他好好補償你。”

  宋奾幾乎是被陳箬半拉半扯扯到了衛淩跟前。

  陳箬將人帶到,說:“母親,您不是要去熬粥,咱們走吧。”

  端容郡主明白,站起身,握住宋奾交疊在一起的雙手,柔和道:“阿奾,這些日子多虧了你。”

  宋奾僵僵點了點頭。

  她們一走,臥房裏就隻剩倆個人。

  氣氛安靜,兩個人互相看著,誰也沒說話。

  跟每個人都道過謝的衛淩現在那聲“謝謝”卻說不出來。

  他欠她的何止一句“謝謝。”

  方才母親跟他說了許多她的事情,從第一日說到最後一日,她寸步未離,就連繡坊鋪子上的事都搬到了琉瓔軒處理。

  她親自熬藥、喂藥,師父給他換藥她就在一邊幫忙,通常白日裏跟他說說話,有時候是念書,晚上給他擦身揉捏,擦完了身就靜靜坐著,等夜深了才回去歇息。

  衛淩看著她有些暗沉的眼底,心裏又愧疚又心疼。

  他啞了聲音,“阿奾,你坐下來。”

  宋奾依言照做,在床邊坐下。

  他突然伸了手,宋奾下意識往後躲,他手臂停在半空,複又垂下,去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手,這回宋奾沒躲了。

  “阿奾,你騙我的對不對?”他看著她問。

  宋奾知道他在問什麽,避開他的視線,低頭去看他覆在自己手上青筋凸起的手背,他瘦了,骨節愈加明顯。

  衛淩等不到答案,可是他已經不需要知道答案了。

  “阿奾,很早以前我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我娶你,不是因為兩家老人家的約定,也不是因為你是宋璿的妹妹,是因為你就是你,我隻想娶你。”

  “阿奾,這麽多年,以前隻有你,現在隻有你,將來隻有你,下輩子也隻有你。”

  “阿奾,我愛你。”

  宋奾聽著聽著眼眶現出幾絲灼熱。

  有些事已是心照不宣,然而如今聽來,卻依舊心頭一震。

  一路走來,伴著鮮花與荊棘,終於走到了盡頭。

  衛淩用了些力氣,將她的手放至心口,語帶懇求,“阿奾,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重新開始,,這四個字不斷在宋奾心裏絞著,絞得她又酸又疼。

  她抬起頭來,如同他堅定看著自己那樣看過去,說:“衛淩,我需要想想。”

  ,

  宋奾當天晚上就離開了琉瓔軒,白亦攔了好一會,沒攔住,回到屋裏抱怨,“郎君,您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二娘離開嗎?”

  衛淩靠在床頭,眼裏是從未有過的輕鬆,宋奾什麽性子他很了解,她說想想,那就真的是好好想想,待想清楚,那個就是最終答案。

  她鬆了口,已是給了他想要的答複。

  “藥呢?”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快點康複。

  白亦還想說什麽,被他一個眼神製止,立馬去端藥。

  宋奾一到家,尤四娘就來了句,“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死心眼。”

  宋奾笑,撲到她懷中,“娘,女兒都跟您學的,死心眼。”

  這天晚上,宋奾睡了一月以來的第一個好覺。

  第二日,宋奾還在用早飯時白亦來了一趟,隻說一句,“二娘,今日郎君身子好了很多,已經能用些飯菜了。”

  第三日,宋奾在繡坊對賬,白亦不知從哪裏出來,說:“二娘,今日郎君試著下床,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比昨日多吃了一碗飯。”

  第四日,,

  第五日,宋奾新鋪子開張,白亦提著賀禮,開心道:“二娘,郎君今日麵色紅潤了許多,不僅下了床,還在院子裏和白澤比了好一會兒劍。”

  第六日,,

  第七日,,

  第八日,宋奾正在教尤佳佳點貨,白亦又突然出現,“二娘,齊大夫說郎君恢複得很好,再過不久就能真正痊愈了!”

  白亦日日都來匯報衛淩狀況,宋奾已經聽習慣,回了兩句就繼續手頭上的事。

  尤佳佳好奇問:“阿姐,你都不擔心欽差大人嗎?”

  關於宋奾與衛淩那點事,尤佳佳前前後後都清楚了,她早不知感歎了多少回,愛情這東西,輕易碰不得。

  宋奾敲了敲她腦袋,“好好點你的貨。”

  第十日,宋奾依舊在繡坊裏忙活,曹娘子突然匆匆跑進來,氣都沒喘勻,“二娘,將軍府來人了。”

  又是白亦,宋奾一點不驚奇,“不是每日都來,你這樣震驚做什麽。”

  “不是,不是,這回不是,,”

  隨後一道清潤的聲音突然闖入,“阿奾。”

  宋奾怔住,手裏的賬冊隨之掉在地上。

  她轉過身,落入個溫暖又熟悉的懷抱中。

  衛淩將她按在懷裏,下巴蹭著她的小耳朵,低低道:“阿奾,我來要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