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好人

  　　慕暖麵色更加凝重，接著詢問：“為什麽來這裏定居？也是林森遠選好的嗎？”

  　　周先生追憶片刻，低聲說：“這是當時最近的航班，我們現在這個情況，對居住地也沒什麽要求了。”

  　　所以是安排好的。

  　　慕暖神色複雜：“我聽說貴公司是因為內部信息泄露，再加上合作方撤資等一係列原因垮台的，所以是從內部先開始的，對嗎？”

  　　雖然窘迫，但他還是低聲回答：“嗯，是的。”

  　　“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林家促成的這一切，甚至直接安排人在你公司做出變賣核心資料這種事情？”

  　　她知道周先生和林森遠關係不錯，自己偶爾也會在林家老宅遇到他。

  　　他們的關係很親密，周先生也信賴著林森遠，就像是她父親生前那樣。

  　　慕暖還記得，當初他父親也很信任林森遠，在為挽救公司而出遠門之前，還在念叨著他是個好人，說現在隻有他願意幫助他家了。

  　　他在自己耳邊念叨很多次，說現在好人太少，一定要知恩圖報，免得讓人寒心。

  　　又說能自救的時候還是先別依賴別人。

  　　如果不是為了早點力挽狂瀾，以免林森遠幫他們廢了太對力氣，她父親未必會收到藺伯父的消息，就急衝衝達成那趟死亡航班。

  　　如果，如果……

  　　慕暖設想了無數種可以避開災禍的途徑，但最差的事情已經發生，任誰也無力更改。

  　　她指尖顫抖，卻還在勉強維持淡定，接著詢問：“你公司內部絕對有人做鬼，你有懷疑對象嗎？”

  　　沈殊抓住她的手，感受到一片冰涼後，低聲說：“別怕。”

  　　慕暖嘴唇微動，什麽話都沒有說出。

  　　她死死攥住沈殊的手，像是在從他身上汲取莫名的能量。

  　　直至想問的話都問完，離開周家，她才像是突然卸掉力氣般，靠在了沈殊的肩膀上，軟著嗓子向他撒嬌：“我好累，你能背我下樓嗎？”

  　　沈殊什麽都沒說，隻是彎下腰把她背了起來。

  　　破舊的樓道裏充斥著塵土的味道，陽光從狹小的窗戶擠進來，落在空氣裏漂浮的塵土上，把它們照成了流動的金粉。

  　　慕暖覺得自己似乎曾看到過類似的景象。

  　　那已經是很久之前了，在她穿著高跟鞋陪沈殊去廢舊樓區的時候。

  　　她穿著高跟鞋不方便，沈殊就直接把她背了起來。

  　　那時候她並不適應沈殊，但現在心境不同，看環境也與之前不同。

  　　沈殊感受到貼在自己後背的軟綿和重量，輕聲安慰他：“別怕，一切都還有我呢。”

  　　雖然因為不夠了解林家的人際網，讓慕暖搶先一步找到了周家人，但接下來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再落後於人。

  　　“我隻是，不太舒服。”她貼在沈殊耳邊，小聲嘟囔，“為什麽好人往往不長命啊。”

  　　林家壞事做盡，卻瀟灑到了現在。

  　　周家拋下那些員工和等待答複的客戶們，所以可以龜縮在這裏度過餘生。

  　　隻有她家，隻有她父親，為了力挽狂瀾，為了對所有人負責，死在了飛機上，遺體都不完整。

  　　“我沒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也不可能去成為懲惡除善的英雄。

  　　“但我會盡我所能護著你，不讓你受委屈，遭受相近的遭遇。”

  　　沈殊說話時悶聲悶氣，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在他眼裏所有人都糟糕透頂，劣根性長存與皮肉血脈之下，但慕暖不一樣。

  　　哪怕她不美好，他也想去守護。

  　　或許這就是愛？

  　　他背著慕暖走出樓道，把人放進副駕駛後，報出了幾個剛被提起的人名：“我會去調查他們，很快就能把人找出來的。”

  　　“好。”慕暖看向那棟破敗的樓，“我答應會給周家一大筆錢，足夠他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的那種。”

  　　沈殊皺了皺眉：“這錢我來出。”

  　　“不用，我隻是想把錢都分給那些等候開資的員工，還有等待賠償、退款的客戶。”

  　　她想了想，認真地說，“比較複雜和麻煩，我手邊沒有什麽可用的人了，所以你可以幫幫忙嗎？”

  　　沈殊鬆了口氣，笑著答應下這件事情：“當然可以，不過這筆錢應該不是小數目，我來出吧，你公司剛起步，正是缺錢的時候。”

  　　“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她歎息著說，“我爸媽給我留了不少錢，我守著它們也沒用，不如花在有意義的地方。”

  　　比如讓些人過好一個年。

  　　慕暖看著這座同樣也被白雪覆蓋的城市，突然意識到，馬上就要到春節了啊。

  　　室外有些冷，慕暖用冰冷的指尖碰觸著同樣被凍的冰冷的臉頰，隨後催促沈殊：“你快點上車吧，我們回酒店再說別的事情。”

  　　酒店裏很少能遇到顧客，似乎大部分房間都被空著。

  　　慕暖回去後，收到了前台的親切問候，並被塞了兩盒春節禮盒，付費的那種。

  　　回到房間後，她拆開嚐了嚐，覺得味道一般，不如藺津做的。

  　　此行比他們設想的要順利很多，兩人確認沒有其餘要做的事情後，慕暖和同行的下屬說了一聲，把後續掃尾工作交付出去後，就訂下今晚的航班，打算直接回去。

  　　從周先生這裏問出來的名單裏大部分人應該都沒有離開，畢竟他們在那裏買房紮根，後半輩子都打算生活在那裏的。

  　　現在回去還能打個措手不及，等過幾天他們反應過來，就不方便了。

  　　他們來的時候是和慕暖公司的大部隊一起過來的，就算慕暖有些恐懼飛機，也不好意思在他們麵前表露出來，一直在他們麵前強裝淡定。

  　　現在隻剩他們兩人，沈殊才能坦蕩的拉起她的手，和她一起上飛機。

  　　感受到她整個人都在發抖，沈殊摟住她，把她帶到了座位上：“為什麽在發抖？”

  　　驟然回想起慕暖父母的死因，他遲疑的小聲詢問：“是在害怕嗎？”

  　　“不算吧。”

  　　慕暖覺得自己沒有很害怕搭乘飛機這種事，她隻是在害怕父母離開的那一夜。

  　　那應該算是自己人生的轉折點。

  　　沈殊低聲安慰她：“不會出事的，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