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苛待

  　　熟悉的名字讓慕暖僵在原處，過了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抱歉，是不是讓你不愉快了？”

  　　沈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嘴邊，冷聲說：“你覺得呢？”

  　　誰會希望自己的女伴在床上喊出另一人的名字？

  　　慕暖垂眸看向純白的床單，低聲說：“程錦死於車禍，所以在知道林燎開車撞死人後，我忍不住想起了他。”

  　　她眼眶止不住的泛紅，死死抓著被子，以防太過失態。

  　　沈殊驚訝地說：“死了？”

  　　慕暖沒再說話，隻是抓著被子的手更加用力。

  　　他把被子從她手裏解救下來，輕聲說：“都過去了，沒事兒了，別再想這件事情。”

  　　難怪會受驚過度，原來是想到了早就死去的人。

  　　沈殊是真不知道程錦死了，但得知這件事後，也沒有太意外。

  　　畢竟這段時間，他從沒在慕暖身邊看到他。

  　　把慕暖抱進懷裏後，他聲音平緩地聊起別的事情：“你身體不適，隻能吃些清淡的東西，我讓保姆煮了粥，吃完後我帶你出趟門。”

  　　慕暖把溢出來的眼淚蹭到他胸前，悶聲說：“好。”

  　　她無心去問沈殊到底要帶她去哪，左右也就是些商場或者景區。

  　　直到吃完飯後，被帶去城中村，她才意識到事情完全不像自己想的那樣。

  　　站在這裏，輕易就能窺見不遠處高樓大廈，以及在白天都顯得擁擠的車流。

  　　可身處的地方卻落後至極，連空氣裏都充斥著腐臭的味道。

  　　慕暖不適的皺皺眉，避開出入行人的打量，壓著聲音詢問沈殊：“來這裏做什麽？”

  　　沈殊似乎很適應這裏的環境，神色自若的站在她身邊，隨口說：“帶你散散心。”

  　　出來走走總比待在家裏接著胡思亂想強。

  　　這裏的房子都太老舊，一天一夜的暴雨給本就脆弱的牆體帶來不少損傷，慕暖看著裸露在外的鋼筋水泥，皺著眉說：“這已經算是危房了。”

  　　“原住民大多已經搬走，聽說這裏要拆遷了。”

  　　仔細往牆體上看去，能發現另一側清晰的寫著一個在紅圈裏的拆字。

  　　慕暖仍舊皺著眉：“可是明明還有住戶啊。”

  　　剛才出去了不少人，都用看新奇事物的眼光打量她。

  　　“想要抬價的釘子戶，又或者是無處可去的流浪漢。”

  　　隨便解釋一句後，沈殊抓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繞過堆積的亂石和雜草，他帶著慕暖往最後排的一棟樓走去。

  　　他拿著鑰匙打開一樓的一扇門，走進去後看著熟悉卻已經被歲月侵腐的房內景象。

  　　“出國前我一直居住在這裏。”

  　　沈殊打量著裏麵的場景，不由感慨：“剛回國的時候已經讓人過來打掃過了，但這麽多年過去，很多東西都已經不能用了。”

  　　比如早已經洗不出顏色的布藝沙發，還有已經幹裂的塑料桌布。

  　　他拿著扔在一旁的塑料卷，截一段鋪在沙發上，才坐下來。

  　　慕暖不算挑剔，直接跟著他坐下。

  　　片刻後，她按捺不住好奇心，主動詢問：“你怎麽會住在這種地方，當初沈家苛待你嗎？”

  　　沈家對外說沈殊是在外留學的婚生子，但他私生子的身份，早就在那場對外介紹他身份的宴會上被他那些弟弟捅破。

  　　誰都清楚沈家那套對外的說辭沒一句是真話，但沈家就算再不是東西，也不能把人安置在這裏吧。

  　　沈殊那些弟弟的一雙鞋，就夠在這裏買下一兩套房了。

  　　見慕暖似乎在替自己打抱不平，沈殊笑了笑：“早些年的事情了，當初沈家確實不太在意我。”

  　　當初他媽媽重病，家裏掏不出錢後想到他的生父，帶著他認祖歸宗，想要些醫藥費。

  　　可惜沈家人丁興旺，根本不在意他這個私生子，他們母子被奚落一頓後，直接拿棍子攆出門外。

  　　當年舊事曆曆在目，沈殊神色自然，不卑不亢地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現在回想起那些事，也隻是憶苦思甜。”

  　　“我媽媽……就是生下我的女人。她對我很好，可惜早年給身體留下太多隱患，早早就死在了這座城市。”

  　　慕暖把手落在他手上，低聲安慰：“別太難過了。”

  　　“沒有難過。”沈殊趁機抓住她的手，輕笑著說，“生老病死是所有人都會經曆的事情，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更該好好活著。”

  　　“不要沉湎於過去的傷痛裏，多往前看吧。”

  　　慕暖勉強笑了笑，低聲說：“謝謝。”

  　　沈殊沒強求她態度迅速轉變，過了一會兒，就把她請進了自己的臥室。

  　　臥室裏有沈殊當初上學時的書，桌上還有他著急出國時，沒來得及拿走的相冊。

  　　鍾點工按照他的要求，在清理好後，把一切複原。

  　　沈殊帶她進去後，最先看到的就是厚重且破損的相冊。

  　　他媽媽年輕的時候很好看，但年華易逝，單獨養育一個孩子太耗費精力，她早就被生活磋磨的瞧不出幾分美貌。

  　　沈殊翻看照片的時候，慕暖站在一旁，踮起腳尖和他一起看著內容。

  　　照片裏被人抱著的小男孩一點點長大，而原本風華正茂的女人卻迅速抽條，從身材曼妙的少婦，變成了瘦骨嶙峋、格外駭人的骷髏。

  　　最後一張照片是在沈殊中學時間拍攝的，當時他應該有一米八幾，而女人瘦的隻剩一把骨頭，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輸液管。

  　　她被沈殊攙扶著從床上坐起來，似乎要竭力衝著鏡頭露出笑容，卻隻留下了扭曲的麵容。

  　　“阿姨……在這之後就死了嗎？”

  　　沈殊盯著這張照片，冷聲說：“八年前的事情了。”

  　　慕暖掰著指頭算了算，那時候沈殊應該才十九歲，剛成年沒多久，根本沒有經濟獨立的能力。

  　　病房的環境不算太好，照片裏還能看到屬於別人的病床，按距離推算一下，這裏肯定是多人病房。

  　　有點慘。

  　　她低聲說：“如果當年我認識你，就能幫阿姨付清醫藥費了。”

  　　那時候她爸媽健在，她手裏的零花錢都是讓人一輩子賺不到的數額。

  　　沈殊把視線移到她的臉上，輕笑著說：“不用這麽想，沒人能改變過去，我們活好現在就行，你現在已經認識我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後把人摟進自己懷裏：“開心點，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