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他的哀求

  “不要。”

  “不要。”

  孟眠發了瘋的一般衝上前去，拚命的揮舞著雙手，想要把那些東西全都留下來。

  那一張張熟悉的親切的臉，在不遠處和她揮手告別，然後轉身變成一片灰暗。

  “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

  孟眠使出全身的力氣，拚命地向前跑去，但卻一個不慎直接摔倒在地。

  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東西全都離自己而去。

  外婆，小巷口，大橘貓。

  一個又一個曾經溫暖過孟眠生命裏的人和事物在此刻悄然消散，這浩蕩的人世間隻有她一個人是孤家寡人。

  “別丟下我一個人，求求你們帶我一起走。”

  孟眠執著地把自己的身體窩在那些廢墟的角落裏，仿佛這樣做，那些人和事物就從來都沒有在她的生命裏消失過一樣。

  她生命裏的那些美好，正在一點點的消散，甚至殘忍到連這些記憶最後都會被時間磨平。

  孟眠不記得自己流了多少眼淚，她隻知道她以後再也沒有外婆來給她擦眼淚了。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威脅聲。

  “孟眠，如果你再不醒過來的話，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是霍斯州。

  這道聲音讓孟眠渾渾噩噩地思緒清醒了一瞬，但又很快再次消沉。

  她的外婆走了。

  現在霍斯州拿什麽威脅她，也沒用了。

  孫卉蘭的離開，對於此刻的孟眠來說，更像是壓倒駱駝的那最後一根稻草，甚至已經斷了孟眠活下去的念頭。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可跟外婆一起離開。

  孟眠沒有理會那道聲音，可是很快霍斯州的話又傳了過來。

  和之前強忍著怒氣的命令不同，這一次的語氣裏，她居然聽出了卑微和哀求。

  “孟眠，隻要你肯醒過來，不管你要什麽東西，我都可以答應你，你不是一直想著要自由嗎？我可以給你，隻要你醒過來，你再跟我說一句話就好。”

  “孟眠，你別離開我，想想我們之前那些美好的記憶，想想我們沒出世的孩子。求求你了，別離開我。”

  孟眠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在最後的兩句話裏，好像聽出了隱隱的哭腔。

  是霍斯州在哭嗎？

  在為她而哭嗎？

  可是這又怎麽可能呢？

  霍斯州怎麽可能會哭，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麽意外，恐怕最高興的就是他了。

  孟眠突然覺得自己這20多年的人生過得真的好失敗，親人一個接一個的，離自己遠去，苦學了那麽多年，卻連最基本的畢業證都沒有拿到，愛人也對自己恨之入骨。

  她就像是迷失在沙漠中心的旅人，目光所至，皆是滿目的蒼痍和黃沙。

  孟眠甚至已經找不到再勸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再見了，霍斯州。

  再見，這個糟糕的讓我痛不欲生的世界。

  孟眠在心裏告別之後，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回到了記憶裏的小木屋。

  外婆把她小時候的一些玩具保存得很好，就在孟眠準備抱著那個布娃娃沉沉睡過去的時候，她的世界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抖動。

  然後是冷漠的聲音響起來。

  “孟小姐，哪怕是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也請你鼓起勇氣活下去。”

  孟眠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對，孩子。

  她還有孩子。

  下一刻，孟眠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大片刺眼的光亮，緊接著便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有些迷茫的睜開眼睛，盯著頭頂的天花板，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306號床病人醒了。”

  伴隨著小護士的聲音，之前一些破碎的記憶也湧入孟眠的腦海。

  她記得外婆手術失敗，永遠離開了她。

  一種強大的不可抗力的悲傷突然從心底湧起，徹底吞沒了孟眠。

  “外婆。”

  孟眠無意識的流出淚水，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外婆好像就站在那裏，對她笑了笑。

  “外婆。你別丟下我。”

  孟眠喃喃自語，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下一刻病房門突然被人推開，緊接著一個人影大步的衝了過來，把她緊緊的抱在了懷裏。

  鼻息間滿是霍斯州身上冷厲的鬆木香，孟眠想推開他，但不過手腕卻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你怎麽會在這兒？”

  孟眠聲音沙啞的出聲問道，她突然感到脖頸處傳來了一片濕潤，就像是有什麽水滴砸下來一樣。

  霍斯州固執的把懷裏人抱得更緊，絲毫不顧她的反抗：“這是最後一次。我絕對不允許你離開我身邊。”

  霍斯州的聲音哽咽，一字一句，似乎都包含著強大的悲傷。

  孟眠有些不太理解他的情緒所在，張了張嘴：“你抱我抱的不舒服。”

  霍斯州深呼吸一口氣，突然之間鬆開了手，他站在原地，以極快的速度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讓你有些難以接受，但不管怎麽樣，你必須要確保自己以及肚子裏孩子的安全。這段時間我會每天都來陪你的。”

  孟眠皺著眉頭，看著霍斯州。

  她總覺得發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要不然的話，霍斯州為什麽看起來這麽奇怪。

  孟眠注意到霍斯州微紅的眼眶，心裏突然閃過了一個不可置信的想法。

  剛剛砸在她脖子上的那滴液體，不會是霍斯州的的眼淚吧？

  孟眠胸腔裏突然湧起巨大的難過和絕望，像是迎麵而來的潮汐，把她整個人全部吞沒：“霍斯州，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你放過我吧。”

  “事到如今，你居然還想著要逃離我身邊？孟眠，你難道還看不明白嗎？隻有我才是你唯一的依靠？”

  霍斯州突然語氣嚴肅地強調著：“我說了，這是最後一次，我允許你放縱你自己。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可是我好難過，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最後一個親人。”

  孟眠伸手指著自己的胸口，想要指著已經鮮血淋漓的傷口給他看。

  可似乎除了她自己，根本沒人能理解她的痛楚。

  她愛的人不能，誰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