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忘川河底解謎（二）

  　　——隻因神照了一眼鏡子，世間便存在了你。

  　　——“神，不是慈悲的，高尚的，善良的，憐憫的，永恒的，博愛的，真理的。”

  　　——“神是，傲慢的，涼薄的，無德的，冷漠的，自私的，無情的，醜惡的，貪婪的。”

  　　**

  　　鏡麵上的白霧散去，露出一個女子傾絕的麵容來。

  　　傳眄流精，光潤玉顏，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綠波。

  　　那不是冥非，卻又是誰？

  　　冥非一眼便認出，那是她之前所遇到的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她當然認得出，她又怎麽會認不出。

  　　畢竟，她就是她啊！

  　　鏡中的“冥非”不複往日的憐憫與慈愛，反而眉眼間滿是冷漠和慍怒：“你確定你要這麽做！”

  　　“你，惹怒我了。”

  　　“不過是一縷神魂而已，何敢興風作浪！”

  　　鏡子從冥非手中飛出，猛地變大數十倍，狠狠地砸在地麵上。

  　　冥非卻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一縷神魂？我還是要多謝你賜予我的一切，讓我現在不再隻是一縷神魂了。”

  　　鏡中“冥非”盯著她，森然冷笑。

  　　“不過是我無聊之間製造出的一個玩意兒罷了，還敢反抗我。你的愚蠢，將會害了你的整個世界。”

  　　石室突然開始搖晃了起來。

  　　或者說，是整個冥界，以及所有的位麵全都開始動搖扭曲了起來。

  　　仿佛他們隻是投射在水麵的影子，一顆石子便足以打破他們的存在。

  　　鏡中“冥非”漠然地注視著：“我絕對，不允許你們脫離我的掌控。螻蟻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那便消失好了！”

  　　冥非也用著同樣的目光回望著她，唇邊勾著冷到極致的笑容。

  　　“你不是不許，你是怕了。”

  　　“你明知道我們不是什麽螻蟻，你有的能力我都有，你有的世界我也有。你害怕得發抖，怕得要死！”

  　　鏡中冥非神色竟變得有些癲狂：“說下去，說啊！”

  　　可若是細看，便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一縷銳利的光芒。

  　　冥非卻冷笑一聲，閉上眼睛開始催動全身的靈魂之力。

  　　她所存在的世界，不過是鏡中的“她”偶然失誤下創造出來的一個世界罷了。

  　　這裏，便是鏡中世界

  　　可神性壓製著“她”不能亂殺生靈，所以“她”才會忍耐著這個世界的存在。

  　　但“她”害怕，鏡中的世界與“她”的世界一模一樣，“她”怕鏡中的自己有一日會出去篡奪了“她”現實中的一切。

  　　所以“她”她第一時間將鏡中的自己三魂六魄全然束縛住，不讓她有一絲的可逃之機，隻留下無欲無求的一魄來維持著這個世界的生機。

  　　同時，“她”也為她下了詛咒，讓她每萬年才可醒來一次，完成喚醒她的人的願望之後便又要繼續陷入沉睡。

  　　而這一切冥非都無法說出口，鏡中之人是不能道破此中玄機的，否則，便是自毀。

  　　因為沒有人在照鏡子的時候，能聽到鏡中的自己說自己是鏡中人。

  　　想要徹底讓這個世界生存下去，便隻能斬斷了此界與鏡子外世界的聯係。

  　　兩界唯一的聯係，便是麵前這琉璃鏡。

  　　隻要將其打碎，兩界便再無任何幹係！

  　　可此前一直維持著此界運轉下去的媒介便是這琉璃鏡，打碎琉璃鏡之人將會替代其成為媒介為此界提供源源不斷的能量，這個世界才不會堙滅。

  　　這個人，隻有冥非才行。

  　　因為隻有她才最接近神，才有維持世界運轉下去的力量。

  　　這也是冥非存在的意義。

  　　冥非，冥冥之中，她的存在便是錯的，所以注定滅亡。

  　　可誰說人的命天注定？

  　　不管是誰，冥非偏生就是要與之搏上一搏！

  　　磅礴的靈魂之力傾瀉而出，轟然間砸向那琉璃鏡。

  　　鏡中“冥非”沒料到她竟如此決絕，瘋狂地喊道：“你瘋了！”

  　　她不許，她絕對不許自己創造出的螻蟻脫離自己的掌控！

  　　白色靈魂之力牢牢地將琉璃鏡護住，可根本不敵冥非那洶湧的力量。

  　　而在冥非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亦有一道灰色的靈魂之力衝向了那琉璃鏡。

  　　隻聽“哢嚓”兩聲，琉璃鏡轟然碎裂。

  　　與此同時，冥非的魂體開始被空氣中的什麽存在瘋狂拉扯，身上的靈魂之力被肆無忌憚地掠奪，籠子中的棺材也開始震動起來。

  　　冥非知道，那是她的本體即將蘇醒過來。

  　　琉璃鏡碎，“她”自然該蘇醒，她也要去歸位。

  　　可是，她隻不過是三魂七魄之中的一魄，回去之後，她便不會再是她了啊。

  　　除了本體的召喚外，還有整個世界在瘋狂地吸取她的靈魂之力。

  　　若是不歸位，等待著她的，便是煙消雲散。

  　　冥非下意識與那股力量反抗，魂體被撕扯得近乎碎裂。

  　　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撲過來，攬住了她。

  　　冥非不由得回頭看去，卻見竟然是孟婆出現在她身後。

  　　而她的魂體也同樣在被拉扯著。

  　　“你……”

  　　冥非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她剛才不是已經把孟婆推出去了嗎？

  　　冥非再往石室門口看去，卻見是一個小光團費力地支撐著石室的門，留下了一個窄小的縫隙。

  　　小z從來不知道什麽是生，什麽是死，它從存在的那天起，一切便都是被設定好的程序。

  　　可是，自從它遇到了這個宿主開始，它好像就慢慢地開始有了專屬於生物的情緒。

  　　它最開始感受到的情緒便是，恐懼，是對自己這個宿主的恐懼。

  　　第二個是失落，是被自己的創造者遺棄的失落。

  　　後來，它也有了欣喜，知道了什麽是難過，擁有了情緒。

  　　而現在，它知道這種情緒，叫舍不得。

  　　石室的大門並非普通的什麽石頭，而是無數忘川河中生魂凝聚的怨氣，它能堅持到現在便已經是極限了。

  　　它那小小的光團上幻化出了一個微笑來，而後便被那門狠狠碾壓而下。

  　　它終於，為宿主做了一件事，雖然不足以彌補它犯下的過錯，卻也算是盡了它所有的力氣了。

  　　金光潰散在空氣中，化作星星點點，而後瞬間被怨氣之門吞噬了幹淨。

  　　冥非甚至來不及去做些什麽，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小團子消散於無形。

  　　小z……

  　　她賦予它情緒，賦予它轉變為生物的力量，最終目的，卻是想要它去流轉於地獄，為它之前坑害的宿主犯下的過錯贖罪。

  　　可它卻……

  　　“姐姐，你別怕，媼媼陪著你呢！”

  　　耳畔忽然傳來女子輕聲呢喃，冥非這才想起孟婆也在這裏。想到她與自己同樣的境地，冥非瞪大了眼睛：“你方才也出手了？”

  　　隻有她和自己一同出手毀了琉璃鏡，才會被世界判定為媒介，從而吸取她身上的能量。

  　　孟婆卻是絲毫不懼：“姐姐，如果沒有你便是沒有我，媼媼怎會讓你獨自做這危險的事。既然你一定要做，那麽媼媼自然也是要奉陪到底的。”

  　　“媼媼生來，便是與姐姐作伴。棺中那人媼媼不認，媼媼隻認你！”

  　　冥非的心情十分複雜，她沒想到孟婆會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眼看著孟婆的身影都漸漸有些虛幻了，棺材中的動靜也越來越大，冥非咬了咬牙，反身將靈魂之力開始往孟婆的身體裏渡去。

  　　孟婆卻拉住了她的手，明亮的眸中似是有著驚喜：“姐姐，你也是在乎媼媼的對不對？”

  　　冥非一巴掌打開了她的手：“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說那些沒用的。”

  　　此時，棺材中傳來的吸引力越來越大，冥非感覺手腳都不受自己控製了般。

  　　而束縛著她本體的那些棺木、籠子、鎖鏈、噬魂釘等也全都被彈飛出去。

  　　冥非與孟婆看著她的本體緩緩地睜開了眼。

  　　“就是現在！”

  　　孟婆看準了時機，突然大喝一聲，拉住冥非，隨手捏出了個閃著光的東西來。

  　　而後兩人便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變換，完全不可名狀。

  　　隻是那緊握的雙手卻並沒有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