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腳踝
作者:冷諾林寬      更新:2022-12-01 17:24      字數:3673
  第7章 腳踝

    林寬一句話不說,就在冷諾的腳踝上用拇指肚輕輕按了下。

    這讓冷諾倒吸了口氣,才忍住沒喊出聲。

    “腳崴了怎麽不早說,已經腫了。”說不上責備,可聽見林寬這種冷冰冰的口氣,別說早說了,就算現在冷諾都不想說。

    林立衝了過來,急著喊了起來:“腫了?六姨,是不是很疼啊。二哥,我錯了,我不知道六姨摔的這麽重……”

    還不如身後的林立,一聲聲問寒問暖的讓人聽著順心,可惜話到一半就被林寬打斷了。

    “閉嘴。吃完了,把碗洗了。”林寬就這麽粗暴的指使完了林立。

    他又轉過頭對著冷諾低聲說道,“六姨,回屋坐著,我上樓取個紅花油就過去。”

    這種口氣,聽著就別扭。

    冷諾回頭看了眼林立,已經老老實實吃完了飯,開始灰溜溜收拾桌子了。

    這會兒腫起來的腳踝讓她倒吸了口氣,也隻能先回到了她的房間去了。

    咚咚。

    門外還真輕敲了兩下。

    冷諾就是不想搭理,沒吭聲把身子也轉了過去。

    果然,門外的人壓根兒就沒等她的允許。

    門已經被推開了。

    看見林寬兩隻手都拿著東西進來,冷諾幹脆把臉也別了過去。

    “讓我看看。”更是沒等冷諾說句話,伸在床裏側的左腿就被林寬一把拉了過去。

    林寬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邊。

    冷諾的腳踝被擱在林寬腿上,紅色婚襪也被一把扯了去。

    想想從進了林家的門,還沒把腳露出來過,冷諾也不顧疼了,試著把腿往回猛一拉,可是根本沒拉動。

    林寬一手按著冷諾的腿,低聲道:“你幹什麽。”

    “不想在這躺個三五天的下不了床,你就別動。”林寬單手握著她的腳踝連頭都沒抬,隻是輕聲又補充了句,“再忍忍。”

    冷諾委屈極了,明知道這一套是拿來嚇唬林立那種中二少年的,卻掙脫不過,隻好擰著頭,咬起了嘴唇。

    林寬話說的難聽,但手上力度並不大。

    冷諾聞到了一股辛辣刺鼻的氣味,也知道這正是他給她塗在腳踝上紅花油的味道。

    本來想著三下兩下塗完了就忍了,可腳踝上的手並沒鬆開。

    一下,兩下……同一個地方已經被搓了十來下,這就開始按摩了麽。

    冷諾臉上一陣冷一陣熱,想爆了頭,也找不見一句合適的話,能馬上讓他停手。

    猶豫之間,倒是覺得腳上的痛,消去了大半。

    被林寬反複摩擦過的地方,骨子裏清涼,皮膚上溫暖,好不舒服。

    咕嚕嚕——一整天沒吃東西,破肚子早不叫晚不叫,偏偏這時候叫喚。

    冷諾狠狠抓了把腰上的衣服。

    隨即支起了右腿,雙手抱膝把頭也埋了進去,“行了。夠了。”

    盡管聲音很輕,但這句說完,腳踝上林寬的手悄然挪開了。

    “先簡單吃一口休息會兒,晚上林立來喊你再下床。”說完,林寬在床頭放下了個小鐵盒子,一轉身人就出去了。

    等門關上了,冷諾才把腿伸開,看了看被搓紅了的腳——神奇,真就不那麽痛了。

    她又瞥了眼旁邊的小方鐵盒子,還是表麵雕著牡丹花的不鏽鐵盒。

    瞅著就小巧可愛,冷諾拿在手裏把蓋子打開了。

    哇。香氣誘人。

    盒子裏麵是十幾塊大牛餅幹。

    這可是5毛錢一斤的奢侈品。

    這會兒看到餅幹竟然會流口水。

    原世界裏常年習慣了吃沙拉生菜葉子的冷諾由衷感慨:這人,餓了幾天,經曆了才知道饑不擇食的真實感受——握著餅幹會幸福感爆棚。

    她突然腦子裏閃過了童話裏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兒,天呐,不會餅幹是虛幻吧。

    哢嚓一口咬上去,太真實了,幸福的要飛了。

    又接連塞進去三塊,誇張的大口嚼著,眼睛也跟著眯成了一條縫……

    “你慢點兒。別噎著。”聲音很低。

    冷諾一睜眼,看見林寬突然又站在眼前,差點兒嗆到,捂著嘴一咳嗽,眼淚跟著噴出來了。

    可沒等她空出嘴來說話,林寬已經把茶缸子擱在了三角桌上轉身又走了。

    話說吃一線長一智,這次冷諾不敢大意了。

    她盯著門關上了,林寬徹底出去了,才抬起胳膊拿起茶缸子喝了口水。

    水,不涼不熱,剛剛好,溫的。

    吃飽了喝足了。

    以為就是打了個盹兒的功夫,咚咚咚,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拍門了。

    “六姨,六姨,開飯啦。”

    拍門歸拍門,叫門歸叫門,但沒有冷諾的答應,門外的林立可是沒有隨意推開門進來。

    看看外麵,天已經黑透了。

    等冷諾慢慢磨蹭到客廳,好家夥,饅頭出鍋,十裏飄香。

    往桌子上一看,中間竹筐裏盛著滿滿的土豆餅,周圍四個菜,紅黃白綠四個色,每個人眼前還有一小碗冒著熱氣的湯。

    冷諾還愣著,林立已經幫她把凳子挪開了。

    林立熱情的給她放下了筷子,說:“六姨快來。二哥說,昨天婚慶,魚肉買多了,不吃要餿了,咱們一起幫忙。”

    等著冷諾坐下,林立也剛要跟著坐下,“去喊大哥吃飯。”廚房裏傳來了林寬的聲音。

    “可是,大哥他……”林立撓了撓頭,也不爭辯了,“好,我去。隻負責叫他,不負責他來啊。”

    等最後林寬燙了壺酒來,一桌四個人這才坐齊了。

    酒壺旁邊隻有一個酒盅,冷諾看了眼酒盅擺放的位置,這是給林楓一個人的。

    也是中午吃的少了,晚飯開的晚了,林立這次也不吵了,劈裏啪啦都是筷子聲。

    隻是,飯吃的差不多了,林楓也遲遲沒動眼前的酒盅。

    “大哥,”林寬衝著對麵的林楓開口了,又看了眼旁邊的冷諾才把她補充進去,“六姨,說個事兒。”

    沒人接話。

    “劉叔那邊催著的頭金,家裏沒有。林達的資金,是大夥兒的。我不敢動。所以,我打算把那輛驢子麵包車給賣了。於叔那邊也是幾個地痞,過不了幾天也保準上門來敲詐。”

    叮當叮當,鐵索輕輕響了,林楓端起了酒盅。

    “爸,已經全身癱瘓了。暫時能保住命已經是奇跡。恐怕日子不多了。所以,我打算去醫院值夜勤。能照顧爸,也能賺個補給,一個月給22塊錢。臨時夠家裏吃穿。”

    林楓依舊安靜,頭一仰,一飲而盡。

    冷諾也不做聲。

    本來等著聽林寬能有什麽好辦法,竟然是去打夜工拚體力。

    回到80年代,有信息差的冷諾自然知道,這是個遍地黃金的時代,但她用不著在這桌子上逞一時之快。

    啪。

    筷子擱下了,竟然是林立站了起來,“二哥,我不考什麽高中了。我要去工廠。我也能賺錢。”趾高氣昂的,少年眼睛都紅了。

    “你考不上紅旗高,我打斷你的腿養你。去,給大哥倒酒去。”林寬的眼神沒離開過正對麵的林楓。

    冷諾沒喝酒就醉了,這人,也太霸道了。

    她真替林立抱不平,怎麽趟上這麽個哥。

    可是,一個知道未來世界的人,自然更清楚沒有高中學曆,前途一定更艱辛的道理。

    她也轉過頭去,看了看旁邊又捏起了酒盅的林楓。

    還是那個臉龐消瘦,蓬頭垢麵的林楓,隻不過這一次,向來灰暗無神的眼睛,此時好像借著酒精,掛著血絲,有些冒光了。

    林寬繼續說道:“大哥,林達集團能拿到北港大橋的項目,恐怕是爸也是你,再或許是咱們林家一輩子的榮耀。可是,我隻是被爸逼著考了個建築師執照,就是一張紙,什麽做不來。大哥,求你振作起來。不然,咱們除了棄標沒別的路了。”

    林楓又是一盅酒下肚,一個字兒也沒蹦出來,看得冷諾都跟著著急。

    “大哥,我晚上九點上班。北港大橋的圖紙,我隻能看著爸的手稿,照葫蘆畫瓢,如果晚上大哥睡不著,就去看看吧。”林寬說完了話,也沒等到林楓的回應,站起身,已經收拾碗筷去了。

    北港大橋。

    這是渤廣80年代的第一座跨海大橋。

    建築界的領軍人冷諾自然聽說過這座有曆史意義的中華傑作。

    可惜,沒有考慮過後來高速鐵路的承重,重建了。

    想到這兒,此時的冷諾早已內心澎湃,安耐不住的激動,冥冥中好像找到了她穿書進來的另一個緣由。

    眼下,無論如何,北港大橋的項目不能丟。

    冷諾還在愣神,一會兒林寬已經端了茶壺回來放在了桌角。

    “六姨,腳還沒好利索,晚上早點兒休息。回了屋,把門鎖上。”林寬幫她倒了杯茶,又囑咐了遍昨夜的話。

    冷諾一抬頭:“都是你的家裏人,為什麽要鎖屋子的門?”

    被打斷了思緒的冷諾很不耐煩,這句話她之前就想問了。

    “六姨進門之前,爸娶過幾個老婆,四姨,五姨,都死在那間屋子裏。而且,死的突然。”林寬也不回避,倒是答得幹脆。

    冷諾抬頭睨了他一眼,懷疑他林寬是不是才是心智有毛病的那個——這樣的屋子,正常人會鎖了屋子在裏麵睡得踏實?

    雖然冷諾是個無神論者。

    她品了品林寬的話,又看了眼右手邊還在自斟自飲的林楓,猛然間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林寬感覺到了冷諾的眼神,伸手給林楓也倒了一杯茶。

    “你不用看大哥。跟大哥無關。”可說完這句沒有再解釋的意思,人已經站了起來。

    林寬收拾了個來回,已經是要出門的架勢了。

    林立拉著林寬,“二哥,你說你這麽說完,還讓六姨晚上一個人怎麽睡?人家是個小姑娘,你以為都是你這種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的大夫啊。再說了,那些姨媽的死,咱們誰也沒看見,呸呸呸,大晚上的你別嚇唬人。”

    還好,有個正常人林立在旁邊不停地嘀咕著替冷諾說出了心裏話。

    “死人有什麽可怕的,心髒都停了。活著的人才人心難測。”林寬這句話說的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直到低頭看了眼一言不發雙手握著茶杯的冷諾,才補充了句,“真怕了,就去我屋裏睡去。”

    冷諾不打算搭理他了,這人不但心智有毛病,情商也捉急,簡直不可理喻。

    “六姨,洗臉。阿寬出門,幫我洗臉。”一晚上,林楓總算說句話了。

    迅速喝淨了杯裏的茶,她現在寧願拖著腳幫神誌不清言語瘋癲的林楓洗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