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鹹魚八十八天

  　　088：

  　　空氣中腐爛的腥臭味濃烈得嗆人。

  　　邊立南聽到身後的動靜, 將那支尾巴用力甩開之際，他匆忙回頭看了一眼。

  　　看到的正是喪屍撲咬許欽的畫麵。

  　　他腦子“嗡”的一聲。

  　　他如何看不出，許欽是為了護他。

  　　可他甚至來不及做任何援救措施, 那支尾巴被激怒, 再度襲來。

  　　它甚至召喚了同伴, 三四隻怪物圍住了邊立南。

  　　邊立南隻來得及看到許欽的身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屍潮之中。

  　　“總指揮躲開！”

  　　關鍵時刻直升機掠過來，一枚炮，彈落下。

  　　邊立南瞬移開, 炮，彈轟隆著炸開，怪物和大片喪屍被掀翻。

  　　遠處梅櫻梧手持雙刀，雙刀上雷電閃爍，那是先前無意間從雷深那裏借來的。

  　　她的雙刀用的怪物材料所製，竟能導電, 而刀柄卻絕緣。

  　　有雷電加持的雙刀對怪物和喪屍殺傷力都要強不少。

  　　她的異能已經枯竭。

  　　身體四肢也被疲憊爬滿。

  　　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休息。

  　　原本她接到的指令是維護城內秩序。

  　　她執意來前線。

  　　前線若潰敗，城內遲早失守。

  　　再一次砍掉兩隻喪屍後，梅櫻梧躲進一個凹陷處暫時歇口氣。

  　　待眼前的黑暗退去之後, 她握了握刀, 準備繼續戰鬥。

  　　這時, 有細碎的聲音鑽進她嗡鳴的耳朵。

  　　“我們這一處薄弱, 肯定能逃出去！再堅持下去沒有意義, 我們都得死！”

  　　“可家人還在城內……”

  　　“留下來就是一起死, 能活一個是一個, 活下來還能記住他們。”

  　　“到處都是喪屍和怪物, 就算逃也逃不掉。”

  　　“不試試怎麽知道逃不了。有雙刀鬼擋在前麵, 能逃的幾率很大！”

  　　“……”

  　　梅櫻梧無力地扯了扯嘴角。

  　　源源不斷從四麵八方湧來的怪物和喪屍, 不論從哪逃, 都會遇上一波又一波。

  　　她想告訴他們。

  　　逃不掉的。

  　　除非能飛。

  　　基地大部分的直升機已經在轉移民眾。

  　　可大量飛行怪物的存在, 使得轉移的成功率大大降低。

  　　恍惚間, 梅櫻梧想起，桑洛讓她們離開時，好像說了句——

  　　不急的話可以到處轉轉，不用回基地。

  　　她是不是知道基地會遭遇屍潮……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大地忽地顫抖起來。

  　　有沉悶的聲響從遠處傳來，由遠及近。

  　　光線寸寸暗下，天際被積壓的烏雲層層覆蓋，越來越低。

  　　仿佛即將哭泣的孩子。

  　　喪屍和怪物的攻擊忽然暫停了。

  　　它們如同潮水般往後退去，好似聽到了什麽召喚，但退得並不多。

  　　從高處向下看，它們隻不過退了幾米而已，和人類分開。

  　　同時，它們齊齊後轉，望向更遠的遠處。

  　　似乎是在行注目禮。

  　　人類也暫時停下動作。

  　　雷深抓著機會用了幾顆晶核，他和邊立南匯合，兩人臉色難看地望著前方。

  　　那方天際的陰雲迅速咆哮累積，並且在快速往這邊移動！

  　　就好像……有東西影響著陰雲，用它們強勢地告訴基地所有人。

  　　有更可怕的家夥來了。

  　　果然，也許過了很久，也許隻是幾個呼吸時間。

  　　在喪屍和怪物稱得上是安靜如雞的迎接姿勢中，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基地的人，見過最大的怪物不過三層小樓那麽高。

  　　而這隻朝基地接近的怪物，它看起來就像一座山……不是像，它就是！

  　　有人手中的槍掉了，腿軟地坐在地上，布滿戰鬥痕跡的臉上滿是絕望。

  　　“這他媽是什麽東西，變異版哥斯拉嗎。”

  　　那隻朝他們而來的巨獸，它直立著下肢，身高肉眼可見超過一百米。

  　　全身覆蓋密集的岩色鱗甲，尾部拖曵著好似一條移動的小型山脈。

  　　它的頭部呈橢圓形，中間裂開花萼一樣的嘴。

  　　而在這樣的嘴下麵，還有一張朝外生長、類似鱷魚一樣的嘴！

  　　脖子下方的肩膀，它左右各有三條粗壯的手臂，長短不一。

  　　最短的也有三四十米長！

  　　脊背上延伸出來的骨刺根根猙獰。

  　　象征著王者。

  　　它就這樣看似慢吞吞，實際裹攜著死亡的腥風，一步一百米地朝基地奔踏而來。

  　　“這是什麽等級的怪物。”有人喃喃地問。

  　　“至少S級吧。”似乎連求生的鬥誌都沒有了。

  　　沒有人能看到這樣的巨大怪物還能無動於衷。

  　　屍潮還能抵抗。

  　　而它一腳就可以踏破城牆。

  　　雷深手抖了抖。

  　　“立南。”他從喉嚨裏擠出嘶啞的聲音，“你回城裏，護著人走，能帶多少帶多少。”

  　　邊立南咳出一絲血沫：“逃到哪去？”

  　　雷深咬了咬後槽牙，他周身雷電之力聚集，托著他伸到半空。

  　　他朝那隻巨獸伸手劈下。

  　　必須阻止它的腳步。

  　　盡管螳臂當車，也要試一試。

  　　手臂粗的雷電咆哮著轟向巨獸。

  　　所有人看到，那道雷霆落下之後，巨獸腳步沒停分毫。

  　　就好像對它來說，隻是一塊小石頭砸過來，連皮都沒癢一下。

  　　反倒是雷深，每個毛孔往外噴濺出血液，幾乎瞬間成了血人。

  　　他死死穩住身形，才沒讓自己從半空中直接摔下來。

  　　巨獸已然近在咫尺。

  　　從它散發出來的腥戾狂躁之氣，可以判斷出它宛如狂犬病晚期患者，毫無任何理智。

  　　越高階的怪物，智商越高。

  　　比起立刻殺死獵物吃掉，它們更喜歡好好玩弄一番再動手。

  　　這個時候，反而會給獵物反抗或逃脫的機會。

  　　這隻巨獸不是。

  　　從它的動作來看，它明顯是直接蠻幹派。

  　　它張開了上方那張花萼一樣的嘴，有詭異邪氣的紅光從它的身體往上蔓延。

  　　一直到嘴部。

  　　旋即仿佛□□一樣，一團紅色的霧體直接從它嘴部噴出。

  　　朦朧間，每個人似乎都看到死亡之手的靠近。

  　　毫無預兆，紅霧朝外擴張的動靜停滯。

  　　緊接著半空中一股旋風陡然而生，將蔓延的紅霧吸裹而進，形成一個小小的紅色龍卷風。

  　　“紅色龍卷風”打著旋兒撲哧撲哧一股腦鑽回了巨獸的花萼嘴裏！

  　　“噗——”

  　　一聲空悶。

  　　怎麽說呢。

  　　有一種給氣球灌氣，但氣球卻有一個小氣孔。

  　　於是灌氣時就會發出挺迷的聲音。

  　　所有人都懵了。

  　　發生了什麽？？？

  　　那股風怎麽來的。

  　　來得也太巧妙了吧！

  　　疑問剛起，就有異能者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眼睛瞪大如牛眼——

  　　“那有人！”

  　　大約和巨獸齊高的半空處，淩空懸浮著一個全身漆黑的人影。

  　　他身上的黑色袍子被風帶得獵獵作響。

  　　所有人怔怔望著。

  　　邊立南頭皮一陣發麻，他立刻認出來。

  　　——是季從無！

  　　他……是在幫基地？

  　　也不知是哪根弦在跳，邊立南猛地轉頭，不遠處站著一道風姿綽約的窈窕身影。

  　　她嫋嫋婷婷地站在梅櫻梧身前，後者抬眸看著她，目光茫然。

  　　“搞得可真狼狽。”桑洛掃了眼梅櫻梧，皺眉。

  　　梅櫻梧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眼睛中迸發出燦若星辰的光芒。

  　　“打住。”在她開口前，桑洛打斷她。

  　　梅櫻梧的話隻好憋了回去，就聽到桑洛淡漠道：

  　　“別急著激動，也別急著謝謝，我隻是路過，不打算參與。”

  　　周圍的人好似沒有看到桑洛似的，集體抬頭看著那道淩空而立的黑色身影。

  　　幾個呼吸前桑洛抵達基地，總歸看到了，也不好當作沒看到。

  　　遂讓季從無去攔一攔。

  　　季從無倒也應了。

  　　至於他怎麽攔的，她不關心。

  　　桑洛精神力往城內探測，尋找馮素華。

  　　梅櫻梧幹裂的嘴唇蠕動，想說什麽，最終又咽了回去。

  　　“桑洛！”邊立南卻跑了過來。

  　　隨著他這一聲喊，才有人注意到桑洛的存在。

  　　女孩一襲柔順的青綠色吊帶裙，襯出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

  　　當然，現在沒人注意這些。

  　　但她與眾人格格不入的情況，讓無數人心中疑惑。

  　　……她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她一直在這裏嗎？？

  　　不過更多人關注的還是半空中那道人影。

  　　自他出現，巨獸把吐出來的紅霧又強行吞回去之後，它忽然停下了。

  　　雙方形成一種詭異的對峙。

  　　就在這時，安靜如雞的屍潮中，突然響起一道狂躁的嘶吼。

  　　緊接著周圍幾隻三級喪屍對著這道嘶吼低聲吼起來，像是在訓斥。

  　　安靜的屍潮一陣騷亂，旋即一個喪屍跑了出來。

  　　當即就有武裝的士兵痛苦捶地。

  　　這隻喪屍穿著他們的作戰服。

  　　不久之前，還是他們的戰友。

  　　這隻喪屍衝出來後，就茫然地站在原地了。

  　　有士兵抬起槍，啞著聲音：“給這位兄弟一個痛快吧。”

  　　與此同時，聽到邊立南喊她的桑洛白眼一翻。

  　　在邊立南跑近時，就給了他一個“閉嘴”的眼神。

  　　於是喪屍的騷動讓她把目光隨意瞥過去。

  　　收回一半時，近前的邊立南看到她的睫毛猛地一顫。

  　　然後，緩緩地將視線再轉了過去。

  　　邊立南和梅櫻梧順著她的視線跟著看過去。

  　　“……”邊立南痛苦地閉上眼睛。

  　　“……”梅櫻梧瞳孔收縮了下。

  　　她和許欽不熟，但昨天她們的小隊在路上遇到許欽，一起結伴回的基地。

  　　那個要送變成喪屍的兄弟一程的士兵摳下扳機。

  　　但不知是他手抖，還是那隻喪屍動作敏銳，總之子彈沒有打在該落的地方。

  　　就在士兵準備再補一槍時，青綠色的高挑身影掠過視野。

  　　有一部分人注意到這一幕——

  　　一個看起來幹幹淨淨柔弱無比、和充滿硝煙血腥的戰場完全不符的女孩，

  　　踩著細碎的銀色高跟，步伐搖曳地朝喪屍走去。

  　　那隻喪屍渾身是傷，嘴裏發出不自控的嘶吼。

  　　它的雙手不知什麽時候捧出一對頭繩。

  　　頭繩是普通的黑色頭繩，但上麵串著一顆漂亮的彩虹玻璃珠。

  　　已經染上點點血色。

  　　喪屍望著靠近的女孩，滿心想要撲上前嘶咬的狂亂欲望。

  　　然而，又有一絲無法言喻的情緒阻擋著它。

  　　仿佛一根拉緊它的弦。

  　　它茫然又焦躁，捕殺的欲望如同蠶蛹交織在它的思緒。

  　　最終隻能化作恐怖的嘶吼，它一邊竭力嘶吼，一邊將雙手遞過去。

  　　好像有個聲音在告訴它。

  　　這對東西答應見到她就送給她的。

  　　不能食言。

  　　……

  　　桑洛麵無表情地看著許欽。

  　　細碎光芒融進她琥珀色的清淺雙眸，仿佛被薄霧浸染，看不透，幽涼如冰。

  　　“真是煩死了。”纖細白皙的手指接過那雙染血的頭繩。

  　　“變成喪屍都還記得，”按了按太陽穴，她衝許欽笑了笑，“這麽有心，不給個回禮，也顯得我太小氣了。”

  　　“那就讓它們……”女孩緩緩吐了口氣，“給你陪葬吧。”

  　　輕且柔的聲音，卻仿佛乘著風，清晰地飄進戰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這下，九成九的人都把疑惑的目光投了過來。

  　　……她在說什麽？？？

  　　下一秒，這些人呆滯了。

  　　伴隨著那道清風似的聲音飄散，前排十米的怪物和喪屍，齊刷刷掉下腦袋。

  　　掉了腦袋也沒死的怪物，也在轉瞬間命核盡毀。

  　　砰砰砰砰。

  　　無數屍體倒地。

  　　空氣中揚起一層血霧。

  　　這還不算完。

  　　好幾處空間開始扭曲，緊接著撕開漆黑的空間裂縫，無數喪屍怪物被吞沒進去。

  　　然後是大地開始震顫，喪屍和怪物下方的地麵強行往兩邊開縫，它們跟下餃子似地落進去。

  　　再或是一部分被凍成一隻隻冰棍，哐當哐當成了碎冰冰。

  　　還有一部分級明顯是屍潮的高級指揮官，忽然叛變。

  　　也不知道它們下達什麽命令，這些喪屍伸出爪子，戳西瓜似地戳進自己腦袋，倒地躺平。

  　　轉眼之間，包圍基地的密密麻麻的屍潮清空三分之二。

  　　剩下的遠遠看著，不敢跑也不敢近。

  　　基地眾人看得是目瞪口呆，目不交睫，目不轉睛……

  　　有些有視線強化的伴生天賦的異能者，隱約能看到剩下的那些怪物喪屍，

  　　它們眼中閃爍的，是濃烈的懼意。

  　　要知道，它們先前麵對那隻巨獸，流露出的都沒這麽強烈的懼意。

  　　硬要說的話，是它們物種之間絕對壓製下的敬意。

  　　眾人咽了咽幹澀的喉嚨。

  　　心想：我們是在做夢嗎？？？

  　　狠狠掐大腿一把。

  　　嘶，痛得很。

  　　不是夢。

  　　再看那道青綠色的綽約身影時，眼神徹底變了。

  　　季從無目光緊隨著桑洛。

  　　後者的行為竟讓他分析不出她的動機。

  　　她分明是懶得管的。

  　　是來自同類的感知。

  　　就因為一個屍化的許欽？

  　　卻為他一怒殺盡屍潮。

  　　不過和許欽認識一天一夜而已。

  　　這一天一夜還有他在。

  　　男人眯了眯邊緣泛紅的危險雙瞳。

  　　他視線轉向被桑洛殺戮行為觸怒的巨獸。

  　　殺意蔓延……頓住。

  　　——桑洛出現在巨獸頭頂。

  　　季從無瞳孔一縮。

  　　空間鎖定，自成規則。

  　　她居然連這一項都晉升掌握了。

  　　巨獸發現自己動不了，或者說動得極其緩慢。

  　　好似吃了慢速劑似的。

  　　爾後桑洛用五種異能搓了個五色核彈出來，往巨獸嘴裏塞。

  　　——當初十色版本的核彈可是連高維存在都送回老家了。

  　　五色版本的，對付一隻S級巔峰的巨獸，綽綽有餘。

  　　巨獸雖然智商狂亂，卻也知道危險降臨。

  　　它使出所有力量，終於讓六條手臂動起來——這們纏繞起來，把兩張嘴給捂住了。

  　　這玩意兒絕不能吃！！！

  　　巨獸體型大，五色核彈直接從表麵用的話，最多重傷它。

  　　桑洛打量它片刻，視線忽然轉向季從無。

  　　兩人視線隔空相對。

  　　季從無很確定，她是讓他過去。

  　　大反派過去了。

  　　垂在身側的手微屈——防止桑洛把五色核彈砸向他。

  　　他能感受到這玩意兒的恐怖。

  　　桑洛用一股輕柔的力量將五色核彈托向季從無，淡漠的聲音響徹這片區域：

  　　“上麵不行，換下麵，你去。”

  　　“？？？！！！”

  　　這一刻，底下所有人集體向巨獸尾部行注目禮。

  　　“……”

  　　托著核彈的季從無表情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