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鹹魚六十七天

  　　067:

  　　人麵鬼蛛退得太快,那速度快得簡直離奇。

  　　以至於意識到危機已經解除、又覺得發生的一切過於夢幻的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們高舉著各自的武器，麵麵相覷,一臉茫然。

  　　“剛剛誰在說話?”

  　　關月下意識搖頭：“反正不是我。”

  　　隊友們齊齊翻了個白眼，傻子都知道不是你好嗎。

  　　剛才的聲音明顯屬於女人,可他們隊伍隻有關月一個女人……

  　　，，那會是誰?

  　　除了林向之，其他人都沒往車內救回來的昏迷不醒的傷員身上想。

  　　“隊長，咱們是不是遇到哪個好心的高手了?”隊友小六往四周張望，企圖搜尋出“高手”的蹤跡。

  　　林向之卻直接上了車。

  　　其他人:“???”

  　　他們對視一眼，下意識跟著上車，看到隊長朝車尾慢慢走去，愣了愣。

  　　，，那什麽，他們救回來的人好像是個女人來著。

  　　眾人表情頓變,好像臥了個大槽。

  　　躺在用彈藥箱拚湊起來的簡易床上的女孩皮膚雪白透明,長長的睫毛蝶翼般斂下,如果不是發白的唇色昭顯著她不太好的身體情況,她看起來仿佛沉睡在夢鄉的精靈。

  　　很明顯，她還處於昏迷之中。

  　　林向之原本猜測先前的情況是由桑洛造成，可發現她並沒有醒時，不免懷疑自己是不是猜錯了。

  　　他摸不準要不要喊一下。

  　　這時，意識到隊友好像都把車尾的女孩當成救了他們的人,關月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你們在想什麽？怎麽可能是她！她還在昏迷呢。”

  　　她覺得隊友們臉上露出的震驚和不可置信的神態看起來十分刺眼。

  　　床上的女孩安靜躺著。

  　　隻有離她最近的林向之發現與之前有些許不同，此時的女孩,昏迷時眉眼中的平和消失,卻多了幾分難掩的戾氣。

  　　他得出結論：剛才出聲逼退人麵鬼蛛的就是她。

  　　很奇特的，僅憑兩句話加起來才四個字就讓一群密密麻麻即將把他們吞滅的人麵鬼蛛撤退,並且從它們退走的表現來看，算得上是驚慌失措，這種情況足夠駭人。

  　　可林向之卻分外平靜地接受了，有一種“是她啊，難怪”的理所當然。

  　　這大概得歸功於當初她給的那份第一批怪物的弱點，還有當時她呈現出來的一種……

  　　怎麽說呢，能夠輕而易舉殺掉一隻狂眼章魚，甚至將它的觸手堂而皇之地拿到天台燒烤。

  　　這樣的人好像無論做出多驚世駭俗的事情，似乎也再正常不過。

  　　林向之下令繼續趕路。

  　　小六是木係，替受傷的隊友們治好外傷後，找了位置睡下。

  　　關月依舊被隊長賦予照看床上之人的任務。

  　　她有什麽可照顧的。

  　　關月坐在一旁，眼睛盯著女孩，心裏不舒服地想。

  　　聽到隊友李柏川問林向之：“隊長，你覺得人麵鬼蛛是被她逼退的嗎？”

  　　這個“她”，顯然指的是自己麵前的女孩。

  　　關月絞著手指，認為隊友們腦子被人麵鬼蛛給打傻了，她明明說了不可能，他們居然還覺得是。

  　　隊長肯定不會和他們一樣盲目亂想。

  　　林向之想了想，沒把話說得太絕對，隻道：“應該是。”

  　　關月瞪大眼睛，唰地轉過目光不可思議地望向林向之。

  　　為什麽連隊長都這麽想？！

  　　又聽另一個隊友趙磊明顯興奮起來：“這樣說的話，那我們豈不是撿了個寶？能讓那麽多人麵鬼蛛撤退，她肯定有針對怪物的伴生天賦。”

  　　開車的田正陽適時插，了一句：“我覺得關月說得有道理，她不是還在昏迷中嗎，不大可能是她。”

  　　趙磊：“那你說會是誰？大家都聽到了，是女人的聲音，除了關月就是她了。”

  　　“其實要驗證是不是她很簡單，”李柏川說，“等她醒了問一問就知道了。”

  　　“隊長，如果真的是她，可一定要把她招進咱們隊。”趙磊喜滋滋的，大戰一場耗盡的力量和疲憊此時似乎消失殆盡，“有她在的話，我們外出肯定要安全多了。”

  　　這語氣仿佛已經篤定她有針對怪物的天賦能力。

  　　林向之理解隊友的想法，他等大家說完才開口：“好了，這些想法你們在心裏想想就好，等人醒了，都客氣一點，不該問的不要問，更不要提什麽招攬的話。”

  　　這話出乎眾人意料。

  　　隊友們用奇怪和不解的目光看著自家隊長，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

  　　每個隊伍都希望自己的隊伍能招一些實力強的異能者，遇到合適的，當然要進行招攬。

  　　可隊長的話，是讓他們連驗證都不要驗證。

  　　林向之沒有過多解釋，他如今的隊友們也都很聽他的話，隻要他下了命令，他們會聽從的。

  　　關月手指絞得發白，她從林向之的話裏聽出了很特別的意味。

  　　——就好像麵前悄無聲息躺著的女孩是不可侵犯的存在似的。

  　　是因為她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

  　　關月不相信人麵鬼蛛的撤退是床上之人造成，要真那麽厲害，還能受傷被拋下？可升起來的不安卻反映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萬一是真的呢。

  　　女人是需要依靠隊伍的，獨自一人不現實。

  　　而天賦能力出眾的想加入林向之的隊伍，不會有人拒絕。

  　　一旦留在隊伍裏，從此隊伍裏就有了兩個女人。

  　　她比自己漂亮，比自己實力強，隨之而來的，自己在隊伍的價值將大大減少……

  　　關月太了解男人了。

  　　在加入林向之這個隊伍之前，她曾經所在的隊伍，把女人當暖床工具。

  　　想要在隊伍中生存下去，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

  　　她因為實力不夠，不得不……

  　　後來隊伍遇到屍群，其他人全部死亡，她在關鍵時刻晉升到B級，同時遇到林向之。

  　　搭救之後她順理成章加入林向之的隊伍。

  　　在這個隊伍裏，關月感覺到了“尊重”，是作為人的存在，而不是某種工具。

  　　她是隊伍裏唯一的女人，盡管水係不是主攻擊的異能，但有她在，她可以保證隊友永遠不會缺水。

  　　隊友們也因為她是女人，各方麵對她都挺照顧。

  　　當這種平衡被打破——有一個各方麵都優秀於她的女人出現——她還能享受這種優待嗎？

  　　關月想起曾經所在的隊伍。

  　　那時她有個關係還算不錯的朋友，仗著美貌和領頭的在一起，過了一段舒心日子。

  　　然而沒過多久，有另一個女人加入，對方各方麵強於她朋友。

  　　於是領頭的將她朋友扔給了下屬隊友。

  　　等關月某次傷痕累累地外出回來，得到了她的死訊。

  　　那個女人死得安安靜靜，沒有激起一點水花。

  　　……

  　　回憶到這裏，關月猛地攥緊拳頭，指甲用力深深陷入掌心，傳來的疼痛讓她開始後悔——

  　　為什麽要拿望遠鏡到處看，看到了為什麽要告訴隊長，如果不告訴隊長，就不會有現在的情況。

  　　胡思亂想中，天漸漸黑了。

  　　夜晚行車十分危險，他們在夜幕降臨之前，找到一處合適營地，然後從車頂取出幾支大香在營地周圍點燃插上。

  　　這種香出自基地，由某種怪物的心髒製成，香點燃之後，會發出一種不太好聞的味道。

  　　大部分怪物厭惡這種味道。

  　　當然不能百分百驅除怪物，能有個百分之三十，對異能者來說已經足夠。

  　　暫時的營地布置好，周圍沒有危險，眾人和人麵鬼蛛戰鬥，身上沾了不少粘液，關月凝出足夠的水供大家洗漱。

  　　男人們下車清洗，她自然留在車上。

  　　林向之下車前，注意到桑洛嘴唇有些幹裂，他吩咐關月給桑洛喂些水。

  　　“隊長。”關月出聲。

  　　一隻腳踏下車的林向之：“怎麽了？”

  　　關月和他目光相對，飛快移開視線，慌亂搖頭：“沒什麽。”

  　　待林向之的身影消失不見後，關月轉身，麵無表情地望著倒映在視網膜裏的女孩。

  　　過了會兒抬起手，一股水流慢慢在掌心凝成。

  　　隻要用水團裹住她……

  　　不不不，不行。

  　　就在這時，安靜的車廂內忽然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音，好像有東西在劃拉著什麽。

  　　關月心中一凜。

  　　下一秒。右側角落放置著專門盛水的大桶突然砰的倒下，桶蓋滾開，一隻人麵鬼蛛從中爬出來。

  　　“啊——！”關月尖叫一聲。

  　　人麵鬼蛛腥紅的眼珠先是鎖定關月，那張逼真的人臉露出一個惡意的表情，噗嗤衝她吐出充滿腐臭味道的毒絲網。

  　　關月條件反射往旁邊一滾，毒絲網擦過她肩膀，落在車底，發出腐蝕的難聽嗞滋聲。

  　　緊接著人麵鬼蛛將身體轉向床上的人。

  　　它撲了上去。

  　　八條覆滿剛毛的猙獰蛛腿的目標是她的頭。

  　　它要將獵物的頭擰下來抱著吃！

  　　三階怪物智商不低，這隻人麵鬼蛛本該在本能的促使下害怕逃走，但它實在太想開葷了，硬生生克製住了本能。

  　　緊接著林向之等人上車，獨身的它不是這些人類的對手，於是它聰明地藏匿進桶裏。

  　　現在終於找到機會。

  　　躲過一擊的關月一邊後退一邊下意識抽出槍。

  　　當看到人麵鬼蛛把目標轉向桑洛時，她瞳孔猛地擴大，握槍的手不住顫抖，臉上的表情更是在不斷變幻。

  　　眼見人麵鬼蛛好像已經撕開對方的血肉，關月咬著唇作下決定，就在她即將摳下板機的瞬間——

  　　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

  　　關月一愣，緊接著她發現慘叫聲來自於人麵鬼蛛。

  　　與此同時，聽到關月尖叫聲的林向之第一時間衝向車，包括其他隊友。

  　　當他們從車門、打開的窗戶鑽上車時，動作集體停滯。

  　　女孩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柔順的發絲稍顯淩亂地披散在身後，車內點燃的蠟燭的光線穿透昏暗，在她身上暈開模糊的冰冷光圈。

  　　她白皙精致的臉上表情難以捉摸，唇角似彎微彎，清透的琥珀色瞳孔裏籠罩著薄冰，沁出透骨的寒意。

  　　下意識的，所有人打了個寒顫。

  　　視線下移，他們看到人麵鬼蛛在她腳下不停發出慘叫，那張扭曲的人臉痛苦地皺成一團。

  　　它的反應似乎愉快到了她。

  　　她唇角彎起的弧度加深，然後，女孩伸出細白的手腕，一根一根將人麵鬼蛛的腿從它的身體分離。

  　　每扯斷一根，人麵鬼蛛就“唧——”的一聲，充滿痛苦意味。

  　　——它在哭唧唧地求饒：求求了給我一個痛快。

  　　女孩微微歪了下頭，輕輕“哦”了一聲。

  　　這個“哦”字莫名的讓眾人心驚肉跳。

  　　片刻後，也沒見她有其他動作，車內卻憑空出現風刃，跟切西瓜似的，風刃一下又一下，刀功極好的把人麵鬼蛛完美分屍。

  　　——確實給了它痛快，如果時間不拉長的話。

  　　人麵鬼蛛腥紅的眼睛瞪得老大，生動形象地演示了什麽叫死不瞑目。

  　　整個車廂鴉雀無聲。

  　　風刃完成它的任務，接著轉了個頭，森然地麵向林向之等人。

  　　“……”

  　　要不我們還是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