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白果林的嚎叫聲，不止將本班所有人嚇了一跳，就連隔壁班的人也蜂擁而出，接二連三的跑出來，想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可大家看到的，也僅僅是身高超過一米九的大男生站在教室門口，拖著他的兩條手臂，發出陣陣慘叫情形。

  至於卸掉白果林兩條胳膊的江蘺，已經像是沒事人一般，優哉遊哉的回了教室，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們英才班人的怎麽回事哦？”

  “誰知道呢，也許是在進行即興表演？”

  “那個男生一看就不好惹，你還是少說兩句風涼話吧，當心被報複。”

  ……

  眾人正議論紛紛的時候，英才班的班主任錢老師就夾著他的物理講義，端著個杯子過來了。

  隔壁實驗班的學生自動讓開一條道，讓錢老師過去，英才班的學生也紛紛回到教室，做出一副認真學習的樣子。

  此時此刻，走廊上就隻剩下鬼哭狼嚎的白果林，站得離白果林較遠的代理班長秦征，以及一頭霧水的錢老師。

  錢老師完全搞不清狀況，他皺著眉看秦征，問：“怎麽回事？”

  秦征下意識的看了白果林一眼，然後聲音平緩道：“白果林剛剛站在教室門口，堵住江蘺的去路，還想對江蘺動手，然後……江蘺正當防衛，卸掉了白果林的兩隻胳膊。”

  秦征說話的時候，白果林竟然慢慢停止了嚎叫，哪怕額頭上汗水直流，他還是忍不住用惡狠狠的眼神去瞪秦征。

  他一直都知道秦征在箬箬小姐心中的地位，可是他完全不明白，秦征為什麽要幫著江蘺說話。

  錢老師也不可置信道：“你管卸掉人兩條胳膊叫正當防衛？”

  秦征沉默兩秒鍾，開口道：“應該隻是關節脫臼，能夠接上去的。”

  錢老師皮笑肉不笑的說：“嗯，那我能夠麻煩一下秦同學，替白果林同學把關節接上去嗎？”

  秦征：……

  “你不會嗎？”錢老師似笑非笑。

  秦征搖頭，“這個應該隻有專業人士人才能接。”

  錢老師深吸一口氣，“那你作為班長，現在是不是該帶白果林去找專業人士呢！”

  秦征立即點頭，“可以。”

  然後他將視線移向白果林，“要不我們現在就去醫務室？”

  白果林依然惡狠狠的瞪著秦征，可過了幾秒鍾之後，他還是說了個“好”字。

  等兩人走了之後，錢老師歎了口氣，拿出手機給科任老師打電話，提出調課的事情。

  將課程協調好之後，他才走進教室，說了句：“江蘺，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江蘺“哦”了一聲，乖乖跟著錢老師出去。

  估摸著江蘺和班主任都走遠了，班裏的同學才忍不住小聲討論起來。

  “江蘺看著文文靜靜的，想不到下手這麽狠啊！”一個男生感慨。

  張青青立即反駁：“江蘺要是不狠，那肯定已經被白果林扇巴掌了，現在正腫著一張臉呢！”

  沈棉也露出嘲諷的表情，“你是不是還想著，等江蘺挨了打，你就能去安慰她啊？我知道你們這些男生就是喜歡那種‘溫柔善良’的女生，特別是江箬那種類型。”

  男生立即反駁：“我可不喜歡江箬啊，你別亂說話。我就是覺得，江蘺剛剛卸掉白果林胳膊的時候，和她平時所表現出來的完全不同，看著反差挺大的。”

  他旁邊的男生卻道：“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反差，江蘺軍訓的時候不還把教官給打趴下了嘛，我當時就在現場，她和教官對打的時候，動作可利落了。”

  因為科任老師還沒來，討論的人越來越多。

  “和教官打，那叫切磋，今天卸掉白果林胳膊這事兒嘛，那叫大快人心，我覺得江蘺很帥。”說話的是一個女生。

  唐柔也趕緊附和：“我也覺得江蘺很帥，而且她並不是暴力分子，我初中的時候就和她一個宿舍，她人很好的。”

  龐菊稍微猶豫了一下，也小聲道：“江蘺確實很好啊，我每次問她題，她都會很耐心的解答，從來不嫌我麻煩，我覺得她很溫柔的。”

  最重要的是，江蘺幫著她擺脫了“胖橘”這個綽號，她又怎麽可能不感激呢！

  最先開口的男生露出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他無奈道：“我真的沒說江蘺不好，我就是覺得，她那張臉……要是稍微文靜一點點……”

  沈棉打斷他的話，“江蘺要是稍微文靜一些，你們這些男生還不得像蒼蠅一樣撲上去啊，我覺得吧，她還是暴力一點比較好。”

  趙青青：“就是就是，和江蘺比起來，在座的每一個男生都很平平無奇，要是這些男生去追她，她應該會很苦惱的吧！”

  男生：……

  算了，他還是趕緊閉嘴吧，說的越多，就錯的越多。

  他要是再解釋，估計就要引起眾怒了。

  #

  因為關節脫臼，白果林走的特別慢，秦征則很有耐心的調整步伐，始終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一句抱怨的話也沒有說。

  可想到秦征剛剛說的那番話，白果林卻完全沒辦法淡定下來，他幾乎是忘記了疼痛，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你不是箬箬小姐最好的朋友嘛，你剛剛為什麽要幫江蘺？”

  秦征搖頭，“我並沒有幫江蘺，我剛剛隻是實話實說。”

  白果林冷笑道：“你管江蘺的行為叫正當防衛，這算是實話實說？”

  秦征語氣平淡道：“確實是你先動手的，她運氣比較好，躲了過去。”

  白果林知道秦征曾經多次參加辯論，自己根本不可能說得過他，便換了一種方式表達：“據我說知，你並不是一個正義感爆棚的人。”

  見秦征沉默，白果林立即露出嘲諷的表情，問：“如果箬箬小姐才是江總的親生女兒，你今天還會站在江蘺那邊嗎？”

  秦征看了他一眼，“你的假設沒有意義，如果江蘺不是江叔叔的親生女兒，我根本就不可能會認識她。”

  “你這是在強詞奪理！你明明知道箬箬小姐對你……對你……可你卻因為她不是江總的親生女兒，轉而選擇了江蘺。”

  秦征皺眉，“第一，我從來沒有因為箬箬的身份，就改變對她的態度，我們最近沒有聯係，也是因為她刪除了我，而不是我刪除了她；第二，江蘺是不是江叔叔的親生女兒，與我毫不相幹，今天就算換成另外一個女生，我依然是這套說辭。”

  “箬箬小姐會刪除你，自然是因為你傷了她的心，而且如果換做以前，你知道我是因為箬箬小姐才找江蘺的麻煩，你絕不可能站在江蘺那邊，剛剛錢老師問你的時候，你也大概率會保持沉默。”

  白果林的語氣特別篤定，讓秦征無從反駁。

  但他剛剛站在江蘺這邊，絕不是因為江蘺的身份，也不是白果林所謂的自己選了江蘺，江蘺是人，不是一件物品，根本就不存在選不選的問題。

  可正如白果林所說，如果換做以前，他知道白果林是為了箬箬才與江蘺起衝突的，就多半會保持沉默。

  就像幾個月前沈棉假跳樓之後，拿不出她與江洲的聊天證據，自己明明知道聊天記錄是可以恢複的，卻也沒有去提醒沈棉。

  至於今天為什麽會站在江蘺這邊，秦征自己也說不上來，似乎隻是下意識就這麽做了。

  見白果林還想繼續發表意見，秦征伸手指著不遠處的醫務室，“醫務室到了，你還是趕緊去找校醫吧！”

  可白果林卻沒有第一時間進門，而是轉過身去與秦征對視，然後鄭重其事道：“在箬箬小姐的心裏，你是很重要的人，她刪除你的時候一定也很難受，你就沒有想過去找她嗎？”

  見秦征沉默不語，白果林便不再多說，而是推開醫務室的門走了進去。

  可校醫隻簡單檢查了一下他的情況，便一臉無奈道：“你還是趕緊去醫院照個片吧，我可不敢給你亂搞，到時候留下後遺症，問題就大了。”

  說完這句話，校醫直接幫他打了個120，掛斷電話之後嘴裏還不停念叨：“你這一看就是和人打架鬥狠，結果卻遇到了高手，才把自己搞成如今這幅模樣，你去找專業的骨科醫生，讓他幫你複位就行了，問題應該也不是很嚴重的。”

  白果林低著頭一言不發，直到他發現站在門口的秦征，才說：“醫院的人會來接我，你不用跟著了。”

  校醫立即皺著眉道：“他不跟著去，一會兒誰幫你掛號交錢取片子，你是準備靠自己這兩隻脫了臼的手？”

  白果林：……

  最終，秦征還是將白果林送去了醫院，掛號繳費做了一番檢查之後，江洲陪同他去見了骨科醫生。

  骨科醫生隻略微掃了一眼片子，便過去查看白果林的兩隻手，然後“咦”了一聲。

  護士立即問：“是有什麽問題嗎？”

  骨科醫生搖頭，“沒什麽問題，隻是這手法看著有些眼熟，很像是我之前一個學生的傑作。”

  聽見“傑作”兩個字，白果林的嘴角就忍不住抽了一下。

  骨科醫生卻興致勃勃道：“你也知道我每周都要去大學開講座的，之前我帶過一個叫趙強的學生，這孩子向來是一整顆心撲在醫學上麵，他對人體骨骼非常熟悉，曾經有人販子想要搶小孩，他就是這樣卸掉了人販子的兩條胳膊，然後報警等警察過來的。”

  白果林聽他喋喋不休，很想問他什麽時候才能給自己接骨，可他還沒問出口，骨科醫生就突然動手了，在那個瞬間，他又聽到自己手臂骨頭響的聲音。

  骨科醫生說了句：“試著抬一下你右手的胳膊。”

  ===第73節===

  白果林狐疑的動了動，驚喜道：“我的手好了？”

  骨科醫生翻了個白眼，“嗯，確實是好了，但暫時別提重物，也別進行大幅度的運動，不然搞成習慣性脫臼，那可就太好玩了。”

  白果林：……

  骨科醫生繼續和護士閑聊：“說起來，我那個學生現在研究生都快畢業了，也不知道那兒發展了。”

  小護士立即嘴甜道：“既然是周老您都看好的學生，那肯定是前途無量的嘛！”

  被稱作周老的骨科醫生卻搖頭苦笑道：“那小子憨的很，又不太會說話，估計是想找個女朋友都很困難，還想前途無量？做夢去吧！”

  小護士開玩笑道：“您那麽看好他，不如幹脆替他引薦一下，讓他來咱們醫院唄！”

  骨科醫生樂嗬嗬道：“我看你是想脫單，才穿攛掇我讓那小子來的吧！不過那小子長得其貌不揚，看起來還挺著急，你多半看不上眼。”

  說這句的時候，骨科醫生又突然行動，替白果林接好了另一邊的胳膊。

  白果林又小幅度的活動了一下胳膊，發現自己脫臼的關節確實接好了，於是立即和骨科醫生道歉。

  骨科醫生斜睨了他一眼，“你還是去感謝那個卸掉你胳膊的人吧！”

  白果林：……

  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骨科醫生冷哼一聲：“別不服氣，拆你胳膊的人絕對是高手，對方要是稍微做點小動作，你這胳膊即使不被廢掉，也絕對夠你喝一壺的。”

  白果林小聲反駁：“她不是學醫的，而是和我一樣大的學生。”

  骨科醫生眼睛一亮，“小小年紀就有這個手法，是個好苗子呀！你說她不是學醫的，那她家裏也多半有學醫的人，不信你自己去打聽打聽。”

  白果林：……

  他看見江蘺就來氣，又怎麽可能去打聽有關江蘺的事情。

  不過江蘺也實在是太厲害了，比腦子自己肯定是比不過她的，打架也不是她的對手。

  白果林一時之間有些迷茫，因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才能給江蘺找不痛快。

  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

  另一邊，錢老師把江蘺喊道辦公室之後，就一臉無奈的去聯係兩個學生的家長。

  白果林的家長倒是很快就聯係上了，接電話的是白果林的父親，他表示會立即來學校。

  至於江蘺家長的電話，打是打通了，可他打了兩遍，對方都不肯接。

  江蘺小聲道：“我小舅舅應該是在實驗室，那手機可能大概率不在身邊。”

  錢老師似笑非笑道：“那你自己想辦法，聯係一下你小舅舅？”

  江蘺沉默兩秒鍾，動作緩慢的點頭。

  之前學校要求留家長的電話號碼，還說最好不要留爺爺奶奶輩的，於是她便留了小舅舅的號碼。

  留號碼的時候她還曾想，自己應該也麻煩不到小舅舅，卻不曾想，這麽快就被打臉了。

  江蘺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開始撥打小舅舅的號碼。

  錢老師又露出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喲，之前手機被收了，現在有了經驗，竟然還隨身攜帶了？”

  江蘺：……

  之前把手機放在宿舍，那是因為下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若是將手機裝在兜裏，運動的時候會非常不方便，今天又沒有體育課，當然不用考慮這個問題了。

  研究所裏，封豈所在的實驗室房門緊閉，被他放在外麵的手機，卻一直響個不停。

  一開始，方彤和趙強發現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便都沒去理會，反正他們是不敢去打擾正在做實驗的封教授。

  那個陌生號碼隻打了兩次，手機鈴聲第三次響起的時候，方彤和趙強卻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因為他們發現，封教授的手機上顯示著“小梨子”三個字。

  方彤蹙眉道：“小師妹該不會是有什麽急事吧？”

  趙強點頭，“多半是，可封教授現在在做實驗啊！”

  方彤提議：“要不然你去叫他？”

  趙強麵無表情的回：“你怎麽不去叫？”

  方彤：……

  她看出來了，趙強隻是情商很低，人卻一點兒也不傻。

  手機鈴聲響個不停，趙強歎了口氣，說：“既然是小師妹的電話，那咱們接一下應該是沒問題的。”

  趙強手指滑向接聽建，並第一時間道：“小師妹，我是你趙強師兄。”

  教師辦公室裏，江蘺微微愣了一下，才問：“我小舅舅不方便接聽電話嗎？”

  趙強“嗯”了一聲，“封教授在做實驗，你是有什麽急事嗎？”

  “其實也不是很急……”江蘺一句話沒說完，就聽到錢老師重重的咳嗽聲，於是她趕緊話鋒一轉，“其實也挺急的，就是吧……我把同學的胳膊給卸掉了，現在……被請家長了。”

  趙強：……

  “師兄，你待會兒和我小舅舅說一聲，讓他有空的時候來一趟學校吧！我現在還被班主任扣在辦公室裏呢！”

  因為趙強師兄經常投喂自己，江蘺和他賣慘的時候，那是一點兒心理負擔也沒有。

  趙強愣了半天，才說了個“好”字。

  掛斷電話之後，趙強露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方彤好奇道：“小師妹剛剛說了什麽？”

  趙強沉默好幾秒鍾，才開口道：“小師妹說，她把同學的胳膊卸了。”

  方彤露出震驚的表情，“對方的胳膊斷掉了？”

  趙強緩緩搖頭，“應該隻是關節脫臼了。”

  方彤挑眉，“應該？”

  “暑假的時候，我見小師妹對人體骨骼感興趣，就送了她一套仿真模型，還……順便教了她，怎麽卸掉別人的關節，並告訴她，必要時候可以用來防身。”

  方彤：……

  過了半天，她才用同情的眼神看趙強，“封教授很寵小師妹的，應該也不會對小師妹發火。”

  至於會不會對趙強發火，那就要看趙強的造化了。

  趙強思考的卻不是這個，他看著方彤，皺眉道：“小師妹說她被請家長了，可我覺得，封教授肯定是短時間不會出實驗室門，按照他往常的習慣，也至少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方彤也忍不住皺眉，“那怎麽辦？小師妹該不會被她們老師為難吧？”

  趙強深呼吸兩次，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我先過去吧，反正我看起來比較老，應該可以冒充一下家長的。”

  方彤：……

  你隻是看起來比較老，但是卻一點兒也不帥啊！

  趙強和小師妹站在一起，誰也不會覺得他是小師妹的家長吧？

  不過，方彤覺得自己的情商比趙強稍微高那麽一些，所以她肯定不可能當著趙強的麵說這種話。

  見方彤沒反駁自己的提議，趙強立即收拾東西，前往閩江一中了。

  二十分鍾之後，趙強出現在教師辦公室裏。

  錢老師露出詫異的表情，“你是白果林的家長？”

  白果林看起來那麽壯，他的家長竟然如此瘦弱嗎？

  趙強立即搖頭，“不是的，我並不認識什麽白果林。”

  聽了他的話，錢老師的表情由詫異轉為震驚，“難道你是江蘺的家長？”

  趙強默默點頭。

  錢老師：……

  這真的是江蘺的家長，而不是她花錢雇來湊數的嗎？

  倒不是說他不相信學生，而是他始終相信基因的強大。

  江蘺這孩子雖然暴躁了那麽一點點，那長相是絕對沒得挑了。

  至於眼前這位嘛，算了，不說也罷！

  趙強應付完了錢老師，就立即將視線轉向一旁站著的江蘺，他覺得自己小師妹一定是受了委屈的，於是趕緊主動承認錯誤道：“老師，這件事情不是小……不是她的錯，拆人關節的方法，都是我教她的，她……”

  錢老師忍無可忍的打斷他，問：“你今年幾歲了？”

  趙強愣了一下，如實道：“二十三歲。”

  錢老師：……

  二十三歲的人，長得像是三十三歲，情商卻最多隻有十三歲。

  他再一次懷疑，這根本就不是江蘺的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