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體考結束之後，學校為了讓學生好好調整一下，便安排了當天上自習，準備接下來的模擬考試。

  江蘺沒回教室上自習，而是直接去了李主任的辦公室。

  她和李主任提出調監控，給出的理由是她長跑時摔倒了，卻沒看清誰誰扶了她，她想調監控看看，好去感謝對方。

  這麽簡單的要求，李主任當然不可能拒絕，他立即就帶了江蘺去監控室，讓監控室的老師幫著調監控。

  因為知道具體時間，所以監控很快就被調出來，可當李主任看清監控畫麵之後，臉色一下就變了。

  一開始看見沈棉伸腳絆江蘺，他還覺得可能是攝像頭拍攝的角度問題，擔心冤枉了沈棉。

  可緊接著，他就看到沈棉衝到終點線之後，轉身露出挑釁的表情，還衝著江蘺豎中指。

  兩個鏡頭組合起來看，沈棉故意絆倒江蘺的事情，已經是證據確鑿了。

  李主任轉身看著江蘺，“你是不是之前就懷疑過，是有人故意絆倒你的？”

  江蘺非常坦誠的點頭，“隻是懷疑，並不確定。”

  所以即便後來童亦說他親眼看見沈棉伸腳絆倒自己，江蘺還是選擇了這種委婉的方式來調取監控。

  李主任頓時覺得，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大概是因為在孤兒院長大的緣故，才讓她這麽謹言慎行，若是換成別的學生，肯定會在被絆倒的那個瞬間，就吵著讓調監控，並申請重考了。

  “沈棉的事情，我稍後會處理，至於你的長跑成績，我會替你申請重考，雖然麻煩了些，但應該還有機會。”李主任聲音溫和。

  江蘺搖頭道：“不用申請重考了，我想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學習上。”

  李主任皺眉，“你長跑扣了兩分，雖然看似不多，但加進中考總成績，也是能甩掉不少人了。”

  江蘺依然搖頭，“就算我不被沈棉絆倒，也未必就能拿到滿分，如果申請重考，對別的學生不公平。”

  其實並非不確定，剛剛調監控的時候，她已經嚴格計算過時間，就算沈棉沒有絆倒她，她也絕對拿不到滿分，因為當時體力透支嚴重，她根本就不可能像別的同學那樣做出最後衝刺。

  可以說，沈棉這次是枉做小人了。

  江蘺不想把時間和精力花費在不確定的事情上麵，更何況下周就要模擬考了，她更不想勞力分神，對於目前的她來說，拿到高額獎學金，才是最重要的。

  除此之外，她還要找到那個扶她起來的女生道謝，雖然那張臉很陌生，但隻要在同一所學校，就肯定有機會碰到，但她並不準備大張旗鼓的去找，不然若是連累那個女生也被沈棉針對，就比較麻煩了。

  李主任：……

  剛剛他隻注意沈棉的惡劣行為去了，確實沒怎麽注意時間問題，但嚴格算起來，就算江蘺不被絆倒，估計也要用接近三分四十秒的時間，而且她當時狀態明顯已經不對了，根本就沒辦法像別的同學那樣衝刺，想要拿到滿分，根本就不可能。

  更何況，江蘺已經離開考場了，想要申請重考也沒那麽容易。

  見她坦度堅決，李主任也就不再勸說了。

  “沈棉的行為太過惡劣，學校是肯定會處理的，你先回去學習，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老師，好不好？”

  江蘺點頭，“謝謝李老師。”

  從監控室出去之後，江蘺沿著辦公大樓的樓梯往下走，卻在一樓的轉角處碰到了沈棉。

  沈棉看到江蘺，也是吃了一驚，但她見江蘺表情如常，完全不像是發現什麽的樣子，才微微鬆了口氣。

  沈棉麵無表情的繞開江蘺，去監控室找到老師，表示自己丟了錢包，要調取監控。

  老師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問：“是體考的時候丟在操場上了吧？”

  沈棉立即點頭，“對對對，我錢包裏放著身份證和銀那個行卡，所以一定要找到的，老師您不用管我，我自己慢慢找就行。”

  “不用找了，回去等結果吧！”

  見她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老師冷哼一聲，“小小年紀不學好，別人體考少考兩分，對你來說有什麽好處嗎？”

  沈棉：……

  原來，她已經暴露了。

  沈棉六神無主離開辦公大樓，想找江箬商量對策，卻根本找不到江箬的人。

  在極度的忐忑不安中，沈棉終於等到了學校的處理結果：記大過，當著全校同學的麵檢討，體考長跑分數清零。

  那一刻，沈棉覺得天都塌了，因為她明白在中考中這15分有多重要。

  之前箬箬申請體考免考的時候，她還覺得挺惋惜，體考成績滿分50分，可根據閩江市教育局的要求，除了殘疾人以外，其他申請免考的學生，都隻能拿到30分的及格分。

  但箬箬似乎不太在意，因為她覺得就算是正常參考，也不一定能考到30分，還不如直接免考。

  再說了，箬箬家裏有錢有勢，哪怕中考發揮失常，江叔叔也可以找關係讓她進英才班。

  她和箬箬是不一樣的，她家境普通，父母也都隻是普普通通的國企工作人員，根本沒什麽人脈。

  她的未來，隻能靠自己去奮鬥。

  沈棉雖然看似大大咧咧，實際卻是個挺要強的人，她知道自己文化課的成績不如箬箬，但好在有體育方麵的優勢，隻要中考正常發揮，她是有可能去一中英才班的。

  可現在長跑的15分沒有了，別說是英才班了，她能不能進一中的實驗班都難說。

  若是讓父母知道她丟掉這15分的原因，一定會罵死她的。

  沈棉跌跌撞撞的去了教師辦公室，雙眼通紅的看著班主任何老師，懇求道：“何老師您幫我想想辦法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做這種事情了。”

  何老師皺著眉頭揉太陽穴，“我不知道你和江蘺之間有什麽矛盾，但不管怎麽樣，你都不應該在長跑的時候故意絆倒她，如果是平時也就算了，這可是體考，那是要記入中考總成績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我也是一時糊塗，何老師你幫幫我吧！”沈棉帶著哭腔。

  何老師歎了口氣，“你的處分是李主任下的，我幫不了你。”

  見沈棉魂不守舍的樣子，何老師有些於心不忍，“你去找江蘺道歉，求得她的原諒，接下來這段時間也好好表現，爭取在中考前把記過處分給消了。”

  至於長跑成績清零這件事，是不可能有任何轉圜餘地了，否則李主任也不會被稱作“閻王李”了。

  誰都知道，李主任喜歡成績好的學生，但他更看重學生的品行。

  誰去幫沈棉說情，那不是往槍口上撞嘛，她是不可能去的。

  沈棉在體考中惡意絆倒同學的通報批評一出來，簡直驚呆了班上的所有人。

  之前沈棉和江蘺鬧矛盾的事情，班裏的人都知道，可大家怎麽都沒想到，沈棉竟然會在體考的時候給江蘺使絆子。

  在大多數人眼中，沈棉雖然有些咋咋呼呼的，但卻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平時大家有事情請她幫忙，她也基本不會拒絕。

  這樣的一個人，真的會在體考中惡意絆倒同學嗎？

  可如果情況屬實，那江蘺也太倒黴了，要是將來因為這兩分的差距與心儀的學校失之交臂，她會恨死沈棉的吧！

  然而，大家還沒來得及去安慰江蘺，有關沈棉的處分就先下來了。

  這時候，大家又覺得江蘺不需要安慰了，因為相比於隻丟掉兩分的她，明顯是長跑成績被清零的沈棉更慘。

  若說沈棉的成績能好到不在意那15分的程度，大家也不會去同情她。

  可偏偏沈棉的成績就是不上不下的，就算不丟掉那15分，她想考一中英才班也挺懸，現在一下少了15分，她能不能進一中實驗班都兩說了。

  而且沈棉還被學校給記過了，如果畢業之前不能消除記過處分，記過檔案是會跟著她進高中的，到時候肯定會影響高中老師對她的第一印象。

  班裏那些和沈棉關係不錯的學生，都覺得學校對沈棉的處分太重了，忍不住用譴責的眼神看江蘺。

  他們認為，如果不是江蘺去找李主任大吵大鬧討說法，沈棉肯定不會被處分的這麽重。

  坐在江蘺前排那個叫周立的男生，就趁著童亦不在教室的時候，轉過頭質問江蘺，“你不過是被扣了兩分而已，卻害得沈棉的長跑成績被清零，你就不覺得內疚嗎？”

  江蘺的視線從資料書上離開，看著眼前自以為很正義的男生，反問：“如果有人殺你未遂，隻害你受了輕傷，他卻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你會覺得內疚嗎？”

  男生一張臉漲的通紅，有些惱怒道：“你這是偷換概念！沈棉對你做的事情，根本就沒那麽嚴重，而且就算你不被她絆倒，也不一定就能拿到滿分。”

  江蘺知道和這樣的人說不通，“這些話，你留著去和李主任說吧，他或許會覺得你說的有道理，然後撤銷對沈棉的處分。”

  周立：……

  他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去找閻王李說這些話！

  男生偃旗息鼓，江蘺卻層勝追擊：“我還以為你多有正義感呢，原來也不過是欺軟怕硬啊！”

  周立：……

  欺軟怕硬？

  要是江蘺這都算是軟，這學校裏怕是也沒幾個強硬的人了。

  親眼見到江蘺強勢的一麵，原本想替沈棉“伸張正義”的那些人，都一個個偃旗息鼓了。

  沈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裏緊緊捏著中性筆，強忍著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她現在已經後悔去招惹江蘺了，可是讓她去和江蘺道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因為她知道，就算她向江蘺道歉，求得江蘺的原諒，她的長跑分數也回不來，處分更是不可能立即被撤銷。

  既然如此，還做這些無用功幹什麽呢！

  江箬也是眉頭緊鎖，她是想幫沈棉的，並且她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了哥哥，讓哥哥幫忙想辦法。

  可是哥哥卻告訴她，這是沈棉自作自受，讓她別摻和進去，也別去招惹江蘺那個神經病。

  江箬根本不知道，江洲在學校小樹林裏被江蘺威脅的事情，還以為哥哥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寵著自己了。

  說實話，她挺難過的。

  看著沈棉難過的樣子，江箬沒有聽江州的話，當天晚上回到宿舍，她便拿出手機給封韻打電話。

  在江箬的敘述中，是沈棉和江蘺鬧了點小矛盾，然後一時衝動絆倒了江蘺，但是她現在已經意識到錯誤，也早就後悔了。

  現在沈棉的長跑成績被取消，記過的處分也已經下達，在之後的批評大會上，還要當著全校的同學念檢討，這對一向好強的沈棉來說，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封韻知道江蘺被絆倒的事，自然會忍不住擔心，直到聽江箬說她並沒有受傷，體考成績也沒受到太大影響之後，才微微鬆了口氣。

  可當江箬說到沈棉被處分，班裏的同學都覺得江蘺小題大做，得理不饒人的時候，她又忍不住皺眉。

  之前她就擔心，女兒從小在孤兒院裏長大，為人處世方麵難免會有所欠缺，想不到她擔心的事情很快就成了現實。

  沈棉她是見過的，挺開朗的一個小女孩兒，每次見麵都會甜甜的叫她阿姨，和箬箬形影不離的。

  小蘺和她鬧矛盾，想必是有什麽誤會吧！

  想到此處，封韻提議道：“要不然你這周末把綿綿請到家裏，我好好和小蘺說一說，爭取化解她們的矛盾，然後再去和學校申請，消掉綿綿的記過處分。”

  “不用了。”江箬立即拒絕，可她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又趕緊解釋道：“小蘺剛剛回來，如果我們這樣做，她肯定會覺得我們都在幫著綿綿，她會難過的。”

  她絕對不能帶沈棉回家，不然若是被沈棉看出自己不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女兒，她之前撒下的謊言就被揭穿了。

  聽了江箬的話，封韻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提議欠妥，她歎了口氣，無奈道：“那等周末的時候，我再好好和小蘺談談吧！”

  江箬原本是想說服封韻，讓她來學校給沈棉消掉記過處分的，可兩人通話之後她才意識到，媽媽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對自己有求必應了。

  雖然媽媽答應和江蘺好好談談，可江箬知道，那不過是無用功罷了，因為江蘺並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讓江箬更難受的時候，今天通話的時候，媽媽沒有像以前那樣關心她在學校的生活，反而引導著她說了很多有關江蘺的事情。

  她忍住心底的酸澀，和媽媽說了很多有關江蘺的事情，其中包括江蘺和童亦成為了同桌，以及兩人相處的一些細節。

  掛斷電話之後，江箬趴在枕頭上，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

  此時她終於明白，就算父母和哥哥一再保證過，他們會一如既往的寵愛自己，可有些東西，就是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