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洛陽行 第一百章 狄仁傑
作者:吉日      更新:2020-04-01 02:57      字數:3694
  傍晚時分,盧小閑在客棧裏來回踱步,他在等待張猛的消息。

  白天偶遇的那個老者,肯定不是個簡單人物,洛陽城不比潘州,形勢錯綜複雜,容不得出現半點差池,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所以,盧小閑必須要搞清楚老者的身份。

  張猛回來了,向盧小閑講述了尾隨老者的詳細經過。

  “什麽?狄府?”

  姓狄?盧小閑心中一動,自言自語道:“莫非他就是狄仁傑?”

  狄仁傑在後世的名氣,那可是太大了,估計沒有人不知道他的。

  張猛點點頭道:“沒錯,我問過街邊的小販了,他是叫狄仁傑,還說是當朝宰相,不過前些日子被罷了官!”

  “狄仁傑!”盧小閑嘴裏念叨著,臉上不由浮現出一絲笑意來。

  自己正發愁如何替李千裏打聽消息呢,這狄仁傑就送上門來了,他既然做過宰相,朝廷的內部關係肯定是門清,不用白不用。

  ……

  洛陽城尚善坊,是正對著進入皇城的天津橋。 太史監、崇賢館、宗正寺、內仆局等官方衙署設置在這裏,太平公主和武三思的府第也在這裏。

  尚善坊與修文坊相臨的一麵,有一個不起眼的府第,大門的牌匾上書寫著“狄府”二字。

  府第的主人名叫狄仁傑,此刻正在書房內沉思。如果盧小閑見到他一定認識,正是白天在龍門山上偶遇的那個老者。

  一個月前,狄仁傑還擔任鳳閣鸞台平章事地官尚書,是名符其實的宰相。可現在,他被罷官在家,沒有了任何職務。

  若是真的犯了錯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因為被酷吏誣告而丟官。每每想起這一點,這讓狄仁傑心中就有些忿忿然。

  ……

  一個月前,來俊臣誣告鳳閣鸞台平章事地官尚書狄仁傑、鳳閣侍郎任知古、冬官尚書裴行本等七人合謀造反。

  隻要涉及“謀反”二字,武則天總是心驚肉跳,極為敏感,恨不打一處來,當即頒詔準奏,令來俊臣從速審理此案。

  當天下午,六位重臣被抓捕入獄。來俊臣為了從速結局,避免夜長夢多,公布了一條坦白從寬的條文:問即承者,例得免死。

  刑訊室裏,爐火熊熊,油鍋裏的熱油被燒得翻著花兒向上冒。各種刑具一字兒擺開,地上、牆上、刑具上血跡斑斑,打手們光著上身,氣勢洶洶。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逼人的殺氣。

  狄仁傑等人被鐵鏈鎖著,牽進了刑訊室。

  來俊臣走過來,一一向幾個要犯介紹他的獨門刑具:“這是‘肉館餔飥’,這是“壓趕杖’,這是‘刺蝟球’,這個架子叫‘懸發薰耳’,把你的頭發係在上麵,身子騰空頭兩邊燃燒薰草熏,直到頭發燒斷了,你也就自然而然地落下來了,下麵有一大盆穢溺接著你。這是普通的一種,叫‘枷研楔擊’,但可別小看這枷研楔擊,上去以後,保叫你的腳骨立馬碎了……”

  介紹完刑具,來俊臣又道:“還有幾個絕活,我沒亮出來,單等對付那些死硬到底的人使用,不過,到現在一直還沒碰上對手,諸位若想試試,就請上吧,要不想試試,那也好辦。我早就說過,欲引人承反,奏請降敕,一問即承,同首例得減死。若堅不鬆口,頑抗到底,就隻有死路一條!”

  說罷,來俊臣踱到狄仁傑的麵前,說:“狄公,這裏頭數你官職最高,你是

  怎麽考慮的。”

  狄仁傑“坦白”的很快:“大周革命,萬物惟新,唐室舊臣,甘從誅戮,謀反是實。”

  來俊臣點點頭,喝問其他人:“你們呢?”

  其他幾人見狄仁傑都“招供”了,於是也來個好漢不吃眼前虧,齊聲說道:“我等追隨狄公,皆願承反。”

  來俊臣沒想到案子辦得如此痛快,高興得哈哈大笑,當即指示判官王德壽:“速速給他幾人錄口供!”

  關在監牢裏的狄仁傑深知,即承反狀,依法當死,等一天就離死亡更近一天,得盡快想辦法訴冤於陛下,藉以自救。他在牢房裏走了兩個來回,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狄仁傑敲敲牢門,叫來獄卒。

  “狄公,什麽事?”狄仁傑曾經當過大理丞,其斷案公正傳奇,人所敬仰,連獄卒也很佩服他。來到牢房門口,客客氣氣地問狄仁傑。

  “老陳,能不能給我拿些筆硯來,我想寫些字。”狄仁傑說。

  “筆硯?”獄卒老陳抓抓頭,說:“這小人可不敢作主,紙墨筆硯進監牢控製得很緊,必須當班的判官批準才行。”

  “誰當班?”

  “王德壽王大人。”

  “麻煩你給王判官說一聲,就說我有一些事情想交代一下。”

  獄卒老陳答應一聲走了。

  王德壽聽說狄仁傑尚有未交代完的事,也非常高興,忙帶上紙墨筆硯來到監牢裏。“狄尚書,你想寫些啥?”

  狄仁傑站在牢裏,隔著柵欄門作揖道:“自從入獄以來,判官對我照顧得非常好,吃穿都沒受什麽委屈。仁傑心中感動,想多交代一些事情,以報答判官大人。”

  王德壽即命獄卒打開牢門,把紙筆墨硯遞進,還特意讓獄卒弄來一張小桌子,放在牢房裏,讓狄仁傑沉住氣地書寫。

  見王德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站在旁邊不走,狄仁傑笑道:“我得慢慢考慮考慮,慢慢寫,判官有事就先忙去吧。”

  “好,好,你忙你忙,我走我走。”

  等王德壽和獄卒走後,狄仁傑拆開被頭,撕下一塊布帛,鋪在桌上,援筆寫道:

  光遠吾兒:父陷牢獄,為人所誣,旬日之間即死。可速持書赴闕,以告皇上,求今上召見為父,以鳴我不白之冤也,父字。

  寫完後,狄仁傑把帛書疊起來,從線縫間塞進棉衣裏,整理完畢,然後敲敲門,叫遠方看守的獄卒。

  “狄公,又有什麽事?”獄卒走過來問。

  “天熱了,麻煩你把棉衣交給我家人,去掉裏麵的棉花,改成夾襖。”

  獄卒麵有難色,說:“按規定這事也得跟王判官匯報。”

  “請務必幫忙。”狄仁傑說。

  王德壽聽說狄仁傑想換件單衣,豈有不同意的,手一揮,命令獄卒:“跑步前進,速把棉衣送到狄公家。”

  狄仁傑的兒子狄光遠聽了獄卒的一番話,覺得有些蹊蹺,如今才二月天,時方寒冬,如何說熱,難道是獄中生了火爐不成,按理說寒獄更冷。

  送走了獄卒,狄光遠拿過棉衣一把撕開,翻檢一下,果然在夾層裏找得帛書。捧讀父親的手書,光遠的眼淚就下來了,當即決定持書詣闕訴冤。

  狄光遠急急火火趕到宮門口,向值班的內侍說:“我是地官尚書狄仁傑的兒子狄光遠,有非常事變,要緊急求見皇

  上!”

  內侍不敢怠慢,急忙上報給武則天,武則天當即傳旨狄光遠晉見。

  入了朝堂,三叩九拜之後,狄光遠把父親寫的帛書呈上,請求武則天召見父親,允其當麵訴冤。

  武則天決定親自審理此案,傳旨將狄仁傑等人押至朝堂。

  狄仁傑等人就被提到朝堂,七人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武則天問:“既稱冤枉,何承反也。”

  狄仁傑答道:“不承,則已死於拷掠矣!”

  武則天又問:“那為什麽又要寫謝死表?”

  七人一聽,忙異口同聲地說:“無之!”

  “無之?”武則天冷笑一聲,命上官婉兒拿出謝死表,拋到七人的跟前,問:“這是什麽?明明上麵都有你幾個人的簽名。”

  七人搶過謝死表一看,大喊冤枉,說:“這謝死表是偽造的,是假的,是想欺蒙皇上的。”

  “假的?”武則天命上官婉兒對七人的筆跡。

  上官婉兒拿來紙硯筆墨,讓七人各寫一行字,仔細地一一核實後報告說:“啟奏陛下,謝死表確不是此七人所寫。”

  武則天一聽,怒問尾隨七人而來的來俊臣:“這謝死表是怎麽回事?”

  來俊臣早在一旁惶惶不安,見女皇喝問,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磕幾個響頭說:“此七人承反以後,拒不寫謝死表,臣又不敢動刑,不得已而私偽之。”

  “不敢動刑,你也不能偽造別人的謝死表!”武則天訓道。

  “臣知錯必改,下次,下次一定不敢了。”來俊臣擦著額上的冷汗說。

  “來俊臣身為禦史中丞,辦案不慎,扣其兩個月的俸祿。”

  武則天認為來俊臣有功於國,自然不舍得拿他開刀,隻是象征性地給個處罰,做了個樣子。

  狄仁傑見案子一翻,隻是眼巴巴地看著武則天,等待武則天下赦令,官複原職。

  武則天卻指著他們幾人沉聲說道:“按我朝律法,即為被告,無論有罪無罪,一律要受免職處分。”

  狄仁傑雖心裏對武則天的判決憤憤不平,但好歹都撿回了一條命,也不再辯什麽,隻得跪地磕頭,口稱謝恩,一齊下殿去了。

  ……

  被免了官的狄仁傑心情頗為沮喪,去龍門山閑轉,排遣心中的鬱憤,沒想到卻遇見了盧小閑。

  雖然隻是短暫的一麵,但盧小閑卻給狄仁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勾起了狄仁傑的好奇心。

  正在沉思間,狄府的管家輕輕推門而入。

  “怎麽樣?打聽清楚了嗎?”狄仁傑望著管家問道。

  “打聽清楚了!”狄管家趕忙道,“他們住在新源客棧,我找掌櫃核實過,他們是五日前來到洛陽的,是潘州開出的路引!”

  “五日前來的……潘州……”狄仁傑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在想些什麽。

  “老爺!”狄管家悄聲道,“他們倆一大早便去了龍門山,我讓小二打開了他們的房間,在桌上找到了這個,您看看不知有沒有用?”

  狄管家手中拿著一張絹紙,狄仁傑接過來,看了好半晌,眉頭越蹙越緊。

  良久,狄仁傑站起身來,對管家吩咐道:“備車!”

  “老爺,去哪?”

  狄仁傑吐出了三個字:“龍-門-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