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作者:吉日      更新:2020-04-01 02:56      字數:4418
  光陰似麵,日月如鍋,一晃八年時間過去了。

  如果不是偶爾的回憶,盧小閑甚至都已忘記,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的。

  八年前,因為瘴氣和銀環腹蛇,盧小閑和張猛被迫做了缺德鬼的奴仆兼徒弟。

  在缺德鬼的不斷折磨下,他們的體魄變得強壯了。尤其是張猛,一身肥肉掉的幹幹淨淨,取而代之的是健碩的疙瘩肉。

  盧小閑的性情也變的越加沉穩,早已不複當年的幼稚和青澀。走過這麽長一段路,回頭再看看,才發現原來那些痛得快要死去的事情,是可以一笑而過的,

  如今,瘴氣與銀環腹蛇對盧小閑和張猛來說,已不是什麽障礙,但他們一直老老實實待在望雲山,一刻沒有離開過。

  盧小閑心中有一個願望:必須徹底打敗缺德鬼,真正挺起胸膛來。

  打敗不打敗缺德鬼,張猛並不感興趣,隻要能吃飽飯,隻要能和盧小閑在一起,他就知足了。

  ……

  清晨,盧小閑和張猛走出了屋子,白公子已在屋外等候了。

  自從他們倆習練了《天罡訣》,白公子就再也沒機會用自己的方式叫他們起床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白公子也接納了盧小閑和張猛,不再像八年前對他們那麽敵視。

  此刻,白公子忽閃著毛茸茸的大尾巴,朝二人笑了笑。

  盧小閑回敬了一個微笑,一抹笑意浮現在臉上,張猛心意相通,立刻和盧小閑一起如離弦之箭般飛奔而去。

  白公子反應很快,氣急敗壞的在他們後麵緊跟狂追。

  從木屋到小河邊十裏地,盧小閑和張猛隻用一柱香便跑到了。

  盧小閑在河邊逮了幾隻青蛙,來到不遠處一個洞穴前。吹幾聲口哨,兩隻怪模怪樣的金龜,緩緩從洞中爬出。盧小閑把青蛙放到它們麵前,兩隻金龜愜意的享受著送上門的美食。

  它們倆是偶然發現的,盧小閑原以為蛇頭金錢龜是無聊的人杜撰出來的東西,直到遇見這兩隻龜,才知道世上真有這東西。他覺得好玩,便把兩隻金龜當作寵物來養。每天到河邊,盧小閑都會喂喂它們,時間久了金龜也形成了習慣。

  喂完金龜,盧小閑回到河邊,和張猛挽起褲腿,開始仔細篩選鵝卵石。

  每天起床來撿鵝卵石,而且要比前一天多撿一顆,這本是很無聊的事情,可盧小閑和張猛堅持了整整八年。

  當初裝石頭的小布袋,早已換成了碩大無比的牛皮口袋。每天揀石頭的數量,也從最初的一顆,增加到了現在的兩千九百一十顆。

  不遠處,白公子眯眼臥在地上曬著太陽。它看上去懶洋洋的,實際上它比最盡職的監工還要精明十倍。盧小閑和張猛的任何一點懈怠,都會被它盡收眼底,並且有辦法讓缺德鬼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

  當最後一顆鵝卵石放入牛皮口袋裏,盧小閑和張猛直起腰來,紮緊袋口。

  假寐的白公子突然站起來,目光神采奕奕。

  盧小閑一邊迅速穿鞋,一邊嬉皮笑臉的對白公子說:“不準耍賴喲,我還沒準備好呢!”

  白公子笑嘻嘻點點頭。

  盧小閑還沒來得及高興,白公子便率先竄了出去。

  “賴皮!”盧小閑大罵一聲,抓過牛皮口袋,扛在肩上便追。

  一牛皮口袋鵝卵石,足有三百來斤,盧小閑絲毫不覺得重。他現在隻關心如何才能追上白公子,若讓白公子先到達木屋,他和張猛肯定少不了被缺德鬼懲罰。

  山林中呈現出一副詭異的畫麵:一隻白毛狐狸在前狂奔,兩個少年背著個大口袋,在後麵健步如飛拚命追趕。

  ……

  木屋前,缺德鬼和搖風並排站立著,看著三個身影越來越近,二人心中感慨萬分。

  刀不磨不鋒利,人不磨不成器。

  八年來,缺德鬼全力打磨盧小閑這把刀,結果沒有讓他失望。

  如今,這把刀已鋒利無比,就等著出鞘散發奪目光芒的那一天了。

  木屋後

  的鵝卵石早已堆的像座山,盧小閑和張猛將牛皮口袋裏的石頭倒出來,迎著缺德鬼和搖風走過去。

  缺德鬼笑眯眯盯著盧小閑:“今天,我們吃山雀肉!”

  盧小閑淡淡點頭。

  缺德鬼從不說無緣無故的話,也不做無緣無故的事。事出反常必有妖,盧小閑知道,缺德鬼肯定不會是真想吃什麽山雀肉,他說這話必有深意。

  “咱們打個賭!”缺德鬼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樣。

  又一個詭計要上演了,盧小閑心中暗自生出警惕,表麵卻波瀾不驚,微微一笑回應道:“好啊!”

  這麽多年來,盧小閑的棱角已被漸漸磨平,身上的刺被拔掉了,學會對討厭的人微笑,學會了變成一個不動聲色的人。

  看著盧小閑淡定的表情和深邃的目光,一旁的搖風不由歎了口氣。

  隨著時間的推移,盧小閑越來越不好對付了。特別是他的處事不驚和大智若愚,有時讓搖風也覺得看不透。

  “以半個時辰為限,咱們看誰活捉的山雀多!”缺德鬼把“活捉”兩個字咬的很重。

  搖風知道,如果大師兄不設置“活捉”這個條件,盧小閑會有一百種辦法弄來無數山雀。

  “沒問題!”盧小閑不動聲色。

  “你先來吧!”缺德鬼眉頭輕輕一挑。

  盧小閑抬眼望望頭頂濃密的樹梢,不少山雀正在樹上嘰嘰喳喳叫著。

  他猛跑幾步,順著一顆樹幹手腳並用快速向上攀爬,轉眼便到七八丈高的樹杈上。沒有任何停留便高高躍起,手疾眼快掠住一隻還沒來得及飛走的山雀。重心下墜時,他順手抓住一根青藤,輕盈落下。

  從起身到落地,盧小閑跳躍騰挪一氣嗬成,能做到這一步,與每天被缺德鬼逼著爬樹是分不開的。

  缺德鬼向盧小閑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

  盧小閑如法炮製,每次都沒有空手而歸。半個時辰,總共活捉了二十七隻山雀。

  “不錯!”缺德鬼由衷讚賞,對盧小閑點點頭,“你等一會!”

  缺德鬼回到屋裏,出來的時候端著一盆稻穀,隨意灑在了地上。

  盧小閑不解缺德鬼是何意,卻並沒有詢問。

  缺德鬼對盧小閑招手:“走!我們去對弈一局!”

  屋內,缺德鬼和盧小閑坐在桌子兩邊,桌上擺好了棋枰。

  缺德鬼抬抬手,盧小閑也不客氣,拈起一枚白子點下。

  缺德鬼隨即拈起一枚黑子,落在白子旁邊。與以往厚重的棋風不同,缺德鬼從一開始就發動了攻勢。

  盧小閑雖然詫異,但依然穩如泰山,應對得法,時有妙手。

  看著麵如止水的盧小閑,缺德鬼感慨道:“還記得你剛學圍棋時,經常貪勝,每每都會大敗而歸,遠沒有現在的沉穩!”

  盧小閑更覺詫異,以前缺德鬼和他對弈,從不言語。今日不知是怎麽了,突然發起了感慨。

  “有了貪欲,必然會使人鼠目寸光,心智昏亂,焉能不敗?”盧小閑點頭承認。

  當初,如果不是缺德鬼時常把盧小閑殺的落花流水,盧小閑也學不會圍棋,更領會不到圍棋的精妙。

  在與缺德鬼的對弈中,盧小閑漸漸悟出一個道理:實力就是底氣,計謀就是轉機。

  缺德鬼一邊落子,一邊自顧自的說:“假如有一天,你離開望雲山,到了弱肉強食的俗世中,最好做一隻狼,而不是一隻兔子。如果不得不做兔子,也要跑的快,有個隱蔽安全的洞穴,還要有敏銳的聽覺。就如同下棋一樣,不會做眼,怎能治孤?”

  盧小閑越加奇怪,缺德鬼似乎話中有話,隱隱藏著什麽。

  數十手過後,盤中戰況漸趨緊迫。

  缺德鬼在右下角忽連下了兩著妙手,盧小閑登時陷入困境。

  思索良久,他終於應手,沒有跟著缺德鬼的節奏,把棋應在右下角,而是直接點到了空空的腹地。

  看到盧小閑的應手,缺德鬼讚賞道:“不錯,你終究沒讓我失望!”

  頓了頓,缺德鬼意味深長道:“對弈說穿了,就是舍小就大的過程,兩利相較取其重,兩害相較取其輕,不舍小何以就大?下棋取舍不明,輸了可以重新擺一盤。做事若取舍不明,保不準就要遺恨終生了!”

  盧小閑暗自奇怪,缺德鬼今日是怎麽了,說這麽多奇怪的話,這可不是他的風格。

  到近百手時,缺德鬼占了邊角的實地,盧小閑在中腹形成一片大空。

  略一思索,缺德鬼毫不猶豫“打入”中腹,他要防止盧小閑的大空,最終變成實地。

  盧小閑毫不示弱,將打入的那顆棋子迎頭罩住。既然進來了,就別想活著出去。

  缺德鬼早已想好每個步驟,運子如飛,嘴裏也沒閑著:“對弈如同打仗,開戰前既要抓住時機,又要把握分寸。時機稍縱即逝,分寸毫離之間,勝負往往在此一舉。就拿現在的‘打入’來說,過深會被圍殲,過淺於事無補。對弈如此,人生亦如此,故曰:棋如人生。”

  盧小閑能感覺到,缺德鬼似乎在向他暗示著什麽。但此刻棋形越來越絞著複雜,處處危機四伏,讓他根本無暇分心。

  下至二百餘手,二人依然無法分出勝負。不管哪一方稍錯一著,定然滿盤皆輸。雙方如履薄冰,慎之又慎,一步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讓人透不過氣來。

  到尾盤時,盧小閑圍住缺德鬼的一塊棋,點了他的眼,卻無法殺死,形成“雙活”。

  終局點目,兩人目數一樣。

  盧小閑看了一眼缺德鬼,沒有說話

  缺德鬼一語雙關道:“與強大的高手過著,和棋就是沒輸,大可不必為沒擊垮對手而煩惱。一味示弱,取敗之道。一味逞強,自取滅亡!”

  盧小閑不由自主點點頭。

  缺德鬼話音一轉,突然問:“藺相如完璧歸趙的那段史,你還記得嗎?”

  盧小閑當然記得。

  藺相如不畏強秦,完璧歸趙,以大無畏的精神而名垂青史。這段曆史,盧小閑不僅在後世學過。跟缺德鬼讀史時,他也曾多次為盧小閑詳細分析過。

  “其實就算相如不怕死,如果他手中沒有那價值連城的和氏璧,即使再有十個相如,秦王殺了連眼都不會眨一下,你可明白其中的道理?”

  這可是缺德鬼以前沒講過的,盧小閑若有所悟:若隻有藺相如的精神,而沒有璧,是絕不可能讓秦王屈尊取和的。

  妙,的確是妙,“妙手”總是輕靈的。

  缺德鬼的思維跳躍很快,再次話音一轉:“剛好半個時辰,我們現在可以出去了!”

  剛才對弈過於緊張,盧小閑都忘了打賭這一茬,聽了缺德鬼說這話,這才想起打賭的事情來。

  隨缺德鬼來到屋外,眼前的一幕讓盧小閑瞠目結舌:屋外黑壓壓躺了一地的山雀,不時撲棱一下翅膀。

  撿了山雀裝入籃中,粗粗一數足有百來隻,個個都是活的。

  盧小閑心悅誠服,坦然對缺德鬼說:“我輸了!”

  “處理棘手問題,有時需要另辟蹊徑,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缺德鬼考校著盧小閑,“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

  問題肯定出在稻穀上,盧小閑從地上撿起幾粒稻穀,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搖頭苦笑。

  原來,稻穀用烈酒浸泡過,山雀吃了這些稻穀醉倒了。

  這種另辟蹊徑,也就缺德鬼能想出來。

  “還記得我教你飲酒嗎?”缺德鬼眼中洋溢著笑意。

  怎麽會不記得?

  這八年來,每日飲酒不僅是他和張猛必做的功課,也成了他們二人的習慣。

  “都說酒後吐真言,酒後的言行舉止,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真性情,酒桌上也能看出人生百態。”說到這裏,缺德鬼臉上顯出一絲落寞,“有了好酒量,遲早有一天你會用的上。至少不會像這些山雀,成為別人口中的美食。”

  缺德鬼今天說話與往日大不同,有些怪怪的,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