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三章 眼力
作者:吉日      更新:2021-04-23 03:07      字數:3218
  盧小閑本來打算找家客棧住下的,可經不住鄭廣再三勸說,隻得跟鄭廣來到了早就準備好的館驛。

  鄭廣把盧小閑一行人安排停當,一抱拳說道“欽差大人遠路而來,鞍馬勞頓,您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備一桌上佳的蟹宴,好給您接風洗塵。”

  送走了鄭廣,盧小閑越想越不對勁,他和陳玄禮換上便裝,從館驛的後角門溜了出來,直奔柳香蟹酒樓。

  還沒等來到酒樓前,就見任遠上了一輛敞篷馬車,那馬車的後麵還掛著兩個巨大的蟹簍子,看馬車去的方向是去城外的黃玉山。

  陳玄禮剛要上前和任遠打招呼,卻被盧小閑攔住了。

  盧小閑抬手呼過一輛拉客的帶棚馬車,遠遠地跟在任遠的車後。

  半個小時後,兩輛馬車來到了黃玉山的山口。

  偏僻的山口竟然有一隊官兵把守,任遠點頭哈腰,對當值的軍官說了不少好話,最後又拿出了二兩銀子,那軍官一擺手,才算把他的馬車放了過去。

  盧小閑本來也想學任遠的樣子混過隘口,可是那幫官兵死活不肯,盧小閑沒有辦法,隻好扯開嗓子叫道“任掌櫃,他們不肯放我們過去,你幫我說句話啊!”

  任遠坐在馬車上一回頭,見是盧小閑和陳玄禮悄悄地跟來,隻得硬著頭皮回來,又掏了二兩銀子,這才算把盧小閑和陳玄禮帶過了山口。

  盧小閑跟著任遠,往柳沉湖而去。一路上,他們邊走邊聊,盧小閑從任遠嘴裏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湖中柳蟹的撈捕都已經被折衝府壟斷了,任遠也隻能用高價買湖中的柳蟹。

  盧小閑站在湖邊,望著混濁的湖水,眼睛裏都是懷疑的神色。逶迤的湖岸上堆積著很多黃褐色的泥土。

  兩名在岸邊巡視的官兵見盧小閑不買柳蟹,卻一個勁地看柳沉湖,覺得他行跡可疑,衝著他大喝一聲,道“幹啥的?”

  任遠一見盧小閑要闖禍,急忙跑了過來,把眼睛一瞪,訓斥道“就知道偷懶,還不過來幹活!”

  盧小閑急忙回到車邊,和陳玄禮一起幫任遠把蟹簍子裝到了馬車上。

  等他們再坐車從黃玉山上回來的時候,太陽都已經壓到了樹梢上了。

  盧小閑拍了拍任遠的肩膀,笑道“今天晚上鄭都尉要請我赴蟹宴,明天任大哥可否幫小弟一個忙?”

  盧小閑想請任遠明天到館驛中做一桌蟹宴,他要回請鄭廣。

  任遠一聽叫他做菜,頓時來了精神,在偌大的玉山關中,他就不信有人做蟹宴會比他做的好!

  盧小閑、陳玄禮與任遠在城門口分手,他們回到了館驛。

  二人剛把衣服換完,鄭廣請他們赴宴的差人就到了。

  盧小閑領著江雨樵、海叔與陳玄禮來到了折衝府。

  守府的衛兵先將他們的兵器卸下,然後檢查了半天,這才將他們帶到了中廳。

  鄭廣滿麵春風,招待得非常熱情。

  折衝府內專門給鄭廣做飯的廚子名叫刁得彪,是鄭廣花重金專門從長安城魁元樓請來的。刁得彪做得一手好菜,尤擅做蟹,人送外號蟹神。

  隻見刁得彪當著客人的麵,將十隻大小一致、形正臍圓的柳蟹揮刀切開,然後下到了麻辣湯鍋裏。過了不大一會,蟹香飄出,刁得彪手裏拿了個竹夾子,將湯鍋裏的柳蟹夾了出來,然後迅速地將它們在盤子裏拚成了一隻隻整蟹。

  望著刁神眼的拚蟹技法,盧小閑不由得連連點頭。

  鄭廣自負地笑道“把十隻大小一致的柳蟹切半煮熟,然後再將它們拚成原來的整蟹,這份眼力,那可絕對是真功夫啊!”

  說到這裏,鄭廣有意無意看了一眼盧小閑道“盧大人,在下挑廚子的眼光不錯吧?”

  盧小閑一邊點頭吃蟹,一邊觀察盤子中被刁得彪切開的螃蟹,等他吃罷兩隻肥蟹,微微一笑道“這有何難,我知道他能夠快速拚蟹的原因。”

  說到這裏盧小閑指著一隻蟹身上的刀口,對鄭廣道“這些蟹身上的刀口都不是直的,被切開的角度全不一樣,隻要記住了其中一隻切蟹的角度,就可以輕鬆地找到另外半隻。”

  “想不到盧大人的眼力也是如此之好!“鄭廣不由得連豎大拇指。

  盧小閑一語雙關道“要是我的眼力不好,陛下怎麽能派我來玉山關呢。”

  聽了盧小閑這話,鄭廣差點沒被嗆著,隻得尷尬地咳嗽了幾聲。

  蟹宴一直吃到了二更,賓主盡興,盧小閑見時候不早,抱拳告辭,臨走時對鄭廣道“明天我要在館驛中擺酒宴回請鄭都尉,你可一定要光臨呀。”

  鄭廣連連點頭道“請盧大人放心,明天我一定討擾!”

  第二天,任遠剛來到了盧小閑住的館驛,鄭廣的親衛兵便將館驛層層包圍了,館驛中的兵器已經全部被親兵們收走了。

  鄭廣今天赴宴,把刁得彪也帶了過來,任遠做的柳蟹都是刁得彪仔細挑選出來的,大小個頭,分量顏色幾乎全部一樣,等任遠給鄭廣拚了三隻柳蟹端上來,刁得彪看著柳蟹身上被切得很正的刀痕,又檢查了他自己在蟹身上做的暗記,這三隻蟹拚得一點不差,都對成了原來的螃蟹。

  看來,這個任遠的眼力要比他刁得彪還要高。

  盧小閑見他們二人一副不甘心的樣子,神秘地笑道“其實任遠切蟹的秘密都在他手裏的那把菜刀上!”

  鄭廣聽盧小閑一說,急忙叫手下的親兵把任遠的菜刀取了進來,鄭廣把菜刀翻了過來,一看刀刃,先是一愣,接著嗬嗬大笑。

  原來,任遠切蟹的秘密全都在刀刃上。

  菜刀的刀頭最鋒利,刀身那部分就比較駑鈍了,而刀尾那部分根本就是沒磨的啞刃,這樣鋒鈍不一的菜刀刀鋒,切出來的柳蟹刀口自然不同,拚蟹的時候自然好認。

  盧小閑一邊大口喝酒,一邊得意道“鄭都尉,這把菜刀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山河社稷刀,它最神秘的地方卻不在那刀刃上!”

  鄭廣一聽,急忙把菜刀遞給了盧小閑,叫盧小閑指給他看。

  盧小閑拿起了菜刀,裝著醉酒,一個趔趄,把鄭廣抱在了懷裏。

  鄭廣看著盧小閑手中的菜刀就在自己的鼻子前亂晃,嚇得他驚叫道“盧大人,你醉了!”

  盧小閑搖晃著腦袋道“我沒醉,我還要告訴你這把菜刀的秘密呢!”

  盧小閑雖然口齒不清,可卻從菜刀的身上,講了一通朝廷的治國之策“鋒利的菜刀刀尖,自然用於對外禦敵;而那半快不快的菜刀中刃,可比國家的律典刑獄;而那駑鈍的刀尾,就是說朝廷處理犯了罪的有功將士時,一定要體恤再三,法外施恩。”

  聽盧小閑講完,鄭廣隻覺得心裏通通亂跳,他流著冷汗說道“盧大人,你說得太對了,你還是把菜刀趕快拿開吧!”

  盧小閑把嘴巴湊到鄭廣的耳邊,酒氣熏天道“鄭都尉,你知道湖中的柳蟹為什麽變了味道嗎?”

  鄭廣搖了搖頭。

  盧小閑冷冷道“因為有人往柳沉湖中傾倒了大量的黃土!黃土倒進了柳沉湖中,改變了原有的水質,柳蟹就變得土腥味刺鼻了。為什麽有人往柳沉湖中傾倒黃土呢?一定是有賊人在黃玉山中挖地洞,挖山洞的背後,一定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鄭廣聽完,隻覺得冷汗像小河一樣流了下來,急忙點了點頭道“請盧大人放心,我一定要把挖洞的匪人剿滅!”

  盧小閑的胳膊鬆開了鄭廣,鄭廣剛要擦汗,沒想到盧小閑搖晃著菜刀,說道“鄭都尉要是有抓不了的賊人,您說一聲!”

  盧小閑忽然掄起菜刀,刀光化作一道閃電,衝著鄭廣的腦門直劈了過去。

  菜刀的刀刃貼到了鄭廣的額頭上,鄭廣隻覺得一股冰涼的刀風直入腦中,他怪叫一聲,嚇得麵如死灰,禁不住連打哆嗦。

  而盧小閑已經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了,他身體搖晃,手中的菜刀撒手,“哐啷”一聲,砍在了倒地的板凳上。

  第二天,鄭廣病倒了。

  盧小閑回長安的時候,並沒去他府中辭行,盧小閑隻給他留下了一封信。

  等鄭廣接到這封信的時候,盧小閑領著手下人都已經騎馬走出百裏路了。

  王先生打開盧小閑留下的信,隻出信中寫道鄭廣與譙王李重福相互勾結,派人在黃玉山上修建山洞,囤積軍糧,打造兵器。朝廷對此洞若觀火,五萬大軍蓄勢以待。在這裏,鄭重警告宵小,舉兵起事之時,就是徹底滅亡之日!

  看完信件,王先生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日上三竿,折衝府中的差人也沒見鄭廣起床,等眾人掀開帳簾的時候,竟發出了一片驚呼之聲,原來鄭廣的腦袋竟裂成了兩半,黑血流了一床。他已經死去多時了。

  一輪紅日高高地掛在黃玉山的山顛,柳沉湖浪翻蟹舞,又恢複了往日的祥和,沒有人再往水裏倒髒土,很快肥美的柳蟹又該恢複到原來的美味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