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章 地道
作者:吉日      更新:2021-03-18 06:19      字數:3296
  弘智方丈立在原處,雙目微閉,神情淡漠,遠遠望去仿佛塑像。

  “姑爺,我們為何離開?”海叔忍不住問道。

  盧小閑苦笑道:“難道你有方法在那老和尚的眼皮子底下溜進塔去?”

  “什麽……還要上塔?!”海叔有些不解。

  “當然要上。”

  “可普潤已經層層看過,並沒什麽特異之處啊。”

  “如果沒有特異,如何解釋二僧先後死亡的事實?”

  “隻怕又是無功而返……”

  “這一次不會了。”盧小閑雙目炯炯,語氣平靜,“因為我已知道,元覺那一天到底看到了什麽。如果所料是真,或許今晚便可知道詳情。”

  “需要我去嗎?或許我可以幫上忙。”周賢一臉躍躍欲試。

  盧小閑看了周賢一眼,淡淡道:“你最好還是不要出麵,這事需要秘密進行,人若多了,照應不來,反而易生枝節。”

  ……

  慈恩寺旁的一條小路上走著四個和尚,其實真和尚隻有一個,那便是最前頭的普潤,另外三人跟在他身後,僧袍僧帽,正說著什麽。

  不習慣地拉了拉衣襟,江雨樵小聲抱怨道,“居然要扮成這副模樣!”

  “嶽父大人,您老人家就委屈委屈吧?”盧小閑眼觀鼻鼻觀心,一臉肅然,看起來倒真像個佛門子弟,口中卻也沒閑著。

  “阿彌陀佛,佛、法、僧是為三寶。袈裟在身,動靜有丁甲神護佑,施主你有福了!”

  不問便知,說這話的是正牌和尚普潤。

  天色己晚,寺院生活規律刻板,僧人多半已歇下。三人一路行走,並未遇上什麽事。

  剛到塔前,突然有人喝道:“站住!”

  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僧人,海叔不禁握住了僧衣中的劍鞘,盧小閑趕忙按住了他的手。

  “阿彌陀佛,是孝達麽?”

  “啊,原來是普潤師兄。”

  名叫孝達的僧人一見普潤,連忙合掌施禮:“這麽晚,師兄還不休息?”

  “不忙。你在此做什麽?”

  “寺監說道,最近寺中有歹人出沒,大家都要小心,因此要我來這裏守塔,若見到生人便搖鈴報信。”

  一邊說一邊輕輕晃了晃手中銅鈴,卻被一隻手順手按住。

  “師兄辛苦了,不如我來代勞吧。”身穿僧袍的盧小閑滿臉笑意,十分和氣。

  “這……這怎好意思?”孝達一麵推辭一麵望了望對方:“不過,你是哪一堂的師兄?我怎麽……”

  話未說完,孝達頸後已挨了一記,登時雙眼翻白,倒了下去。

  海叔抽回手,看了普潤一眼。

  普潤倒沒動怒,隻是歎了口氣,宣了聲佛號:“你們去吧,我在這裏守著。”

  點了點頭,盧小閑對江雨樵與海叔叫聲“走”,直奔塔

  下。

  月光如匹練,將整座高塔鍍上銀輝,比起白日莊嚴,又多了一份神秘。

  “那天情景你可記得麽?”盧小閑走到塔前,站了下來,對海叔道,“這是你的位置。”

  又向另一邊走了幾步,“元覺在這裏。”

  “對。”

  “嗯。然後呢?”

  海叔記憶中浮現出當時情景:“他說,這塔是上皇敕建,還指給我看碑文。”

  “沒錯。”退了兩步,盧小閑走到碑前立定,模擬元覺動作,“我記得,他剛開口就停住了,神情突然變得怪異,之後便一直魂不守舍。元覺當時很可能是發現了什麽,而凶手說不定也在現場,察覺到了他神情有異,這才起意殺人滅口。”

  “會是什麽?”

  “比如說,一處忘了拭抹的血跡,”目光落在禦賜石碑之上,“或者,一個不慎暴露的機關。”

  一麵說著,一麵伸手在石碑上緩緩撫摸。石碑表麵光潔異常,纖塵不染,似乎就在近日被特意擦拭過。

  手指觸及石碑背麵某處,猛然一推,“喀”地一聲,沉重的石碑像陀螺似地原地打了個轉,與此同時,地麵現出一個四尺見方的洞口,而原先站在那裏的盧小閑已經不見了。

  江雨樵與海叔大驚失色,連忙衝到石碑旁。洞口幽深,下麵的情形一點也看不到。

  江雨樵壓低喉嚨叫道:“小閑!小閑!”

  卻靜悄悄沒有任何回應,江雨樵與海叔相視一眼,心知不妙,咬了咬牙,二人縱身躍入。

  落腳處離地麵也隻一人多高,二人一個踉蹌之下又順著一條向下的通道溜了下去,登時手忙腳亂,雙手到處亂抓,卻找不到一個可供支撐抓握的地方。

  開始還能勉強維持平衡,到後來便連滾帶爬,直到“咚”地一下,撞到一處牆壁一樣的障礙才停止下來。

  頭暈眼花之餘,海叔好不容易才爬起身,耳邊卻聽到有人“哈”地一聲,似乎忍不住笑。

  海叔連忙手摸腰間,所幸劍還在,順手抽出握在手中,叫道:“姑爺!你在哪裏?”

  “在這。”

  海叔身後傳來一聲懶洋洋的答話,隨後亮起一星光芒。

  海叔霍然轉身,看見盧小閑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正用手中引火木點燃鬆明。

  仔細看時,盧小閑雖然散著頭發,僧帽已經不知扔到了哪裏,但卻滿是笑意,想必方才遭遇和江雨樵與海叔一樣。

  江雨樵緊張地問道:“小閑,你沒事吧?”

  “嗯,還好還好。”

  江雨樵與海叔這才鬆了口氣。

  江雨樵小聲抱怨道:“剛才怎麽不答話?提醒一下也是好的,害得我老人家摔這一大跤。”

  站起身來,盧小閑撣了撣身上塵土:“我本以為嶽父大人與海叔武功高強,

  不會像我這般狼狽!”

  “你……”江雨樵雖然知道盧小閑是故意的,卻無法發作。

  盧小閑又若無其事接道:“我一人身在地底,漆黑一片,情況不明,怎敢隨意答話暴露目標?自然是找個角落先行躲藏。”

  盧小閑說的也有道理,江雨樵不再計較,他突然覺得手掌微微刺痛,舉到眼前一看,卻是方才撐在地上的時候擦破,數道青黑苔痕。

  回頭望去,坡道上痕跡宛然,長滿青苔,難怪如此溜滑。

  “這就是淨修、元覺手上印痕的來曆。青苔不僅生長在山中,地下陰濕處也有。”盧小閑舉著鬆明向上照了照,側壁有水珠滲出,“此處泥土本來幹燥,但上方正好是竹管水槽的所在,年深日久,積下了厚厚的青苔。”

  “也就是說,他二人也來過這裏!”海叔大是興奮,“果然沒有找錯!”

  盧小閑無精打采地看了海叔一眼,說出來的話卻似當頭一盆冷水:“不但來過這裏,還是死在這裏。”

  周遭黑暗,唯一光源就是盧小閑手中的鬆明。周圍牆壁都是泥土夯成,似乎年月久長。

  “塔下為何會有這個地道?看起來倒像比寺廟還要古舊。”

  “不奇怪,佛門寺塔常有地宮一類,用來收藏秘寶聖物。我猜測,這地道確是以前就有。”

  向前走了兩步,前方出現一條通道,黑漆漆不知通向何方。通道口高不到五尺,狹窄僅容一人。好在鬆明依舊燃著,並無空氣稀薄的跡象,想必內中另有通風之處。

  “來。”

  盧小閑毫不猶豫地彎下腰,躬身走了進去。江雨樵與海叔則在身後緊緊跟隨,心中稍有忐忑,但看盧小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隨即寧定下來。

  泥土氣味撲麵而來,幾乎讓人有一種進入墳墓的錯覺。盧小閑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四下觀看,腳步卻未停,四周寂靜得隻聽到二人呼吸。

  跨過地上一道石坎,“呼”地一聲,有風撲麵而來,迅速後退一步,伸出另一隻手,護住火光。眼前已到了一個略微開闊的所在,寬約七步,正對一間石室。

  “看!”

  海叔抑製不住低呼出聲,石門以及門旁地麵,到處都是暗褐的血跡。

  “嗯,看來那日淨修被殺,就是這裏。”盧小閑不動聲色地俯身察看地上印痕,而後又站了起來,伸出手。

  “海叔!劍給我!”

  海叔連忙遞過。盧小閑示意海叔站在一邊,先仔細看了看石門周圍,確定之後,將刀插入門縫一扳,立即閃身。如前所料,並無機關暗器之類,這才來到門前將之拉開。

  掃視室內,乍一看,空空如也,但地麵有痕跡,像是新近有人來過。

  搖了搖頭,盧小閑道:“看來你我來遲了。這

  裏原本應當有奇特物事,也許是寶藏,也許是其它。淨修與元覺,應當就是先後發現了這裏的秘密而遇害。”

  正要向內走去,盧小閑臉色突然一變,轉頭道:“小心!”

  話剛出口,沉重的石門已向海叔倒了下來。不及多想,海叔順勢一滾,轟地一聲,石門落地,震得黃土飛揚,還沒起身,一件冰冷的東西已經搭上了自己的咽喉。

  感覺到喉頭傳來徹骨寒意,海叔不敢有絲毫動作。他勉強側過頭,順著筋肉幹枯的手,看到一人灰衣衣袖,手中利刃隱隱閃耀。

  盧小閑歎息隨之響起:“既入佛門,何必執著?”

  陰影中的人點住了海叔的穴道,過了片刻,才用嘶啞的聲音道:“世人皆執著,豈獨於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