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醉春閣
作者:吉日      更新:2020-11-24 03:58      字數:3189
  醉春閣的院子頗大,人卻出奇地少。

  一進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層高的主樓,一層用於歌舞表演,二層為繡樓,是專為那些歌妓住的,當然也為了留宿客人方便。

  主樓朝著大門這一麵,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紅燈籠,襯出四周的灩灩這之色,讓人忍不住遐想連篇。

  盧小閑沒有像往日一樣,直接拿出畫像來,而是負手進入了醉春閣的大堂。

  一進門,如來了到另一個天地,喧嘩熱鬧燈火輝煌,與前院的冷清寂靜鮮明對照。

  大廳裏早已熙熙攘攘地坐滿了人,各色人等應有盡有,他們忙中偷閑,閑中得樂,來這裏便是為了這一刻的歡樂。

  四下瞅了瞅,偌大的廳堂竟然連個空桌都沒有,唯獨角落裏的一張方桌邊隻坐了一個人,盧小閑想也沒想便朝著那邊走去。

  桌旁坐的是年輕人,盧小閑走了過去,笑吟吟地正要開口,卻突然愣住了。

  原來麵前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吉溫。

  “吉捕快,怎麽是你,你怎麽到這來了?”盧小閑一臉的詫異。

  吉溫一見盧小閑,嘿嘿笑道“盧公子,你這話問的,我怎麽就不能到這來?趕緊坐吧!”

  盧小閑與盧小逸坐定,隻見吉溫麵前的桌上擺著一小盤五香芸豆,一把小酒壺和一個精致的小酒杯。還有一把紅綢折扇,也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吉溫用兩指拈起一顆芸豆,扔進嘴裏,然後拿起小酒杯輕輕泯上一口,酒也不咽下,隻是含在嘴中,似乎很回味。好一會才將酒咽下。

  將酒咽下後,吉溫道“盧公子,也沒什麽好招待你的,你就湊合湊合吧!”

  盧小閑輕咳了一聲,指著芸豆和酒壺向問道“吉捕快,不知這酒菜……”

  不待盧小閑說完,吉溫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截口道,“芸豆還剩了幾顆,但酒卻沒有了,剛才我喝的那是最後一杯,實在是不好意思!”

  盧小閑頓時哭笑不得,他知道吉溫會錯意了。

  這些日子去過不少青樓,都是打聽胭脂的下落,像今日這般安穩坐在大廳內,還是頭一回。想點些酒菜和吉溫套套近乎,卻讓他誤解了。

  “吉捕快,我想請你一同飲酒,隻是不知如何點這些酒菜,可否告知一二?”

  聽了盧小閑的話,吉溫上上下下打量著二人,“盧公子,聽說你在賭坊幹事,莫不是最近發了財,不然怎麽會到這種地方來點酒菜?”

  “哦,我現在在龍氏鏢局做事!”盧小閑介紹完,又問道“吉捕快,到這點酒菜有何不可?”

  吉溫笑了“若我沒猜錯,你們是第一次來醉春閣吧!”

  “是第一次!”盧小閑老老實實承認。

  “據我所知,龍氏鏢局的趟子手,最高薪酬也就是一個月二十兩銀子!”

  “兄台說的沒錯!”盧小閑沒想到吉溫對鏢局的行情如此了解。

  “那你們知道它們值多少錢嗎?”吉溫指著桌上的酒菜問道。

  “不知道!”盧小閑搖頭道。

  “一盤芸豆一兩銀子,一小壺普通的鬆苓酒五兩銀子。你們二人一個月的薪酬加在一起,也買不了幾盤芸豆幾壺酒,何必打腫臉充胖子呢?”

  盧小逸聽了,不由瞪大了眼睛“我的天呐,這麽貴,這和打劫有什麽區別?”

  一盤芸豆外加一小壺鬆苓酒,在酒肆裏也就值五六錢銀子,誰知到這裏卻漲了十倍,怎能不讓人吃驚。

  “當然有區別了!”吉溫撇撇嘴道,“打劫犯王法,而這卻是合法的,還都是自願送上門來掏腰包的!”

  盧小逸明白了,難怪之前他們去青樓打問胭脂的消息,會遭那麽多白眼。青樓是大把花銀子的地方,不掏錢還給人添煩,不遭白眼才怪呢。

  盧小閑笑了笑,一臉誠懇道“能與吉捕快在這裏碰上,也算是緣份,談錢便俗了。您隻管告訴我如何點菜便是了,這酒我請吉捕快喝定了!”

  吉溫沒想到盧小閑竟然會說出如此一番話來,他默默點點頭,拿起桌麵一把紅綢折扇,舉過頭頂晃了幾下,很快便有個夥計模樣的人跑了過來……

  一小盤野鴨脯、一小盤鹵牛肉、一小盤白切羊肉外加一小盤老醋花生,花了三十兩銀子,一壇二十年的“狀元紅”,花了一百二十兩銀子。

  盧小閑雖然知道青樓的酒菜要比酒肆貴,但卻沒想到竟然貴的如此離譜。好在他想得開,既來之,則安之,左近無事,隨便打發時間也好。

  盧小閑沒有急於拿出胭脂的畫像,饒有興趣地與吉溫一邊喝酒吃菜,一邊聊起天來。

  “盧公子,今日讓你破費了,我記著你的情了!”吉溫此時換了大杯,不再似剛才那般將酒嘬在嘴裏品嚐,而是一飲而盡。

  盧小閑微微一笑,稱呼也改了口“吉大哥客氣了,能認得吉大哥,是我的福分。”

  說話間,隻見一個四十歲上下文士打扮的人,出現在二樓的欄杆前輕輕一咳,不知怎的,大廳就靜了下來。

  他朝著大廳的眾人虛作一揖,朗聲道“感謝各位光臨,姑娘們馬上就要下樓,請諸位稍候!”

  透過二樓古色古香的雕花鏤空窗後,粉紅輕紗隨風搖曳,飛舞間陣陣濃鬱香味襲麵而來,輕紗後,朦朧可見數道妙影交錯,環肥燕瘦,姿態各異,風情萬千,似彩蝶般翩翩起舞,細看之下,個個柳眉媚眼,眼底藏春,身姿玲瓏,嫣然一笑,勾心勾魄。

  吉溫對醉春閣很是熟悉,主動為盧小閑介紹道“這人名叫成軻,是醉春閣的東家,不知是什麽來路。據說他和安樂公主與太平公主都能搭上話,反正是個有後台的主,要不然也不會將醉春閣搞得如此紅火!”

  “看來吉大哥是醉春閣的常客了?”盧小閑笑著問道。

  吉溫目光閃爍“我嘛!算是常客,可也不算常客!”

  “此話怎講?”盧小閑好奇地問道。

  “青樓是群花所聚之地,她們個個靚妝迎門,爭妍賣笑,朝歌暮弦,搖蕩心目,自然吸引著無數像我這樣追蜂逐蝶的登徒浪子,如此說來,我便算是常客了。”

  “那不算常客又是何意?”

  “盧公子有所不知,到青樓來的登徒浪子,並不是每一個都可以登樓入室,享受美人們的笑靨與優待!”

  “這是為何?”盧小閑越發奇怪。

  “在青樓做每一件事情都需要破費,甚至可以說沒有邊際。譬如說,你要請某個歌妓吃酒,必須先付給鴇母一定的銀兩,要創造一個與美人共處的吃酒環境,也得大把花錢,置辦美酒佳肴。獻香送花或宴前唱個曲兒都需要花錢,身前那些跑腿當差的也必須給予厚賞。在青樓需要購買的東西,都不能按外麵的市價來衡量,隻有那些腰揣萬貫和大把銀子的人,才可以進來風流快活。”

  說到這裏,吉溫臉上露出一絲自嘲“沒有充足銀子的登徒浪子,無法在這裏瀟灑快活的。我隻是個捕快,一個月俸祿隻有幾兩銀子,所以算不上是常客,充其量隻是看客!”

  此時,歌妓已經開始下樓,大廳內的聲息小了一些,卻更嘲雜,亂哄哄便如蟻兒蠅兒,吵雜雜又似雀兒蜂兒,眾人趁著間息喘口氣,飲茶,吃酒,等著狂歡的開始。

  吉溫指著打頭的那名女子,對盧小閑道“她叫秋蓮,是醉春閣的花魁,不僅生得嬌美動人,而且詩書滿腹,尤其擅長歌舞,每晚都是由她領著群芳坐鎮堂內。這個秋蓮煞是奇怪,她陪歌、陪舞、陪酒、賠笑,就是不侍寢,那些士族子弟、富商豪客一擲千金,她連看也不看。”

  盧小閑放眼看去,秋蓮不過十七八歲年紀,中等身材,,薄裝輕身,笑靨如花,撩得客人們蜂兒采蜜一般。

  “三位兄弟,可否讓在下在此一坐!”冷不丁一個突兀的聲音傳來。

  盧小閑與吉溫循聲看去,一個中年漢子正站在他們麵前。隻見他身材高大,臉型細長,高鼻梁,大眼睛,長胡須,氣質儒雅。雖然說著一口地道的長安腔,但看上去明顯是域外之人。

  長安的域外之人並不少,大街上隨處可見,有突厥人、回鶻人、吐火羅人、粟特人、波斯人、大食人、天竺人、新羅人等等,在醉春閣見到域外之人,並非新奇之事。

  此時大堂內已經是座無虛席,唯獨他們這桌空著一個位子,若不是實在無奈,想必他也不會往這裏湊。

  “請坐!”盧小閑微微一笑,“今兒能在這相聚,都是朋友!”

  那人道了聲謝,也不言語,便坐了下來。

  盧小閑讓夥計拿來了酒杯,為那人斟滿了酒,舉杯道“相逢便是緣,我叫盧小閑,敬兄台一杯!”

  “多謝盧公子,我叫阿史那獻!”那人點點頭,一飲而盡。

  “阿史那獻!”吉溫聽了這名字心中一動,疑惑地問道,“兄台姓阿史那,莫非是突厥可汗一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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