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診書
作者:吉日      更新:2020-09-09 00:45      字數:3265
  昨日就是因為他告狀,盧無稽與盧宇霄差點被盧若良行了家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想到他又向夫子告狀了。

  程德彰掃了一眼盧無稽,不動聲色地對盧無涯點點頭:“唔!我知道了,你坐下吧!”

  盧無涯以為自己聽錯了,再次喊道:“夫子!盧無稽沒有跪坐!”

  程德彰沉聲說道:“盧無稽沒有跪坐,自有沒有跪坐的道理,此事你不用管了,坐下吧!”

  怎麽會這樣?

  程德彰的回答,讓盧無涯難以置信。

  他心中雖然不甘,但卻不敢與程德彰爭辯,正打算悻悻坐下,卻偏偏看見盧無稽向他投來了譏笑的目光。

  當然,盧無稽是故意這麽做的。

  和盧宇霄一樣,盧無稽也瞧不起盧無涯告黑狀的舉動,想通過此舉引起他與程德彰之間的衝突。

  果然,盧無涯被激怒了,他血湧上了腦門,咬咬牙大聲質問程德彰:“為何盧無稽可以不跪坐,而我們必須跪坐?”

  程德彰來氣了,霍地站起身來,從案幾上拿起一張絹紙,走到盧無涯麵前:“你可看仔細了,這是華郎中的診書,盧無稽患有軟骨症,不適宜跪坐,你有何疑問?若你能開來華郎中的診書,也可以和他一樣無須跪坐!”

  啊?

  盧無涯傻眼了。

  華郎中曾經做過禦醫,給皇上瞧過病,在幽州城名頭響的很,他的診書豈容盧無涯懷疑。

  盧無稽有備而來,盧無涯頓時蔫了,趕忙向程德彰認錯:“是學生唐突了,請夫子見諒!”

  程德彰威嚴盯著盧無涯道:“不聽師尊教誨,三番兩次擾亂滋事,該打!伸手!”

  見盧無涯挨了板子,三老爺眼中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盧無涯心中又氣又急,狠狠瞪著盧無稽和三老爺,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與盧無涯挨板子比起來,更讓盧無稽高興的是,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從此以後,在私塾不用跪坐了,盧無稽長長籲了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上完早課,程德彰朝著眾人宣布下課,轉身負手而去。

  ……

  盧宇霄將早飯擺在石桌上,樂嗬嗬拿起一隻雞腿,遞給盧無稽:“無稽!來!犒勞犒勞你!”

  盧無稽也不客氣,接過雞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什麽時候從華郎中那裏求來的診書?我怎麽不知道?”三老爺不解地問道。

  盧無稽嘴裏嚼著雞肉,混沌不清道:“昨天去幽州城,盧公子專門去拜訪華郎中,不就是為了這診書麽?”

  三老爺恍然大悟,敢情昨天盧小閑去華郎中的醫館,是為了給盧無稽辦這事。

  盧無稽的願望是不再跪坐,誰知摟草打免子,順便讓盧無涯挨了一頓板子,也算是意外的收獲。

  也不知盧無涯挨了板子,會做何感想,盧無稽下意識向盧無涯看去。

  盧無涯心裏委屈的慌,吃不下早飯,坐在石桌前正生悶氣呢。見盧無稽向自己這邊看來,以為是向自己示威,他哪能示弱,昂起頭來怒目瞪著盧無稽。

  盧無涯並不笨,世上哪有什麽“軟骨症”,分明就是胡編亂造。讓他想不明白的是,華郎中為何會給盧小閑開這麽一份荒唐的診書。

  吃完早飯,學生們又回到私塾,程德彰領著眾人開始誦讀聖賢書。

  “夫子!我要去茅廁!”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突然打斷了程德彰抑揚頓挫的誦讀。

  程德彰皺著眉頭停了下來,看了一眼盧無稽,眉頭一蹙:“去吧!”

  試探成功,盧無稽心裏樂開了花。

  他到私塾外溜達了好一會,才重又回去,盤腿坐好。

  過了沒多大一會,盧無稽又如法炮製:“夫子!我要去茅廁!”

  三番五次之後,程德彰不耐煩了:“下次要去茅廁直接去便是了,不用再稟告了!”

  聽了程德彰這話,眾學子像傻了一般,這還是那個鐵麵無私的夫子嗎?

  在眾學生羨慕的目光中,盧無稽得意洋洋地自由出入私塾十來次,如無人之境一般,好不快活。

  趁著程德彰不注意,盧無涯還時不時朝盧無涯做個鬼臉,戲謔的意味很明顯。

  盧無涯臉色鐵青,胸脯上下起伏,顯然忍得很辛苦,哪還有心情讀書。

  “夫子!我要去茅廁!”

  “不是給你說過嘛?要去便去,不用……”惱怒的程德彰說了一半停了下了,他發現說話的並非盧無稽,而是盧無涯。

  他盯著盧無涯氣哼哼道:“不許去,憋著!”

  程德彰對待盧無稽和自己的態度截然不同,這讓盧無涯怒火中燒,口不擇言道:“夫子不公平,為何盧無稽去得茅廁,而我卻要憋著?”

  程德彰並未發火,早有準備一般從案幾上拿另外一張絹紙,走到盧無涯麵前,慢條斯理道:“這是華郎中開的診書,盧無稽患有尿急症,須時常去茅廁!你若也有華郎中的診書,便可和他一樣!”

  一聽“診書”二字,盧無涯腦袋“嗡”的一下,他知道這次又栽跟頭了了。盧無稽太狡猾了,準備太充分了,分明就是挖了坑等著自己跳嘛。

  果然,夫子嚴厲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長記性,該打!”

  ……

  盧家二進院的西廂房共有十數間,左麵的幾間是供盧宇霄住的。右邊的幾間,則住著盧若良的妾魏氏和她的兒子盧無涯。

  老太爺用情專一,除了原配夫人之外,沒有再納妾。盧若良卻不一樣,除了正妻劉氏以外,還有妾魏氏和婢女許氏。

  魏氏原本是青樓女子,也不知怎的就被盧若良看中,為她贖了身,從良進了盧家成家主的妾。

  魏氏雖然在青樓待過,但好歹也是良籍出身,身份比許氏要高些。她不敢與家主夫人爭長短,但在許氏麵前頤指氣使卻是常有的事。在她的熏陶之下,盧無涯在盧無稽麵前,自然有一種優越感。

  盧家的祖訓,魏氏很清楚,她心中知道自己的兒子作為庶子,將來不可能有機會繼承盧家家主,離開盧家是遲早的事情。她隻能退而求其次,希望兒子離開盧家後,能成家立業過好自己的小日子,這樣也不賴。

  “哐嘡!”

  魏氏正低頭想著心事,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抬眼一看,原來是從私塾回來盧無涯,一進屋便氣哼哼地將筆墨紙硯摜在地上。

  盧無涯已經十七歲了,在母親的溺愛之下,似乎總也長不大,時不時會使小性,魏氏也習以為常了。

  “無涯,你這是怎麽了?”魏氏笑吟吟看著兒子。

  “沒什麽,不用你管!”盧無涯臉色很難看。

  魏氏了解兒子的秉性,知道他肯定是受了委屈才會這樣,便柔聲問道:“是不是程夫子又責罰你了?”

  盧無涯沉著臉沒有說話,程夫子今日的做法雖然有失公允,但盧無涯心中卻一點也不忌恨程夫子,他把賬都算到了盧無稽的頭上。

  “無涯,聽阿娘一句話,要想成為人上人,就得好好讀書,程夫子對你嚴厲些是對的,你可不能跟夫子嘔氣!”

  “與程夫子沒關係!”盧無涯沒好氣道。

  “跟先生沒關係?”魏氏一愣,旋即想到了什麽,笑了笑,“若不是程夫子,那肯定是無暇給你氣受了?阿娘不是給你說過嗎?無暇是盧家嫡出的獨女,咱鬥不過她,你還是忍忍吧,反正她遲早要嫁出去!”

  “這事跟家姐也沒關係,你就別瞎想了!”盧無涯有些不耐煩道。

  “跟無暇也沒關係,那究竟是怎麽回事?”魏氏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盧無涯依然生著悶氣,並沒有回答魏氏。

  知子莫如母,魏氏知道兒子沉不住氣,要不了多久,就算不問他也會自己說出來的 。

  果然,沉默了好一會,盧無涯咬牙切齒,惡狠狠自言自語道:“該死的盧無稽,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誰?盧無稽?”魏氏臉色沉了下來,“這是怎麽回事?”

  盧無涯見母親臉色不對,不敢再使性子,老老實實將今日私塾發生的事情一一如實道來。

  聽盧無涯說完,魏氏一言不發,轉身便出了門。

  整個盧家,魏氏可以向任何人低頭,唯獨不能向許氏低頭。

  魏氏雖然是妾,可好歹也是良籍出身。許氏算什麽東西,她是出身於賤籍的奴婢,魏氏絕不能容忍許氏的兒子爬到自己兒子的頭上來。

  此刻,許氏在屋裏與盧無稽吃飯,母子倆有說有笑,相談正歡。

  盧無稽不得不承認,許氏對自己這個冒牌兒子傾注了全部的真情,有時讓他心中充滿了愧疚。將心比心,盧無稽自然要表現的孝順些,想方設法哄她開心。

  “賤人,你給我出來!”門外突然傳來了刺耳的叫罵聲。

  盧無稽眉頭一皺,正要起身,卻被許氏按住:“好好吃飯,不準出去,有阿娘在呢!”

  說罷,許氏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門走了出去。

  魏氏雙手插腰堵在門口,見許氏開門,潑口便罵:“你這個賤人,不要以為迷惑了老爺,你就能翻身,這輩子,你注定就是個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