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程夫子
作者:吉日      更新:2020-09-05 00:43      字數:3272
  楊香的公公潘觀保位列戶部侍郎,未婚夫也是少年有才之士,品性端重,前途無量。楊家在姑蘇是名門,但與名重長安的潘家相比,可差遠了。

  潘觀保被朝廷派到姑蘇任職,程德彰得了消息後心生奇思心上人楊香遲早是要進潘家門,自己不如提前與潘家老爺拉上關係,將來便可出入潘府,也有機會見到楊香,聊慰無緣之情。

  如此想來,程德彰便找機會向潘觀保遞上名帖,口稱門生,乞就求教。程德彰在姑蘇文名鼎盛,潘觀保平白地得到一位高足,自然心中歡喜,因此便與程德彰結下師生關係。

  三年後,楊香嫁入潘家,隨同丈夫同住長安。

  潘觀保因病要回長安休養,程德彰正好進京參加科試,於是便一同前往。到了長安後,程德彰打著拜訪老師的幌子,有事沒事就往潘家跑,期盼著能在院中廊下與楊香見上一麵。

  一個偶然的機會,程德彰終於見到了楊香,兩人心裏似乎都有許多話要說,可不知從哪裏開口為好。相對無言,隻是徒增莫名的苦痛。

  楊香勸程德彰以後少來潘家,索性不見麵,把過去的一切留在記憶中罷了。程德彰卻不這麽想,他認為能看上一眼總比不能見麵好,甚至還幻想有一天能重溫舊夢,重續前緣。

  楊香的丈夫少年得誌,誰料天有不測風雲,娶楊香的第二年他因病年紀輕輕就去世了,楊香成了寡婦。

  楊香失夫,程德彰更覺希望在即,因而往潘家走得更勤了。

  紙裏包不住火,程德彰與楊香之事很快就被潘觀保看出了端倪。為了顧及臉麵,潘老爺借著一件小事大發脾氣,從此不準程德彰再進潘家大門,師生關係一刀兩斷。

  程德彰心中不免惆悵,不過禮部會試之期在即,必須拿出好成績對家人有個交待,隻好暫時忍了下來。他強迫著自己靜下心來溫書應試,考後發榜,金榜無名。

  科場失意,鬱悶之極,越加想念楊香。程德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施展身藏的絕技,趁著夜深人靜,翻牆進入潘府,溜到楊香的臥房。

  程德彰提出私奔,楊香卻有些猶豫,畢竟是逾禮背道之事,萬一被抓住,豈不身敗名裂?

  程德彰心意已堅,反複勸說,最後楊香終於同意了。

  於是,程德彰帶著楊香來到了幽州城定居下來。

  之所以要來幽州城,是他的好友華雲峰提出的,幽州城是華雲峰的老家。

  在長安的時候,華雲峰淡泊名利,很少與人交往,可偏偏與程德彰最是要好。

  每當程德彰懷揣一包鹵花生米,來到華雲峰家,華雲峰便會將自己珍藏的好酒取出,二人無話不談。程德彰與楊香的情愫,華雲峰一清二楚,甚至程德彰攜楊香私奔的計劃,也沒有瞞著華雲峰。

  程德彰與楊香遠走外地,潘家恨得咬牙,潘家眾多的門生故舊對此事忿忿不平,認為程德彰有才無德,如同禽獸!於是紛紛約定,程德彰不再來參加會試便罷,若來參加,無論誰看到他的卷子都要毫不客氣地撤下。雖說卷子是密封的,但程德彰那一手字體大家都能認得出來。

  三年轉眼即逝,大比之年又到,天下舉子紛紛趕赴長安會試,程德彰也準備再試鋒芒。

  到了長安,程德彰沒讓潘家知道,住在一家僻靜的小客棧中,順順當當地參加了科考。等到閱完卷拆封看結果,程德彰竟被取為第二名進士。

  參加閱卷的潘家門生頓時傻了眼,怎麽一時疏忽,讓他程德彰鑽了空子呢?

  原來,程德彰作考時已改了字體,怪不得他們沒有發現!既然結果已定,再改是來不及了,程德彰穩穩取得了進士之銜。不久後,朝廷派程德彰任工部主事,潘家聞訊後耿耿不滿,不料程德彰卻謝絕了官職,仍舊束裝回鄉去了。

  程德彰一舉及第,在幽州城頓時成了名人。雖然他不肯做官,人們仍熱心奉他為師。

  盧若良能將程德彰請來做私塾先生,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

  私塾內,程德彰左手持經書,右手附於身後,一邊度步,一邊帶領學生朗誦,私塾裏響起朗朗讀書聲。

  程德彰的桌旁放著一把丈把長的竹竿,盧小閑剛想乘著程夫子不注意剛要偷懶,程德彰便當頭打去。屋小而竹竿長,書房內每個學生的頭他都鞭長可及。

  就在學生們腰膝酸麻、頭昏目眩、無法堅持之際,程德彰終於宣布了早課的結束。學生都是天不亮來私塾,早課結束是留時間給學生吃早飯的。

  程德彰回到屋裏,見盧小閑正等著他,趕忙上前行禮。

  世上凡是有能力的人,身上必然有刺。程德彰也不例外,他常常以讀書人自居,滿腹經綸,卻恃才傲物。初見盧小閑的時候,對他根本不屑一顧。

  盧小閑也不跟他計較,隻是找了一個機會,與他當場比試了一番。題目由程德彰來出,無論詩詞歌賦,還是策論見解,盧小閑都比他強的多。

  當然,並不是因為盧小閑真的比程德彰厲害。關鍵是有盧小逸在,有他在就等於有圖書館在,兩人天衣無縫的配合,把剽竊這樣的事情做到了極致。

  程德彰哪知道底細,心底對盧小閑徹底服氣了,自此便對盧小閑恭敬有加。

  盧小閑回了禮之後,直接問道“盧無稽今日怎的沒來?”

  盧無稽是盧若良的第四子,年紀雖然不大,但勤奮好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眾學子裏屬於佼佼者。

  盧小閑向來關注盧無稽,一再叮囑程德彰要好好栽培盧無稽,今日盧無稽沒來私塾,盧小閑肯定是要過問的。

  程德彰回答道“他已經兩三日沒來了,據其它學生說,他好像生病了!”

  “生病了?”盧小閑皺了皺眉頭,然後對程德彰吩咐道,“華郎中與你關係甚好,等會下了學,你請華郎中去一趟無稽的家裏,我在那裏等他!”

  程德彰看了一眼盧小閑,心中暗想華雲峰雖然與我是好友,但估計你要請他,比我可管用多了。

  的確,這兩個好友,都被盧小閑所折服了。讓華雲峰心服口服的法子,與程德彰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是數日前的一個晚上,暮色像一張灰色的大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大地。

  華雲峰家中來了訪客,正是程德彰。

  “雲峰兄,快快取來好酒!”程德彰一進屋便將一包花生米摞在桌上。

  “你又來誑我的酒喝!”華雲峰早已習慣了他這副作派,口中雖然開著玩笑,可動作卻不慢,不一會,一壇酒便擺在了二人麵前。

  斟滿酒後,程德彰迫不及待嘬了一口“不錯。是上等的高粱紅!”

  此時的程德彰渾然沒有了在私塾的威嚴,倒似一個酒鬼。

  “你這放蕩不羈的性子,這輩子恐怕都難改了!”華雲峰苦笑道。

  “何須改,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程德彰不以為然。

  華雲峰的確了解程德彰,而且不是一般的了解,說起來他們相識也有二十多年了。

  你若以為華雲峰隻是個普通郎中,那就大錯特錯了。

  華雲峰在曾為太常寺太醫署唯一的醫博士,雖然隻是正八品上的官職,卻也常出入宮中,武則天也常召他瞧病。

  後來,華雲峰父亡丁憂解官,因厭於官場,服喪期滿並未複官,而是辭去太醫署的官職在鄉梓開館行醫。

  正因為華雲峰在範陽,所以竭力邀請程德也一同來了。在長安時,兩人便是情同手足的好友,如今二人都有了空閑,自然免不了三天兩頭小酌一番!

  說著說著,程德彰便提起了與盧小閑比試之事。

  華雲峰聽罷,替好友抱不平道“士家公子大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或許他隻是投機取巧罷了!”

  程德彰搖搖頭“非也,就算是投機取巧,能取到如此地步,也非常人所能及。更何況,他這都是真才實學!”

  華雲峰覺得奇怪,程德彰向來自命清高,何時會如此推崇一個人。

  就在此時,院外傳來了敲門聲,並有人大聲道“華郎中,可在?”

  這麽晚了怎麽會有人來,程德彰瞅了一眼華雲峰。

  華雲峰倒不在意,他是郎中,若有人得了急病,莫說是現在,就算是半夜三更,也會有人來敲門。

  華雲峰出去,片刻便領著兩個人進了屋子。

  程德彰見了其中一人,差點沒跳起來。

  他結結巴巴的說“盧……盧公子,您……您怎麽來了?”

  來的正是盧小閑,跟他一起來的則是盧小逸。

  “怎麽來的?”盧小閑開玩笑道,“當然是循著酒香來的!”

  幾人坐定後,盧小閑目光炯炯瞅著華雲峰“華郎中,我給講個故事吧!”

  華雲峰不解其意,沒有答話。

  盧小閑自顧自道“從前,有一個叫李時珍的人,兒時身患‘骨蒸病’,幾乎把命送掉,幸得父親用一味黃芩湯把病治好了。自此他發誓要走遍天下,收集各種偏方,做一名醫術高超的郎中。”

  華雲峰聽出來了,盧小閑這是在拿自己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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