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沉默 [VIP]
作者:旅者的鬥篷      更新:2022-11-27 21:46      字數:4554
  第48章 沉默 [VIP]

    宮宴正到盡興處, 一行水袖美人載歌載舞,仙樂飄飄,眾賓把酒言歡, 氛圍甚是熱烈。

    阿弗回到自己的席位, 半晌都有種呼吸不暢的感覺。

    她拿起酒壺, 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飲盡。喉嚨裏烈烈的, 半晌才感覺稍稍定神。

    好煩。明明她都已經很小心了,怎麽又觸他逆鱗了?

    ……可能他真的不喜歡納妾。

    銀箏那丫頭的話, 果然信不得。

    阿弗懊惱地抓了抓頭發。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沒察覺高處珠簾後的皇後正注視著她。

    阿弗一轉頭, 兩人正好對視。皇後微笑,朝她勾了勾手指。

    阿弗麵色不豫,但還是提著裙子踱了過去。

    “母後。”

    皇後眼角生了幾絲皺紋,渾身透著久經世故的貴氣,正漫不經心地撫著膝上一隻三須花貓。

    “你叫阿弗是吧。”她沉沉開口,“本宮見你一次還真不容易。”

    阿弗略略尷尬, 之前吳嬤嬤和慧嬤嬤在東宮碰了一鼻子灰, 皇後這是算舊賬了。

    “兒臣慚愧。”

    “既然太子喜歡你,本宮就不多說什麽了。”皇後眯著眼睛, “不過,本宮耳邊刮過幾陣風。聽說你之前三番兩次地私逃,卻是何故?”

    皇後這話淡淡的,倒也聽不出有指責之意來。

    阿弗垂著頭解釋道, “兒臣……有要事, 不能不去。”

    “要事?”皇後冷哼了一聲, 神色迷離。

    如今的太子妃一開始就隻是太子的外室, 後來升成了側妃,期間多次私逃,整個京城都傳遍了。

    究竟是真想逃,還是欲擒故縱的把戲,誰都心知肚明。

    宮宴清雅的絲竹聲嫋嫋傳來,皇後借著樂聲,“皇室,是講究規矩宗親的。你若是真想走,本宮可以成全你。”

    阿弗猛然抬眼看了看皇後。

    “但姑娘需要拿點東西來換。”身邊的吳嬤嬤搭腔道,“若是姑娘肯幫咱們娘娘警惕著太子的行蹤,將東宮的動作事無巨細地稟告娘娘,那姑娘便是娘娘的人了,娘娘自然會幫姑娘實現願望。”

    阿弗心下頓時一片雪亮。

    怪不得要幫她,原來打的是這主意。

    藕心被趕出了東宮,所以皇後索性直接叫她當細作了?

    皇後依舊慵懶地撫著她的貓,條件已經開出來了,至於答不答應,都看阿弗自己的意思。

    “母後抬舉兒臣了。”阿弗不清不楚地道了句。

    吳嬤嬤道,“太子妃倒也可以仔細想想。若是肯,派人回個話就行。”頓一頓,“咱們娘娘的還是很歡迎姑娘的。”

    ……

    宋機匆匆忙忙地追了出來,見趙槃正在花影深處。

    宋機喘了口氣,拜道,“殿下!小王方才說錯話了,您可千萬莫生小王的氣,小王特來賠禮!”

    趙槃正拈著一片葉,聞言淡淡睨了他一眼,“誰生氣了?”

    宋機陪笑道,“殿下沒生氣便好,沒生氣便好。”他往周圍一望,“太子妃呢?她怎麽沒在您身邊?”

    趙槃垂著眼皮,“酒醒了,便先回去了。”

    宋機一愣。

    憑麵前男人這般生人勿近的樣子,誰都能看出氣氛不大對勁兒。

    宋機頓時明白,歎道,“殿下,您得給她時間。那個小妮子,表麵上柔柔弱弱的,其實一眨眼就是一個鬼心眼。您剛把她娶成太子妃,她肯定諸多不適應,您得原諒才好……這次她又說什麽了?”

    “說什麽?”趙槃低嗤了一聲,眼神冰涼涼的,“她叫我納妾。”

    宋機登時抽了抽嘴角。

    這有什麽稀奇?

    尋花問柳這種事,宋機年少時倒也做過不少。……當今世上哪個男人沒三妻四妾?不說別人,宋機府邸就養著兩房。當然不至於寵妾滅妻,但娶幾房來撐撐門麵,也是必要的。

    宋機嘖嘖道,“殿下,太子妃很識大體了,比小王家裏那個母老虎不知強了多少。您著實不必苦惱。”

    趙槃剜了宋機一眼。

    宋機提醒道,“殿下,您可是天下的太子殿下。”

    誰當那專情之人,也不該是趙槃。——他將來可是要擁有三宮六院的人,就是他真不想,也要為皇室子嗣考慮,娶幾個侍妾又算得了什麽。

    況且,他還不是那百拙千醜的醜漢子,他還那樣豐神英俊。

    如今東宮真算得上是金屋藏嬌了,那麽偌大的一個宮殿,隻給那孤女一人住,執掌中饋的大權也悉數交於她手裏,其他一個女眷都沒有,說出去都沒人信。

    他宋機還有個寵妻之美名呢,卻也拿捏著分寸,沒讓沈嬋逾距半點。

    而那女子呢,明明隻是個孤女,沒任何家室,竟生生從外室扶成了側妃,又成了一人之下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京城裏有關那女子的傳聞已被編成話本了。

    宋機勸道,“殿下何不順了太子妃的心意,就此也添上兩房側妃,宮裏的閑言碎語也能少些……”

    趙槃依舊無動於衷。

    宋機輕聲道,“殿下,您不覺得太縱容那女子了嗎?”

    趙槃冷淡打斷,“滾。”

    宋機撓撓頭。

    他們兩人本來是自幼的玩伴,雖身份不同,但對彼此的心思都再熟悉不過了。

    宋機從前怎麽沒發現,趙槃對那平淡無奇的小孤女有這般的執念呢?

    宋機也愛沈嬋,卻也沒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趙槃望了望天色,沒再多說。

    他平淡道,“回去吧。”

    宋機歎了口氣。

    兩人正走著,陳溟匆匆奔過來,在趙槃耳邊低聲道,“殿下,皇後把太子妃帶走了。”

    趙槃不經意神色一冷。

    “說。”

    陳溟道,“太子妃獨自飲著酒,被皇後娘娘叫過去說話。想是兩人相談甚歡,皇後娘娘便帶太子妃去了側殿。”

    “去看看。”趙槃眸子暗了暗,“若出來了便罷。不然,把人領出來。”

    ……

    阿弗與皇後攀談半晌,便借著酒意告辭了。

    趙槃本叫她回宴會上等著,她這般亂走,一旦被發現了又是一場風波。

    而且,皇後來意不善,是想拉攏她作細作來著。

    阿弗當然不會蠢到把自己的自由交到皇後手上。從沈興的下場就知道,皇後最善做的就是卸磨殺驢,她要是真幫皇後做事,下場肯定不會好到哪去。

    再說,趙槃也不會饒了她。

    他雖然對她不講理些,但畢竟……起碼從她的角度來看,他勤政,愛民,將來應該會是位明君。

    阿弗不太想做這種有風險、又違拗良心的事。

    不過她也沒直接回絕皇後,而是保持一種含糊的態度,給自己留了個退身步。

    阿弗匆匆回到宴會。

    趙槃卻不知何時已經先回來了。

    他瞥了她一眼,淡淡問,“去哪了?”

    阿弗道,“我去解個手。”

    他點點頭,信了,“坐罷。”

    阿弗坐下,卻感覺渾身不自在。她猶豫著,要不要把皇後找她的事跟趙槃說。

    可是他們剛剛吵了一架,這會子冒然開口,沒準又會碰釘子。

    趙槃平日裏話便不多,今日似乎更少些。

    阿弗見他不主動理她,便幹脆閉嘴,拿筷子去吃盤子裏精致的點心和菜肴。

    ……

    回程時,兩人坐在同一馬車裏,安靜無聲。

    之後,這樣的情況一連持續了幾天。

    每日阿弗依舊履行著太子妃的職責,讀書,查賬,訓導下人。

    趙槃回來了,她便行禮走個過場。其餘時間,便窩在自己的臥房裏,踏踏實實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甚至她都減少了去花園閑逛的次數,盡可能避免與他偶遇。

    她想著,過一個月,趙槃的氣總能消了吧?到時候她再去找他不遲。

    不過細細思忖,這樣的日子倒也挺好,兩人保持這種形容陌路的狀態,時間很快就過了,一年以後,她照樣可以撂挑子走人。

    沒想到隻過了十天不到,那人就有了動作。

    陳溟親自過來,“太子妃,殿下問您,您這幾日都避而不見,究竟是何緣故。”

    阿弗剛要回答,便聽陳溟繼續道,“不管是何緣故,太子殿下有言,您若不想見,自然也隨您。但一日不來見,‘一年’的期限便往後延長十天。您如今已有十日不來見,已多了百日之數,還請太子妃明悉,日後遵守約定。”

    陳溟隻是個傳令人,木訥地說完這般話後,困惑地問,“太子妃,這……一年之期,是什麽意思啊?”

    阿弗卻已渾身炸毛。

    一天換十天?那人真是過分得沒邊兒。

    明明他們在冷戰,憑什麽就一定要她先去見他?

    阿弗重重拍了拍桌子,“走,我還是……現在就去見他吧。”

    ……

    阿弗敲了敲殿門,無人應聲。

    半晌她推開門,卻冷不防地陷入一股大力之中,一雙手按住了她的肩頭,幾乎直接把她拖到了屋內。

    “咣當”,門板大力關闔。

    “啊……”阿弗失聲喊道。

    她被趙槃圈在可控的範圍裏,男人黑沉沉的身影籠罩著她,擒著她的下顎,口氣涼涼的,“阿弗,你跟我玩拖延戰術呢?”

    阿弗驚魂未定,雙手卻早已被他鉗在身後。

    “救命啊!”她恨恨說,“你又幹什麽?!”

    趙槃神色不動,握著她滑膩的手腕。

    他發覺對付這女人還是不能來軟的那一套,否則她能三個月都不見他。

    “我還告訴你,拖延戰術不管用。”他俯下身去,聲線聽著有些駭人,“咱們可以比比誰命長。你拖延了多長時間,就得給我補上多長時間。”

    阿弗認命地閉上眼睛,“我沒有拖延。我……其實也很想見你的。”

    還不是因為納妾的事,這幾日他都沉著一張臉,叫人看了就害怕,她哪裏還敢主動跟他說話?

    趙槃半信半疑,“真的?”

    阿弗點點頭。

    “這些日子沒見你,我日子也不好過。”她道,“我都十多天沒出門了,他們說,沒你的命令,不敢讓我出去。”

    趙槃聽著,仍然保持著那般籠罩的姿態,“是這樣。”

    “那我是太子妃嗎?我一點實權都沒有。”阿弗眼底清明,委婉地跟他說著,“殿下,我明天要去城郊收租子,跟你說一聲。”

    趙槃略略不悅,“收租子不需要太子妃親自去。”

    阿弗解釋道,“那家田莊的賬出了點問題,我得親自去核實。畢竟……那些莊子是記在我名下的,我怎麽能看著他們徇私舞弊?”

    她小聲祈求,“你就讓我去吧,也給我點實權。”

    趙槃沉默片刻。

    阿弗拖著尾音,“你放心,咱們都約定好了,一年。在此之前,我不會跑的。”

    他糾正道,“現在是一年又一百天了。”

    阿弗咬咬牙,“好!一年又一百天!殿下,我可比你守信用多了。”

    趙槃終於放開她,抱她坐在了膝上。

    他眉眼古井無瀾,“你要是真這麽認真當這個太子妃,還說得過去。”

    阿弗靠在他肩上,“殿下,我是真認真當的。”她頓一頓,說,“前些日子,我僭越了,說錯了話,給你賠禮道歉。……你別生氣了。”

    趙槃眉峰一挑。

    道歉?她剛想起來。

    然不可否認,這般軟綿綿的道歉卻是令人悅然的。

    他捏捏她水潤潤的臉頰,語調還是一如既往,“不生了。但下不為例。”

    阿弗心口起伏,又問,“如果我表現好,能不能往下減天數?”

    趙槃不假思索,“當然不能。”

    阿弗微微撅起嘴。

    “好吧。那我剛才說的事呢?”

    趙槃思忖片刻,緩緩道,“嗯,去。”

    阿弗臉上氤氳一抹亮色,“多謝殿下。”

    他瞧著她,幽怨地問,“阿弗,你對待這些事,好像比對我還用心。”

    阿弗琉璃似的眸子眨了眨,“殿下,在其位,謀其政。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哦。”他淡淡失落。

    阿弗笑笑,“那咱們就說好了。”

    “要人跟著。”他補充了一句。

    阿弗蹙眉,“殿下,怎麽又讓人跟著?我是去收租子的,又不是要閑逛。跟著那麽多人,還以為我擺架子,對我這個太子妃名聲不好。”

    他無奈地解釋道,“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

    ……當然也是為了看著你。

    她心裏沒他,即便有了一年之約,她跑不跑還是不一定的事。

    他還能有什麽辦法,隻能用老辦法防著她唄。

    阿弗歎了口氣,絕知沒商量的餘地了。

    “殿下,”她說道,“我記住你了。你可千萬別落魄。”

    趙槃帶著點惑色,“嗯?”

    “你要是落魄了,我一定會好好報複你,”她錚錚地威脅,“每天關著你,摸著你,還不讓你出門。叫你望眼欲穿地想出去,還不得不低聲下氣地求我。出去了,我還叫一堆人跟著你,叫你跟犯人一樣。最後,我還把你掃地出門,叫你一分錢都落不到。嘿嘿,我叫你渾身難受。”

    作者有話說:

    其實這是放了假還不能回家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