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作者:酒小七      更新:2022-11-26 21:48      字數:2927
  第33節

  田七答,“我巴不得我娘從地底下爬出來數落我。”

  鄭少封:“我兄弟都比我強。”

  田七答,“我巴不得我兄弟從地底下爬出來……”

  鄭少封打斷他,“怎麽你全家都住地底下呀……”

  紀征聽著這兩人的醉話,皺眉歎了口氣。

  唐天遠兀自自斟自飲,接著抬頭安慰田七道,“田兄放寬些心,故去的人最不能瞑目的,便是活著的人為他們而痛苦。人生無常,你我也早晚化為枯骨,何不趁活著好好享受這花前美酒,清風明月。”

  他的話音剛落,鄭少封突然敲著盤子唱起了十、八摸。

  紀征連忙把半隻鴨頭塞進他口中,這才消停些。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田七酡紅著臉,托腮望著天上那一輪銀盤似的皎月,忽說道,“月亮,此時此刻有幾人在仰頭看你,共此時?”

  月亮不答。它高高地掛在天上,淡定地向世界灑下清輝。月光如薄霧,如飛霜,如輕紗,如細細流淌的牛奶。田七伸手接了一把,仿佛將這柔光托於掌心一般。

  她握起拳,輕歎一聲,也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皇宮裏的那個人。有一次他賞月時她恰好在場,當時還拍了他的馬屁,說月宮裏的嫦娥倘若見到英俊倜儻的皇上,定然也要起了凡心。

  皇上當時怎麽回答她來著?對了,“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真是,當誰沒讀過那兩本酸書呀。田七搖頭失笑,突然又有些落寞。

  皇上會不會想她呢?

  應該不會吧,他那麽厭煩她。

  倘若有人現在把這個問題拿來問紀衡,他的回答一定是斬釘截鐵的“不會”,當然,後果要提問者自負。

  此時這位皇帝也在賞月。康妃在邀月宮布置了一個賞月台,由紫檀木架子撐起一塊圓圓的月白色幕布,幕布後麵點著明亮的燭光,把幕布照得亮亮的如一輪巨大的月亮,幕布上繡著淺淺的桂樹的形狀,桂樹後麵有若隱若現的月宮。

  嫦娥就不用繡了,因為康妃自己完全可以勝任。

  紀衡本就看康妃不順眼,這會兒來邀月宮完全是因為想看月亮了。他就從來沒這麽心無雜念坐懷不亂過。

  當然,以後他會經常體會到這種境界,我們暫時按下不表。

  且說現在,他坐在這幕布做的大月亮前,恍然有一種真的置身在月亮上的錯覺。

  康妃穿一襲飄逸的白衣,梳個雙環髻,長長的披帛拖地,打扮成畫作裏經常出現的嫦娥的形象。

  紀衡卻不給她麵子,“離中秋還有兩個月,你怎麽就穿成這樣。”

  康妃懷中抱著個小兔子,走到紀衡麵前,盈盈一拜,“皇上恕罪。”

  紀衡不理她,隻逗著她懷中的小白兔,一下一下地戳著那小白兔的紅鼻頭,“小兔子?”

  康妃有些訝異,皇上在和兔子說話?

  “小兔子。”紀衡又叫了一聲,接著嗬嗬低笑起來。

  康妃往桌上一掃,便了然,皇上喝了不少,想是醉了。

  紀衡端起桌上一杯酒,一仰脖子又幹了。唇齒間被酒氣浸得有些麻木,醇香的酒液劃過喉嚨時,與白水似乎無異。幹掉之後,他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對一旁宮女道,“倒酒!”

  康妃親自執壺,勸道,“皇上,酒多傷身,您也要愛惜龍體。”雖如此說,還是給斟滿了。

  紀衡忽然自言自語道,“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碧海青天夜夜心。碧海青天夜夜心!”他不停重複最後一句話,說著說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康妃擔憂地看向盛安懷。盛安懷也不知道怎麽辦。皇上的吩咐他能聽明白,但是皇上一念詩,他可就沒轍了。

  “盛安懷。”紀衡突然叫他。

  “奴才在。”

  “把田七給朕找來。”

  “皇上,夜深更重,宮門都落了鑰……”田七現在住十三所。

  “把田七給朕找來。”紀衡又重複了一遍。

  “皇上,請您早一點歇息,奴才明日定把田七找來。”

  紀衡突然站起身,背著手大步向外走。盛安懷緊緊跟著,很擔心皇上發個酒瘋什麽的。

  康妃帶著邀月宮眾人恭送紀衡,見皇上並不留宿,她難掩失望。

  “田七在哪裏?”紀衡邊走邊問。

  “回皇上,田七在十三所。”盛安懷答道。

  “十三所哪裏?”

  盛安懷愣了愣,皇上眼睛清亮,也不像是喝醉了。他有點糊塗,嘴上答道,“十三所‘水’字號房。”十三所的房子號是按千字文排的。

  紀衡便不再問,繼續快步走著。盛安懷一看這方向不對,連忙提醒道,“皇上,您該回乾清宮了。”怎麽越走越偏僻,還挨著牆根走。

  皇上沒有回答。盛安懷小心抬頭看時……哪裏還有皇上!

  盛安懷嚇得四處張望,根本不見皇上一點身影,他哆哆嗦嗦地扯過身後一個太監問道,“皇上呢?!”

  那太監向上指了指,“皇上在那兒……”

  暗夜之中,紀衡立在一丈多高的城牆之上,背手而立,對月而歌,立刻要羽化登仙一般。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微風拂過他的衣帶,朱紅色的袍帶翻飛,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業火,在皎潔的月光下開出了妖豔的紅蓮。

  “皇上……”盛安懷嚇得額頭直冒冷汗,皇上喝多了,要是一不小心失足掉下來,後果不堪設想。盛安懷怕驚到他,小聲哄道,“皇上,您請下來……”

  紀衡果真下來了,但是下到了城牆的另一麵。

  盛安懷連忙召集周圍侍衛出宮去尋,又怕動靜鬧得太大大家都沒好果子吃,因此也不敢太過聲張,一時心力交瘁。

  太監侍衛們趕到時,紀衡早已沒了蹤影。眾人擔憂地四下搜尋起來。

  盛安懷冷靜下來,仔細回想了一下皇上上牆之前的言行,帶著幾個人直奔十三所。

  十三所水字號房的太監快要嚇死了。

  他們睡得好好的,突然聽到窗前一陣動靜,睜開眼睛時,卻看到房內多了一個人,紅色衣袍,背對著窗前月光,麵目模糊,隻能看出他臉色煞白(喝酒喝得),目光亮得不正常,如兩團小火炬,一瞬間讓人想到要發功的黃大仙兒。

  “鬼啊!!!”兩個太監各自抱著被子縮成一團。

  “鬼鬼鬼大人您您您行行好,冤有頭債有主,不不不要找我!”一個太監哆嗦著說道。

  紀衡對這樣的稱呼渾不在意。他向室內一掃,三張木床,隻有兩個人,另一張被改造成架子床的木床上空空如也。

  “田七呢?”紀衡問道。

  啊,原來是來找田七索命的。那太監鬆了口氣,也不結巴了,“田七今天沒回來。”

  “他去哪裏了?”

  “不知道,大概去外地收古董了吧。”寶和店裏有太監在幹這個。

  紀衡聽罷,又翻窗出去。倆太監隻感覺眼睛一眨,那人的身影已然消失,更加堅信這是一隻鬼。

  盛安懷到十三所撲了個空。水字號房的那倆太監已經擠在一張床上,看到盛安懷來,連說帶比劃地給他形容了一下方才那惡鬼的可怕。盛安懷安慰了他們兩句,便出來,又四下找了找,無果,他隻得先回乾清宮。

  值夜的宮女太監都說皇上沒回來,盛安懷有些狐疑,闖進紀衡的臥房看了看,果然看到皇上已經悄沒生息地爬回自己的龍床。

  他走近一看,皇上已經睡著了。朱紅色的衣袍鋪在明黃色的床上,顏色奪目。皇上平躺著,一手垂在床外,手中握著一把發黃發舊的折扇。那折扇舊到什麽程度呢,像是從破爛堆裏撿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黃大仙兒就是黃鼠狼精,眼睛能讓人中邪。

  解釋一個問題,紀征木有發現田七的性別。如果田七是女扮男裝,那麽紀衡紀征等都會懷疑田七是否是女人,但她偏偏是女扮太監裝。未發育的男孩在那個啥之後,由於雄性激素的缺乏,各方麵體征都會比較接近女性,所以遇到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他們也會以為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太監。紀征不是彎的,人家隻是敢愛敢恨、剛好喜歡一個太監而已。

  皇桑突破心理障礙需要一個過程,大家表急。破罐子破摔之後他就放得開了,也將迎來他的流氓時代。

  另外,今晚應該會有加更,如果木有我會在文案上提前掛通知提醒。

  下麵讓我抒個情。驀然回首,七哥都加更這麽多天了,為自己感~動~(*^__^*)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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