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對我的恨,不能消解吧?
作者:賀雲初衛司韞      更新:2022-11-26 14:36      字數:2355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對我的恨,不能消解吧?

    賀雲初從沒有見過莫景行如此狼狽的樣子。

    他躺在一張簡陋的草鋪上,身上如同侍衛所說,被血染得通紅。

    然而莫景行躺在草鋪上,胸膛幾乎不見起伏。

    衛司韞下意識捂了一下賀雲初的眼睛,他不想讓賀雲初看見如此血腥的場麵。

    但是賀雲初抬手,將他的手牽下來握著,小聲道:“我不怕,我見過比這還要血腥的場麵,你忘啦?”

    沒忘。

    但就算是再刻骨銘心,衛司韞也依然不樂意讓賀雲初麵對痛苦,或者慘不忍睹的場麵。

    無關習不習慣,隻是本能。

    賀雲初當然知道,所以她用力握了握衛司韞微涼的指尖。

    陳凜淵已經奔到莫景行身邊。

    他額頭上的傷絕對造不了假,被撞破的一塊甚至血肉模糊,幹涸了的一層已經凝結成紫黑色的血痂。

    陳凜淵感覺自己的手在抖,他顫顫巍巍地握上莫景行的脈,但是不用握其實也知道,這已經是失血過多,遭受了重創的表象。

    來不及顧別的,陳凜淵從隨身的藥箱中掏出藥緊急開始處理醫治。

    莫景行似乎感覺到有人過來了,他奄奄一息睜開眼,餘光一眼就瞥見了賀雲初。

    賀雲初對莫景行的印象太深又太淡了。

    深的是這個人在自己的生活中留下的那些濃墨重彩,傷痛無法撫平,她覺得自己是恨他的。

    而淡的那一部分,是她確實不了解莫景行,他們見過的麵都不多,賀雲初對他的所有揣測,都來自民間流傳的一些說辭。

    這個人的一生傳奇又慘烈,你都不知道他為何要一步步走到如今。

    在陳凜淵嘴裏,賀雲初聽到一些關於莫景行的形容,知道了他的身世,還有性格養成。

    賀雲初曾經聽過一句話,說童年遭受重創的人,可能在用一生治愈童年。

    莫景行很明顯就是這種人。

    他行事乖張是因為無所顧忌,出手狠毒是因為無所牽掛。

    離經叛道地將自己活成了別人口中的瘋子。

    但是真的有這麽壞嗎,不見得。

    起碼在蘇見祁還不能獨立完成國祚,處理朝政的年紀,是莫景行以一己之力,肅清了蘇北的黨羽,將蘇北穩定地統治了許多年。

    或許錯不錯的,都在於立場。

    拋開自己經曆的一切,賀雲初客觀地評價莫景行這個人,發現他確實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起碼,,蘇見祁這麽多年,也沒從他手裏搶到一星半點的,屬於皇帝的權利。

    晃神的間隙,莫景行微微睜開被血洇濕的眼睫,朝賀雲初看過來。

    在目光鎖定的一瞬間,可以從他眼底看到一抹亮起的光。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遊的稻草。

    衛司韞很不喜歡這樣的眼神,他朝前一步,擋住莫景行的視線,將賀雲初藏在了身後。

    誰知,莫景行居然開口說起話來。

    “我聽聞你前幾日便醒了,一直,,想見你一麵。”

    賀雲初心下一抖,所以莫景行究竟要見她做什麽?

    衛司韞比她更快地回答:“你要見西陵未來的國母做什麽?說,為什麽自殺?”

    莫景行這才像是剛看見衛司韞似的,人已經半死不活地躺著了,看見他居然迸射出一絲不屑。

    “如——”莫景行呼吸不順,大喘了一口氣才繼續道:“如果、如果不是你運氣好,她,,是誰的國母還說不準呢,,”

    那日對峙時,雙方都意氣風發。

    而今莫景行喘氣都困難,卻並未見他表露出多少痛苦。

    這個人好似一直是這樣,讓人瞧不見他什麽時候真正開心,又什麽時候真正的痛苦,生死都顯得雲淡風輕。

    衛司韞這時候有些信他是自殺了,至於為什麽,大概就是活的太過雲淡風輕,什麽都不在乎。

    賀雲初的聲音涼涼地從衛司韞身後傳來:“你何必要這樣。”

    她覺得很矛盾,說莫景行對她有情嗎?可是情從哪裏來的?

    沒有嗎?

    那為什麽死前偏偏要見她一麵?

    “你看我一眼都不行嗎?”莫景行被陳凜淵急速的包紮著,卻用力仰頭往後找賀雲初的身影:“我死前,就想見你一麵。”

    男人都有很強的占有欲,不論莫景行如今是否瀕臨死亡,衛司韞都接受不了他看賀雲初的眼神。

    因此神情一冷,衛司韞差點就要親手送走莫景行。

    陳凜淵給莫景行頭上包紮完,緊著跪下來,居然幹脆地磕了幾個響頭:“求您,讓我帶阿景走吧。”

    衛司韞居高臨下,冷冷地打量著陳凜淵和莫景行。

    一個兩鬢斑白,救了賀雲初。

    一個奄奄一息,看著挺不過幾個時辰,卻是自己的心頭恨。

    赦免兩個字衛司韞說不出口,莫景行死在自己麵前,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因此衛司韞半晌沒有說話。

    倒是賀雲初問了陳凜淵一句:“他症狀如何?”

    “不好。”陳凜淵低低地歎了口氣:“撞那一下是衝著尋死去的,他傷的太嚴重了。”

    而賀雲初想的卻是:如果莫景行死在衛司韞的手裏,到底是會對西陵有影響的。

    悠悠眾口難調,蘇北的攝政王死在西陵皇帝的手裏,來日,借機興事的人就有了最好的由頭。

    想到這,賀雲初小聲衝衛司韞道:“讓陳老帶他走吧。”

    衛司韞一國之君,賀雲初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但是賀雲初主動向他開口,還是令他覺得有一絲不舒服。

    憑什麽,死都要死了,賀雲初因為莫景行受過這麽多的苦,卻還要她主動開口放過莫景行。

    “不如,,雲初你補一刀給我吧。”莫景行急喘兩聲,呼出一口濁氣後,居然笑起來:“死在你手裏——我情願。”

    “你做夢!”

    衛司韞急斥:“你還不配髒了她的手!”

    “那、那怎麽辦呢?”莫景行眸子裏閃著光,望著賀雲初的眼神篤定:“對我、對我的恨,不能消解吧?”

    賀雲初眼神一閃。

    莫景行為什麽要對自己用激將法?

    他為什麽迫不及待想要尋死?

    可是還沒有等賀雲初想通,甬道外頭又傳來匆匆腳步聲。

    蘇見祁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消失了近二十日的人現了身,出現在現場。

    等到看清莫景行如今的情形,蘇見祁年輕的臉上劃過一絲難以置信。

    他甚至後退兩步,被身後的侍從扶住才站穩。

    所有人都覺得,蘇見祁這一刻應當是慶幸的,他或許比衛司韞更想往莫景行身上補一刀。

    將他徹底殺死。

    可現實不是這樣,堂堂國主,居然雙眼猶如遇見鬼魅,快速地紅了眼眶,肩頭也狠狠顫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