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遇 清潤頎長的身影，突然擋在了蘇玉音麵前。

  　　林氏拍賣行的夥計，二話不說，便端來了一大盆艾草，頃刻間，連火都點上了。

  　　羅二：“……”

  　　林凇然看向羅二，笑得人畜無害：“既然羅二公子來了，在下一定要好好招待，這艾葉和避瘟丹就不收銀子了，就算咱們交個朋友。”

  　　羅二氣得頭皮發炸，卻又不好掉臉子，畢竟林家也是江州排名前幾的富戶，比他們羅家的根基要穩得多。

  　　顧青昀的座位離得不遠，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看來這江州的幾大家族之間，關係也十分微妙。

  　　蘇家和林家應當關係不錯，錢家暫時還看不出來，但這羅家，明顯是不討好的。

  　　半刻鍾後，寬敞的拍賣場內，已經坐得滿滿當當。

  　　吉時到了，拍賣會如期舉行。

  　　林氏拍賣行的掌櫃，上台簡單講了幾句，便直接切入正題，請出了第一件拍品，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中央——打頭陣的，是來自東海的夜明珠。

  　　掌櫃的一掀開紅布，便有人“哇”出了聲。

  　　這顆夜明珠，足足有雞蛋那麽大，呈罕見的血紅色，神秘感十足。

  　　掌櫃的準備了一個暗盒，他當著眾人的麵，將夜明珠放入暗盒之中，隻打開暗盒一角，眾人便忍不住伸長了脖子看去——夜明珠在暗盒裏發出了耀目的紅光，絢爛至極。

  　　掌櫃的見眾人興致勃勃，便適時公布了起拍價：“諸位，東海緋色夜明珠，五十兩銀子開拍，三次叫價，一錘定音，價高者得！”

  　　話音未落，後排便有人開始叫價。

  　　“八十兩！”

  　　“一百兩！”

  　　“再加五十兩！”

  　　加價的聲音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蘇玉音微微側身，對林凇然道：“你有埋托兒麽？”

  　　林凇然蹙起了眉，道：“我林氏拍賣行可是童叟無欺，哪裏會有托兒？”

  　　蘇玉音“哦”了一聲。

  　　這麽血紅的玩意兒，真的有人買？

  　　另一邊，錢蔚兒端著小姐姿態，優雅地坐在前排。

  　　她的目光不住地瞟向蘇玉音的方向。

  　　她雖然也喜歡那顆緋色夜明珠，但見蘇玉音沒有叫價，便總覺得這顆夜明珠，似乎有哪裏不好。

  　　畢竟，蘇玉音的挑剔是出了名的，隻要她親自下場參與競拍，那一定是好東西！

  　　於是，直到緋色夜明珠確定賣家，錢蔚兒都坐得穩如泰山，沒有叫價。

  　　買家是一位年過三十的婦人，她喜氣洋洋地站起身來，當場便給了銀票。

  　　林凇然看了蘇玉音一眼，道：“這緋色夜明珠，你不喜歡麽？”

  　　蘇玉音搖了搖頭，道：“這夜明珠白日裏看不見光，就是一顆普通的紅球。到了晚上，光又是紅色的，看起來瘮得慌……”

  　　話音未落，她便感到了一記鋒利的眼刀，蘇玉音下意識看去——剛剛交完夜明珠銀子的婦人，正麵色慍怒地看著她。

  　　蘇玉音一頓，話鋒一轉：“但是這個價格，能拍到這樣特別的珠子，也是值了！”

  　　蘇玉音雖然是個作精，但也會分場合，認慫保命也是她的基礎技能之一。

  　　林凇然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

  　　蘇玉音瞥了他一眼，道：“你故意的吧？”

  　　林凇然：“豈敢豈敢！”

  　　蘇玉音：“……”

  　　若不是拍賣會還沒完，隻怕林凇然要被蘇玉音摁著打一頓。

  　　夜明珠之後，又陸續上了幾件拍品，會場的氣氛也越來越熱鬧，但蘇玉音始終沒有叫價。

  　　錢蔚兒也沉得住氣，一直沉默地坐著。

  　　而最後一件拍品，看起來有些分量，兩名小廝合力，才將它抬了上來。

  　　在眾人的注視下，掌櫃地小心翼翼揭開紅布——全場一片嘩然，居然是一株半人高的血珊瑚！

  　　這血珊瑚造型優美，姿態婀娜，仿佛一個迎風起舞的美人，令人歎為觀止。

  　　掌櫃的目光掃視一周，朗聲：“南海血珊瑚一株，三百兩銀子起拍！”

  　　眾人一聽，頓時交頭接耳起來——

  　　“三百兩！？這珊瑚雖好，可這價格有點高了吧？”

  　　“何止高一點？尋常的一尺珊瑚，都能買上十幾株了！”

  　　“你也說了，那是一尺珊瑚的價格，這可是半人高的，平日裏見都見不到啊！”

  　　大夥兒議論紛紛，不少人想出價格，卻又不敢出。

  　　這拍品的出場順序，也是有講究的，一般第一個拍品，都會設置博人眼球的，先把場子熱起來。

  　　後麵的拍品，價格會一樣比一樣高，有了前麵幾輪的博弈，買手和買手之間，也開始暗暗較勁。

  　　顧青昀對這件拍品興趣不大，但他一直在留意幾大家族代表的反應。

  　　羅家二公子一個人坐在後門旁邊，周圍點了一圈艾葉，全程黑著臉；

  　　錢家大小姐，不住地往蘇家小姐的方向看，也不確定是在看蘇小姐，還是林公子；

  　　林公子是拍賣行的主理人，看拍品的同時，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觀察著拍賣會中的動向；

  　　唯獨蘇小姐，認認真真盯著台上的拍品看，似乎極其認真。

  　　就在這時，蘇玉音忽然舉起了手中的牌子，道：“五百兩。”

  　　這一出聲，拍賣場裏便炸開了鍋——

  　　“好家夥，一下加到了五百兩！蘇小姐果然是大手筆！”

  　　“五百兩銀子對蘇小姐來說，算得了什麽？有錢難買心頭好啊！”

  　　“連蘇小姐都叫價了，是不是說明這血珊瑚很值得買？”

  　　“是啊……蘇小姐一貫是最挑剔的，不是好東西，能入得了她的眼？”

  　　眾人討論得意猶未盡，卻聽見另外一個甜膩的聲音開了口：“八百兩。”

  　　眾人微驚，循聲看去——

  　　“錢小姐也叫價了！”

  　　“兩位大小姐……這是要爭搶的意思嗎？”

  　　“這可有意思了，一下翻了八倍啊！”

  　　“本來還想參與競拍，算了，還是看神仙打架吧！”

  　　蘇玉音側目看去，隻見錢蔚兒麵上掛著笑容，仿佛很享受這種被眾人議論的感覺。

  　　蘇玉音正要開口加價，卻聽見羅二的聲音突然響起：“一千兩！”

  　　眾人驚訝萬分，議論聲不停——

  　　“羅二公子怎麽也參與競拍了？”

  　　“聽說羅家和蘇家走得近，羅二公子不至於和蘇小姐搶吧？”

  　　“看不懂……嘖嘖，都是有錢的人家……”

  　　羅二抬手拂了拂艾葉的青煙，唇角微勾。

  　　這幫凡夫俗子懂什麽？

  　　他哪裏是要和蘇小姐搶？他這是要把血珊瑚買下來，贈給她！

  　　蘇小姐等了一上午，都沒有參與競拍，唯一看上了這血珊瑚，他一定要幫她拍到手！

  　　羅二暗暗想著，對血珊瑚誌在必得。

  　　誰知，蘇玉音又慢悠悠舉起了牌子：“兩千兩。”

  　　眾人大驚，下巴差點掉了下來：“兩千兩？一株珊瑚！？”

  　　哪怕是黃金做的珊瑚，都不見得值兩千兩吧！

  　　錢蔚兒見蘇玉音將價格抬了上去，連忙不管不顧地跟上，“兩千五百兩！”

  　　蘇玉音側目，看向錢蔚兒，有明顯的不悅。

  　　錢蔚兒卻有些得意，笑容都濃了幾分。

  　　羅二看清了蘇玉音的表情，深吸一口氣，朗聲道：“三千兩！”

  　　眾人已經驚得忘了議論，腦袋齊刷刷地轉來轉去，看著他們三人叫價。

  　　這回，連掌櫃的都有些激動了，他手裏拿著拍賣槌，想敲又不敢敲，他見羅二叫了價，又下意識看向蘇玉音。

  　　蘇玉音秀眉一挑，不屑道：“罷了，讓給你們。”

  　　掌櫃的聽了，連忙道：“三千兩第一次！”

  　　說罷，他的目光又看向錢蔚兒。錢蔚兒見蘇玉音放棄得這麽爽快，便有些猶豫了。

  　　掌櫃的適時開口：“三千兩第二次！”

  　　全場的目光，都匯聚在錢蔚兒和羅二身上。

  　　錢蔚兒思索了一瞬，忽然開口，道：“我不要了。”

  　　掌櫃的迫不及待地敲下拍賣槌，朗聲道：“三千兩第三次，成交！恭喜羅二公子！”

  　　全場沸沸揚揚，畢竟誰都沒見過，三千兩銀子買一株珊瑚的。

  　　羅二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身來，高傲地走到了台前，雖然掏銀子的時候肉疼得很，可是風光啊！

  　　顧青昀看著，心裏默默感歎，若是這三千兩銀子能拿去給孟縣修橋……應該能建起半個築橋隊了！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拍賣會終於結束了。

  　　蘇玉音最終什麽也沒買，便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林凇然忙著迎來送往，便沒有管她了。

  　　蘇玉音帶著翠珍，往門外走去，羅二連忙走了過來，他笑得殷勤：“蘇小姐且慢。”

  　　說罷，他一打響指，隨從便將那株半人高的血珊瑚，抬了過來。

  　　他微微揚起下巴，神情頗為驕傲，道：“在下願將血珊瑚，贈予蘇小姐，還請蘇小姐笑納！”

  　　蘇玉音有些疑惑：“為何要贈予我？”

  　　羅二笑意更盛，道：“方才見蘇小姐競拍，想來……應該是喜歡這株血珊瑚罷？蘇小姐千萬別跟羅某客氣。”

  　　蘇玉音笑了，徐徐開口：“我不是同你客氣……實不相瞞，這血珊瑚，本來就是我的，因為它體型太大，擋著臥房的光了，所以我才將它賣掉。”

  　　羅二呆若木雞，他有些惱怒：“既然如此，你為何參與競拍？”

  　　蘇玉音淡定答道：“哦，怕沒人買啊。”

  　　林凇然那個家夥，連托兒都不準備，她便隻能自己下場了。

  　　蘇玉音說罷，瞧了一眼羅二，道：“這血珊瑚除了體型大，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和沒什麽用以外，其他的都挺好的，羅二公子既然買了，都是緣分，就搬回去自個兒慢慢欣賞罷。”

  　　說罷，蘇玉音便轉身要走。

  　　羅二瞥了一眼這半人高的血珊瑚，這可是三千兩啊！三千兩打了水漂也就罷了，當得知這血珊瑚的賣家是蘇玉音時，他頓時覺得，自己被耍了。

  　　羅二一貫衝動，惱羞成怒之下，他忽然伸手，攔住了蘇玉音的去路，“不許走！

  　　蘇玉音微微一驚，皺眉：“你做什麽？”

  　　林氏是蘇玉音的外祖家，蘇玉音一向熟悉，且明珠今日回家探望母親，並未跟來，所以她隨身隻帶了翠珍一人。

  　　周圍人紛紛看了過來——

  　　“這羅家公子在做什麽？”

  　　“嗨，向美人示好，被拒絕了唄！”

  　　“羅家雖然算是蘇家的親戚，但這羅二公子肖想蘇大小姐，膽子也太大了！”

  　　“就是啊，不自量力！”

  　　他們說歸說，但也不敢上去招惹羅家。

  　　羅二被眾人圍著，自覺丟了麵子，他聲音幽冷：“蘇小姐，我不過是想送你一份禮物，你何必如此拒人於千裏？”

  　　翠珍憤怒出聲，“羅二公子，你若是再對我家小姐無禮，我便要叫人了！”

  　　蘇玉音有些不耐，冷著臉道：“讓開！”

  　　說罷，她便要繞開羅二，誰知羅二一把抓住了蘇玉音的手腕，“蘇小姐，今日這血珊瑚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蘇玉音怒道：“放肆！”

  　　她努力掙了掙，可羅二力氣太大，掙脫不開。

  　　看熱鬧的人圍著他們，卻無一人施以援手，林凇然和門口的護衛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正當蘇玉音要發作之際，一個清潤頎長的身影，突然擋在了麵前。

  　　顧青昀冷聲喝道：“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