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終決戰
作者:羲九歌帝寒光      更新:2022-11-20 19:30      字數:8107
  第129章 終決戰

    白帝憑空出現在昊天塔中,施施然落下。他輕拂衣袖,仰頭看向封印:“竟然能驅使昊天塔,是本尊小看你了。”

    黎寒光眯眼,手已慢慢放到武器上:“你怎麽來了?”

    白帝瞥了眼地上的屍體,淡淡道:“某個不成器的東西綁架了我的妹妹,我豈能置之不理?本來以為他還能成點事,結果,竟什麽都做不成,還得靠本尊出手。”

    說著,白帝伸出手掌,本以為已經毀壞的血陣竟然再度運轉起來,隻不過這次,它吸收的是白帝的血。

    羲九歌看到這一幕咯噔一聲,知道血陣也好,外麵的月殺陣也罷,恐怕根本不是出於常羲之手,而是出於白帝。

    常羲擅長占卜,對陣法、禁製也有研究,但她如果有研製月殺陣、血陣的能力,當年也不會落魄而亡。這些隻能出自繼承了帝俊出色的陣法天賦,卻又極擅籌謀、隱藏頗深的人。

    ——白帝。

    包括姬少虞得到這些陣法,說不定也是白帝假借常羲的名義,故意誘導他,引著他一步步朝白帝希望的方向走來。姬少虞自以為神機妙算,殊不知,他每一步都走在白帝的算計中。

    青宮事變是白帝籌謀多年,堪稱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陰謀之一,另一個是除掉九日。

    ——準確說八日。羲九歌能活下來,著實出乎白帝預料。

    他的生母是一個低微的凡族,他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他在這個世界上完全不重要。父帝有聲名更顯赫的妻子,有血統更優秀的孩子,少昊,隻是一個不湊巧的、不合時宜的,注定要被掃入曆史塵埃的失敗品。

    他在自己的宮殿裏,日複一日看著日升月落,晝夜更替。羲和陪伴自己的孩子東升西落,常羲也親自去接送月亮,展示自己是個慈母。那些太陽、月亮生來擁有一切,萬眾矚目,卻要偷偷跑出去,像一個凡族孩子那樣玩。

    他如此厭惡自己的凡人血統,而他們和凡人打成一片,還要被人稱頌心性純善,平易近人。這其中,最過分的莫過於小九。

    她擁有那麽多,不想著提升自己,卻要將時間浪費在閑逛貪玩上。她修為、法力、才智樣樣不行,可是父帝偏偏最寵愛她。

    這種感覺,好比有人家徒四壁,還要親眼看著那些懷抱千金的人將玉璧打碎了,一塊塊扔入池塘。

    少昊不知道什麽時候產生了這個想法,那些擁有資源卻不珍惜的人,不配活著。懷抱千金而不思進取,不如將資源讓給那些泥淖之中掙紮求生的人。

    見得越多,他就越覺得世界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終於他下定決心,構建他理想中的秩序。

    既然要重鑄世界,就難免有犧牲。自然而然的,少昊盯上了常羲。

    常羲對自己的姐姐既羨又妒,很容易操縱。那些失格而死的臨淵山主都要被焚燒幹淨,少昊借助自己大公子的身份,輕而易舉得到了沒燒盡的骨灰。那些骨頭裏浸滿了心魔,沒想到,看起來卻瑩潤潔白,聖潔無比。

    他日日去給常羲請安,不著聲色挑撥她對羲和的嫉妒,等火候差不多後,他將石頭交給常羲,暗示常羲可以用這個除掉小九,以及羲和的兒女。到那時,她的孩子就可以獨占寵愛,再不會有人和她爭了。

    後麵發生的一切如少昊預料,九日入魔,十日並出,他以為這些耀眼的太陽會自相殘殺,決出最終優勝者。但預料中的一幕久久沒有發生,再這樣下去,帝俊和羲和遲早會查到他,少昊隻能找到羿,挑動羿對弟弟的愧疚,將那份欠變成恨,讓他殺了九日。

    但羿事後的猶豫讓少昊很不滿,一柄刀不該有太多想法。少昊有點好奇羿身邊那個細作妻子在父母和丈夫之間如何選,他興致勃勃做了個測試,最終結果如他所料,嫦娥背叛了大羿,人性就是如此惡劣。

    後來少昊又在大羿的徒弟逄蒙身上做試驗,事實再一次證明,人性本貪,沒有任何教好的可能性。少昊將大羿改名換姓後放到幽都,畢竟大羿射日牽扯的關係太廣了,任何事情一旦做了,難免留下痕跡。父帝已經在懷疑他,少昊不能授人於柄。

    常羲會被清算在他預料之中,她一早就是少昊準備好的替罪羊。但父帝寧願死都要護著那群廢物,卻大大超乎少昊的預料。

    帝俊死了,羲和為了救她那個廢物女兒也死了。少昊覺得可笑,但他正常來說絕無可能打敗帝俊羲和,那兩人自絕,對他來說也不失為一樁好事。雖然少昊構想的世界還沒有建設完畢,但神族傷亡慘重,他再出頭太顯眼了。少昊隻能沉寂起來,做一個雅致悠閑、不理俗務的白帝。

    雖然東夷神族近乎凋亡殆盡,但那有什麽關係,他得到了權力和力量,就夠了。

    九千年眨眼而過,當年那個廢物小九醒來了。白帝出於顏麵,去昆侖山看望她,沒想到她長大後比小時候順眼多了,勤勉,聽話,無論他說什麽都會認真完成。還算是個可造之材,白帝無聊太久,難得生出了興致,當真雕琢起這塊璞玉來。

    她在他心中,既是妹妹,也是他的孩子——他最完美的作品。可惜,完美的畫作上被濺了一個汙點。

    小九死時,白帝才知道世間還有第四個先天神祇,還是掌管天道秩序的神。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白帝不允許有人威脅他的理想,所以這萬年來,他一直在準備一件事。

    ——收複華族一係,萬象歸一。

    殺黃帝乃至青帝雖然麻煩,但若安排好了,白帝未嚐沒有勝算。但敵眾我寡,白帝對任何一個動手,都會驚動剩下幾人,然後就沒有機會接近他們了。他要的不隻是統一天界權力,而是將華族分走的資源收回,殺掉那個莫名其妙的天道,成為世間主宰。

    為此,白帝隱忍萬年,直到羲九歌心碎昏迷,被西王母送去青帝宮中求醫,白帝突然看到了機會。

    其他天帝都受邀前來商議如何處置羲九歌,因為羲九歌身份特殊,這次行程是秘密的,四帝都沒有帶太多人手。

    雖然白帝憤怒於羲九歌愛上了別人,但她的生情,客觀上幫了他一個大忙。白帝幾乎沒花什麽功夫就說動了姬少虞,姬少虞將藥混入青帝、女媧的茶水中,並用塗了藥的匕首偷襲了黃帝。

    這種藥可以封印法力,白帝觀察了青帝、黃帝一萬年,特意針對他們的體質調配的,可謂花了不少心思。

    解決了青帝和黃帝,玄帝和赤帝根本不足以威脅他,白帝等候萬年,終於如願以償。他隨便找了個借口打發走姬少虞,自己待在宮裏,祭出他早就準備好的陣法,吸收另四帝的法力。

    青帝、黃帝中藥後已失去反抗能力,白帝當然可以殺了他們,但沒必要。將他們的法力化為己有,不是更好嗎?

    然而,還不等他吸收全部靈力,外麵頻頻鬧出事端。

    先是羲九歌從宗布神手裏跑了出去,甚至還將薑榆罔救了出來,平平安安送回南天。其次是姬少虞這個廢物,白帝已經為他做了那麽多鋪墊,結果姬少虞還是被黎寒光壓著打,短短幾天北方盡數落入黎寒光之手。

    外界關於白帝的謠言甚囂塵上,越來越多神族來東天宮營救青帝,白帝沒法再安心吸收法力,隻能將計劃提前,讓蓐收攻打南方,務必拿下神農氏的藥倉。

    已經走到這一步,沒必要再裝好人了。黎寒光放出了魔族,是那群非常紮手的九黎族,白帝必須趕緊拿下南天界,要不然,他就會落入腹背受敵之地。

    現實並不是棋盤,這些棋子登場後,每一個細微變動都會導致後續計劃全盤落空。而羲九歌和黎寒光,就是白帝棋局上最大的兩個變數。

    白帝再一次失算大概就是羲九歌被抓。他收到姬少虞的威脅信後,氣得一掌將玉案拍成齏粉。白帝怒罵姬少虞這個蠢貨,但越是蠢貨,越無法預料,白帝隻能離開青天宮殿,秘密趕往昊天塔。

    打開魔柱封印亦是白帝的打算,若非如此,他為什麽要留姬少虞這種蠢物在自己身邊?白帝需要魔柱幫他實現理想,同樣需要一個人幫他背負罵名,曾經那個人是常羲,如今成了姬少虞。

    月殺陣本就是白帝借常家之手送給姬少虞的,對白帝毫無作用。連常羲都知道鑽昊天塔空子的辦法,白帝作為帝俊的兒子,更不成問題。白帝悄無聲息潛入昊天塔,打算等姬少虞解開封印後,再出場救人。

    解除父帝封印需要的鮮血不算少,白帝本來不舍得讓羲九歌流血,但他看到羲九歌始終惦記著黎寒光,心腸再度變硬,放任她落入血陣。

    白帝沒料到燭龍和姬少虞如此無用,竟然讓黎寒光闖入塔內,也沒料到羲九歌如此決絕,竟直接給自己下藥。

    她心髒本就出了問題,再在血裏用藥,就不怕殞命嗎?

    白帝看夠了,趁變數都在可控範圍內,是時候將一切撥回正軌了。

    羲九歌看著終於撤去偽裝的白帝,心中說不上什麽感覺。白帝的冷漠薄涼超乎想象,他對生身父母都如此,羲九歌更不會奢望自己是例外。唯有一件事,她耿耿於懷,無法釋然。

    她執著問:“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你想要的東西都已經得到,如今天底下沒有人能阻攔你了。它們是父親付出性命才封印起來的,你究竟為什麽要破壞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

    白帝看到羲九歌虛弱成這樣,多少有些心疼。早知道血陣對身體傷害這樣大,剛才就不讓她入陣了。白帝加大了法力,血陣光芒大盛,帝俊的封印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衰弱下去。

    白帝眼中倒映著熟悉的咒文,聲音堪稱溫柔,喃喃低語道:“父帝錯就錯在太過心軟,為什麽要舍命封印魔柱呢?那些凡人貪婪、自私、愚昧,因為他們,世間才有沒完沒了的爭鬥,因為他們,鳥獸銳減,森林毀滅,大地千瘡百孔。處處為他們兜底隻會縱容得他們變本加厲,就該嚴厲些,讓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羲九歌隱約猜到白帝的意思了,一時非常震驚:“所以,你要殺了他們?”

    “是優勝劣汰。”白帝說,“禾苗無法從同伴那裏搶來陽光雨露,就會自然枯萎;老弱病殘跟不上狼群,就會被同族吃掉。飛禽走獸都要在內部淘汰弱者,唯有神族和人族被那些創世神護著,有天災洪水就幫他們度過,體弱多病就教他們法術。就是因為創世神太過溺愛,才導致靈氣短缺,魔柱泛濫。如果將神族和人族中弱的那一半除掉,那困擾三界的難題都將迎刃而解。魔柱天生地養,生生不息,你們憑什麽說它是災難,而不是盤古特意留下來,讓它幫助三界清理多餘人口的守護神呢?直接殺掉一半人太武斷了,所以,就該讓魔柱出馬,靠鬥爭除掉弱的那部分。”

    羲九歌不敢置信地看著白帝,他神色認真,語氣鄭重,顯然並不是出於憤恨或衝動報複這個世界,而是當真這樣信仰。說不定,在他自己看來,他在拯救世界。

    羲九歌忽然就明白了很多東西,她定定看著前方那個溫雅清俊、她叫了一千年兄長的人,問:“所以,當年你故意借常羲之手把臨淵山主的舍利子給我,就是覺得我太弱了,應該死去?”

    白帝淡然看著她,沒有正麵回答,而是道:“十個太陽終究太多了。可惜,父帝還是執迷不悟,要不然,早在萬年前三界清洗就該完成了。”

    黎寒光聽了一通狗屁不通的話,早就忍夠了。他將自己的護身法寶給羲九歌,錚然一聲拔劍,直視著白帝的眼睛道:“跟這種人何必廢話。他定然覺得,自己是優的那一方,任何偏見、滅絕都不會降臨到他頭上。但何為優劣?如果讓我來選,你這種沒心沒肺的東西,才是最低賤的。”

    黎寒光低低對羲九歌道了聲“小心”,然後就執劍朝白帝衝去。白帝掐訣,揮袖擋住黎寒光。

    雙方法力剛一接觸,黎寒光就感覺到不對。上次在青宮,他們兩人也算交手過,當時白帝雖然法力深厚,但遠沒有到這種程度。短短幾天,他體內靈力近乎翻倍。

    白帝加力,一掌將黎寒光推出去。眼看黎寒光就要摔到柱子上,他在空中轉身,踏了柱子一腳,借力攻向白帝。

    白帝發現黎寒光就像牛皮糖一樣,一時半會打不死,甩又甩不掉。不解決掉黎寒光,他沒法專心做事。

    白帝耐心告罄,抬高了聲音道:“燭龍,殺子之仇,你當真不管了?”

    外麵傳來海水翻湧的聲音,一隻巨龍分開海水,慢吞吞朝昊天塔靠近。燭龍抬起頭,眼睛輕而易舉和白帝對視:“少昊,你真是好算計。你誘我和他相鬥,你好最後得利?”

    白帝的血不斷湧向封印,他毫不避諱讓燭龍看到自己的傷口,說:“我要用我的血解開封印,就算成功也會元氣大傷,哪還有餘力暗算你?”

    燭龍並不知道白帝吸收了青帝等人的法力,他信以為真,再無顧忌,龍身騰空而起,惡意洶洶看向黎寒光。

    黎寒光挽了個劍花,輕輕笑了聲。燭龍長須緩慢浮動,問:“你笑什麽?”

    “笑你蠢。”黎寒光說完,腳尖一旋離地,輕巧躲開燭龍的烈焰,“蠢到連他的話都信。”

    一陣烈火從窗外撲來,黎寒光在塔中躲閃,燭龍就盤在昊天塔上,追著他將整個塔都燒了一遍。羲九歌及時用東皇鍾擋在身前,抵住了熊熊烈火。一片混亂中,沒人注意到羲九歌手鏈上少了顆珠子。

    白帝像感覺不到疼一樣,不斷逼出精血,注入封印。羲九歌感受到逐漸躁動的魔柱,心情十分凝重。

    不可以,父母,兄姐,光,甚至還有那麽多她認識的、不認識的古老神族,他們搭上性命才救下來的萬物蒼生,不該淪為鬥獸場。

    羲九歌顧不上五色石岌岌可危,她施展出全部神力,太陽神火從她體內燃燒,化成千萬根金線,和白帝的血陣博弈。

    白帝吃了一驚,看清她的動作後大怒:“你的身體本就撐不了多久,還敢這樣用神力,不要命了?”

    羲九歌纖長的手指飛快拂動,每一個動作都優美玄妙,快得無法捕捉。在她的動作中,血陣的運行逐漸減緩。白帝冷笑一聲,道:“不自量力。”

    說罷,他猛然在血管上劃了一道,連打了幾個法訣,逼出一汪殷紅的血,毫不猶豫注入陣法。羲九歌暗暗道了聲瘋子,也加大力度,可是她神力受損,耐力遠不及白帝,輕而易舉就被攻破。

    陣法師鬥法,一旦失敗就會反噬主人,羲九歌胸口重重一痛,嘴裏立即湧上一股腥甜。

    她咬牙忍住內傷,趕緊抬頭,看到上方那座山一樣的法印消失了,隻剩下金色咒語密密麻麻纏繞著。

    白帝長鬆了口氣,最麻煩的部分解決了,接下來隻需要解開這些咒語,大功就可告成。

    白帝正要施法,忽然前方降下一陣冰棱,攔住了白帝。在瞬息空白中,咒語已轉動起來,飛快組合出各種字,解開了封印。

    有人後發製人,奪走了控製權。

    羲九歌睜大眼睛,驚愕地看著來人:“黎寒光……”

    正和燭龍鬥法的黎寒光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他對白帝笑了笑,說:“我一直憂愁如何破除揭印,多謝白帝相助。”

    白帝臉色變冷,意識到自己中計了。他手中凝力,正要奪回魔柱,忽然身周降下一團冷霧,等白帝意識到時,就已經落入幻境了。

    黎寒光隨意拂了拂手指,他早就說過,他入昊天塔如塔本身,除非主動,否則不會觸發幻境。這其中的觸發既包括他自己,也包括別人。

    黎寒光困住白帝後,毫不耽擱,即刻全力吸收魔柱。羲九歌看著這樣的黎寒光,有一瞬間覺得他換了個人:“黎寒光,你在做什麽?”

    魔柱入體,一股強大的力量霎間席卷全身,同時各種聲音、念頭紛至遝來,在他耳邊嘶吼叫喚。黎寒光的眼睛快速變化,因為用力,頸邊都繃出若隱若現的筋絡。

    他強忍住魔柱的影響,對羲九歌說:“皎皎,這裏危險,你先走。”

    羲九歌卻不動,她緊盯著他,目光被火燒的晶亮:“那你呢?你吸收魔柱後,想做什麽?”

    黎寒光知道不和她說清楚,她是不會離開的。黎寒光隻能勉強分神道:“並不是所有吸入魔柱的人都失控了,光當初就十分正常。能鎮壓一次,自然就能鎮壓第二次。”

    果然,羲九歌聽著怒極:“如果不能呢?他因為魔柱受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才擺脫那些東西,你竟然還要回到那種日子嗎?”

    她情緒激烈,心口猛地傳來一陣刺痛,想來是五色石支撐不住,又碎了一塊。黎寒光看著心驚膽戰,但魔柱這邊沒法脫身,黎寒光加快了吸收魔柱的速度,對羲九歌道:“你不要激動,我既然敢做就有把握,萬一出事也絕不會牽連別人。”

    不會牽連別人,那她呢?她也是別人嗎?羲九歌正要質問,忽然餘光掃到燭龍從背後逼近,猛然朝黎寒光噴出一團火。

    黎寒光還在吸收魔柱,根本來不及躲。羲九歌吃了一驚,沒有想就擋在黎寒光身前,替他擋住撲麵而來的赤焰。

    羲九歌和燭龍同樣用火,她的太陽神火可以擋住燭龍的攻擊,然而燭龍這一招存了必殺之心,火焰凶猛而漫長。羲九歌感受到自己體內的五色石飛快碎裂,連最後一瓣都化為齏粉。

    她的心髒空了,無法再牽動神力,但她經脈裏還有殘餘的太陽神火,羲九歌不顧損傷經脈,壓榨出所有神力。

    羲九歌嘴裏滿是血腥味,她的手指、皮膚因為過度損耗,不斷滲出血來。即便這樣,她還是不願意退開。

    黎寒光是她的人,就算要殺也是她來殺,輪不到別人。羲九歌感覺和燭龍對峙良久,然而現實中隻是短短瞬息。黎寒光吸收完最後一絲魔柱,立刻轉身,隻看到羲九歌軟軟倒下。他慌忙接住她,然而卻碰到一手血。

    黎寒光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猩紅的手掌,聲音都顫抖起來:“皎皎……”

    羲九歌隻覺得眼皮無比沉重,需要費盡全力才能看清他的麵容。她唇間都是血,氣若遊絲說:“不要做傻事,好好活下去……”

    黎寒光手掌攬住羲九歌後腦,將她緊緊抱在自己懷裏:“沒有你,我如何好好活?你不會死,我絕不會讓你死去。”

    燭龍可不會仁慈地等他們卿卿我我,他趁著黎寒光分神,再一次蓄力,用龍息襲擊黎寒光。黎寒光俯身,牢牢護住懷中的女子,用後背硬生生撐過龍息攻擊。

    黎寒光將已陷入昏迷的羲九歌放到地上,輕柔理順她鬢邊碎發:“皎皎,堅持住,我這就來救你。”

    黎寒光轉身,明明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卻給人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他眼睛在魔柱的影響下時而漆黑時而猩紅,四麵八方的水汽感受到他的怒氣,飛快結成冰錐。

    黎寒光抬手,濃鬱的黑氣從他掌中出現,和混沌之息融合成一對陰陽雙魚。黎寒光一動不動盯著燭龍,說:“你哪來的膽子,敢傷她?”

    燭龍覺得此刻的黎寒光不太對勁,但兩人之前交手過,燭龍自負了解黎寒光的底細,並沒有將他放在心上:“你們殺了我兒,我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以慰吾兒冤魂!這不過是開始。”

    黎寒光隻是極輕地嗬了一聲。

    ·

    海浪滔天,風起雲湧,雷電像是要毀滅這個世界一樣,不斷劈過天際。無論是寧靜的東方仙島,打作一團的天魔士兵,作壁上觀的世家大族,還是人間批奏折的帝王,叫賣的商販,采藥的老農,此刻全都抬頭,震撼又驚恐地看著雲端異相。

    一隻巨龍在雲層間翻滾,一道白影若隱若現。劍光和雷電交替照亮烏雲,天空一會變成冰封千裏,一會又燃燒起熊熊烈火。

    薑榆罔站在東天宮外,遙望著那邊的戰場,歎為觀止:“這才是驚天動地,滅世之威。今日能見到這場絕世之戰,我餘生無憾。”

    瑤姬同樣望著那邊,心情非常沉重。但還有更要緊的事情等著他們,瑤姬低頭,看向羲九歌失蹤前交給她們的珠子,說:“按約好的信號,一旦白帝被調離東天宮,她就捏碎玉珠,我們這邊的珠子就會變色。白帝不在,這是營救四帝絕佳機會,她不惜自己作餌,以身犯險,我們絕不能辜負她的托付。薑太子,我們該動手了。”

    薑榆罔歎氣,慢慢抬起手,對身後士兵說:“四帝被困,生死未卜,有人趁機煽動戰亂,就是想分裂神族。所有天兵天將聽令,隨我一起攻入青宮,營救尊神!”

    “殺!”

    穿著青、紅、黑、黃等各色戰甲的天兵嘶吼著衝向宮殿,被白帝的結界攔住。所有士兵不要命一樣攻擊結界,都說亂拳打死老師傅,無論多精妙的陣法,總歸是要耗能的,而能將整個青帝天宮籠罩在內的陣法消耗更是不容小覷。薑榆罔也不管陣眼在哪裏,反正隻要持續進攻,陣法總有撐不住的時候。

    瑤姬看向身邊,對那位蒙在鬥篷中的男子說:“白帝是否騙了你,答案就在裏麵。你敢不敢去看?”

    嫦娥回頭,默默握住了宗布神的手。宗布神手指縮緊,最後說:“可我如今已無射日弓,破不開結界。”

    瑤姬嗤了一聲,斜眼道:“大名鼎鼎的英雄羿,竟然全靠一張弓嗎?那百姓何必傳頌你,供一張弓就夠了。”

    宗布神沉默,瑤姬和旁邊天兵要了一張弓,又將自己那捆背了數年的月桂枝提出來,遞給宗布神道:“心中有信念,何處不是神弓?”

    周圍侍衛詫異地看著瑤姬,薑榆罔也覺得用樹枝當箭太牽強了,虧得瑤姬備了一捆在身上。薑榆罔正要讓侍衛取神兵利器來,沒想到宗布神卻接過那張再普通不過的長弓和樹枝,緩慢拉成滿月,驟然朝結界射去。

    

    一隻巨龍從天際墜落,龍軀砸到島上,揚起厚厚的塵埃。煙塵散後,一雙雪白的靴子輕輕落在地麵。那雙白靴不疾不徐,從容停到龍首麵前,巨龍抬起眼皮,費力地說:“本尊是先天神祇,乃盤古陰氣孕育而成,是當今最尊貴的神。你膽敢殺我?”

    黎寒光抖去劍身上的血,單手入鞘。他手掌放到燭龍眼睛前,在燭龍震驚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使出混沌之力:“正因為你是先天神祇,盤古的嫡親孩子,我才要殺你。”

    燭龍眼睛瞪大,終於意識到什麽,然而他明白的太晚了,他再不會有說話的機會了。

    等黎寒光吸收完燭龍的法力後,海麵上卷起浩蕩長風。白帝雙腳騰空,衣袖獵獵飛舞,浮在昊天塔邊,遙遙望著黎寒光:“你藏得還真是夠深。你早就料到今日了?”

    黎寒光緩慢活動因殺了一條龍而略有僵硬的手指,說:“算不上。要不是白帝運籌帷幄,我也走不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