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凡塵盡
作者:羲九歌帝寒光      更新:2022-11-20 19:30      字數:6070
  第85章 凡塵盡

    燭鼓之死是這些年天界最大的事情了,死者身份尊貴,而凶手也一個比一個來頭大,有白帝的妹妹、玄帝的太子以及疑似是玄帝私生子的魔界質子。

    三方天帝牽扯其中,要不是最後青帝出麵,萬神大典當天就能打起來。

    青帝做主,將四位主犯貶下人間曆劫,但此事並沒有像他期待的那樣就此打住。天界暗流湧動,各宮都隱約傳來備戰的消息,世家拉幫結派,散神散仙隔岸觀火,在這時候,羲九歌、黎寒光率先曆劫結束,回到天界。

    所有神仙都將視線移向輪回池,等待著接下來的發展。然而羲九歌蘇醒後沒有回白帝宮殿,而是飛速回到昆侖。但她去昆侖也沒有見西王母、玄女,而是通過建木,再次回人間了。

    絕地天通後,天界和人間的聯係斷絕,凡人無法登天,神仙也不能隨意下界,唯有少數幾個地方還保留著上天入地的通道,昆侖建木就是其中之一。

    建木生在都廣之野,天地之中,高百仞,在太陽下沒有影子,風吹過沒有聲音,連接著人間昆侖山脈和天界昆侖神山。理論上如果凡人攀著建木,就可以爬到天界,但這些年根本沒有凡人能爬上來,這成了一條神仙的專屬通道。

    以往若有神仙去凡間辦事,要和西王母出具文書,核查無誤後才能見到建木。但羲九歌是昆侖山少主,對昆侖地形了如指掌,她落地後直奔建木,一路上無人敢攔她,守樹的仙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踩著建木葉子,像陣風一樣離開了。

    黎寒光跟在羲九歌身後,他都已經踏著建木走了,守衛還沒有注意到多了一個人。

    羲九歌和黎寒光在輪回池中睡了一個月,人間也過去了一個月,他們到時正值初冬,蒼穹灰蒙蒙的,風中裹著雪屑,一派蕭條。

    羲九歌恢複了神力,法力比凡人時高深了許多倍,她禦風而行,倏忽間就趕到淮陰城。

    不久前他們還在這裏守城,一幕幕如在眼前,羲九歌冒著碎瓊亂玉,很快找到那日和瑤姬分別的地方。

    她路上不斷祈禱是自己弄錯了,一切隻是虛驚一場。然而到地方後,眼前的景象打碎了羲九歌所有僥幸。

    空氣中殘留著雷劫的氣息,看起來不久前有人在此飛升,然而仙氣之下,隱約還有一縷妖氣。

    妖氣很淡,脆弱的仿佛幻覺,要不是羲九歌對這道氣息足夠熟悉,她都無法察覺。

    羲九歌站在她和瑤姬分別的河道前,久久無法反應。黎寒光停到她身邊,歎息道:“妖死不能複生,這裏有雷劫和仙氣,應當是她和阮鈺的糾葛,不是你的錯。”

    羲九歌看著腳下滾滾東逝水,指甲不自覺掐到手心:“那日分別時,她將自己的逃命法寶給我,幫我擋著阮鈺,我竟也真的心安理得走了。是不是因為我拿走了她的法寶,她才無法逃開呢?”

    黎寒光握起她的手,強行展開她的手指,不讓她傷害自己。黎寒光將她的手包住,說:“這不是你的錯。阮鈺是她的夫婿,動殺心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就算不是這次也會有下次。你來救我時,也從沒有防備過我會殺你,她自己都不知枕邊人的心,何況你呢?”

    羲九歌頹然垂下眸子,眼中悲傷蕭索。黎寒光仔細看著她的表情,問:“心口還疼嗎?”

    羲九歌淡淡搖頭,但黎寒光了解她任何微小動作,馬上看出她在強忍。

    黎寒光不由思索起來,他記得謝老夫人死時,她也心痛到暈厥。這樣看來,她關心的人受到傷害,她悲傷過度,就會心疼?

    但黎寒光很快就否決了這個猜測。早在謝老夫人死前,他深夜和她表明心意時她就出現這個征兆了。莫非,根源並不在於悲傷或喜悅,而在於動心動情?

    黎寒光想到羲九歌之前完全不知情為何物,西王母也全往克己複禮、太上忘情的方向教導她,莫非,就是因為她被下了某種封印,不能動情?

    黎寒光一時拿不定主意。他注意到羲九歌的眉心一直擰著,心中既擔憂又心疼。是凡人時,她不舒服好歹還會喊疼,但現在恢複了身份,她連痛都不肯表露出來了。

    黎寒光不忍心,說:“這裏沒有死氣,想必阮鈺已經渡雷成功、飛升成仙了。天界就那麽大,仙人不外乎昆侖和東皇太一兩個去處,大不了我們找到阮鈺,問他瑤姬的死因。如果瑤姬的死真的和他有關,殺了他就是。”

    羲九歌聽後皺眉,黎寒光說殺仙就像說吃飯喝水一樣自然,這當然是最泄憤的做法,可是,他的身世是一攤爛賬,玄後百般算計想要除掉他,金天王想必也不想留著一個能拔出軒轅劍的侄兒。黎寒光身上背負著殺燭鼓的罪名,若是再殺仙人,恐怕會被這些人拿來發作。

    天界最看重血統,黎寒光是神魔混血,本身就不被天界接受。若玄後、金天王要害他,其他神仙隻會樂見其成。

    他已經如履薄冰,不能再卷入是非了。

    羲九歌冷淡說:“就算殺了阮鈺又如何,瑤姬再也回不來了。”

    黎寒光沉思,所以她想要的是召回瑤姬嗎?這倒有些複雜。

    六界能存在這麽多年,就在於平衡二字。妖族以動物之身修煉,一出生就有傳承記憶,如果還能像凡人一樣輪回轉世,那就太逆天了。所以妖族沒有來生,死了魂魄自然消散,就像水歸入大海,慢慢消泯於天地間。

    換言之,妖怪死了就是徹底死了,再不可能重生。但黎寒光最喜歡做的就是挑戰不可能,他想了想,說:“瑤姬隻死了一個月,魂魄還沒有完全散開,我們將她的魂魄聚攏,說不定還有轉機。”

    羲九歌聽出來他想做什麽,回頭,警告地看著他:“自古以來從未有妖族重生,這是擾亂天理,逆天而為。”

    “那又如何?”黎寒光說,“天理從何而來,有何憑據嗎?既然天沒有說過不可以,憑什麽不能做?”

    黎寒光最厭惡天命二字。他的命就是神魔混血,不容於世;姬少虞的命就是平步青雲,皇位、修為、妻子都有人幫他安排好。哪怕在人世,都有人手把手護著姬少虞上位,而黎寒光連求一句公平都是不識好歹。

    憑什麽?

    他偏要逆天而行。他偏要爭,偏要活下來,所有人都說他和羲九歌相隔天塹,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他偏不信。

    他能在人間求得和她一世夫妻緣分,就能在神界和她永遠相守。

    羲九歌在方壺勝境石畫中時,曾和黎寒光討論過這個話題,羲九歌覺得無論人神都該順天應命,黎寒光卻截然相反。羲九歌那時候還感歎過道不同不相為謀,然而這才幾年,她再聽到類似的話,竟然無法反駁了。

    她那時候能說出生死有命,是因為她沒有情。心中無愛,自然無所謂失去。但現在她逐漸感受到,有情就會有執著,有執念,就不可能理智。

    如果現在死的人是黎寒光,她還能不能說出這是上天注定,勿要執著?

    羲九歌沉默,黎寒光就當她默認了。黎寒光動手收攏瑤姬殘餘的魂絲,片刻後,羲九歌也加入了。

    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瑤姬的魂魄散得厲害,他們耗時許久才將魂絲追回。他們找魂魄這幾個月去了很多地方,也知道了很多故人的後續。

    建元四年秋,天空忽然電閃雷鳴,淮陰城成了一座空城。沒人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那日之後,北魏太上皇暴斃,清河王被淮陰守軍活捉,而蕭子鐸和謝玖兮夫妻在大婚當日相擁死於將軍府。

    北魏遭到重創,太上皇死了,權柄全部歸於馮太後之手。馮太後不願意再將國力消耗在無止境的打仗中,已從淮陰撤軍。青袞兩州沒了對立的必要性,自然而然歸順建康。

    邊境撤軍,兩地百姓重新回歸南朝,看起來皆大歡喜。然而兩地百姓卻自發披麻戴孝,立碑祭奠那對不幸死於和平前夕的將軍夫妻。

    或許並非他們不夠幸運,而是他們的死才帶來了和平。

    黎寒光一路走來,看到這些景象也很感慨。他一直覺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也曾擔心過自己死後,謝玖兮會另嫁他人,世上再無人記得他。然而她沒有離開,百姓也沒有忘卻。

    他所付出的東西,哪怕親人、當權者不給他公道,民心終究會還他以公平。

    黎寒光站在滾滾江水前,看著大浪淘沙,折戟銷鐵。萬年前他的曾祖和外祖父在這片土地上大戰,五年前他在這裏征戰。然而現在蚩尤已化為塵土,黃帝費盡全力征戰九州,最後卻選擇離開人間,蕭子鐸抗爭一生,最後不過一場曆劫而已。

    唯有青山依舊,日升月落,千萬年不曾變過。黎寒光頗為感慨,說:“皎皎,你知道嗎,最初黎民百姓是分開的。百姓乃炎黃部落的後人,是有姓氏的貴族,而黎民是戰敗的蚩尤屬民,生來就是奴隸。誰能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人間皇帝將兵主蚩尤和炎黃二帝並列祭祀,黎民百姓也成了天下人的統稱。多麽可笑,萬年前他們到底在打什麽呢?”

    羲九歌將最後一絲瑤姬的魂絲收好,她望著江邊落日,說:“該回去了。”

    “急什麽。”黎寒光並不想回去,他看了看對岸,說:“建康就在前麵,你不想去看看謝家嗎?”

    羲九歌沉默片刻,垂眸說:“天凡有別,謝玖兮不過是我人間的一個身份,如今曆劫已經結束,我和她們再無幹係。”

    黎寒光卻突然拉住她,帶著她往江邊走去:“來都來了,順便進去看看。”

    羲九歌冷著臉嗬斥:“我是神女,誰許你動手動腳的?放手。”

    黎寒光順勢抱住她,說:“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對神女覬覦已久嗎?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絕不可能放手。”

    羲九歌手心凝聚出一柄尖刀,抵在黎寒光脖頸:“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敢是自然敢的,黎寒光盼的是她不舍得。黎寒光無視就抵在他命脈的刀尖,緊盯著羲九歌嘴唇,說:“既然如此,那死前更得把某些事做了。”

    他說完,就猛地扣住羲九歌下巴吻下去。他早就覺得羲九歌美的很矛盾,都說上唇主情,下唇主欲,她永遠不假辭色,永遠拒人於千裏之外,但卻生了雙比狐狸精還要勾人的眼睛,以及圓潤飽滿、魅惑誘人的嘴唇。

    這是他第一次給她塗口脂時就想做的事情。這張嘴說話時總是令人傷心,不知道吻起來感覺怎麽樣。

    羲九歌發現黎寒光是真的色膽比命大,她的刀尖就抵在他喉嚨,他還敢靠近。羲九歌作勢要殺了他,他不為所動,但她想要後退,他卻不遺餘力攔著她。

    要色不要命,沒救了。

    羲九歌又不可能真的刺下去,手頗有些不上不下。黎寒光察覺到她的猶豫,趁機撬開她牙關,放肆勾著她的舌尖作亂。

    夫妻三年,他已不再像第一次親吻那樣隻知道啃咬了,技巧嫻熟許多,清楚地知道她每一處敏感。熟悉的觸感勾起許多回憶,羲九歌不自覺想起過去一千個日夜裏的荒唐和溫情,他們曾像戰友一樣並肩作戰,曾像普通夫妻一樣散步閑聊,也曾在深夜放縱糾纏。

    人間渡劫結束了,可是她和他已經錯位的關係,卻不知道怎麽擺回去。

    羲九歌感受到他的手在她腰後遊移,似乎有些非分之想。羲九歌毫不客氣,重重咬住他的舌尖。黎寒光嘶了一聲,終於戀戀不舍地收回來。

    黎寒光感受到嘴裏的血腥味,歎道:“夫人,你還真舍得咬。”

    羲九歌冷冷瞥他一眼,說:“說話小心點,我有未婚夫。”

    她總是知道如何激怒他,黎寒光緊盯著她,笑了笑,說:“你們不是退婚了嗎?”

    “那也不是你。”羲九歌掃了眼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冷冰冰道,“放手。”

    黎寒光慢慢鬆手,羲九歌越過他,輕輕一踏便朝江岸而去。

    黎寒光綴在後麵,謝她提醒,他完全沒心思感歎人間興衰了,滿腦子都是如何趁姬少虞還沒回來,趕緊把羲九歌抓住。

    有白帝和玄後在,走正常的訂婚流程恐怕有點難呐。

    羲九歌如今是神仙,輕而易舉便穿過城牆,出現在建康城內。她遲來了好幾個月,謝韞珠的婚禮已經結束,謝韞玉的女兒也會翻身了。

    謝韞玉坐在燈下繡平安符,她最大的女兒趴在榻邊,問:“阿娘,你在做什麽?”

    謝韞玉將線剪斷,說:“娘在給你們繡平安符。”

    大女兒興奮地爬上榻,一個個數:“這是給阿爹的,這是給我的,這是給弟弟的,這是給小妹的,這是給姨母的……唉,阿娘,為什麽多了兩個?”

    謝韞玉看到,說:“那是給你四姨母和四姨夫的。”

    孩子童言無忌,詫異道:“他們不是死了嗎?”

    謝韞玉手指捏緊針線,片刻後勉強地笑了笑,說:“他們沒死,隻是變成神仙回天上了。”

    小女兒眼睛一直看著窗外,突然抬起手,對著什麽人笑了。謝韞玉聞聲回頭,隻看到窗戶半支著,幾枚杏花瓣落在地上,似乎不久前有人在此站立過。

    謝家,謝韞容跪在佛像前,默聲念經。仔細聽,她念得是往生經。

    謝家在萬景之亂中遭受重創,謝氏兒郎及奴仆足有千人,全部被叛軍屠殺一空。烏衣巷成了空宅,超度的法事辦了好幾場,然而近期逝世的,隻有謝家流落在外的四娘子謝玖兮,和獨守孤城三年,最後和北魏太上皇同歸於盡的白衣將軍蕭子鐸。

    一卷經書念完,謝韞容停下翻書時,隱約覺得背後有人。她回頭,並沒有發現人影,謝韞容心想應當是風從窗戶中吹入,錯被她聽成人。

    謝韞容放下心,回頭繼續誦經。忽然,她神色怔住。

    她禮佛時不喜歡被人打擾,佛堂的窗戶向來是關好的,哪來的風?

    謝韞容倏地起身,朝後方找去。然而佛堂中空空蕩蕩,唯有一縷摻雜著寒氣的清香飄蕩在堂中。

    這不是任何一種香料的味道,嗅之靈台清明,神清氣爽。謝韞容眼眶微濕,她盯著緊閉的房門,最終釋然一笑,沒有追出去看。

    佛堂外,黎寒光走在羲九歌身邊,問:“為什麽不見?”

    羲九歌踏著暮春的風,許久靜默。她也說不出來,可能是近鄉情更怯;可能是人神注定殊途,何必自尋煩惱;也可能隻是她不想讓她們知道,她不是謝玖兮,而是天上神女曆劫時的一程。

    最後,羲九歌看著年複一年從不落幕的四月芳菲,說:“沒必要。”

    謝玖兮是謝三郎和其妻王氏的遺腹女,從小活潑好動,頑劣不堪,就讓故事停留在謝玖兮死亡吧。

    黎寒光當然注意到羲九歌在謝韞容等人體內注入了仙氣,這對羲九歌來說不過舉手,可是對凡人來說,已足夠護持她們無病無痛,壽終正寢。

    黎寒光好奇,問:“你既然希望她們無病無災,為何不給她們留不死藥?清氣遲早會消散,到時候她們還是會死。”

    謝玖兮為了一顆不死藥需要耗盡千難萬險,但對於明淨神女來說,不死藥多的足以當飯吃。如果她想,讓謝家人長生不死簡直輕而易舉,天界的人也不會為了這麽點小事問責她。

    羲九歌笑了笑,問他:“你知道我煉出來那顆不死藥去哪裏了嗎?”

    黎寒光搖頭,最後她死在他懷裏,顯然不是謝玖兮吃了。羲九歌伸手接住飄落的花瓣,淡淡說:“喂狗了。”

    黎寒光神情怔了下,仔細看羲九歌的表情,試圖判斷她在罵人還是在隱喻什麽。黎寒光看了很久,意識到她說的就是字麵意思。

    黎寒光挑眉,內心頗為一言難盡:“為什麽?”

    “哪需要為什麽。”羲九歌說,“我是明淨神女,生來擁有強大的天賦,永遠花不完的財富和淩駕眾生的權力。所以我越發要謹言慎行,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就擾亂輪回。今日我為了自己的私心讓謝家人永生,來日我就會為了更大的私欲,侵害六界利益。這樣下去,遲早害人害己。”

    黎寒光聽後感慨萬千,天上那些神仙各個自私的理所應當,她卻能說出不能因為自己的私情侵害其他凡人的利益。這樣的女子,他怎麽能不愛?

    黎寒光握緊她的手,說:“皎皎,有你定是六界的幸運。”

    羲九歌不置可否,說:“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羲九歌來人間一趟,隻覺得心境通透、神清氣爽,隱隱有突破之兆。羲九歌知道她該閉關清修、準備衝擊境界了,不過在此之前,她要先解決人間最後一件事。

    那就是瑤姬的死。

    羲九歌和黎寒光了卻人間事,再一次強闖建木回到天界。然而這次他們一進昆侖就聽說,凡間難得飛升了一位仙人。這位新晉仙人以殺妻證道飛升,心性堅定,不因外物所困,天生是修仙的好苗子,王母有意將其收入昆侖。

    羲九歌聽到“殺妻證道”的時候眉心就跳了跳,幾乎控製不住體內的太陽真火,黎寒光按住她的肩膀,依然麵帶微笑,毫無異樣地問:“他叫什麽名字?”

    看守建木的童子撓了撓頭,回道:“好像叫阮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