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私生子
作者:羲九歌帝寒光      更新:2022-11-20 19:30      字數:6941
  第51章 私生子

    天界大概從沒有這麽熱鬧過,五方天帝中來了四位,圍觀的眾神族一看,慌忙下拜:“參見天帝。”

    黃帝等人都沒有刻意示威,威壓自然鋪陳,就已經壓得眾人戰戰兢兢,不敢抬頭。那些大人物在半空中交涉,羲九歌按著胸口,轉身去看黎寒光的狀況:“你怎麽樣了?”

    黎寒光發現自從他穿越回來,似乎就沒有完好的時候,一直在吐血、養傷。他拭去嘴角血絲,淡淡搖頭:“沒事。”

    羲九歌聽著他刻意壓製的喘息聲,怎麽會相信他沒事。能赤手空拳接住燭龍三擊,除了五帝,恐怕也隻有他了。

    羲九歌歎了一聲,握住他的手臂,試著扶他站起來:“你瘋了嗎?”

    羲九歌知道黎寒光並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前世他隱瞞了一千年,直到造反時為了師出有名,才終於披露他和玄帝的父子關係。現在,他卻在這麽多人麵前驅使軒轅劍,無異於向大家宣布他是私生子。

    以他的自尊,定是極不願意的吧。

    黎寒光低低咳嗽,從地上艱難地站起來,說:“我也覺得你瘋了。不是說了讓你走嗎,你為什麽要那樣說?”

    羲九歌道:“我承認,好歹能逼得其他人過問此事;如果我不認,你今日就要凶多吉少了。”

    生前留下的傷口和死後二度破壞的傷口絕對不一樣,五帝不可能看不出來。可是他們沒一個提及此事,那就說明,他們已經默認讓黎寒光頂罪了。

    燭龍已經追到眼前,羲九歌連搬救兵的時間都沒有。她隻有兩個選擇,要麽親眼看著黎寒光死,要麽和黎寒光一起承擔。

    黎寒光臉白如紙,唯獨嘴唇是殷紅的,反問:“如果最後白帝沒有來呢?”

    “我一開始也沒預料過他會來。”羲九歌十分平靜地說,“兩個人一起做的事,合該一起承擔後果。能擋住燭龍的攻擊最好,如果擋不住,大不了一起死。”

    黎寒光兩世以來從未受過這麽重的傷,便是前世被黃帝圍剿,也不像現在這樣毫無還手之力。可是他一點都不覺得害怕,甚至帶著些遺憾,調侃道:“早知道能和神女共死,我就不擋了。”

    羲九歌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現在離死也不遠,給自己積點嘴德吧。”

    他們兩人從廢墟中站好,周圍侍衛也慢慢圍過來了。常雎在不遠處躑躅,猶猶豫豫道:“寒光哥哥,我……”

    常雎磕巴很久,連抱歉都說不出口。黎寒光雲淡風輕地笑笑,說:“沒關係,我能理解。”

    沒有指責,沒有質問,甚至他都沒有生氣,平靜地像是在說一件早就得知的事情。常雎心裏更難受了:“寒光哥哥,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有什麽可生氣的呢,黎寒光看著不遠處朝他走來的侍衛,靜靜想道,從小到大,所有好處都歸常雎名下,而常雎闖下的禍事卻要由黎寒光背,一千多年了,他早就習慣了。常雎選擇姬少虞而放棄黎寒光,他也能理解。

    畢竟一個是高貴的心儀之人,一個是像影子一樣毫無存在感的表哥兼侍衛,她想要維護心上人的形象,也很正常。

    常雎、黎瑤對他有真心嗎?大概是有的。可是,他在所有人的安排裏,都是最不重要、最後考慮的一環,必要時可以舍棄。黎寒光早就不在乎了,因為他已經找到會認真待他的人了。

    他隻需要知道,在羲九歌眼裏,他和其他人一樣重要就夠了。

    侍衛停到黎寒光麵前,硬邦邦行禮:“質子,黃帝陛下召見,請隨我們來。”

    這一刻終於來了,黎寒光看向羲九歌,說:“我先走了。”

    羲九歌點頭,隨後黎寒光便整理好衣袖,不卑不亢隨侍衛而去。全程他們兩人一問一答,常雎都來不及插話,黎寒光就走了。

    常雎看著羲九歌和黎寒光,驟然生出種他們才是一家人的感覺。

    黃帝的侍衛帶走黎寒光後,沒過多久,白帝的侍衛也來了。白衣神侍在羲九歌麵前便恭敬多了,溫聲行禮道:“明淨神女,白帝陛下有請。”

    羲九歌對常雎客套地點點頭,示意先走一步。她抬頭,看到姬少虞身著一襲華貴黑衣站在不遠處,她隻是靜靜掃了一眼,沒有說話,隨侍從離開。

    ·

    燭龍的兒子死了,涉事者一個是昆侖山的神女,一個是疑似和姬家有牽扯的質子,肯定不是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侍從去準備談話場地了,趁這段功夫,黃帝將人召到身邊,讓這些好兒孫好好給他交個底。

    宮殿中已沒有其他人,黃帝慢悠悠走到上座,喜怒不辨道:“說吧,這是你們兩人誰留下的債?”

    金天王和玄帝站在台階下,金天王暗暗瞥了眼玄帝,沒說話。

    黃帝這話雖然是問句,其實眼睛一直看著玄帝。玄帝心裏也很詫異,他當初明明查過,黎寒光是黎璿和他分開三年後出生的,不應該是他的孩子。莫非,黎寒光的生辰造了假?

    不管到底是哪一環出了問題,現在玄帝都必須給黃帝一個準確答案。玄帝低頭,請罪道:“是孫兒處理不善,祖父恕罪。”

    果然是那個女人的兒子。黃帝麵色沉沉,嘴邊刻著深深的溝壑,緩慢道:“當時不是說了,讓你將她處死嗎?”

    玄帝垂頭不語,金天王眼中露出得意,裝模作樣皺眉道:“祖父,現在那個……魔子當眾拔出軒轅劍,恐怕過不了多久,四海八荒都會知道我姬氏和魔族有染,讓低賤的魔血玷汙了華族血脈。燭龍那邊,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祖父,您說要怎麽辦?”

    金天王暫時還拿不準黃帝對黎寒光的看法,不敢貿然稱其為“孽種”,便含含糊糊用魔子替代。黃帝聽聞,臉上皺紋緩緩牽動,道:“我也想知道,現在該怎麽辦。”

    黃帝語氣平靜,臉上也沒什麽大表情,金天王卻脊背一寒,幾乎以為黃帝看穿了他的小心思。金天王連忙低頭,不敢再挑撥玄帝和黃帝,玄帝也垂著眼睛,一言不發。

    寂靜中,外麵傳來侍從的稟報聲:“稟陛下,魔界質子至。”

    黎寒光慢慢走進來,腳步聲落在地磚上,清淺從容,仿佛都有回音。他遠遠停下,一一給黃帝、玄帝、金天王行禮。

    “見過黃帝、玄帝、金天王。”

    黎寒光感覺到好幾道視線投注到他身上,沉甸甸的,如有實質。黃帝默然審視著他,雖然黃帝麵容已經蒼老,但一雙眼睛依然如鷹隼一般銳利。玄帝掃了一眼就淡淡收回,似乎完全不關心他是誰。金天王的打量就直白多了,目光中充滿了看熱鬧。

    黎寒光隻當不知道,靜靜佇立在殿下,他們不說話他就不動。黃帝再一次在心中糾正,他實在錯得太離譜了,他怎麽會覺得,這是一個懦弱無能的魔族質子?

    麵對他的壓迫還麵不改色,恐怕連姬高辛、姬少虞都做不到。

    終於,黃帝開口了:“你是何人?”

    “姓黎,名寒光。”

    黃帝問:“你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黎寒光沉默片刻,靜靜應道:“是。”

    金天王挑眉,瞥了眼玄帝,臉上露出幸災樂禍之色。玄帝麵子有些掛不住了,沉著臉道:“你竟然早就知道,那你假借質子之名混入天界,到底有何用意?”

    黎寒光眼中劃過一絲不屑,清清冷冷道:“玄帝陛下誤會了,我從未想過與你們相認。若非今日不得不自保,我也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你有關係。”

    “你……”玄帝大怒,他嫌惡被當眾揭穿有個魔族私生子不假,但黎寒光也敢用這種嫌棄的語氣說話,玄帝就怒不可遏。玄帝顧念到金天王還在,深吸一口氣,忍耐道:“果真是魔族的孽種,不通教化,無可救藥。”

    黎寒光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前世他兵變圈禁玄帝時,他也罵他不忠不孝、天生壞種。真是沒想到,他竟然有榮幸聽到第二遍。

    黎寒光唇邊勾起笑,抬眸,不閃不避看向玄帝:“生而不養,你有什麽資格說我?體內流著你的血,我也覺得惡心。”

    玄帝被激怒,金天王心中大快,在旁邊煽風點火:“他畢竟是你的父親,你怎麽能這樣對父親說話,你母親都沒教過你嗎?”

    金天王說得正爽,上方猛然傳來一聲厲嗬:“夠了!”

    黃帝的威壓掃過,金天王趕緊收回臉上的幸災樂禍,悻悻低頭。玄帝也忍住怒火,不再說話。威壓掃到黎寒光身上時驟然加重,仿佛有千鈞之力壓在黎寒光身上。黎寒光咬牙忍住,拚著受內傷而死,都不肯屈膝低頭。

    雙方僵持良久,黃帝看到這個螻蟻般的小輩竟然有此等修為,心中煞為詫異。

    魔界靈氣匱乏,物資短缺,這些年來沒有任何完整功法流傳到魔界,黎寒光的修煉資源絕對無法和姬高辛、姬少虞比。可是,黎寒光的修為,卻比這兩人精進太多了。

    包括今日拔軒轅劍。姬姓所有男子中,除了黃帝,再沒有人能讓軒轅劍自動脫離劍鞘、飛入掌中。如今黃帝老去,久未動武,他也未必能發出這麽強的召喚了。

    黃帝一生征戰,威震九州,唯獨在九黎族手中吃了敗仗。而這個孩子,是他們家和九黎族的結合。他是否,也延續了那個人的好鬥擅戰?

    透過黎寒光清俊雋秀的眉眼,黃帝仿佛看到那位故人握著一杆長戟站在黃沙中,不可一世,桀驁不遜,囂張地指點天地。黃帝心中歎了一聲,慢慢收回威壓。

    黎寒光膝蓋上的重壓終於撤去,他臉色冰冷疏離,這時候才微微垂頭,拭去唇邊滲出來的鮮血。

    黃帝先前目光犀利,咄咄逼人,是位年老的帝王。而現在他收回鋒芒,如一個鄰家老人般問:“你的修煉功法是誰教的?”

    “無人教。”黎寒光說,“除了這一身血肉,我不曾欠父母任何東西。所思所學,皆是我自己摸索。”

    竟然還是自學的,黃帝想到家裏那些食金飲玉卻還不成器的晚輩,心中實在複雜難言。黃帝問:“燭鼓的事,是你做的嗎?”

    黎寒光沒有猶豫,坦然應道:“是我。”

    玄帝看黎寒光哪裏都不順眼,聽到這話,擰著眉斥責道:“果然是你做的。既然如此,當時在後土麵前,你哪來的臉麵狡辯?”

    黎寒光眼睛直視前方,連餘光都沒往玄帝那邊掃,冷冰冰道:“燭鼓是我殺的,但我做的天衣無縫。至於龍身上那些愚蠢的痕跡,不妨問您另一個兒子。”

    玄帝皺眉,不可置信:“你在胡說什麽?少虞怎麽會做這種事?”

    玄帝不願意相信,但黃帝立刻就知道黎寒光說的是真的。黃帝第一眼見燭鼓屍體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那些痕跡是後期偽造上去的。與其說是凶手不小心,不如說有人想讓大家覺得這個人是凶手。

    “人確實是你殺的,你挨這幾掌也不冤。”黃帝淡淡開口道,“為什麽殺他?”

    黎寒光不想牽連羲九歌,他停頓了瞬息,平靜說:“沒有原因,我看他不順眼,想殺便殺了。”

    金天王挑眉,玄帝更是怒目而視。想殺便殺了,這叫什麽混賬話?

    黃帝卻了然地笑了聲,聲音驟然變得嚴厲:“是為了羲九歌吧。雍天宮早就有傳言,說你們兩人過從甚密,羲九歌甚至因此要和姬少虞退婚。我原以為是她被你的外相迷惑,沒想到,是你神誌不清,竟為了一個女子,做出如此大不韙之事。”

    先前他們指點黎寒光,他都忍了,可是他們說羲九歌,哪怕一句話都不行。黎寒光冷著臉,一字一頓道:“你們不配提她。”

    另一邊,白帝也在問羲九歌:“說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羲九歌沒有隱瞞,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倒出。白帝聽到羲九歌竟然是為了十五年前的事殺燭鼓,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你……你怎麽就如此固執呢?那些人和你非親非故,唯一和你有交集的柯屹之女也在蓐收家好好養著,你為什麽非要執迷不悟,為了一群壓根不認識的人給自己惹麻煩?”

    “我確實不認識他們。”羲九歌從未覺得自己的頭腦如此清醒、冷靜,她坦坦蕩蕩說道,“可是,我認識公道。”

    白帝定定看著她,默然良久,問:“要是今日我來晚一步,你就死了。你這樣做,可對得起我和西王母這些年在你身上傾注的心血?”

    今早白帝聽說燭鼓死時,心中毫無波動,但出於顏麵,少不得去現場做做樣子。他一眼就看出燭鼓身上的痕跡是假的,顯而易見,有人想栽贓給黎寒光。

    黎寒光這個人確實太礙眼了,白帝沒有理會,任由燭龍去行宮算賬。可是他沒想到羲九歌竟然敢當著燭龍的麵說燭鼓是她殺的,白帝接到信後趕緊前往事發之地,幸好之前黎寒光用軒轅劍擋了一招,要不然,白帝就來不及了。

    羲九歌聽到白帝的話,沉默了一會,低聲說:“對不起,哥哥。我隻求無愧於心。”

    白帝輕輕歎了一聲,倦道:“罷了,你長大了,做事有自己的主意了。一會見了其他幾人和燭龍,切記咬死了,你隻是路見不平仗義救人,燭鼓之死和你無關。”

    白帝說完,羲九歌許久不答。白帝掀眸看她:“怎麽,現在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羲九歌道:“哥哥,我不妨和你直說,我做不到。所以我不能答應你。”

    白帝輕笑了聲,聲音悠悠轉冷:“那你信不信,黃帝那邊,一定會讓那個新認回來的姬姓小子將事情全部推到你身上。誘餌可太多了,比如,讓他認祖歸宗,恢複王族身份。”

    羲九歌搖搖頭,沒有過多辯駁,隻是道:“那我們便看著吧。”

    ·

    燭龍、白帝接連出手,黎寒光的宮宇被轟成粉末,其他地方也受了不少牽連。侍從手忙腳亂準備了很久,終於收拾出來一座氣派莊嚴,適宜讓四帝及燭龍尊神坐下詳談的宮殿。

    赤帝最先到達,燭龍怒氣衝衝趕來,看到座位上隻有赤帝,不免火大。赤帝不緊不慢說了好些節哀的話,反正他是來看戲的,看熱鬧不嫌事大,有什麽可緊張的呢。

    過了一會,黃帝、玄帝和白帝前後腳到來,黎寒光和羲九歌跟在後麵。燭龍看到這兩人,咬牙切齒道:“你們兩人到底是誰殺了我兒?”

    上方視線齊齊轉向黎寒光和羲九歌,黃帝麵無表情,白帝意味深長。羲九歌正要說話,被黎寒光搶先:“是我。”

    羲九歌毫不意外,她平靜地看了白帝一眼,說:“敢作敢當,是我做的。”

    黎寒光眼睛不往羲九歌身上看,冷冷道:“神女沒必要和我爭。除去偽造的那些痕跡,燭鼓屍身上應當還有我留下的傷口,隻要對照便可知曉。”

    羲九歌眼角瞥了黎寒光一眼,語氣中帶上了警告:“他無聲無息身亡乃是被我的陣法困住。我們兩人合謀,誰都有責任。”

    赤帝眼睛在黃帝、白帝身上梭巡,充滿了看好戲的意味。這兩人爭相認罪,其情感人啊。

    黃帝、白帝誰都笑不出來,燭龍冷嗤一聲,陰森森道:“我可沒空看你們一對小鴛鴦表演。無論誰是主誰是從,你們殺了我兒,就該償命。”

    燭龍作勢欲發功,白帝悠悠打斷:“且慢,這其中或許有什麽誤會。”

    “誤會?”燭龍覺得好笑,“他們親口承認殺害我兒子,能有什麽誤會?”

    白帝正想著找什麽理由,羲九歌卻不在意他們這些大人物所謂的顏麵,直接將窗戶紙捅穿:“我暗算燭鼓確實不合道義,可是,這都是因為燭鼓有惡行在先。他在方壺勝境中殘害神族,在石畫中草菅人命,我和黎寒光屢次被他謀害,拚著受重傷才險險逃脫。即便燭龍尊神不愛聽,我還是要說,他作惡多端,應該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我為畫中死去的無辜之人報仇,至今不悔。”

    燭龍冷笑:“一派胡言。你們說他作惡,他殺了誰?”

    羲九歌這些年一直在搜集證據,聞言立刻報出名字。燭龍聽完,沒一個認識,但可以辨別出來這些人的姓氏都不貴。燭龍更嗤之以鼻了:“一群草芥之民,說不定是他們懶惰蠢笨、資質太差,才在畫卷中丟了性命。與我兒何幹?”

    黎寒光被羲九歌警告過後就靜靜聽著,到這裏實在聽不下去了:“燭龍尊神,那些人不及您兒子命好,隻投胎到普通之家。可是,他們也努力活著。他們修為不高,乃是因為貴族、世家、勞役層層壓榨,是這個世道讓他們無法變強,到了您這裏,怎麽弱還成了他們自己的錯?”

    燭龍冷冷道:“你在教訓我?”

    “不敢。”黎寒光微微垂下視線,平靜道,“晚輩不過陳述自己看到的事情罷了。”

    黎寒光這話不止得罪了燭龍,同樣冒犯了其他幾位天帝。黃帝沉著臉斥道:“放肆,不得無禮!”

    黎寒光如他們所願,不再說話,但眉宇間不見絲毫後悔懼怕。羲九歌接道:“我私自殺人,願意領罰。但是,燭鼓之死是他罪有應得。天界刑罰不公,高門之後犯錯毫無懲戒,這才導致燭鼓之流越來越肆無忌憚。我尋求公道不得,隻能求助私刑。即便再來一次,我依然會同樣做。”

    燭龍被這些話激怒,憤而拍案:“好,你們一口一個蒼生大義,你們為無辜之人報仇,那我為我兒報仇,也天經地義!”

    白帝心裏歎息,他明明告訴過她如何認錯,沒想到她還是一意孤行,將事情徹底搞砸了。白帝出聲勸道:“燭龍息怒,小妹頑劣,言行無忌,你勿要當真。”

    羲九歌揚起脖頸,直視著上方道:“我說的都是認真的。”

    “九歌!”白帝聲音驟然提高,語氣中暗暗施壓,“住嘴,還不快向燭龍認錯。”

    羲九歌不為所動,眸光湛湛道:“我沒錯。”

    燭龍算是看明白了,連連冷笑:“這兩人一個是白帝的妹妹,一個是姬家的兒孫,你們是打定主意要袒護他們到底了?”

    這下黃帝也不得不表態,說:“小輩不懂事,害令公子亡故,我定會嚴懲。尊駕若有什麽要求,我願意補償。”

    燭龍諷刺:“我缺東西嗎?我隻要他們兩人死。”

    黃帝見燭龍如此專橫,心裏的火氣也上來了。這些年燭龍自恃是先天神祇,眼高於頂,放縱他那兒子肆意妄為、搜刮資源,已惹得怨聲載道。結果燭龍絲毫不認為他的寶貝兒子錯了,還敢用這種指使的語氣和黃帝說話,他把黃帝和中天界當什麽?

    黎寒光安安靜靜站在下方,聽著上麵那些人吵。托黃帝用威壓示威的福,他的內傷又變重了。黎寒光一邊修複體內傷勢,一邊漫不經心地想,這些年五方天帝看似和平共治,其樂融融,其實已經積累出許多矛盾。本來麽,一山不容二虎,白帝、黃帝、燭龍這些人,哪一個像是肯屈居人下的主?

    燭鼓之事隻是個引子,正好引燃了他們積壓已久的矛盾。等著吧,天界接下來要熱鬧了。

    上方大人物幾句話不對,氣氛便緊繃起來,誰都不肯退步。空氣中那根無形的弦越繃越緊,就在燭龍有意動手之時,外界忽然湧入一股濃鬱的草木生機之氣。

    這陣氣息……羲九歌驚訝,回頭朝門口看去。果然,一身綠衣、發束枝葉的句芒從門外跨入,手中握著一柄扶桑枝。

    除了燭龍,其他幾位天帝都站了起來。句芒是青帝的左膀右臂,平時不會離青帝左右,句芒出現在這裏,多半意味著青帝親臨。

    果然,句芒拂動扶桑枝,在半空中輕輕一劃,一道虛影慢慢出現在眾人眼前。

    羲九歌不敢大意,立刻垂頭行禮:“參見青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