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血中情
作者:羲九歌帝寒光      更新:2022-11-20 19:30      字數:4430
  第43章 血中情

    黎寒光聽到她說出那個名字,沒怎麽掙紮就承認了。他微微歎氣:“果然,傍晚時你是故意的。”

    黎寒光采藥回來時,看到羲九歌在給柯凡準備奶糊,臉上不慎蹭上了麵粉。黎寒光當時還沒有起疑,但是他幫羲九歌擦去麵粉後發現口脂花了,心裏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以羲九歌的板正,不太可能會把麵粉蹭到自己臉上,而以黎寒光多年搏殺的經驗,他手指對力道的把控非常敏感,也不可能會把她的口脂弄花。

    黎寒光當時有懷疑,但還是沒忍住幫她把唇妝補好。如果她真的在試探他,懷疑已經開始,無論他做什麽都為時已晚;如果隻是個意外,難得能和她這麽親近,放棄太可惜了。

    黎寒光就抱著這種聽天由命的心態掉入陷阱,果然,晚上就被她用刀抵住脖子了。

    黎寒光甚至有心思苦中作樂地想道,她為了試探他,竟然主動把唇妝弄花,釣他上不上鉤。她對他竟然用上了美人計,實在可喜可賀。

    羲九歌看到他直接就承認了,手指緊了緊,刀刃愈發逼近黎寒光:“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她的刀尖抵得很近,黎寒光幹脆完全躺平到榻上,任由她威脅:“既然你不希望我有記憶,我隻好如神女所願。”

    羲九歌所有猜測落實,心中難以接受,但想想也並不意外。

    她能有手段保住記憶,逃過時空的排斥,帝寒光自然也能。怪他裝得太好,她穿越回來後試探了好幾次,都被他騙過去了。

    其實也是羲九歌對帝寒光太不了解了,不清楚他一千年前實力在什麽水平,要不然光憑招式就能發現不對。羲九歌最終相信他沒有記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他麵不改色喝下了天仙子。

    世間怎麽會有人明知是毒還照喝不誤呢,而且他喝下去時沒有任何勉強,情緒輕鬆穩定,甚至隱有愉悅。

    果然,一個瘋子的想法是正常人無法理解的。就是他那時的表現讓羲九歌堅定信心,哪怕後來他屢次露出破綻,羲九歌都沒有起疑。

    直到這次來東海,他對沿途靈藥分布太熟悉了,像是提前知道藥草生長在哪裏。他沒有任何試錯直接找到方丈山,更是讓羲九歌的懷疑到達巔峰。

    羲九歌想到從前很多事情,他明明剛來天界卻對雍天宮眾人的脾性了如指掌,他會私底下接觸薑榆罔,他在石畫中問她,常雎會勾走姬少虞,她為什麽不殺了常雎?

    一次未卜先知是巧合,但真有人能次次巧合嗎?

    羲九歌白日時就已經確定八成了,她故意將口脂弄花,然後撲上麵粉,做最終試探。

    他幫她拭去麵粉後,主動提出幫她補口脂。羲九歌不動聲色拿出好幾種顏色的口脂,最後,他選了新婚夜那次,他親手幫她塗上的那個顏色。

    事已至此,一切都不需要解釋了。羲九歌想到他明明什麽都知道,卻裝作不認識她的模樣,看著她下毒試探、自以為是,他心裏是不是把她當一個跳梁小醜?

    她甚至蠢到認為他可能喜歡自己,在石畫中時她一度覺得他本性並不壞,隻是沒有人拉他,他才會越走越偏。殊不知,一切早在他的算計中。

    羲九歌想到他一路走來說過的話,真是句句都可疑,字字都誅心。她不知為何格外惱怒,冷冷道:“這一路,你一直都在騙我?”

    吹發可斷的刀刃就橫在黎寒光脖頸上,但他完全不為所動,眼睛隻是定定盯著羲九歌:“既然你懷疑,為什麽不趁我解蠱時殺了我?”

    羲九歌猛地壓近:“你以為我不敢嗎?”

    “那你就可以動手了,這是我難得的虛弱時期。”黎寒光直視著她說,“若我騙你,為什麽要告訴你蝕心蠱的存在,為什麽要帶著你來東海?如果你我在空桑山分道揚鑣,你可能根本不會發現破綻。”

    羲九歌微微停頓,說:“誰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慣會虛情假意。”

    “虛情假意?”黎寒光臉色雪白,瞳孔幽黑,裏麵深不見底,唯獨羲九歌的影子熠熠生輝,“你知道什麽是情和意嗎,憑什麽敢說虛情假意?”

    羲九歌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眼神大變:“你在說什麽?”

    黎寒光用手握住她的刀刃,鮮血立刻順著利刃和手腕蜿蜒流下。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痛,硬生生用手抬起匕首:“原來我以為你感情淡漠,重視利益,哪怕姬少虞當著全天界的麵逃婚,你依然能原諒他。可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你並非感情內斂,而是你壓根不懂什麽叫愛恨情仇。你同意嫁給姬少虞,隻是因為白帝、西王母需要。”

    羲九歌原來用刀抵著黎寒光是氣他騙她,現在,她是真的動了殺心。天界從未有人看穿她的秘密,她不知道黎寒光是怎麽發現的,但他知道了,就必須死。

    羲九歌將法力注入匕首中,用力朝他捅去,黎寒光硬生生用手接住。他手指被刀刃割傷,鮮血不斷從匕首上滴落,染紅了兩人衣服。

    這麽多血,羲九歌看著都痛,但是他眼神平靜得瘋狂,仿佛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手指可能會被毀掉。

    羲九歌忽然放棄推進匕首,手心凝出火焰擊向他。黎寒光在她鬆手時猛然發力,奪過匕首,他完全不防禦,而是反客為主,握著匕首刺向她。

    黎寒光身法快,進攻時頗有同歸於盡的架勢,眼看刀刃即將刺中羲九歌脖頸,她隻能側身躲避,手中的法術也失去準頭,砰的一聲砸到旁邊屏風上。屏風在月色中燃燒起來,絹麵上的花鳥被火焰舔舐,仿佛即將振翅飛走。

    火焰熊熊燃燒,不遠處榻上兩人置若罔聞,激烈地打鬥著。羲九歌用盡全力,黎寒光也招招往要害上招呼。黎寒光完美詮釋了進攻就是最好的防禦,他完全不躲,猛然朝羲九歌撲來。她手心凝聚法力,用力擊向黎寒光胸腔,黎寒光也逼近到她身邊,舉刀朝她脖頸刺下。

    兩人一起重重摔向地麵,羲九歌後背撞到地上,耳邊劃過一陣冷風,一縷頭發應聲而斷。與此同時,上方黎寒光也傳來一聲悶哼,往旁邊吐了口血。

    黎寒光擦去唇角血線,說:“我還以為,你這一掌會拍死我。”

    羲九歌緊盯著他,問:“為什麽挪開了?”

    刀尖明明是朝著羲九歌喉嚨來的,最後卻緊貼著她的脖頸,深深刺入下方地磚。要不是黎寒光在最後關頭調轉方向,現在被刺穿的就該是羲九歌的喉嚨。

    為什麽呢?黎寒光盯著她,猛然捏住她下巴,朝她唇上吻去。

    羲九歌前世今生兩千年,從未經曆過這種對待。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受到極大冒犯,手心轟然燃起神火,想要推開這個大膽狂徒。黎寒光像是早就有預料,他及時握住羲九歌手腕,將她兩隻手都壓到地上。

    羲九歌用力掙紮,黎寒光手指冰涼但出奇有力,竟然絲毫掙脫不得。她氣極,用力咬他的唇,黎寒光仿佛感受不到,依然像溺水的人一樣含著她的唇,來回碾壓,不肯放鬆。

    屏風熊熊燃燒,一柄匕首深深插入地麵,火光將雪刃照的時明時滅。不遠處倒著一男一女,男子手指修長,上麵傷口深可見骨,他緊緊箍住女子手腕,鮮血順著他的指縫留下來,在她玉一樣的皮膚上留下蜿蜒血痕。

    最後黎寒光體內實在痛得受不了了,才勉強放開她,伏在她頸側劇烈喘息。羲九歌唇齒間都是血腥味,嘴唇被他的血染得通紅,像塗了層靡豔的口脂。

    黎寒光餘光看到,忍著痛說:“果然,這才是最適合你的顏色。”

    羲九歌感覺到黎寒光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剛剛解蠱,又被她打了一掌,能堅持到現在都是奇跡。羲九歌慢慢道:“你找死。”

    黎寒光勾唇笑了聲,說:“我能活到現在,每一天都是和命搶來的,若能在死前完成覬覦已久的事情,也算不枉此生。”

    “這就是你死前遺言嗎?”

    “不是。”黎寒光緊盯著她,說,“若有遺言,我希望告訴我的意中人,我戀慕她已久,可惜她卻對我不屑一顧。”

    羲九歌問:“你意中人不是常雎嗎?”

    黎寒光沒被她打死,但現在快被她氣死了。他二話不說又逼向羲九歌的唇,羲九歌忍無可忍,右手忽然發力,掙脫黎寒光的禁錮,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推翻到地上。

    黎寒光實在沒有力氣了,完全放棄抵抗,由著羲九歌將他推倒。羲九歌手指纖長白淨,但沒人敢低估這看似纖弱的手指所擁有的殺傷力,羲九歌臉頰逼近,直直盯著黎寒光,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早在昆侖那天,我就告訴你了。”黎寒光身上血跡斑斑,有氣無力喘息道,“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很熟悉。既然你感覺不到情愛,與其嫁給一個斤斤計較、見異思遷的人,何不如嫁給我?我也可以成為玄帝,我也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羲九歌諷刺笑了:“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並不是誰當玄帝我就會嫁給誰,而是我選擇了誰,誰就會成為玄帝。”

    “那你要像玄後那樣,忍受一個三心二意、處處留情的丈夫嗎?”黎寒光問,“隻是一千年,姬少虞因為得不到你的回應,就會轉投其他女人的懷抱。之後還有成千上萬年,你要一次次逼他回來,一次次成為全天界的笑柄嗎?”

    這是羲九歌的心結,她要強了一輩子,最後卻被未婚夫狠狠落了麵子,當著婚禮眾多賓客的麵棄她而去。幸好羲九歌回到過去了,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悠悠眾口。

    羲九歌最在乎這件事了,現在,卻被他拿出來說。羲九歌手指收緊,眯眼問:“你竟敢嘲諷我?”

    黎寒光忍受著喘不過氣的感覺,又虛弱又無奈說道:“我怎麽舍得看你不高興,我隻是想說,他配不上你。他竟然敢因為你沒有回應就生出怨懟,如果是我,哪怕你不懂情愛,哪怕你永遠不會明白我的感情,隻要你在我身邊,我都會始終如一愛你,永生對你忠誠。”

    黎寒光直勾勾看著她,仿佛要看到她心裏去。被他注視的地方生出種陌生的感覺,這超出了羲九歌的認知,她慌了一瞬,非常討厭這種失控感。

    她不明白這種感受,也無從判斷黎寒光的話是真是假。事實上,直到黎寒光說,羲九歌才知道,原來前世姬少虞逃婚,是因為姬少虞始終沒有得到羲九歌的回應。

    一個沒有情感的人,怎麽可能予以回饋呢。

    羲九歌沉默不語,手上的力道漸漸放鬆了,黎寒光終於能重新呼吸。她停了一會,問:“你是不是想借我來拉攏白帝、西王母?”

    黎寒光歎氣:“我是神魔混血,勉強算是半個華族吧,從一開始,白帝和西王母就不可能支持我。如果我真的想拉攏他們,早在大戰開始前就該準備了,為何要等到你的新婚夜?那晚我匆忙從南方戰場趕回昆侖山,隻是不想讓你成婚罷了。”

    黎寒光見羲九歌在思索,試著說:“姬少虞總會背叛你,遲和早的區別罷了;姬高辛心術不正,他現在花言巧語,但將來一旦得勢,他必然會過河拆橋;其他神族各有各的缺憾,都不足以成為你的良配。如果你需要一段美滿姻緣,來維持你完美的神女形象,我可以配合你。我發誓,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也不會給你任何負擔,哪怕你終生都不愛我,我也甘之如飴。”

    羲九歌皺眉道:“姬少虞和我青梅竹馬一千年尚且做不到,你憑什麽敢說你可以?”

    “因為他們不夠愛你。”黎寒光深深望著她說,“他們不夠愛你,所以對你的好有附加條件,得不到期待的回應就會惱羞成怒。但我不會,我長自今日,人生乏陳可善,唯有你,是我生命中唯一值得回憶的光亮。”

    黎寒光低低咳嗽,他忍住胸腔中翻滾的血腥氣,伸手抱住她:“和他退婚,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但凡我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來殺我,我絕不反抗。”

    羲九歌感覺到肩背上的力量,他抱得又緊又用力,像是一鬆手就會失去一切。羲九歌茫然良久,胸口傳來悶悶的不舒服感。她張開手,插在地縫裏的匕首錚然一聲回到她手心。她麵無表情道:“放手。”

    黎寒光歎了口氣,緩慢放開她。羲九歌起身,頭也不回朝屋外走了。

    過了一會,隔壁傳來關門聲,一陣法力波動快速離開院子。黎寒光歎了一聲,緩緩躺到地上,疲憊地閉住眼睛。

    又隻剩下他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