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從來都不喜歡

  　　謝同舟的心終於落了地。

  　　既然鳳無憂的目的是治好雀女的病，那麽他說自己的指甲上塗了毒，就是在說謊。

  　　怪不得師兄把完脈就放著雀女姐姐不管了。

  　　她不會死。

  　　真好。

  　　鳳無憂垂下頭，口中喃喃：“沒有，我沒有要救她……”

  　　許良辰的笑愈發愉悅，“她不再是你的奴隸，你也就沒了底氣，你當然不敢承認。”

  　　“哦，對了，我記得你說過，你想活到大會結束以後，你還有一個想見的人。我猜，是一個女人吧？是你喜歡過的人？是死人？雀女是她的替代品？

  　　嗯……怎麽，朝夕相處，你漸漸喜歡上了雀女這個替代品，並執著於將她塑造成你喜歡的模樣，非讓她活下去不可？”

  　　“可是，你真正想要的是一個美麗的，完全發自內心順從你的奴隸，而不是雀女這樣麻木的，因為恐懼而假裝愛惜你的女人。她不愛你，你不甘心對不對？”

  　　這些話，一開始隻是瞎蒙的。

  　　許良辰每說一句話，便將鳳無憂的表情變化和肢體動作細細看在眼中，並快速地推理出這個男人淺薄的渴望。

  　　看鳳無憂這幾近癲狂的模樣，他這是蒙對了。

  　　阿景垂下眼眸。

  　　這一刻，她竟有些分不清，到底誰才是壞人。

  　　鳳無憂幾乎要把牙都咬碎，他終於被徹底激怒了。

  　　“許良辰！你和雀女有什麽分別！你也是一個替代品！

  　　姬景借屍還魂，千年來她的靈魂本質從未變過，而你，你是投胎而來的，你出生在永安侯府，你經曆的一切繁華富貴，都和前世大相徑庭，你的靈魂已經變了，再也不是前世的那個你了！

  　　你對姬景來說，隻是一個替代品！根本取代不了她真正所愛的那個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鳳無憂依然保持著理性。

  　　他的確如了對方的意，說了許良辰想聽的真相的一部分，但這部分內容，確實是許良辰不想聽的。

  　　很刺耳。

  　　許良辰的眼神瞬間冷下來。

  　　這個男人果然有備而來，他知道很多東西。

  　　他看了阿景一眼，小丫頭一個激靈，悄悄搖頭，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在說：“把你當替代品什麽的，從來都沒有的事……”

  　　許良辰陰冷的神情並沒有因此變得晴朗，“還有呢？”

  　　鳳無憂見他薄唇微抿，心中忽然暢快了一些。

  　　“哈哈哈哈……”

  　　“我勸你們，乖一些，不要再垂死掙紮了。姬景是必須要死的，所有人都希望她死，還不如讓她死在我的手上，還少些痛楚。”

  　　阿景玩味一笑，“哦？”

  　　她的苦可不是白吃的，她倒是想要知道，“所有人”到底是多少人，她能不能殺得過來。

  　　鳳無憂：“女帝大人，你真的太自以為是了。前世苦霖可以救你，這一世還可以嗎？你睜大你那雙眼睛看看，姬苦霖都被你害成什麽樣子了！”

  　　阿景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師父……”

  　　什麽意思？

  　　師父也是轉世而來的故人麽？

  　　幽冥女帝、姬苦霖、寒血鐲、千年光陰……

  　　她不是笨蛋，這些碎片拚湊起來，足以吹散七八分迷霧，讓真相浮出水麵。

  　　師父真的年紀很大了嗎？他快死了，是她害的嗎？

  　　許良辰扶住額頭，滿溢著殺氣的眸子藏在陰影之下。

  　　到此為止了。

  　　阿景需要一些時間消化，而他也不會放任鳳無憂繼續活下去了。

  　　以這種形式了解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是不得已而為之。

  　　毫無疑問，他的做法在逼迫鳳無憂，使其說出了令阿景傷心的話。

  　　他不會讓這個男人善終的。

  　　於是，許良辰再度譏諷道：“說到替代品，鳳無憂，其實你才是我的替代品吧？當年雨國人暗算我，其實就是想讓你取代我吧？”

  　　要說純粹的惡，鳳無憂確實符合這個條件。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雨國覆滅了，王室不複存在，而鳳無憂卻活得好好的，還調查到了那麽多的隱秘。

  　　如此一想，要猜出這些，也很容易。

  　　許良辰又補了一刀，“我說錯了，你不是什麽替代品，是連替代品都當不上的可憐蟲。”

  　　鳳無憂腦中的那根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他和許良辰的目的是一樣的。

  　　他根本不必親自動手，隻要等五毒陣慢慢發揮作用，除了雀女，他們三個都會死。

  　　可他被許良辰的話逼瘋了，對麵的人還沒有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他就忍不住衝上前去。

  　　沒有了雙臂，他還有牙齒。

  　　咬死這個混蛋！

  　　還有謝同舟！這小子竟然膽敢抱住屬於他的女人！

  　　許良辰催動蠱蟲。

  　　在鳳無憂離他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他猛地跪在了地上。

  　　屏障瞬間解除，謝同舟的蛛絲迅速伸出，將鳳無憂的嘴巴和雙腿裹住。

  　　許良辰抓住雀女的手臂，將她從謝同舟的懷裏拉了出來。

  　　這一刻，阿景已經明白了許良辰要做什麽。

  　　她的夫君太壞了，她有點不太喜歡。

  　　但她不會讓許良辰一個人作惡的。

  　　她是他的妻，不論他如何選擇，她都會和他站在一塊兒。

  　　雀女剛被許良辰拉起來，又被阿景一把摟了過去。

  　　這一夜發生的事情，讓她心神恍惚，腦子裏亂亂的。

  　　阿景站在她的背後，擁著她，湊在她的耳邊輕輕說：“毫無疑問，這個男人是一個壞人、蠢人，但他愛你，盡管這是扭曲的愛，但他並不是完全把你當成一個替代品看待的。要怎麽做，你自己選吧。”

  　　話雖如此，可阿景給她將要做出的選擇加了一些分量。

  　　她從武器匣中抽出了殘陽劍，將她塞到了雀女的手中，隨後鬆開了雀女。

  　　鳳無憂睜大了雙眼，倔強的鳳眼中溢出一絲摻雜了淡淡血色的淚水。

  　　這一刻，他無法自欺欺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雀女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其實，他一直都深深地了解這個女人，隻是他不願意承認，不願意麵對事實罷了。

  　　雀女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喊他的大名。

  　　“鳳無憂，再也不見。”

  　　她好似發了瘋一般，瘋狂地用劍刺穿鳳無憂殘破不堪的軀體，直到他咽了氣，也沒有停下自己憤怒的攻擊。

  　　她恨他！恨他！

  　　多少次她夢見這個男人暴斃了，在夢裏鬆了一口氣，醒來卻發現他就躺在自己的身邊，恬不知恥地呼吸著，看著他也像個弱者一樣做噩夢。

  　　多少次她主動安慰他，照顧他，違背本心地表現出順從和關心，隻是為了像條狗那樣活著。

  　　他該死！該死！

  　　“哐當！”

  　　長劍從雀女無力的手中落下。

  　　她麻木地擦了擦濺在自己的臉上的血，看向那具已經沒了動靜的軀體。

  　　絕望的表情凝固在鳳無憂的臉上，便是他咽下最後一口氣時的心情。

  　　雀女試著笑了一下，卻悲從中來，撲倒在鳳無憂的屍體上嚎啕大哭。

  　　她的內心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慢慢地開始重建。

  　　她對鳳無憂滿滿的都是恨，僅剩的一絲憐惜，也許是憐他一生迷茫，隻為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奔波。

  　　又或許，僅僅是出於一條曾經的狗，對曾經的主人的依賴之情吧。

  　　謝同舟呆呆地看著她，他理解不了這麽複雜的感情，不明白雀女為什麽要抱著鳳無憂的屍體哭。

  　　他問她：“姐姐，你喜歡他嗎？”

  　　雀女抬起頭，美麗的雙眸已經被淚水洗淨。

  　　“不，我不喜歡他，從來都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