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江湖風月(三十二)
作者:花虔唐瑾      更新:2022-11-18 21:32      字數:3219
  第75章 江湖風月(三十二)

    “嘩啦——”

    平靜的水麵上水花飛起打破了屋中的沉寂, 浴池裏露出少女修長勻稱的身體。

    花虔抹去臉上的水珠,趴在浴池邊緣休息。

    花珩這些日子總以公務繁忙為由不見身影,但花虔知道他在自己每夜睡著後都來看望過。

    花虔小時候身體弱, 畏寒畏風卻又睡覺不老實, 總是蹬被子。

    有次因為夜裏著涼受了寒發高燒燒到昏迷不醒。

    但從那以後每天早上起床她的被子都蓋得嚴嚴實實。

    一開始花虔以為自己睡覺亂動的毛病好了, 後來才意識到是花珩每晚起夜為她掖好被角,即便是冷冬寒夜也一如既往。

    印象中的哥哥溫柔善良,事事為她考慮, 所以花虔始終無法相信他會變成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巨大空蕩的浴室台階上站著兩個侍女, 見花虔遊上岸遞上擦拭的毛巾。

    “哥哥現在在哪裏?”

    侍女恭敬道:“回聖女, 這個時辰教主應當在誅道殿處理公務。”

    花虔現在在魔教的身份是魔教聖女。

    魔教向來尊崇強者,雖然花虔武功平平, 但迫於花珩的威壓眾人也無言可說。

    花虔換好衣裳:“帶我去見他。”

    侍女聽到這話有些猶豫:“可是教主吩咐過,,”

    花虔平靜道:“你隻管帶我去,任何後果我自行承擔。”

    侍女見她執意前行,隻好低頭應下。

    “是。”

    魔教總壇建在一座山崖之內, 所有的建築皆是巨石為柱,岩壁為體。

    透過走道旁的窗台可以看到巨大的紅色夕陽緩緩沉入遠方朦朧的西山之下,精致絲羅織成的窗簾垂落於地, 在晚風的吹拂下悠悠飄蕩。

    花珩早已吩咐,除了誅道殿, 魔教之內任何一處花虔皆可暢通無阻。

    花虔知道哥哥不讓她進誅道殿並非不想見她, 而是一時不知如何麵對她。

    真相被戳破的那刻總是極其殘忍, 但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

    她其實並沒有生花珩的氣。

    因為花虔始終相信, 無論哥哥做什麽都絕對不會想要傷害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如同她欺騙唐瑾一樣。

    花虔信任哥哥, 一如相信自己。

    這是他們血脈相連、多年相依為命的羈絆和默契。

    但她的確能夠感受到哥哥對唐瑾的厭惡, 卻一時不明白這厭惡從何而來。

    這些天一人獨處, 她也有了充足地時間去思考和梳理。

    回憶著花珩所說過的話,他們重遇後的細節,還有提及穿越時他眼中的無奈和麻木。

    花虔心中也逐漸沉重,她漸漸意識到花珩的不易。

    自己不過來到這個世界一年而已,就已經幾經生死,如果花珩真的來到這個世界七年,從一個滅門孩童到如今的魔教教主,他這一路上要經曆多少的生死劫難,受多少的苦痛。

    對於兒時的他們來說,即便父母去世,但他們依舊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度。

    孤兒院尚且有遮風擋雨的一席之地,可在這個殺人如麻的混亂江湖,他們什麽都沒有。

    晚風帶著些許涼意,花虔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穿越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美好,在這裏每天要麵臨的是如何在刀光劍影中活下去,所謂的快意江湖,實際上換句話說就是仇殺,劫持,刀刀見血。

    人命如草芥。

    即便如浮萍鎮那般躲避在偏僻海角的人們,也需要每日為官府的賦稅發愁,同鮫人以命相搏才能換得一年的免稅。

    如果先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是她,或許她早就瘋了吧。

    花虔咬住下唇,所以她要去找哥哥,同他開誠布公的談一次。

    花虔始終不認為唐瑾的死是完成任務的唯一方法。

    如果這個世界的混沌是在唐瑾殺死公子徽那一刻發生,那就無法解釋為什麽每次重組後的世界都會發生新的變化。

    殺死公子徽與其說是世界重組的起因,更像是故事的結果。

    花虔琢磨著係統以前說過的規則。

    【這個世界是按照男主設定的,隻要男主的主線劇情不崩就不會影響世界運轉。】

    【世界線出錯是在唐瑾擊殺公子徽的那刻。】

    如果故事線當真是發生在公子徽身上,完成任務的方式隻是讓唐瑾死去,那以係統超出世界規則的能力,根本無須費那麽大的精力派出一批又一批的執行者。

    將執行者送到十八年前,直接給還在繈褓中尚無還手之力的唐瑾一杯毒酒送上西天不就都解決了嗎?

    哪裏需要費那麽大的力氣。

    然而從花虔所穿越到的身體是早已死亡的魚虔開始,黑晶玄鐵被唐瑾所得,原著中本不該出現的羅孚道長出海,再到伐魔之戰時間線提前,前期故事的發展早已被改變,但是世界並沒有崩潰啊。

    也就是說,雖然原著裏公子徽和唐瑾於江湖相識結為摯友,但實際上這並不是公子徽人生的關節節點。

    換句話說公子徽前期的主線劇情和唐瑾並不重合,隻是在伐魔大戰的那一刻兩人的命運才真正糾纏在一起。

    而以前的執行者之所以失敗,要麽是被唐瑾殺死,要麽是無法阻止唐瑾殺死公子徽,從未有人成功嚐試過讓唐瑾放棄殺死公子徽。

    所以並不能確定唐瑾的死就是阻止世界崩潰的唯一方法。

    花珩所說的必須要在伐魔之戰當天殺死唐瑾,前提也是在他認定故事線是在公子徽身上,而唐瑾必然要殺死公子徽的前提下。

    她抬眸望向走廊外逐漸暗淡的天空思索著。

    夕陽還未完全落下,薄紅的晚霞依舊籠罩大地,但天邊一角已經隱隱有彎月顯現。

    日月同輝。

    花虔頓住腳步,她錯愕地望向天空猛然想到。

    如果實際上本就存在兩條故事線呢?

    如果在第一次世界崩潰的時候,在唐瑾殺死公子徽的那刻,改變劇情的唐瑾本身就成為了故事發展的主角。

    那一切就不同了。

    像是破開層層迷霧的一道微弱光亮,花虔心下激動,猶如抓住一道希望般迫不及待得想要找到花珩告訴他自己的設想。

    突然,一道重物摔地的巨響從剛剛經過的房門中傳來,緊接著是嘩啦的碎裂聲。

    花虔停下腳步扭頭望去,奇怪道:“什麽聲音?”

    見她望向房門,前麵引路的侍女回答道:“回聖女,這是玄護法妖婉大人的房間。”

    妖婉?

    想起印象中那個清純與嫵媚交融的麵容,花虔忽然想到花珩說過當初洛無邪是被妖婉帶走。

    她眼中劃過一絲懷疑,與此同時,房中的聲響愈加激烈,哐哐當當響個不停,還伴隨著極其微弱的掙紮聲。

    這聲音,,

    怎麽聽著有點耳熟。

    花虔遲疑片刻,最終悄然靠近,貼著房門靜靜凝聽。

    順著石壁傳來的聲音更加清晰。

    是支吾的叫喊聲。

    “來人啊,,放開我!來人,,”

    這聲音越聽越耳熟,這是……

    花虔一瞬瞪大眼睛,不顧侍女的阻攔推開房門,就見一道修長的身影倒在地上。

    他整個人臉朝地趴在地上,雙手雙腳都被反綁住拴在床角。

    地上已經被掃下亂七八糟的桌椅用具,連半身銅鏡都碎裂滿地,可見地上那人拚了命的想要掙紮起身。

    聽到門開的聲音,那人抬頭望來。

    淩亂的長發下是一張清秀無辜的麵容,上麵還印著幾個曖昧旖旎的紅印。

    臥槽,果真是洛無邪!

    看到花虔的那刻,洛無邪怦然爆發出希冀,猶如看到親人一般淚眼汪汪又驚喜地喊道。

    “魚姑娘救我!”

    花虔連忙走上前將他手腳上捆綁的繩子解開。

    “你怎麽會弄成這副模樣?”

    洛無邪揉了揉紅腫的手腕:“此事說來話長。”

    他忽然焦急道,“魚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是魔教總壇,太危險了!我們得快些走!”

    花虔倒是一臉淡定:“……我知道,但是也不必那麽著急。”

    畢竟現任魔教老大是她哥。

    洛無邪卻以為她在害怕,頓時信誓旦旦道:“魚姑娘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花虔:“……你先保護好你自己吧。”

    洛無邪見她瞧著自己的衣服,低頭一看,就見胸前衣衫半敞,甚至若隱若現的露出兩點。

    他臉一紅,連忙手忙腳亂地將衣服合上,抓起地上淩亂的外套飛速套好。

    花虔望著他手足無措的模樣,摸著下巴道:“你是被妖婉帶到這裏來的?”

    “嗯。”

    洛無邪臉色通紅,支支吾吾又有些喪氣道:“我,我又被妖婉姑娘騙了,她把我帶到這裏,想……想……但是我不……所以就綁住我……”

    見他艱難啟口,花虔猜也猜了出來,了然地替他說出口。

    “妖婉想輕薄於你,但是你抵死不從,誓死守住完璧之身,所以被她懲罰綁住□□。”

    洛無邪聽到這話頓時小雞啄米般點頭:“魚姑娘你真,真聰明……”

    花虔:“……”

    看著眼前臉紅似充血的洛無邪,花虔額角略抽。

    唐瑾和哥哥的恩怨還沒弄明白,這又來了個傻白甜。

    腦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