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湖風月(四)
作者:花虔唐瑾      更新:2022-11-18 21:32      字數:3412
  第47章 江湖風月(四)

    唐瑾直接占了最大的一片空地, 但他並不願席地而睡。

    付琅自然知曉自家少盟主的潔癖,能在這破屋裏忍耐就已經萬分不易。

    他勤勤懇懇拖地擦牆,打掃了幾遍, 連靠牆的窗戶都擦得一塵不染, 旋即又尋了件幹淨的舊衣服整整齊齊的平攤在地上, 再將被子鋪在上麵。

    花虔看著他嫻熟的手藝,忽然覺得唐武派付琅跟隨他們前來根本就是為了讓他給自己的寶貝兒子當老媽子的。

    畢竟像付琅這般武功高強又有“賢妻”屬性的下屬簡直一個頂倆,帶在身邊不要太劃算。

    難怪原著裏唐瑾出遠門不是帶裴元就是帶他。

    收拾好一切, 唐瑾才撩開衣擺靠牆優雅坐下。

    花虔早就困得要死, 見這金尊玉貴的少爺總算是勉強滿意了, 也打著哈欠靠牆坐下。

    唐瑾的手臂和肩頭都有傷,她不敢離得太近, 隻緊緊挨著牆角。

    暖和厚實的被子蓋在身上,眼皮便困乏得很,有一搭沒一搭地垂下, 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但是睡夢裏並不踏實。

    這屋子裏本就陰涼,地上雖然鋪了層衣服,但單薄得很, 也硬得膈人,牆壁靠得脖子僵直, 渾身都酸痛。

    花虔迷迷糊糊醒了好幾次, 難受得東倒西歪換姿勢。

    唐瑾半夜醒來覺得身體發寒, 他輕咳幾聲緩緩睜開眼睛, 就見被褥已經被花虔睡夢中裹去了大半。

    花虔蜷縮在角落裏, 身上緊緊裹著全部被褥, 隻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但睡夢中卻眉頭緊皺, 看起來很是難受。

    唐瑾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將她連人帶被抱在懷裏。

    花虔嚶嚀幾聲,翻身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便熟睡過去。

    唐瑾低頭望著她安靜的睡顏,眼中泛起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柔和。

    他伸手將她翻動間略微扯開的被子掩好,旋即抱著她靠牆闔目休憩。

    明月當空,皎潔的餘暉灑落在窗台。

    長夜漫漫,鳥鳴幽幽。

    一夜無夢。

    *

    花虔覺得這一覺睡得無比舒坦。

    麵上溫熱,似是暖陽透過窗台照射到臉上。

    她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忽然感覺摸到了什麽滑滑硬硬的布料,頓時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俊精致的極具視覺衝擊力的臉。

    花虔嚇了一跳,一個激靈彈起身子,就見自己居然睡在唐瑾懷裏。

    ???

    她明明為了不碰到唐瑾傷口縮在角落裏睡的啊。

    房間裏其他人都已經起床不在,被褥也都已經整理好擺放在桌上。

    想來她昨夜在唐瑾懷中睡覺的樣子也早就被看到了。

    花虔老臉一紅,旋即便無所畏懼。

    清湯寡水睡一覺,蓋上被子連聊天都沒有,又是正經未婚夫妻,有啥好害羞的。

    她理了理被壓得淩亂如雞窩的頭發,卻見唐瑾半晌也沒醒,依舊睡得深沉,半點沒有要醒來的跡象,不由抱著膝蓋望向他的睡顏,心下有些好笑。

    平日裏瞧著謫仙一般強大淡漠的人,也是會有困得懶床的時候。

    不過長得好看的人連早晨的睡顏都挑不出瑕疵,瞧這臉細膩紅潤的。

    花虔嘴角忍不住含笑,忽然想到唐瑾胳膊上的傷,她有些擔心自己昨夜睡覺不小心壓到了他的傷口,於是小心翼翼地撩開他的衣袖檢查,就見繃帶一片深紅,倒是不再流血。

    她鬆了口氣,指尖觸碰到唐瑾肌膚的瞬間,卻覺得燙得厲害。

    花虔身子一頓,望向唐瑾,就見他嘴唇蒼白,雙頰有些異樣的潮紅。

    她伸手覆上他的額頭,頓時被手心的滾熱驚到。

    她立刻解開唐瑾的衣衫查看身上的傷口,果然肩頭那被鮫人尖甲刺傷的傷口一片猙獰紅意。

    “糟了,傷口感染了。”

    花虔摸著他的臉焦急喚道,“唐瑾你醒醒,你怎麽樣了?”

    然而唐瑾卻沒有絲毫反應,他的呼吸灼熱而沉重,身子無力歪倒在她懷中。

    花虔第一次見到他這般虛弱的模樣,摸著他滾燙的身子一瞬間心慌,朝門外大喊道。

    “來人,快來人!出事了!”

    俏飛燕正在晨練,聽到屋裏的喊聲連忙推開門跑進來。

    “怎麽了?”

    “唐瑾的傷口感染了,他現在整個人發燒燒得滾燙。我帶的藥瓶沒有能治療的,有沒有什麽辦法?”

    “傷口感染?”

    俏飛燕驚訝道,“他看起來那麽能打,居然受重傷了?”

    見花虔神色焦急,俏飛燕連忙安穩道:“你莫急,羅孚前輩經驗豐富,又長年生活在這山上,定是能找到治療的方法。”

    這時就見羅孚打著哈欠走進來,敲著後背無奈道。

    “果然年輕就是好,睡一覺便精神煥發。但好歹可憐可憐我七老八十了還要睡廚房,大清早嚷嚷啥啊不讓人睡個好覺。”

    花虔見了他連忙道:“前輩,您看看他的傷口,他燒得整個人昏迷不醒,有沒有什麽藥能救他?”

    羅孚聽到這話挺著大肚子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唐瑾身上的傷口:“喲,這麽嚴重。”

    他伸出三指按在唐瑾的手腕上為他號脈,眉頭愈加收緊,沉靜片刻後收手道。

    “你們昨日遇到了鮫人?”

    花虔應道:“沒錯,他的傷口就是被鮫人的尖甲所傷,我昨日已經將尖刺□□,敷上了消炎止痛的藥,沒想到還是感染了。”

    羅孚頷首:“那便沒錯了。鮫人的鱗片、尖爪和牙齒都有毒素,隻是毒素微弱,尋常時候隻要處理得當便無事,這位小兄弟體質強悍,本不應該如此。但是他的傷口太深,毒素聚集在體內,再加之昨日沒有休息好,身子又受了寒氣,毒素便起了催化作用。”

    “那應該怎麽辦?”

    羅孚望向花虔笑道:“這個也不難,用白花蛇舌草入藥便能藥到病除。隻是這藥所在之處在島北陰潮之處,皆有毒物遍布。”

    “沒關係,我去采。”

    花虔連忙道,“您將藥草畫給我,我給您采來。”

    羅孚見她如此果決,倒是失笑。

    “小姑娘,你聽我說完。那些毒物不可小覷,若是被咬上一口,可不是鬧著玩的,我瞧著你武功也隻是平平,何必搭上性命。這位小兄弟的病的確有些棘手,但若是用些尋常藥物,以他的體質也能抗過去,隻是要多受些日子的苦了。”

    花虔聽到這話,望向昏迷不醒的唐瑾。

    他的眉頭緊蹙,整個人已經燒得有些神誌不清,好像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花虔心中仿佛被一隻手莫名揪起,她的手敷在唐瑾的額頭上,想要讓他好受些。

    “我知道被毒物蟄上的疼痛,但是他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他難受一刻我心裏也一刻不好過。”

    花虔她目光堅定:“勞煩前輩先幫他製藥,我現在就去找白花蛇舌草。”

    羅孚見她這般堅定,便也不再多說。

    人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他也不會多問。

    “我這便去將草藥和地圖畫給你。”

    “多謝前輩。”

    待羅孚離開後,花虔朝俏飛燕問道:“付琅呢?”

    “這裏沒有船隻,他和賈公子一大早便去伐樹製船了。”

    花虔點點頭:“等他回來讓他照顧好唐瑾。”

    俏飛燕見她執意要走,拉住她道:“要不還是我去采藥吧,你沒有武器若是,,”

    花虔安撫道:“你放心,我雖然武功比不上你們,但是輕功卻不差肯定能盡快趕回來,而且對付毒物你的鎖鞭也無用啊。更何況唐瑾是因為我才受傷,若我不還他這份恩情,我心裏也過意不去。我已經欠下一個人情,怎麽能再讓你去冒險呢?”

    俏飛燕卻有些困惑:“你們不是未婚夫妻嗎,怎麽還分得這麽清楚?”

    花虔聳了聳肩:“情意本就是相互付出,總不能我隻享受他帶來的好,卻不願意為他犧牲一次。”

    說話間,羅孚已經拿著畫紙和一個藥瓶走進屋裏。

    “這是祛毒散,你將粉末灑下毒物便會散去。”

    花虔收下藥品感激道:“多謝道長。”

    她低頭望向唐瑾瞧了最後一眼,旋即拎起藥鋤快步離開。

    *

    島嶼北側叢林密布,陰寒潮濕,腳下泥土都濕漉鬆軟。

    花虔根據羅孚所繪的地形圖前行,穿過一條小溪,很快便在下遊河岸找到了一株白花蛇舌草。

    四周的確有些毒蠍爬行,不過花虔將藥粉灑下那些毒蠍便紛紛散去。

    花虔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走到藥草前,拿出小藥鋤開挖。

    這白花蛇舌草很是嬌貴,需要連根挖起,整根入藥才有效果。

    她擔心破壞藥草,小心翼翼的將根部的泥土撥開。

    好在這地方土質濕軟,沒一會兒便將藥草挖出。

    然而花虔還未高興片刻,忽然感到拿著藥草的手指一陣劇烈的刺痛。

    那藥草所在根部竟然藏著一個蜈蚣的小洞穴,蜈蚣此時已經竄身再次鑽進了深穴之中不見蹤影。

    它瞧著身小,但是毒性卻極大。

    片刻間花虔的手指已經高腫,烏紫發黑。

    她的頭上滲出陣陣冷汗,忍著劇痛快速用細帶纏住手指阻止毒素蔓延,然後用銀針紮破手指讓毒血放出。

    做好一切,花虔不敢再耽誤時間,將藥草放入袋中起身朝山上跑去。

    手指越來越痛,猶如刀割一般。

    花虔一邊朝山上跑,一邊胡思亂想著。

    居然好巧不巧就挖到了藏有蜈蚣的這株藥草,她這倒黴的運氣倒是百分百。

    媽的,她都懷疑是不是係統給她疊加的DEBUFF。

    這手指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了,該不會要截肢吧。

    唐瑾啊,我也算是為你刀山火海走一遭了。

    你可千萬早些醒來。

    千萬千萬,要醒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