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亂世出
作者:一盞風存      更新:2022-11-13 21:46      字數:10028
  第165章亂世出

  “太……太子殿下饒命啊,奴才是想告訴殿下,一直伺候平妃娘娘的那個劉嬤嬤,她逃走了。”張公公簡直可以預期崇景的手掌拍在他天靈蓋上那一瞬間的劇痛,他已經麵如死灰。

  “你說什麽?”崇景果然大怒,他走過來,提著張公公的衣領,將他高高的舉起來,一咬牙便要將他摔死,“本宮養你們這群廢物何用?慕子衿看不住,一個嬰孩跟一個老婦也看不住!”

  此時此刻,對崇景而言,最讓他不想聽到的,就是“逃走”這兩個字,這是他的痛,他的恥辱,他無法愈合的傷口。

  “太子殿下饒命啊,那劉嬤嬤會功夫,她是打死了兩個看守她的小太監逃走的。”張公公絕望的抱著自己的頭,也許這樣死了也不會太痛。

  聽到說劉嬤嬤會功夫,崇景的手一鬆,便將張公公丟在地上,這個皇宮之中,到底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張公公摔得齜牙咧嘴,卻沒敢有半分怨言,他揉了揉腰站起來,眼神防備而又充滿恐懼的看著崇景。

  自記事起,崇景就一直知道劉嬤嬤在伺候平妃,這麽多年,也從未見她有過任何可疑之處,可是平妃之事,顯然她是故意推波助瀾的想讓更多人發現,加上她本人會武功,這一切就更加顯得撲所迷離。

  “殿下,您說劉嬤嬤會不會是別國派來的細作?”張公公戰戰兢兢的看著崇景,就盼望自己能躲過這一劫。

  “是細作是真的,但是不是別國派來的,便不好說了,奴一,去查!”崇景對著房梁上大喊一聲,那被崇景提拔起來的奴一便朗聲回答,“諾!”

  張公公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大殿已然恢複安靜,可是此時,就算他有再多好奇,也不敢去給崇景取證。

  “殿下,那位傳話來說,朝堂上,禮王上躥下跳,已經聯合了幾位大臣,以殺太監宮女火燒青華宮為由說太子無德,不配做太子,要讓陛下收回成命,而且看上去效果顯著。”張公公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一命算是躲過去了。

  效果顯著?

  崇景嘲諷一笑,“這天下豈是他那般廢物可得的,傳令禁衛軍,隨本太子去禮王府!”

  對崇景而言,失去慕子衿固然心痛,可比起江山,慕子衿根本就算不得什麽,這幾日他已經想清楚,先將江山握在手中,慕子衿,慢慢的去尋。

  她總歸是要露麵的。

  而現在,他最要緊的,便是守住他臥薪嚐膽十幾年才到手的江山。他要將這原本就風雨飄搖的京都,攪弄得更加腥風血雨。

  這世間的所有人,都要陪他一起不幸。

  這樣,他就不會當自己是個異類。

  涼月城。

  延續了數十日的風雪終於停歇,整個涼月皇宮銀裝素裹,美得純白無瑕,宮裏的宮女太監們都低頭掃雪,將半人高的積雪清除,把路麵露出來。

  一淺墨一彩色兩個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涼月皇宮中,從身形上看,應該是一男一女,可是兩人都用與他們衣服同色的錦帕捂住口鼻,加上都戴著鬥篷,根本看不清兩人的樣子。

  兩人四處搜索,像是在尋找什麽,可是白雪覆蓋,整個涼月皇宮都一個樣子,他們也不知去哪裏尋找才好。

  藏在暗處的黃影好整以暇的看兩人轉圈,良久之後,見兩人實在是懵得不行了,他才出聲,“兩位這是鬼打牆了麽?”

  “混蛋,你早就看見我們了。為何不說話?”說話的人個頭較矮,可是聲音卻雌雄莫辯。

  黃影以手環胸,嘖嘖嘖的搖頭對旁邊的男子說,“這般女人,也隻有你受得住!”

  男子揭開布巾,淡聲說,“看見師兄師姐不叫,你要上天麽?”

  來人正是送來四十九萬兩銀子的魅影與彩影!

  “那王爺還隻是曉芳兒一個人的師兄,他不也沒叫我師兄!”黃影歪理倒是一大堆,一點都不懼崇睿那薄涼的眼神。

  嗯!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希望王爺叫你師兄咯!”魅影看了彩影一眼,兩人相視一笑,一臉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黃影與魅影彩影相對而站,他自然看不見他身後,那穿著一身藏青藍色大裘,麵如冠玉的偉岸男子,也就是黃影心心念念想要人家叫他師兄的那位。

  崇睿眉目清朗的站在黃影身後,淡淡的看著他。

  “難道你們不想麽?王爺那種冰山臉,若是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師兄師姐,不知有多爽啊!”黃影壓根不信他們沒有這想法。

  可魅影給彩影卻誠懇的搖頭,“我們一點都不想!”

  而後,便是魅影以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看著黃影。

  “十師兄還有什麽要求,可一並提出來!”崇睿站在黃影身後,涼嗖嗖的說。

  黃影隻覺得脖子一涼,這樣濃烈的殺氣,他已經好久沒見了。

  在魅影與彩影幸災樂禍的笑聲說,黃影艱難的尷尬的笑著回頭,搖搖手對崇睿說,“王爺,您這神出鬼沒的功夫見長啊,哈哈哈!”

  黃影幹笑兩聲,在崇睿還沒來得及開口時,便繼續說,“二師兄跟大師姐來了,京都定有要事,不信王爺問問。”

  “你們怎麽來了,京都局勢這般緊張,為何不留在京都守著?”崇睿這個人從不著急,要報仇有的是機會,可是京都的局勢他卻是非常關心的。

  “我們是來給王爺送銀子的,這麽大數額的銀子,總不能讓那隻蠢鴿子帶來吧!”魅影似笑非笑的看著黃影。

  黃影站在崇睿身後,對魅影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眼裏全是怒氣,也不知是生氣他給自己下套。還是氣魅影說他的小灰是隻蠢鴿子。

  可魅影壓根就不在意,將銀票拿出來,雙手奉上,“王爺,這是四十九萬兩銀子,請王爺過目!”

  崇睿接過銀票之後看了一下,“怎麽這麽多?”

  睿王府有多少家底,他心裏自然十分清楚,一下子多出幾十萬兩,這可不是個小數目,這年月,其他人不落井下石便已經不錯了,怎可能有人雪中送炭?

  “呃!我說了王爺可別生氣!”魅影心裏自然也清楚崇睿睚眥必報的性格,若是讓他知道崇景騷擾王妃,而他們知情不報,指不定會怎麽報複他們。

  崇睿擰眉,“我數到三,不說的話,你們會死得很慘!”

  呃!

  魅影摸摸鼻子,壯士扼腕一般的說,“嗯,又十萬兩是當初慕明軒給小子歸留下的,還有十萬兩是我們王府了,剩下的全是崇景送給王妃的東西當了換成銀子的。”

  “送的東西,什麽東西?”崇睿反複的查砍銀票的麵值,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正在謀反的時候,崇景怎會如此好心,送這麽多銀子給他?

  魅影歎息一聲,將崇景打碎慕子衿的玉簪,而後又用玉簪討好她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崇睿,原本魅影以為,聽到這些銀子是崇景送給慕子衿的發簪換來的,崇睿會很有傲骨的將銀子摔在地上,並惡狠狠的說,“哼,即便我崇睿窮死,我也不要他崇景的錢。”

  很顯然,他是想多了,崇睿勾唇魅惑的笑著將銀票仔細的收到懷裏,寵溺的說,“子衿這性子,真是深得我心!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誑得了銀子收拾得了狼子!”

  情敵討好妻子的錢,妻子交給丈夫,丈夫又拿去攻打情敵,人還是他的人,銀子也是他的銀子,多好!

  呃!

  魅影扶額,嘀咕道,“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蔫壞。”

  崇睿但笑不語,反正隻要不對他使壞,就是個好娘子,至於對別人壞點,又有什麽關係呢?

  “王爺……”彩影看了崇睿一眼,她無法從崇睿的神情中分辨出來崇睿到底對絮兒的死抱持怎樣的態度,可是她又害怕自己太過直白,傷了崇睿的心。

  可想來想去,她終究心有不甘,便咬咬牙問,“王爺可知,何姑娘出事了?

  空氣忽然變得十分安靜,誰也沒有說話。

  “隨我回去,與我說說,何絮兒的事吧?”這些日子崇睿依舊對何絮兒的死耿耿於懷,即便彩影不主動提起,他也正打算問。

  言落,崇睿轉身,用左手整理了一下他的廣袖,便率先往書房走去。

  書房。

  崇睿命人給他們準備了熱茶,將人全部清走之後,崇睿便開口說,“彩影,素來是你負責絮兒的安全,你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爺,那日我沒有在芳華宮,而是易容成小太監的樣子,站在養心殿打聽消息,眾人離開後,崇景便與那狗皇帝提議,說要以淫亂宮廷的罪名給你治罪,我聽後,便趕緊通知了何家人,讓何家人帶絮兒姑娘離開。”

  彩影歎息一聲,回憶起當時的情況,她心裏還是非常不舒服。

  “我沒想到,絮兒姑娘會將她的家奴全部遣散,自己去了城樓,當我得知她在城樓上,對著京都的百姓陳訴太子的罪行,京都百姓都被聚集到城樓下,後來她就被守城的士兵推下去了。”

  彩影這人心腸算硬的,可是說起當時的何絮兒,她依舊忍不住眼淚盈滿了眼眶。

  崇睿揪著衣襟踉蹌後退了幾步,他沉聲說,“她不是被士兵推下去的,她是故意跳下去的,就是為了讓全京都的人都覺得,崇景做賊心虛,欲殺她。”

  他是了解絮兒的,她從來都是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在生活的。

  ===第236節===

  “我不知她是自己跳下去的還是被推下去的,總之她跳下去之後,崇景在京都便失去了民心,當時崇景還試圖狡辯,沒辦法,我與虹影便隻能暴露自己,我偷來登記聖旨的賬冊,讓全京都的人都知道,王爺不是逆賊。”

  “辛苦!”崇睿淡淡的說完,沉吟了片刻之後,他才開口說,“那絮兒呢?”

  “她被京都好心的百姓斂了。後來我們偷偷去將她偷出來火化,讓墨影他們帶著回去北荒,我想,她應該是想回北荒的。”

  畢竟在那裏,絮兒與崇睿曾那麽相愛!

  “那子衿同子歸呢?”崇睿歎息著轉移了話題,可他的手卻緊緊的攥成拳頭,想來對何絮兒的死,還是不能釋懷。

  “我們來時,便聽師傅說起,崇景已經預備對崇禮痛下殺手,這幾日京都必然會出亂子,說不定,此時他們已經離開京都了。”

  魅影的話音剛落,黃影的肩頭便站了一隻鴿子,“咕咕咕”的用腦袋去蹭黃影。

  黃影從鴿子腳上取了紙條下來,遞給崇睿。

  崇睿擰著眉打開紙條,上書:平妃歿眾人平安離京,歸往南疆治病,皆安。

  “不是說子歸身體很健康麽,怎麽……”崇睿適才便已經擰成結的眉頭,此刻更是堆成一座小山。

  魅影將崇睿手裏的紙條接過去,不明所以的說,“可師傅確實說小子歸身體健康。已經長得白白胖胖了,怎麽會……”

  “也許是清虛前輩發現了不對,罷了有師父和清虛前輩在,他們總歸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他們到彭城的時候,河麵若結冰,他們便隻能棄船走旱道,崇景一定布下天羅地網在等著他們,黃影,拿地圖。”

  崇睿急切的情緒,黃影也嚇了一跳,連忙拿了地圖出來,與魅影聯手展開地圖。

  崇睿指著潕河一路往下走,“從潕河往下走,彭城是必經之路,想改道都沒有辦法,傳信給他們,讓他們一定要小心彭城,若實在不行,就在洛川易容上岸,崇景一定想不到子歸會不在隊伍中,那些人一定會想盡辦法盤查攜帶嬰兒的人。”

  “諾!”黃影取了紙筆。快速的寫下一行字後,便對鴿子說,“快去,看你的了。”

  “隻盼彭城晚些下雪,那是前往北荒的必經之路,崇景一定在彭城下了大力氣,子衿身子骨弱,這樣折騰,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崇睿始終覺得虧欠子衿,貴為王妃,她卻連月子都沒法做完,便冒著風雪一路逃亡。

  崇睿被兩筆情債壓在頭上,隻覺得連呼吸都十分吃力。

  “王爺,王妃他們要前往北荒,我們也需快些解決了郭全福,開拔前往北荒安排好一切,王妃她們才不至於連個落腳處都沒有。”

  魅影想得周全,雖然有十來個影衛相隨,但畢竟有四個不會武功的女子需要保護,以崇景的性子,隻怕北荒也不會放過。

  “我倒是覺得崇景一定想不到王妃一行人會前往北荒,我估計崇景最會設防的地方,會是渭西。”彩影指了指地圖上的渭西。

  一語驚醒夢中人。

  崇睿拍了拍桌案。“誠然,我們隻以自己的視角想問題,崇景定然想不到子衿是要去北荒,畢竟我現在坐擁整個西涼,魅影你先稍事消息,而後去查,看渭西有沒有加大設防?”

  “我現在便去吧!”魅影說著,便用手握拳,大拇指翹著朝著門外的方向指了指。

  “不急,你們一路勞頓,先休息一番,朝廷最快,應該也要明日之後才能將消息發到渭西。”

  “那,先吃飯,餓!”魅影揉著肚子喊,這一路為了趕路,他們可都沒好好的吃過一餐飯。

  黃影失笑,“但是得委屈你們一二,如今我們缺衣少糧,所以夥食不太好,王爺也與大家同食同飲。”

  “你少來這套,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隨軍過,彩影。待會兒我去獵些野味來給你解解饞!”魅影也是典型的有異性沒人性,與彩影說話,就柔情似水,與黃影說話要多糙有多糙。

  彩影淡淡的說,“不是隻有你們倆隨過軍,老娘才沒那麽矯情!”

  幾人嘰嘰咋咋的吵著離開了崇睿的書房,書房中,便隻剩下崇睿一人了,他淡淡的看著窗外的積雪,眉心一片鬱結。

  良久之後,他提著一壺酒,便走到軟禁何光遠的宮殿之中。

  何光遠自從被崇睿軟禁之後,撇開最初幾天大吵大鬧之外,其餘時間他都非常安靜,縮在宮殿之中,長長會讓人忘了他的存在。

  崇睿來時,他也隻是淡淡的睨了崇睿一眼,而後繼續蜷縮在角落裏,並未理會崇睿。

  “絮兒的骨灰已經被影衛帶去北荒,待解決了郭全福之後,我們便可以開拔前往北荒,到時候,我會將絮兒葬在碎葉城的山巔上。讓她不用墊腳,便能看到我。”

  聽到絮兒的名字,何光遠總算動了動,“我的妻子呢?”

  前幾日的大喊大叫,後幾日的不言不語,讓何光遠的嗓音變得十分粗啞難聽,在空曠的大殿上,倒影出來的回聲,聽起來很是瘮人,讓人聽之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可崇睿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走過來,將酒放在何光遠身邊,淡淡的說,“花影一直貼身保護著夫人,隻要她沒有發出遇難信號,就說明她們是安全的,您放心,我再也不會讓夫人也離開您身邊。”

  何光遠依舊沒接崇睿的話,他將酒瓶打開,給自己灌了幾口酒,而後抹了抹嘴,繼續蜷縮在角落。

  崇睿撩開衣袍,直挺挺的跪在何光遠麵前。“將軍,少年時崇睿便得將軍一路扶持,若不是將軍,崇睿也很難找到師父學的手藝,如今絮兒走了,崇睿會代替她盡孝,不管將軍如何埋怨恨我,我都會照顧好您與夫人,但是我不會放你出去送死,今夜我要去夜探郭全福大營,您先睡吧。”

  崇睿的話剛說完,何光遠便沉沉的閉上眼睛。

  崇睿擔心不保險,還點了他的穴道,並叫來崇智,“三哥要去夜探敵營,何將軍你要看好,若不然軍法處置。”

  自從得知芷水得救,崇智便在也沒有對崇睿深處反心,他原本就崇拜崇睿,如今更是對崇睿言聽計從。

  “三哥您放心,我一定將何將軍看好。”

  “何將軍若是醒來我還沒回來,就再給他喝幾口,這酒裏有迷藥,你可千萬不能喝!”基本上,崇睿還是很信任崇智的,雖然年少,但是自從去到錦州巡防營後,那浮躁的性子便收斂了許多。

  也算是少年老成!

  “三哥爭取不戰而屈人之兵,爭取早日去北荒,到時候你便能見到芷水,我也能見你嫂嫂了。”崇睿拍了拍崇智的肩膀,無限向往的說。

  嗬嗬!

  崇智失笑,“三哥想嫂嫂想瘋了吧都!”

  “嗯?取笑我麽?”崇睿擰眉,故作嚴肅。

  崇智搖頭,“沒取笑沒取笑,你快去吧,我還等著抱小子歸呢!”

  提起子歸,崇睿心裏總是憂傷的,他淡淡的說,“子歸身子不好,清虛前輩帶他去療養了,要一年之後才會回來,這一年,我們都見不到他。”

  “怎麽會?不是說很健康麽?”崇智驚愕的問。

  “我也不知什麽情況,但是清虛前輩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反正一年而已,很快的!”崇睿說完,便離開了。

  是夜,郭全福大營。

  崇睿要進郭全福的大營,自然是很簡單的,他熟悉大月的所有布防,很輕鬆便找到了郭全福的軍帳。

  軍帳中,郭全福似乎正在喝酒,他那公牛般的嗓音隔得老遠便能聽見,“老子他娘的最憋屈就是這次打仗,想我與睿王多亮知交,最後竟要戰場相見,我告訴你,崇景這雜種,也不知哪裏冒出來的,綁了老子的婆娘和兒子,硬逼著老子打王爺,可王爺那樣的人,豈是我能打贏的?”

  “將軍這就不對了,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崇睿再厲害,他也是個人,現在涼月城中缺衣少糧的,我們就這般耗著,總有一天他們得出來送死。”

  啪!

  郭全福將酒杯重重一放,那酒杯直接便裂成兩半,“你她娘的懂個鳥,他一夜之間不費一兵一卒殺了西涼二十萬大軍,你以為他在意我們這點人啊,他不過就是念個舊情,沒有對我們出手而已。”

  郭全福對麵坐著個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唯唯諾諾的點頭,“是是是,屬下與崇睿不熟,自然不知他的兵法謀略之精妙,將軍見笑了。”

  崇睿擰眉看著那人,這種麵相的人,一般都不是什麽好人,他處處套話,郭大傻子卻聽不出來。

  崇睿不禁為郭全福著急!

  就在這時,郭全福忽然一腳踢在那人的胸口上,“娘的,你別以為老子好相處,便是個傻子,雖然老子名叫郭大傻子,可老子真的傻麽,你大爺的,崇景讓你來試探老子的對不對,老子的妻兒呢,在哪裏?”

  呃!

  崇睿扶額,真不愧是郭大傻子,你完全不知他什麽時候,會出什麽招!

  “將……將軍怎麽說翻臉便翻臉,屬下不過就是看大雪封山,想給將軍尋個樂子而已,怎的就扯上太子了呢?”那人眼珠子骨碌碌直轉,想著法子脫身。

  崇睿冷笑,從地上撿了一枚石子彈在那人的太陽穴上,那人哼哼兩聲,便動彈不得了。

  “他大爺……”

  “郭大傻子,你怎麽跟個娘們似的,喊什麽喊!”崇睿撩開軍帳的簾子,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郭全福一見崇睿,三兩步便跑過來,一把摟住崇睿的肩膀,“你他大爺的,怎麽現在才來找我喝酒,我可是給你屯了好些糧草等你來搶,你咋不來?”

  “我若搶你糧草,崇景不得拿你家人出氣?你放心吧。崇景給了我幾十萬兩,夠我買很多糧草了。”即便兩人處於對立麵,可郭全福內心還是關心崇睿的。

  他待崇睿好,崇睿自然不能讓他為難。

  “大爺的,老子當初真不應該鬼迷心竅娶了個媳婦兒,現在被人抓著尾巴,動都動不了,我對不起你!”郭全福還是那般仗義,隻是作為一個丈夫,作為一個父親,他沒法置妻兒的命於不顧。

  “我懂,我也曾讓人四處打聽嫂夫人的下落,可是一無所獲,崇景關押芷水的地方那麽隱秘,他都沒有將嫂夫人關到那裏去。”要是能救出郭全福的妻兒,那他便等於又多了十五萬大軍。

  郭全福抹了一把眼淚,“老子有時候都懷疑,她們娘倆是不是早就被崇景那雜碎弄死了。”

  這,崇睿也很難說。

  “罷了,我會讓我留在京都的人繼續幫你查看,今日我們不談戰事,就淡淡崇景這個人吧!”這場戰爭,對他們而言,都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好不說就不說,你大爺的,你這花肚皮,崇景怎麽甘心情願送你幾十萬兩銀子,讓你打他的?”崇睿有才智,這毋庸置疑,可是崇景能將崇睿玩弄於股掌之間,那肚皮指不定比崇睿還花。

  崇睿歎息,“他摔斷了本王送給我娘子,便將京都所有的發簪都買回去送子衿,子衿收下之後,馬上就轉手變賣,折成銀票收起來,剛好現在我要跟崇景打,她便將銀票拿出來,讓我狠狠的打崇景。”

  噗!

  郭全福一口老血差點就吐出來,“你大爺的,你說說你,怎麽找的,竟找了個這麽厲害的婆娘,會做飯懂醫術,斂財有道簡直比你還凶狠,寶物啊!”

  “那是自然,她可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慕子衿!”崇睿簡直自豪得不得了。

  呃!

  郭全福嫉妒了,他用自己的杯子給崇睿倒了一杯酒,而後拿了對麵那死鬼的杯子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

  “你媳婦這也快生了吧,她一個人在京都總是不安全的。”

  這哪裏是敵對的將領在說話,簡直就是街坊鄰居的家長裏短。

  “八月十五,崇景與皇帝還有平妃三人,明目張膽的逼著她喝了滑胎藥,還讓人擊打她的肚子,當晚便生了,是個小子。”不管過了多久,也不管崇睿有沒有親曆過當天,說起那日,他的眼神中,便有濃濃的殺氣。

  “你說什麽?那才七個月吧,小子還好麽?”郭全福激動不已,“娘的,皇宮裏那群飯桶,竟然對老弱婦孺動手。”

  “沒事,就是身子骨弱!”崇睿會心一笑,有了初為人父的喜悅,他仰頭,一口悶了杯中酒。

  郭全福又給他添了酒,“要不,你回去吧,我用這萬千將士保護你,保你性命無憂!”

  “郭大傻子,崇景不同於其他任何一個皇子,他的心思沒人能猜得透,我不在京都的這些日子,他先殺了何絮兒,接著便開始整崇禮,崇義也被迫逃出皇宮,接下來,我二哥與老七定然也逃不出他的手心,他要想坐穩他這個莫名其妙得來的皇位,勢必要殺了我們兄弟幾個,他們對皇位沒有多大的要挾尚且逃不出他的手心,更何況是我?”

  雖然知道郭全福是好意,可崇睿還是嘲諷他的天真。

  “哎呀,不過就是個破皇位,沒想到這崇景竟這般狠,不過他的手段倒是與皇帝差不多,難怪皇帝會將皇位傳給他!”有其父必有其子。

  “京都局勢十分緊張,我的人查到皇帝行為怪異,我估計,現在坐在朝堂上的,可能不是皇帝!”崇睿對皇帝已然失去信心,所以再也沒有稱他為父。

  郭全福嚇得酒杯掉在地上,人也站起來,“可當真?”

  “我像是會開玩笑的人麽?”崇睿睨他。

  郭全福搖頭說,“像倒是不像,但是你會整人,往死裏整人!”

  “你得罪我了麽?”崇睿倒是很清楚自己睚眥必報的性格。

  郭全福不假思索的說,“我怎麽沒得罪你,現在老子和你可是交戰雙方的將領,是死敵!”

  ===第237節===

  “拿酒過來,死敵!”崇睿從善如流,繼續與死敵家長裏短。

  郭全福將酒遞給崇睿,憂心忡忡又滿懷期待的說,“你說我要是跟你打,能打贏麽?”

  “你明天白天將枕頭墊高些,也許能打贏!”崇睿自斟自飲。

  郭全福一聽能打贏,立馬便笑逐顏開,可才笑到一半,他便覺得不大對勁,“墊高枕頭便能打贏?有沒有那麽順利?”

  被下過太多次套的他,簡直懷疑崇睿的人格。

  果然……

  隻聽崇睿悠悠的說,“畢竟那是你的夢。你想什麽就是什麽!”

  郭全福嘴角抽了抽,惡狠狠的指著崇睿,“大爺的,不服我們來打過!”

  太欺負人了!

  崇睿才不理他,繼續給自己倒酒,“第一,你不可能打贏我,第二,我最近不想打架,第三,你就不怕太大聲,別人聽到,告到崇景那去?”

  也是!

  郭全福乖乖的將衣袖放下來,放棄了挑釁,繼續與崇睿家長裏短。

  “你說要真是崇景繼位,這天下是不是要變成他的屠宰樂園!”雖然對崇景不甚了解,但是從傳言來看,郭全福也覺得崇景不會是個明君。

  “崇景童年遭遇過不幸,被至親父母拋棄,被惡奴欺主,後來拜師到我師父同門師弟的門下,據我師父所言,他那位師弟好男風,特別喜歡幼童,我估計他的遭遇不會太好,被這樣壓抑,崇景心裏自然是充滿殺欲的。”

  “即便他童年不幸,那也不能這般殘暴啊,你童年也沒見得比他好,你家那位童年也不好,可你們不也沒有濫殺無辜?”郭全福覺得,任何理由,都是借口,一個人是好人便是好人,是壞人便是壞人。

  他這樣的人,心思比較單純,心裏自然定位非黑即白!

  “他身上殺戮太重,江山落到他手裏,自然是不行的,可是我也不會要這江山,經此一事,我便隻想陪著他們娘倆過些平凡簡單的日子。”

  身在皇家,最大的悲哀便是,連平凡日子都未必能過。

  “那你要是將江山搶到手,你打算給誰?”郭全福越發不解崇睿了。

  “崇智不錯,少年老成。愛恨分明,隨軍的這些日子,我一直在觀察他,隻要他在我身邊再待上一年,必然能成事。”

  “你真舍得這江山麽?”郭全福簡直不敢相信,崇睿做這麽多,隻是為了讓崇智上位。

  崇睿淡笑,“有何不舍,我隻想有個封地安身立命!”

  “你可真舍得!”郭全福對崇睿豎大拇指。

  “當你遇上那個人時,你就會知道,她比秀麗江山更珍貴。”若是沒有子衿,或許崇睿得到江山之後,便不會放手。

  可是如今,他倒是希望有一個小國,按照趙由之的國策論去執行,大家安居樂業,他與子衿一生一世一雙人,膝下兒女成群,有朋滿地,沒有戰爭,也沒有苦難。

  “郭大傻子,今日我原本是想來你軍營搗亂的,可你這混蛋。還真是讓人下不去手,酒也喝過了,就此別過吧!”崇睿起身,整理了衣襟,便要離去。

  郭全福忽然熱淚盈眶的跪在地上,“王爺,我對不住你,你有妻兒要守護,我也有妻兒要守護,來日相見,我們是不是便隻能在戰場上兵戎相見了?”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不管怎樣,我都會讓你回去與你妻兒相見。”崇睿何嚐好受,與郭全福幾年情誼,最後卻要戰場相見。

  “亦然,王爺您多多保重,若實在糧草不夠,你隻管來取,我老郭給你屯了好些!”

  郭全福的話,讓崇睿眼眶發熱,即便明日就是生死仇敵,可是郭全福的心。還是向著崇睿的。

  崇睿拱手,“大傻子,保重!”

  郭全福抹了一把眼淚,“你她娘的快走,忒他娘的煽情。”

  他知道,以後或許再也沒人會喊他郭大傻子,他也再也不能拍著這位王爺的肩膀大罵你他娘的,你大爺的。

  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與崇睿一般豁達。

  崇睿冒著風雪而來,冒著風雪而去。

  郭全福突然大喝一聲,“來人,這孫福他娘的是個細作,給我丟出去喂狗,今夜開始,加強巡邏,防止崇睿突襲。”

  郭全福說完,從綁腿上扯下一把匕首,狠狠一刀插在那人的胸口,即便剛才崇睿那一招沒弄死他,他這一刀,也足夠解決他性命。

  崇睿回到涼月城時,何光遠還未醒來。崇智像個雕像一般的守在何光遠身邊,即便過了一夜,依舊精神抖擻。

  看著崇智,他心裏深感安慰。

  京都,禮王府。

  暮色四合的當下,天空黑沉沉的籠罩著厚厚的烏雲,那雲低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空中飛舞著幾片雪花,這是今年第二次有飄雪的跡象。

  崇景騎在戰馬上,眼前忽然閃過子衿與子歸笑意盈盈的樣子,他們母子皆弱,若真起了大風雪,他們如何能熬得住?

  不,他們是你的敵人!

  崇景告誡自己,而後幽冷的看著禮王府,拔出佩劍冷聲說,“將禮王府上下都給本宮抓起來,雞犬不留。”

  得知消息的崇禮跑出來,指著崇景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賤種,竟敢對本王下手,你算個什麽東西?你母妃淫亂宮廷,按律當滅九族。你有臉麽?”

  看到崇景一頭的白發和血紅的雙眼,崇禮明顯的楞了一下,但是想到慕子衿的離開,崇禮便覺得心裏無比的痛快。

  賤種這兩個字無疑刺痛了崇景的心,他眼裏閃過濃烈的殺氣,可卻笑得十分得意,“崇禮,你企圖篡位,卻在此處說話汙蔑本宮,這可是罪加一等的大罪。”

  “來人,給我殺了崇景!”崇禮一咬牙,他的護衛便衝出來,將崇景包圍在中間。

  崇景淡笑,“就這兩個人,你想殺本宮,跟崇睿打過架麽?”

  崇禮不明所以,不知崇景為何問起崇睿,他與崇睿自然是打過架的,或許不該叫打架,該叫挨打。

  崇睿的功夫,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的。

  “崇睿都未必能打贏我,你覺得你這兩個人有勝算麽?”崇景坐在戰馬上。鮮衣怒馬的笑得張揚。

  崇禮倒抽了一口涼氣,他也知道崇景能拿住崇睿不是簡單的角色,卻沒想到,這小子竟這麽厲害!

  不對?

  崇禮眼神一凜,“你打不過崇睿搶不到他的妻子,是不是就撒癔症,幻想自己是天下無敵的……”

  崇禮屢次挑戰崇景底線,那句搶不到慕子衿,算是徹底點燃了崇睿的怒火,他涼聲說了一句,“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