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中秋之禍
作者:一盞風存      更新:2022-11-13 21:46      字數:10059
  第154章中秋之禍

  那人見射中崇睿,高興得直拍手,“哎呀哎呀,打中了,我要將你帶回去,豢養在府中,讓你做我的男寵。”

  沒想到,這男人不但行蹤詭異,妝容詭異,連性子都這般詭異,他能將自己崇尚男風的事實說出來,這已然非一般人能做得到。

  “找死!”這句話對崇睿而言,無疑是最大的侮辱,他將箭矢拔出來,不顧鮮血飛濺,再次揮舞著長劍,隻想將那人殺死。

  可他還未能靠近,便被一掌拍得退了回取,接著便看見一個白色身影緩緩的落在他身前,崇睿大驚,沉聲叫道,“清虛前輩!”

  “你不是他的對手,回去!”清虛輕輕一扔,便將崇睿丟到河對岸去了。

  一紅一白兩個身影站在西涼軍隊的大營中,氣氛十分詭異,清虛話不多,這是眾所周知的,但是這個男人在與崇睿纏鬥的時候,可是從頭到尾都是個話癆,如今他也不說話……

  良久之後,那紅衣男子忽然翹著蘭花指嬌笑著說,“清虛,一別三十年,你還是這麽帥,我越發喜歡你了。”

  一別,三十年?

  這男子……

  站在對岸的崇睿,傻傻的看著對麵的兩人,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不怎麽樣的變態,竟與清虛前輩是舊識。

  “你不躲在西涼國中繼續當你的國師,跑到軍營裏來賣騷,當真是饑渴得很。”

  崇睿哪裏想得到,這矜貴得如同神祇的清虛前輩,竟然會說出這般糙話,崇睿臉上已然維持不住他的矜貴。

  不過,能讓清虛維持不住他的矜貴,想來他與這紅衣男子之間,定然也是有過節的。

  “哎呀,還是你了解我,軍隊之中全是血氣方剛的熱血美男,我自然是要來采陰補陽的,不過我最想采補的人,永遠是你,我若是能與你春風一度,起碼要年輕三十歲!”那紅衣男子嫵媚的撥弄自己的頭發,無恥卻又嬌羞的調戲清虛老人。

  “找死!”清虛再也受不住這紅衣男子的騷氣,忽然發難,向那紅衣人攻去。

  兩人的動靜,終是驚動了其他人,崇智從軍帳中跑出來,見崇睿捂著肩頭,鮮血從他的指縫間傾瀉出來,嚇得連忙跑過來問,“三哥,你這是怎麽了?”

  崇智的喊聲驚動了何光遠,他從帳篷裏走出來,見崇智正撕衣服去堵崇睿的傷口,嚇得大喊一聲,“軍醫,快叫軍醫。”

  崇睿伸手阻止,“何將軍,一點小傷。不妨事的。”

  可何光遠卻走過來說,“什麽沒事,你若是有事,那小祖宗非尋死覓活。”

  何光遠的話,讓崇睿不悅的蹙眉,可崇智在場,他也不好說什麽,隻能轉頭看向別處,再也不說一句話。

  何光遠意識到自己說話過激,也悻悻的閉嘴,跟他們一同看對方軍營中,一紅一黑兩個糾纏打鬥的身影。

  軍醫很快就來處理好了崇睿的傷口,何光遠與崇智見對方與清虛前輩打得難舍難分,都十分驚愕,真不知西涼竟還有這般厲害的人物。

  “這……”何光遠與崇智麵麵相覷,清虛在他們心中,可是神祇一般的存在。

  ===第218節===

  “王爺,那人是誰?”黃影放完火回來,見崇睿肩頭受傷,卻沒有過問,而是先問了對麵的人。

  青峰山的人都知道,清虛老人的功夫,算得上是當世頂尖的高手,雖然他們已然不在江湖走動。可威名卻還在那兒擺著。

  這紅衣男子……

  他卻從未聽說過這人,可他卻能打傷崇睿,還能與清虛老人對陣,這人,當真是詭異得緊。

  崇睿也是一臉懵,他淡淡的搖頭,表示他也不知對方來曆。

  “你傷沒事吧!”黃影用下巴指了指崇睿的傷口,語帶關切的問。

  崇睿睨了黃影一眼,又看了自己的肩膀一眼,淡淡的說,“沒事!”

  清虛老人與那男子酣戰了三天,最後那男人終於被清虛老人打傷,一身白衣的清虛老人站在帳篷頂上,看著捂著胸口站在對麵的紅衣男人。

  衣衫還是那一身熱烈的紅色衣服,頭發也還是那黑色的長發,妝容依舊是那副妝容,可那男子的臉卻蒼老了好幾十歲。

  這……

  觀戰的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那紅衣男人看他們眼神驚愕,連忙飛掠到水麵上,從水麵上,他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樣子,蒼老的臉全是皺紋。

  他嚇得抱住腦袋,發出尖銳的嚎叫,他的叫聲驚起水花無數,渭水河兩邊的營地地動山搖,許多士兵因為受不住這大分貝的尖叫,被震的七竅流血。

  不說他的叫聲,光是他長時間沒有依附停留在水麵上空,都足以讓所有人驚訝。

  清虛老人站在那紅衣男人身後,淡聲說,“長得這般醜,也好意思出來丟人,一把年紀了,我也不想殺你,你隻要乖乖的縮回你的龜殼中去,不再出來為禍世人,再活過二三十年,自然不成問題。”

  “清虛……”紅衣男人咬牙切齒的喊清虛老人的名字。

  清虛老人卻氣質卓絕的負手站在大月軍營的岸邊,淡聲說,“你喊一萬遍也打不過我,不想死就快些離開。”

  “哼,你與青山爭鬥五十多年,如今卻要這般保護他的徒弟,左右你也不過就是青山的手下敗將,竟敢如此囂張。”看起來,他不但認識清虛前輩,還認識青山老人。

  不過,五十年?

  那他們到底是有多大年紀?

  這個問題。即便是崇睿與黃影,或者魂歸來,也給不出個答案。

  按理說,依照清虛前輩的性子,被人調侃說是青山老人的手下敗將,他一定會跳起來狠狠扇人兩巴掌,而後瀟灑離開崇睿,可今日他卻淡然橫了那老人一眼,並涼聲說,“幹你屁事!”

  呃!

  那人怒不可遏,可奈何不是清虛老人的對手,即便心有不甘,也不敢與清虛老人再打上一場。

  “清虛……”

  “你若再不走,便死在這兒吧!”清虛老人絕世孤傲的打斷那紅衣老人的話,眼裏的殺氣凜冽而強烈。

  紅衣老人見清虛動了殺心,二話不說便飛掠而去,隻留下一個蒼涼的紅色背影。

  “前輩,這人是……”黃影久居軍營,可是對江湖上的事,也不是一無所知,按理說這般詭異之人,在江湖上應該會留有名頭的,可是這人,他卻從未聽聞。

  “紅狐!”清虛扔下兩個字,便往他的軍帳走去。

  聽到紅狐二字,黃影與崇睿深深的看了一眼對方,都暗自慶幸子衿將清虛前輩請到戰場上來,如若不然,就算十個崇睿與是個黃影,也不是那人對手。

  紅狐的離開,給西涼士兵造成極大的打擊,主帥連著被殺,糧草夜夜被燒,連國師也被人打跑,整個西涼軍隊,陷入一片低迷。

  河中屍體經過這麽久,已經打撈無用,崇睿自然不會再與他們協議打撈,他命人搭建浮橋,在午夜趁西涼軍隊不備,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攻擊。

  西涼軍隊沒有主心骨,自然是潰不成軍,被大月軍隊逼退十裏,至此,渭水河兩岸,都被大月收複。

  連著這麽多日都未曾爆發瘟疫,崇睿心裏喜不自勝,終於空閑下來,給子衿寫了家書。

  “吾妻見字如晤:曆經月餘,終將敵軍逼退十裏,夫心甚慰,爭取早日攻下渭西,在吾兒子歸出生前,與爾母子二人相聚,盼安!”

  信鴿將這封家書送到子衿手裏時,已經是七月末,天氣轉涼,燥熱不再。

  子衿的肚子也一日比一日大,整個皇宮看上去寧靜祥和,唯有……

  自那日子衿有意無意讓皇帝知曉崇景對子衿的齷蹉心思,皇帝怒而離開永和宮,次日便冊封崇景開始,皇帝便再也沒有來過永和宮。

  這並不像皇帝一貫的做派,子衿不由得憂心,皇帝是不是被崇景控製了,可是她轉念一想,皇帝原本就不是個簡單之讓人,崇景未曾軟禁他,又如何能控製得了他?

  想到這些,子衿終是頭疼!

  而芷水,依舊下落不明。

  疼足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平妃大病得愈,卻未曾踏出青華宮半步,一次也沒有出現來找子衿的麻煩,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子衿覺得詭異,越是詭異,子衿心裏便於是不踏實。

  緋影一直藏身在養心殿,這日子衿實在心裏惴惴不安,便將緋影叫了回來,想詢問一下皇帝的動向。

  “王妃,找我何事?”緋影一身宮女的裝扮,臉上也易容成別人的樣子,若不是聲音未變,子衿真認不出來這人是緋影。

  短暫的錯愕之後,子衿淡笑著讓她坐到身邊來,“過來坐下說。”

  子衿給緋影倒了一杯茶,而後問,“緋影,你整日監視皇帝,可曾發現任何異狀?”

  “異狀?除了身體變差,鮮少處理朝政之外,我倒真沒發現任何問題。”緋影接過子衿手裏的茶盞,握在手裏把玩著,卻沒有喝。

  子衿與曉芳互看一眼,“皇帝身體變差是必然的,王爺離宮前曾與我說過,何絮兒給皇帝下了慢性毒藥,雖然不足以致命,可是長期以往,皇帝的身體早已虧損,能堅持到此時,全是阮前輩的醫術高明。”

  提起阮成恩,子衿心裏不免一陣難過。

  緋影握住子衿的手,柔聲說,“王妃你放心,軟前輩不會白白犧牲。”

  子衿點頭,“嗯,我知道!對了,青華宮那位一直未曾見任何動靜,你可知……”

  “她在蔬菜之中下鶴頂紅那事,崇景明著雖然護住了她,可實際上,崇景要挾過她,不許她在傷王妃性命,但是我聽青華宮的宮人說,崇景依舊暗示她殺小世子。”

  緋影說完,眼神不住的往子衿身上瞟過去,子衿淡然一笑,“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又不是什麽秘密。”

  可是大家還是陷入沉默。誰也沒有在開口說話。

  這時,赤影從暗處跑出來,抓著茶壺便狠狠的灌了幾口水,那樣子像是疲於奔命,著急著趕來。

  子衿等人也不吹他,就默默的看著他,直到他緩過神兒來。

  赤影從懷裏掏出一大堆玉佩,丟在桌麵上。

  子衿與曉芳眼前一亮,拿來看了一下,除去皇帝手裏有奴七奴八奴三奴二四人的玉佩,還有未曾到手的奴一與奴九還有奴二十,其餘都已然在在列。

  “現在,還差三人,這三人一定是潛藏在某個地方作為細作,想要將他們幾人拿下,隻怕不易。”

  子衿將玉佩收好,而後開口說,“墨影大哥,勞煩你將玉佩收好!”

  “緋影,皇帝那處的玉佩,若他沒有交給崇景,定然藏在養心殿的某處,若是能見李德安李公公,便問問他。可知玉佩下落。”

  隻要能集齊二十枚玉佩,那崇景所犯罪行便會大白於天下。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王妃在午休,還請太子殿下不要為難奴婢!”門外,杏兒的聲音透著焦急,卻準確的傳到所有人耳中。

  子衿看了玉佩一眼,心知定然與玉佩有關。

  “快,帶著玉佩藏到宮外去,我去拖住他!”子衿說完,便提著裙擺走出門去。

  崇景發現有人飛身離去,正欲抬腳去追,卻被人拉住衣袖,他大怒之下,狠狠一摔,便將拉住他的人甩得飛了出去。

  杏兒與曉芳淒厲的大喊,“王妃!”

  聽到她們喊子衿,崇景這才意識到,他剛才甩出去的人,是子衿!

  曉芳飛身去將子衿抱住,可崇景力氣太大,曉芳被逼得退後好幾步都未曾站穩,崇景咬牙,忽然折返回來。將子衿從曉芳懷裏搶過來,抱在自己懷裏。

  沒有了子衿的重力,曉芳在空中打了個旋兒,就穩穩的落在地上。

  子衿被崇景這一甩,似乎動了胎氣,她臉上有大顆大顆的冷汗滑落,一張臉蒼白如紙,可是卻固執的捏住崇景的衣帶,就怕他去追上墨影等人。

  崇景憤然勾住子衿的下巴,逼著她靠近他,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隻要崇景稍微低頭,他們的唇便能糾纏在一處。

  崇景很想這麽做,可就在他低頭下來的瞬間,子衿的星眸裏,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那眼淚裏倒影出此刻崇景的樣子,讓崇景自己都覺得害怕,而且狼狽。

  他蹙眉,粗暴的放開子衿,惡狠狠的說,“你為了幾個不相幹的人,倒是企圖用美色勾引我了?”

  子衿沉痛又難堪的閉眼,可是手卻更加緊握住崇景的衣帶。始終不放,她知道,此時她若是放手,那墨影他們可就必死無疑。

  “崇景,我肚子痛!”子衿握住崇景衣帶子的手都開始顫抖,汗水與淚水一同滾落,滴在崇景手背上,深深的灼傷了他。

  “去傳太醫!”崇景對杏兒大吼,而後彎腰想將子衿抱起來,可子衿卻握著他的衣帶後退兩步,她說,“太子殿下,你說過不殺我的子歸的。”

  對子衿而言,現在的太醫,就是要子歸性命的催命鬼,她不會讓太醫給她瞧病,哪怕一次。

  一片好意被子衿質疑,崇景怒不可遏,他咬著牙恨聲說,“慕子衿,你別逼我!”

  子衿淡聲說,“我沒逼你,一直都是你在逼我。”

  “好,既然你非要揣度我的用意。我也無需與你解釋,將玉佩交出來!”

  “我不知太子殿下在說什麽,你送來的東西之中,有玉佩麽?”子衿鎮靜自若的看著崇景,手卻從未放開。

  “你……”不知為何,子衿的素手這般握著他的衣帶,崇景竟產生了一種想要掠奪子衿的願望,可是那種欲念升上來時,他的心口也會產生一絲細細密密的疼痛,靠得越緊,疼得越明顯。

  這種欲念,已經在崇景身上許久,這讓崇景十分困惑,幼時的遭遇,讓他十分排斥情事,可……

  可不知為何,後來看到與子衿相像的女子,他都要帶回去侍寢,可發現她們怎樣都無法代替子衿之後,對子衿的渴望越發強烈。

  有時,他甚至會忍不住產生自殘的想法。

  那種求而不得的心理,可怕得讓人生畏。

  “子衿……”崇景的眼神炙熱得像要焚燒一切,子衿神色一凜,手也放開崇景的衣帶。

  “太子殿下即便不尊我一聲嫂嫂。卻也不該直呼我的名字,我是你三哥的妻子,有陛下的詔書為證,有京都百姓為證。”子衿如何不知,崇景那炙熱的眼神,是一個男人想要得到一個女人的標誌,她在崇睿身上見過,隻覺得甜蜜,在崇景身上見到,她卻覺得渾身冰冷。

  “好你個慕子衿!”崇景是真的怒了,他眼中含著冰刀子,一刀刀的射向子衿,“你真當我拿你沒辦法是麽?”

  崇景話音剛落,便大力一拉,將子衿往他懷裏帶。

  “太子殿下,渭西戰報,西涼三皇子被棄於我大月軍中,八皇子將他斬殺在掩埋渭西百姓的大坑之中,西涼退兵十裏,可西涼皇帝帶十五萬大軍傾巢而出,與渭西西涼大軍集結,形成三十萬左右大軍,而我大月此時,隻有不到二十萬大軍。睿王殿下奏報,請命讓郭全福將軍攜十萬大軍火速支援。”

  什麽?

  子衿與崇景皆是一愣,。

  子衿眼神淩厲的看向崇景,“太子殿下這般對待為大月拚命的睿王殿下的家眷,難道不怕天下人詬病麽?”

  “子衿,我們走著瞧,你會求我的!”崇景殘忍一笑,說完,便匆忙趕往養心殿。

  在他心裏,國事始終比男女情事要重要得多,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子衿連忙從袋子裏取了一個保胎丸出來服下,曉芳與杏兒扶著她回了寢殿。

  兩日後,郭全福攜十五萬大軍出征。

  可是子衿得到消息時,卻氣得肚腹發疼,原因是,郭全福的十五萬大軍,取道京都臨郡阜城經榕城直達西涼國都涼月城。

  從朝局上而言,崇景這般安排並無不是,西涼此刻算是空城,此時劍指西涼,能形成夾擊之勢,可崇睿呢?

  ===第219節===

  崇睿以十幾萬大軍,如何抵擋對方三十萬大軍壓境?

  子衿終於知道,崇景兩日前所說的那句,“子衿,我們走著瞧,你會求我的。”到底是何意。

  得知消息後,趙由之連同刑部禮部兵部,還有各地藩王,連發十二道奏折,奏請皇帝讓郭全福改道,去馳援崇睿。

  可是次日早朝,皇帝卻說崇睿若是連幾十萬西涼大軍都壓不住,死了便死了。

  這話說得何等薄涼!

  趙傾顏跪在養心殿門口求了五個時辰,皇帝也未曾見趙傾顏,趙傾顏剛被送走,何絮兒又接著跪在養心殿門口,請求皇帝救她父親。

  而皇帝,誰也沒見。

  倒是崇景,得知何絮兒跪在養心殿門口時,他特意趕過去,站在何絮兒身邊說,“貴妃娘娘,秋深露重,何必呢?”

  何絮兒恨透了崇景,她咬牙憤恨的看著他說,“崇景,你不顧大月數十位大軍死活,即便你得了這大月江山,也會民心向背。”

  崇景殘忍一笑,他那滿含怨恨的眼神,就像從寒潭底部爬出來的惡鬼,看得何絮兒忍不住顫抖。

  他道:“何絮兒,你真當本太子不知,你這般苦苦哀求,到底是為誰麽?你別忘了,你是我父皇的女人,不是崇睿的。”

  “太子殿下倒是會說笑,自己對嫂嫂存著齷蹉之心,卻來忖度本宮,難道太子殿下真當陛下不存在,不會用眼睛看麽?”何絮兒雖然心驚,可態度卻依舊強硬,絲毫不懼崇景威脅。

  “何絮兒,崇睿回不來,不管是你,還是慕子衿,最後都是他的致命傷。”崇景淡然一笑,眼神裏充滿了挑釁。

  在何絮兒驚愕不已的眼神中,崇景負手而立背對她而站,他飄起的黃色衣袂,像是招魂的明幡,一寸寸的擊潰何絮兒的心。

  何絮兒回到芳華宮之後,便將崇景的話,盡數傳達給黑衣人,黑衣人聽後,沉默了片刻之後,淡聲說,“他是想將我逼出去,他翅膀硬了,終於開始想要對我下手了。”

  那夜,何絮兒沒有安寢,她對著窗口獨坐了一整夜,初秋的夜晚氣溫下降,翌日宮人發現時,何絮兒已然高燒不止。

  八月初八,渭河水。

  西涼皇帝帶著三十萬大軍,黑壓壓一片,站在渭水河案上,對岸是崇睿的十八萬大月士兵,兩方人馬已經對峙了好些日子,可是誰也未能撈到任何好處。

  但是,也沒人敢貿然出兵。

  崇睿與黃影偷襲過數次,清虛老人也去偷襲過幾次,可不知西涼皇帝用了什麽方法,竟都安然躲過了他們的暗殺。

  崇睿得知郭全福已經從京都繞道,前往西涼國都,心知這般下去也不是辦法,隻要郭全福得勝,西涼人便隻能前進,隻能踩著他們的屍體一步步的往大月京都進攻。

  到那時,不管崇睿有無戰功,都會被冠以瀆職之名,崇景隨便再給他安個什麽罪名,他便再也回不去京都。

  不,連北荒他都去不了。

  麵對如此形勢,崇睿不得不讓黃影去傳話給郭全福,讓他大軍壓境之後,不要急於攻城,而是與西涼皇帝交易,郭全福退兵,西涼也退兵,各自回到各自的國家,此後互不相犯。

  隻是,郭全福到底會不會同意崇睿的意見,他能否接受崇睿帶領將士回北荒,這都是未知之數。

  說,是生機。

  也是死路。

  不說,更是死路一條!

  黃影帶著崇睿的任務前去與郭全福會麵。郭全福得知之後,跪在地上朝著渭西方向給崇睿磕頭,“王爺,不是老郭我不仗義,實在是……崇景那廝綁架我妻兒,說我若是敢聽令與王爺,暫時不攻西涼,他便殺我妻兒,我對不住你。”

  黃影失望,卻無力指責郭全福。

  他將消息帶回去時,崇睿正在與西涼皇帝酣戰,一場戰爭下來,雙方都是死傷無數,誰也未能占到半點好處。

  崇睿得知郭全福處境之後,便將何光遠和崇智召集到一處,看著年少的崇智,崇睿淡聲說,“我現在要與你們說的事情,至關重要,我不管你們之中有沒有人站在崇景那邊,但是目前,你們都與我綁在一條船上,崇景已然下令,讓郭全福領兵十五萬直取西涼國都,若是郭全福占領涼月城,我們要麵對的,將是西涼將士瘋狂的追殺,因為沒有了國家,他們隻能往前走,隻有占領大月,他們才有活路,這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崇睿深吸了一口氣,接著沉聲說,“我打算陣前衝殺去取了西涼皇帝的頭顱,隻有皇帝殞命,才能阻止西涼人的瘋狂侵略,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出路,再有,即便我殺了西涼皇帝,將渭西收複,崇景一樣會找各種理由治罪於我,他可能會斷糧草,也可能會找人殺我,可是不管如何,我都要去試試看,若是我死在此處,還望兩位守望相助,收複渭西,若是可能的話,將我妻兒救出來。”

  崇睿的話,讓崇智心驚,也讓崇智動容。

  何光遠跟在崇睿身邊多年,自然知道皇室奪嫡的殘忍,他沉默的看著崇睿,這個他一步步悄然扶植多年的皇子,曾經差點成為他女婿的男子,這個錚錚鐵骨的大好男兒,眼裏全是不忍。

  “王爺,取道朗州,從榕城過境,去北荒吧!”何光遠的話,讓崇智心裏一驚。

  “不可,三哥若是去了北荒,那三嫂與趙姑姑,還有我姐姐,可都死定了!”他以為崇睿不知崇景與他的交易,作為正常情況,他有這樣的擔憂也是正常。

  隻是……

  “崇智,你嫂嫂已然做主,讓你姐姐脫離趙家,她也在安排你姐姐一路往北,不管三哥會遭遇什麽,你嫂嫂都不會讓你姐姐被傷害,你大可放心,至於你三嫂,離開崇景的控製倒也不難,隻是沒有三哥,我怕她沒有安身立命之所,至於北荒,暫且不議。”

  說完,崇睿便收拾整裝,就等著與西涼的下一次廝殺。

  崇睿真真假假一番話,說的崇智雲裏霧裏,他不知崇睿為何要與他說這番話,還有崇睿說的不去北荒這事是不是真的,他隻知道,芷水在崇景手裏……

  八月初十,西涼皇帝下戰書,讓崇睿帶兵大軍前往渭水河中斷,既是之前西涼人拋屍渭西百姓的開闊地一戰。

  崇睿應戰。

  兩方在開闊地上,真刀真槍的展開廝殺,西涼皇帝站在十八匹駿馬拉動的指揮台上,揮斥方遒的指揮戰爭。

  崇睿騎著他的黑色戰馬,眸色涼涼的看著西涼皇帝,他對崇智與何光遠說,“今日是斬殺西涼皇帝的大好機會,不管我能否成功,崇智,你都要聽大將軍的話,戰場上,跟他學著些。”

  “三哥……”崇智不知如何在三哥與姐姐之間抉擇,可崇睿明知在不管功成與否崇景都要殺他的前提下,還是毅然決然為大月百姓爭得一方太平的氣節所折服。

  “若是三哥出事,你就是唯一能保護你姐姐與三嫂的人,若是崇景下了殺心,記得去北荒,我的影衛會助你。”

  崇睿這些日子的循循善誘,隻盼能打動崇智……

  “崇睿,我敬你是條漢子,原本不想與你為難,可你卻固執己見,非要與我整個你死我活,我兒好意去給大月皇帝祝壽,卻被你大月人殺死在大月的驛館之中,今日我便要為我兒報仇雪恨。”

  西涼皇帝站在高台上,氣勢恢宏,言辭鑿鑿的點明他的立場。

  可崇睿卻聽得十分諷刺,他淡淡勾唇,淡淡言,“原來西涼皇帝這般娘們。你那日棄三皇子於不顧時,可曾想過父子之情?”

  “你……”西涼皇帝被崇睿三言兩語堵得啞口無言。

  “你明知你大兒子死於你三兒子之手,卻依舊以此為借口,想要卷土重來侵犯大月,殺了老三,死了老大,你還有老二,還有老四,踏平大月,是你畢生夢想,何必說的這般冠冕堂皇?”

  崇睿並未見好就收,他想著法兒的刺激西涼皇帝,西涼皇帝氣得七竅生煙,指著崇睿大罵,“豎子,還不束手就擒,你若現在跪地求饒,我可饒你一命。”

  崇睿淡淡回了兩個字,“擺陣!”

  一時間,大月軍隊變成無數個方陣,嚴陣以待。

  西涼皇帝見最後的遊說對崇睿毫無用處,便下令,“殺了大月人,大月的江山,便是西涼的了,他們富饒的土地也是你們的!”

  戰馬嘶鳴,濃煙滾滾!

  崇睿一直靜靜的觀察著西涼皇帝的動向,他全身繃緊,早已做好了隨時出擊的準備。

  午時,雙方人馬都已陷入疲倦,西涼皇帝站在高台上,揮舞著鞭子對西涼將士怒吼,“都給孤殺,殺了崇睿,攻下朗州,朗州城中的金銀珠寶美女玉帛都是你們的,都是你們的。”

  或許,西涼皇帝的喊話起了作用,西涼人又開始大舉進攻。

  崇智一臉碳色的舉著大月的軍旗,站在高處大喊,“大月士兵聽令,這些強盜要強占我大月的疆土,想要掠殺我大月子民,作為軍人,我們要保護好黎民百姓,將西涼人斬殺在渭西土地上,讓他們為沉屍河底的五萬渭西百姓殉葬,殺啊!”

  一時間。兩方人馬喊殺聲震動山河。

  機會來了!

  崇睿寶劍出鞘,正欲衝出去,卻見對方高台上,一個白色人影閃過,而後便隻看見西涼皇帝沒有腦袋的身體轟然倒地,那被斬斷的脖子上,還一股股的往外噴射鮮血。

  是,清虛老人。

  他提著西涼皇帝的腦袋,將之丟給崇睿,而後閃身離去。

  崇睿抓著西涼皇帝的腦袋,高舉過頭,大聲喊道,“西涼皇帝以死,想活命的,放下武器,舉手投降。”

  西涼人未曾料到,皇帝會這般輕易被人殺死,一時間潰不成軍。

  大月士氣大振,一路斬殺,將大半西涼人斬殺於空地上,餘下部分,隻得倉皇逃竄,一路往渭西城中撤退。

  崇睿大軍在損失五萬人的基礎上,斬殺西涼十餘萬人。並將陣地往前推移五十裏,將西涼軍隊逼到渭西城中,閉門不敢出來迎戰。

  此戰,崇睿以不足十八萬人,大敗西涼三十萬大軍,並將陣地往前推移五十裏,一時間崇睿大月戰神的美名在五年之後,再次傳遍大月每一寸疆土。

  八月十五。

  皇帝設宴禦花園。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今乃團圓之日,朕感念吾兒陣前大敗西涼大軍,特設家宴以示歡慶,特召睿王妃赴宴,與宮中眾妃一同,替睿祈福,為睿歡慶。”

  張公公將聖旨念完之後,便雙手捧著聖旨交給子衿,“王妃,請接旨!”

  “兒媳多謝陛下掛念,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子衿心裏雖一片薄涼,可還是規規矩矩接了聖旨。

  “王妃,這是太子殿下為王妃準備的秋衣,風寒露重還望王妃保重身體。”張公公說完,便打開木匣。將裏麵鵝黃色的宮裝露出來,與此同時,有宮女將一整套純金首飾端上來,張公公見子衿未動,便意味深長的看了子衿一眼。

  子衿淡聲說,“今日是王爺生母忌日,這般亮眼的衣服首飾,本王妃便不用了,但是還是要謝過太子殿下好意,杏兒,將東西收下。”

  她沒有拒絕,張公公便已然感恩戴德,恭敬的對子衿行禮之後,便躬身退出。

  “哼,這臭不要臉的,我隻恨自己打不過他,要不然,非弄死他不可!”曉芳懷孕也已經三個多月,因為不顯懷,所以並不明顯。

  子衿淡然一笑,“無妨,我讓你與魂歸大哥說的事情,你可做好了?”

  “嗯,已經準備好。你放心吧!”曉芳慎重的點頭,可臉上卻餘怒未消。

  “杏兒,去準備一套素色衣服,我將頭發稍微打理一下,去赴宴吧!”子衿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感歎時間匆匆。

  往年,不管她與崇睿有無感情,或者是在置氣比耐心,起碼崇睿都陪在她身邊,可今年,她卻要一個人去麵對那群豺狼虎豹。

  子衿不願早早去與那些人虛以委蛇,知道入暮時分,她才領著杏兒與曉芳兩人趕到禦花園。

  子衿走上前去給皇帝行禮,皇帝病怏怏的睨了子衿一眼,而後淡淡揮手,“坐下吧!”

  子衿暗中瞟了皇帝一眼,發現他雖然麵有菜色,卻不似中毒的樣子,還有他身邊的太監,一個都不是以往子衿所見,李德安更是沒有在旁服侍。

  曉芳扶著子衿坐下,子衿小聲的說,“曉芳,你有沒有發現。皇上的樣子有些怪異?”

  曉芳正打算看一眼,崇景卻走到皇帝身邊去,與皇帝耳語了許久。

  而後,他便一直盯著子衿與曉芳,眼神耐人尋味。

  平妃自從擺脫心絞痛之後,氣色倒是恢複了許多,她見子衿一身素衣,冷笑著站起身來,盈盈叩拜說,“陛下,這睿王府的人,年年八月十五都一身素裹,這般闔家團圓的日子,這不是給人找晦氣麽?”

  嗯!

  皇帝支著頭,淡淡的掃了子衿一眼,“子衿啊,今日便作罷,若是日後參加宮宴,還是要端坐些。”

  以往,皇帝從來不會這樣對子衿說話,可今日,他言辭雖然沒有責怪之意,但是眼神卻犀利得緊。

  曉芳神色一凜,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莫非……

  崇景見曉芳一直盯著皇帝看,心裏冷哼一聲,便站起身來,施施然走到子衿麵前,拱手與她行禮道,“三哥居功至偉,在這樣萬家團圓的日子裏,都未能與三嫂團聚,當真是我們兄弟的榜樣,值得大家學習,本宮以茶代酒,敬三嫂一杯,算是敬三哥了。”

  子衿淡然一笑,對身後的杏兒說,“杏兒,斟水!”

  “太子殿下莫怪,妾身略懂醫術,所以自打懷孕以來,便未曾飲茶,隻飲白水。”說罷,便從杏兒手裏接過白水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第220節===

  這時,平妃又站出來,指著子衿冷聲質問,“慕氏,你好大膽子,太子與你敬茶,你諸般推諉,簡直不將太子放在眼裏,莫非睿王功高震主,連一個小小的睿王妃都能漠視皇家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