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這是劫
作者:一盞風存      更新:2022-11-13 21:46      字數:10324
  第140章 這是劫

  “嗯,你倒是比茴香丫頭懂事得多,咯,哥哥獎勵你的糖!”赤影說罷,將從衣袋裏拿了一把酥糖放在杏兒手上。

  杏兒臉一紅,連忙低頭道謝,“謝謝赤影大哥!”

  言落,便紅著臉回屋了。

  赤影尷尬的抓頭,“這丫頭臉怎麽這麽紅?這大清早的,也不熱啊?”

  藏在暗處的魅影翻白眼,表示對赤影這種撩完不自知的行為,在內心深處表示譴責。

  阮成恩是朝中眾臣,無故不上朝,無故不入宮,立刻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崇睿佯裝不知,沉聲對崇義說,“父皇正是重病之時,阮太醫可萬萬不能出事,你且去阮太醫府上看看,是不是出了何事?”

  阮成恩的亡故,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子衿自然是不能去探望的,崇睿讓崇義去看,便是希望崇義能好好將他們安置起來,待到風聲過後,好讓子衿去緬懷。

  處理完朝政之後,崇睿便被趙文修與秦順叫住,他們與崇睿商議,想要請大祭司出馬,去祭台為皇帝祈福。

  崇睿眸色沉沉的看了他們一眼,心裏卻在冷哼,“這兩人,到底打的什麽算盤?”

  “這事就勞煩趙相費心了,本王對此無異議。”他若是敢有異議,相信以秦順那潑皮無賴一般的性子,定然會說他不重孝道。

  崇睿歸心似箭,可趙文修與秦順卻像故意一般,又拉著他說了許多事。

  永和宮。

  崇景帶著他的隨侍太監王公公,施施然負手走到永和宮門口,連通傳都沒有,兩人便直接走了進去。

  看守宮門的太監想阻攔,可王公公隨手便給了一錠金元寶,將那太監的嘴堵得嚴嚴實實。

  崇景一路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一直走到子衿寢殿門口,才被曉芳攔了下來。

  “景王殿下好生有禮,每次都趁我家王爺不在,不加通傳便闖進來。”曉芳這一番明裏暗裏的諷刺,若是換了一般的男子,隻怕會羞愧難當。

  可是崇景卻沒有,他揚起他人畜無害的笑容,淡淡的說,“你最好讓開,不然我不介意對女人動手。”

  言落,崇景便直接將曉芳的手臂拍開,然後往子衿的寢殿走去。

  曉芳哪裏會這般容易就讓他進去,伸腿過來想要絆住他,可崇景卻輕輕一躍,避開了曉芳的攻擊。

  “崇景,你當真不要臉是麽?”曉芳一擊不成,又撲上來想攔住崇景。

  可她越是阻攔,崇景越是想去看看,奴七未能拿到西域魔花,他相信魂歸定然就在這宮中。

  崇景心裏一急,揚手便是一掌拍在曉芳的胸口處,曉芳往後退了數十步,而後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藏在暗處的墨影心裏著急,周身彌漫著凜冽的殺氣,連旁邊的魅影都感覺到了。

  “師兄,收!”魅影輕聲的對墨影說,而後指了指回頭過來尋找殺氣來源的崇景。墨影意識到崇景功夫太高,連忙斂住殺氣。

  崇景雖然感覺到了殺氣,可是他現在忙著收拾魂歸,自然不會去抓墨影,他冷笑一聲,抬腳便進了內殿。

  崇景剛進到內殿,便看見一隻龐然大狗呲著牙,低鳴的咆哮著,對他發出警告。

  在做針線的杏兒見崇景闖進來,不由得厲聲喝道,“景王殿下好大的膽子,竟敢私闖我家王妃的寢殿。”

  “閉嘴!”崇景冷冷的,言簡意賅的說。

  他用貪婪的目光流連榻上子衿的睡顏,昨夜經曆的一切,讓子衿身心疲倦,稍早的時候,趙傾顏給她煮了安神湯,她喝了藥之後,便一直昏睡著。

  曉芳連嘴角殘留的血絲都來不及清理,便撫著胸口跑進內殿,撕狼一見曉芳受傷,咆哮得更加厲害。

  “哪裏來的小畜生?”崇景小時候被惡狗欺淩過,對狗有著很深的恐懼。

  “杏兒,去告訴趙姑姑。讓她去請陛下來評評理。”作為一個未婚配的成年男子,執意闖進家嫂的睡房,這相信皇帝會很感興趣。

  聞言,杏兒欲奪門而去,卻被崇景一個茶盞打在腳腕子上,硬生生摔倒在地上。

  崇景凝神聆聽了一下,屋內,除了曉芳的內力,再無其他人含有內力,他涼涼的睨了曉芳一眼,淡淡的說,“本王隻是憂心,嫂嫂這個時候還在酣睡,可是身體不適?”

  “多謝景王殿下關心,我家王妃在孕,時常貪睡,不足為奇!”曉芳走過去將杏兒扶起來,而後冷冷的說。

  崇景戀戀不舍的看了子衿一眼,而後轉身,施施然離開了永和宮。

  杏兒見曉芳嘴角有血絲,擔心得不得了,“你可有不舒……”

  杏兒的話沒說完,墨影便像狂風一般的席卷過來,“怎麽樣,要不要去看看?”

  “沒事,他又沒傷著我肚子!”曉芳握住墨影的手,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來自墨影的,毫不掩飾的關心。

  “他是來尋魂歸大哥的,對麽?”杏兒看了曉芳一眼,心有餘悸的說。

  “是啊,還好魂歸及時醒來,並離開,不然像今日這般,任由崇景無聲無息的進來,隻怕魂歸難逃厄運。”曉芳也有些後怕。

  墨影卻眸色涼涼的睨了曉芳一眼,“王爺不是給你管理宮女太監的權利麽,那看門的太監收了崇景的禮,去將他抓來,順便給皇帝送回去。”

  “此事須得由趙姑姑來。”曉芳笑得像個要幹壞事的小狐狸。

  與曉芳相處得久了,杏兒自然與她也有了默契,她這般沉穩的人,卻也興起了類似於惡作劇的笑容,“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請趙姑姑!”

  言落,杏兒提著裙擺便走。

  走到門口時,卻與疾步而來的赤影撞了個正著,赤影隻覺一陣香風鑽到鼻息之中。眼看著杏兒要被撞飛出去,他連忙伸手扶住杏兒的腰。

  嗯,是的,是腰!

  赤影摟著杏兒纖細的腰肢,不由得心猿意馬……

  杏兒見摟住她不放的人是赤影,驚得滿臉通紅的推開赤影,而後往趙傾顏房間跑去。

  赤影撓頭,對著墨影藏身的暗處疑問,“大師兄,為何她每次看到我都這般模樣?”

  墨影無聲歎息,魅影卻三觀端正,他可是看見赤影那隻色手在人家姑娘腰間摩挲了半天。

  “禽獸!”魅影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噗!

  赤影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你是說我麽,我怎麽就禽獸了我?”

  “姑娘的小腰,好摸麽?”墨影終歸是看不下去,走出來妖孽一笑,而後淡聲問。

  赤影回味了一下,砸吧砸吧嘴說,“甚好!”

  簡直回味無窮!

  “禽獸!”墨影照抄照搬的將魅影送他的倆字再次砸到他身上,而後在赤影錯愕羞憤的眼神中,施施然藏身暗處。

  赤影站在原地思量了半天,“嗯,看來我確實到了發情季節,該給自己找個媳婦了。”

  赤影的話剛說完,杏兒便扶著趙傾顏往這邊走了過來。

  呃!

  赤影不由得心猿意馬的想,其實……也是不錯的。

  杏兒不知赤影何意,竟這般盯著自己看,看得她臉紅心跳不自然,連走路這般平常的事,竟好像都忘了怎麽走。

  她原本是從左邊扶著趙傾顏往子衿房裏走的,可那邊緊挨著赤影,因為不自在,杏兒有些慌亂的換了個位置,去了右邊。

  趙傾顏有些不解,杏兒這孩子一向穩重,“你今日是怎麽了,杏兒?”

  “沒,趙姑姑,沒什麽!”杏兒避開趙傾顏探究的眼神,隻想快些離開赤影的視線。

  赤影繼續撓頭,並喃喃自語,“我有這麽可怕麽?”

  趙傾顏進門時,便看見曉芳麵前跪著一個小太監,她不動聲色的看著,並未出聲。

  曉芳見她來,便將門房將崇景隨意放進子衿寢殿的事情,與趙傾顏說了一遍,趙傾顏聽後,麵色也是十分凝重。

  “既是如此,那曉芳你便隨我將人送到陛下麵前去,我去與陛下要個說法!”

  聞言,那小太監嚇得麵色發白,“不,不,夫人饒命啊!”

  趙傾顏沒看他,她是心軟,可是她也知道,皇帝安排的這些人,其實就是他放在他們身邊的眼睛,所以,她不能心軟。

  可他們卻忽略了一個問題,他們身邊沒有可用之人,即便他們將這些人以各種理由送回去,可皇帝還是會源源不斷的往他們這邊送人過來。

  “將人帶上,我們走!”崇景這人的可怕,已經超越了他們所有人的預期,趙傾顏真是不敢大意,畢竟崇景看子衿的眼神,熟悉得讓人害怕。

  “夫人,景王殿下讓我將這個交給夫人,他說夫人看了便會明白!”那小太監原本想求情,求趙傾顏放過他,然後他自己拿著那紙條,在皇宮,手裏握著秘密的人,要麽變成死人,要麽變成人上人,他想拚一回。

  可是,沒想到趙傾顏心腸這般硬,說什麽都要將他送到陛下麵前去。

  萬不得已,他隻能將崇景交給他,說能替他保命的紙條遞給趙傾顏。

  ===第187節===

  “何氏安,本王安!”不過就這幾個字,而已。

  趙傾顏不知崇睿與何絮兒的糾纏,自然看不懂這是何意,她一頭霧水的將紙條遞給曉芳,“曉芳,這是何意?”

  呃!

  曉芳拿到紙條一看,麵色變得極其尷尬,那種尷尬裏,自然還夾著一絲恐慌。

  “赤影,將人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而後關在柴房!”曉芳不敢將人送到皇帝麵前,卻想用他來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宮人。

  趙傾顏深知,這所謂的何氏,定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待人送走之後,趙傾顏將曉芳拉到一邊,沉聲問,“這何氏,是誰?”

  “趙姑姑,這事我是真不好說,不然王妃醒來之後,您問王妃吧,我想王妃也會與我一樣的決定,這何氏,是王爺的致命傷。”

  曉芳能說的,也隻能是這麽多。

  子衿這一覺,纏纏綿綿睡到午時才醒來。

  可即便這樣睡了一覺,子衿的神態依舊疲乏,她雙目無神的看著描金彩繪的穹頂,幽幽的問,“魂歸大哥無礙了吧!”

  杏兒守在子衿身邊,她將子衿扶起來斜靠在軟枕上,而後倒了一杯溫水給子衿,“魂歸大哥醒來後,便與穀姑娘離開了。”

  杏兒思量了片刻之後,接著說,“不過所幸他們走得及時,景王殿下下朝之後。便買通了門房,他悄無聲息的便來到您的寢殿門口,還將曉芳打傷……”

  “曉芳沒事吧?”日頭沒過三個月,胎象最不穩的時候,子衿的星眸裏,盛滿了濃濃的擔憂。

  “曉芳沒事,可他們原本想將那門房給陛下送去,順便告那無法無天的景王殿下一狀的,可景王給了那門房一張紙條,竟讓曉芳打消了念頭,看樣子,那紙條十分要緊。”

  “杏兒,你去將曉芳叫來!”能讓曉芳打消念頭,想來那紙條一定十分要緊。

  曉芳很快便趕了過來,她將崇景的紙條交給子衿,子衿看後,不由得狠狠的握著那紙條,恨不能將那紙條揉碎。

  “曉芳,那些宮人,我們送是送不回去的,想辦法讓他們為我們所用吧!”子衿隻覺心好累,師傅的辭世,像抽了她一半的心力,讓她連抬手都顯得十分費力。

  “我知道了。趙姑姑做了吃的,我給你弄些過來!”曉芳說罷,便要走,卻被子衿一把拉住。

  “你坐下來,我給你看看!”子衿終歸還是不放心,非要自己診脈,才能安心。

  同樣不安心的還有墨影,他見子衿要給曉芳診脈,便從暗處走了出來,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結果。

  “看上去倒是無大礙,不過還是小心些,我開個方子,墨影大哥去宮外買些藥來。”子衿的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一路走來的憂心忡忡,讓她十分疲倦,也不知這孩子,到底能不能撐到最後。

  墨影會意,親自取了紙筆給子衿,“王妃還有什麽需要的,一並寫上,我一起去采買回來。”

  皇宮裏的東西,他們是連碰都不敢碰的。

  子衿點頭,將所需要的東西都寫在單子上,讓墨影照著去買。

  “墨影大哥。勞煩你安排個人,將我師傅師娘安置好,我……”說起阮成恩夫妻,子衿便鼻子發酸,接下來的話,都說不出口。

  “王爺已經安排好了,王妃安心養胎,這才是最重要的!”墨影對子衿說完,睨了曉芳一眼,淡淡的說,“你也是,給我消停些。”

  曉芳呲牙笑得沒心沒肺,“知道了知道了!”

  墨影見曉芳這般敷衍的模樣,隻覺得胸口那口濁氣,越發凝聚不散了。

  崇義去到阮成恩府上,自然是將阮太醫的死呈給崇睿了,待他處理好一切後,午時已然過了大半。崇睿匆忙趕回來,進門便先去看了子衿,“你怎樣?”

  見子衿倚在榻上,趙傾顏喂她吃東西,她也沒胃口,崇睿心裏便像火燒一般的煎熬。

  “王爺我有事要同你說!”子衿的麵色十分凝重,可崇睿卻說。“天大的事情,曉芳自然會與我匯報,你好好吃些東西,你這般模樣,我如何放心與那一老一小鬥?”

  崇睿的話,聽起來有些糙,可卻充分的體現他作為男人的擔當,趙傾顏將薄粥喂到子衿嘴裏,附和道,“就是,聽話,多吃些!”

  “煩勞母親好好看著她,我去尋曉芳!”崇睿這腳跟還沒立住,又立刻去尋了曉芳。

  曉芳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與崇睿說了,崇睿擰眉沉默,從魂歸中水夢雲蘿的毒開始,他便知道,何絮兒之事,定然與崇景有關,他當時還在想,崇景會以什麽方式,用在什麽時候來要挾崇睿。

  原來,竟在眼前。

  “現在,我們該如何處理?”曉芳覺得。崇睿有這樣一個把柄握在崇景手上,對他而言,始終太過危險。

  “如今我有把柄在他手上,敵不動我不動,現在最重要的是,抓住他的致命把柄,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完勝他。”崇景的把柄有許多,可是能與崇睿和何絮兒相比的,卻沒有。

  有那麽一瞬間,曉芳是想殺了何絮兒的,殺了她便一了百了。

  可是從北荒來的人,誰都知道,何絮兒與崇睿之間,那牽扯不斷的,不僅僅是孽緣。

  她若是去殺了何絮兒,崇睿定會將她遣送回青峰山,並此生都不會原諒他。

  “隨你吧,你或許,該好好照顧一下王妃的情緒!”何絮兒,是崇睿心口的朱砂,便是子衿不能碰的舊傷疤。

  崇睿擰眉,嘟囔道,“這要如何安慰?”

  他最不擅長的。便是如何哄女人。

  曉芳聳肩,“我怎麽知道,你或許可以問問魂歸,他對女人總是比較有辦法。”

  “那穀亦荀還天天嚷嚷著要殺了他?”說到魂歸對付女人有一手,崇睿心裏終歸還是吃味兒。

  “即使穀亦荀天天囔囔著要殺了他,可不是沒殺麽,還甘願為這樣一個混蛋生兒育女,這便是魂歸的本事,這或許便是夫妻原本正常的相處之道。”有不下百次想殺了對方的衝動,可最終還是願意與他在一處。

  生兒育女,一蔬一飯,一笑一顰。

  崇睿擰眉,開始沉思他與子衿之間過於冷靜的關係。

  這種糾結,持續到陪子衿午休,崇睿也未曾找到答案。

  師傅說的事,她不能與崇睿說,她知道,崇睿是想知道的,可是崇睿卻不開口與她為難,就如同,她也很想知道崇睿會如何處理與何絮兒的事,可崇睿不主動開口,她也斷然不會問,隻是不想與他為難。

  子衿心裏藏著事。便習慣性的背對崇睿,僵直著身體即便躺在崇睿懷裏,可卻絲毫感覺不到溫情。

  可是崇睿也同樣平躺著,不聲不吭。

  兩人心裏都有事,氣氛便顯得越發沉悶。

  最後,子衿還是側過身來,握住崇睿的衣襟,有些委屈的說,“王爺,你……”

  崇睿伸手將子衿摟住,淡淡的說,“今日曉芳與我說,我該與你解釋一番,關於崇景以絮兒之事要挾我,她說你會在意,可我真不知如何與你說起,若是讓我弄死絮兒,我斷然不能做,可是這確實是我的致命傷,若是崇景捅到父皇那裏去,我必死無疑。”

  這樣,其實已經很好!

  “王爺你做主便好,我相信王爺會找到辦法與崇景抗衡!”隻要他解釋,即便這解釋聽上去,並沒有什麽用,可子衿依舊願意相信他。

  “曉芳還說,正常的夫妻,會爭吵會因為這些事情而產生想要殺了對方的衝動,你,有過想殺我的時候麽?”這才是崇睿糾結所在。

  呃!

  子衿喏喏道,“為何非要想殺了彼此,你我性子皆淡漠,與他們的相處之道原本就不一樣,莫非王爺有想殺死子衿的衝動?”

  嗯!

  崇睿點頭,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你在榻上不配合的時候,想幹脆掐死你讓我為所欲為……”

  子衿怒,“我忽然想殺人了!”

  噗!

  崇睿忽然就笑了,可他卻假意用拳頭虛虛的擋住,這種時候,如何能笑?

  可子衿自己卻笑了,也許,愛情便是這樣吧!

  一生這般漫長,沒有磕磕碰碰,如何叫愛情?

  沒有柴米油鹽醬醋茶,如何算得上真正愛過一場?

  崇睿的坦誠,讓兩人之間那道無形的溝壑被慢慢的幸福填滿,兩人相互擁抱著彼此,享受著此刻的溫情脈脈。

  “王爺,關於我的家族,關於師傅說的家族使命,我……”

  “不用說,待你覺得可以說,或者你獨自承擔太過沉重,需要我分擔的時候,你便告訴我,現在,你該睡午覺。”崇睿說著,便將子衿的頭按進懷裏,不許她再說話。

  “大概我前些日子睡得太多,現在竟不那麽嗜睡了,你難得清閑下來,與我聊天可好?”這些日子,兩人確實連好好說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崇睿寵溺的笑著吻了下她的額頭,“那帶你去湖心亭,那裏涼快!”

  永和宮的後院,有一個人工湖,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皇帝便是看永和宮清靜又雅致,才將崇睿一家人安排住在此處的。

  其實,這是他當年按照趙傾顏的喜好建成的,可是趙傾顏的憤然離去,讓他心灰意冷,這宮殿這些年也一直空著。

  如同他的心!

  湖心亭中。

  正值盛夏,湖裏的蓮花開得正豔,水芳瀲灩的粼粼波光中,粉色的蓮花搖曳著,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可子衿竟隻看到那一張張飽滿圓潤的荷葉,“王爺,你差人去請芷水與表哥進宮,今夜我做全荷宴與你們吃。”

  “過些日子吧!”崇睿不想她這樣心力交瘁時,還想著別人。

  “師傅最不喜歡看我垂頭喪氣,大家在一起吃飯,我心裏更好受些,至少不至於空落落的。”子衿能主動提起阮成恩,就說明,她已經接受了阮成恩離世的噩耗。

  “好,你喜歡就好,你放心,我會替阮太醫報了這個仇!”崇睿握住子衿的手給她承諾。

  崇睿從不輕易許諾,可他所許之諾,基本上都能兌現,這點子衿從未懷疑,她靠在崇睿懷裏,溫柔而且堅定的說,“我們一起,要他償命!”

  其實,子衿心裏已經有了計劃,隻是她不想讓崇睿參與其中,他要做的事情,畢竟太多了。

  是夜,永和宮夜宴。

  不過幾日未見,芷水見到他們幾人,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幾個女人家坐在一起,自然就會聊些女人的話題,曉芳見芷水眉眸中,還是有凝結不散的鬱氣,不由得擔憂的問,“你回去趙家之後,那老太婆可還曾欺你?”

  “她不敢!”這句話裏,完全沒有得勢的優越感,隻有濃得化不開的憂傷。

  “不敢便好,那等賤人,就該給她點顏色瞧瞧!”曉芳從來不覺得以德報怨是多麽高尚的事,以牙還牙才是王道。

  芷水淡笑,沒再接話。

  “趙姑姑,您給小世子做衣服的小樣,可否給我用用?”芷水的笑容,總是寂寞的。

  “我每日閑著,男孩女孩的小衣裳都做了許多。你們都有份,你也無需辛苦,好好養胎便是。”趙傾顏那櫃子裏,全是小衣服,哪裏還需要做?

  可芷水卻說,“您就給我兩個小樣,讓我學著做做吧!”一個人的日子那麽寂寞,她若不找些事情做做,隻會悶得發慌。

  “嗯,待會兒,便讓杏兒給你去拿!”這樣的日子,她又何嚐沒有過過,她自然知道芷水的心情?

  芷水笑了笑,“謝謝趙姑姑!”

  “我還是想聽你與由之一樣,喊我姑姑便成,趙家無義,可由之卻未必無情,姑姑還是希望你們能好好的。”從進宮開始,趙由之的眼神就從未離開過芷水,憂傷而又無助,作為姑姑,趙傾顏自然是想幫芷水一把的。

  子衿也勸,“千錯萬錯都是趙家的錯,表哥他雖有不對,可畢竟未釀成大錯,人非聖賢,過了便過了,與其相互折磨著過一輩子,不如與他好好過,你過得越好,何氏越難堪,對這樣趨炎附勢之人,過得好,便是給她最響亮的巴掌。”

  “畢竟,這一生還那般長!”子衿喃喃自語一般的感歎。

  ===第188節===

  “也是,趙由之待你,終歸還是不錯,當初我們被困地道,他那撕心裂肺的樣子,也不像是裝出來的,放過他,就等於放過自己,不讓你自己難過才是最重要的。”曉芳也加入了遊說芷水的列隊。

  芷水哭笑不得,“敢情你們弄個晚宴,便是要勸我與他和好麽,他到底給了你們多少好處啊?”

  最後那半句,芷水說的很輕,也很無奈。

  另一邊,崇睿與趙由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酒倒是喝了不少。

  “三哥,阮太醫之事,你有何看法?”阮成恩死得這般淒慘,屋裏還同時有兩個阮夫人,這事確實敏感得讓人心裏發怵。

  崇睿給趙由之斟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今夜是家宴,不談政事,你打算就這般與芷水僵持不下麽?”

  呃!

  趙由之倒是沒想到,崇睿會忽然與他說起芷水,他往芷水那邊看了看,這個總是笑得神采飛揚的女子,如今也如同子衿一般,即便笑著,笑意也未達眼底。

  “三哥,我盡力了,也一直在盡力,隻是我不知,芷水已經冰冷的心,還能否焐熱。”他從未這般舔著臉去討好過誰,可芷水卻始終冷冰冰的,不給他好臉色。

  “你母親做事,確實不厚道,按理說,這般辱沒皇家公主,你母親雖死不足以抵罪,芷水待她,已經算是寬厚,芷水心裏的苦,不到最後,你永遠不會懂。”

  最苦,莫過於不能言說。

  “我不怪芷水,怪我,不懂得女人心思,我母親這般待她,我還跟著起哄,她能回去,我已然知足,接下來的事,隻能慢慢來,或許,有一天,我還能在溫暖她的心吧!”

  當人到了無能為力的時候,也隻能這般了。

  關於此事,崇睿也是無能為力,當年他做了那麽多混蛋事,所幸的是,子衿都未曾真正與他計較,若不然,他也不知如何哄她回心轉意。

  “三哥,我總覺得芷水還有別的事,她有時看我的眼神透著哀傷,可我看過去時,她卻立刻用冰冷取代。”隱隱約約,趙由之有種很瘋狂的想法。

  崇睿的手頓了頓,淡淡的說,“她曾那麽狂熱的愛過你,一時之間難以忘情,很正常,在努力些吧,終歸會好起來的。”

  宴會快散場時,崇睿將芷水單獨叫到一邊,兩人談了很久,誰也不知他們都談了些什麽,遠遠的,隻看見芷水肩膀微微抽動。

  而崇睿,始終一臉淡然。

  子衿微微歎息,終歸都是造化弄人。

  回去的馬車上,微醺的趙由之鼓足了勇氣去攬了芷水的腰,芷水雖然身子明顯的顫了一下,可終究沒有反抗。

  這讓趙由之無比的欣喜。他不知到底是誰的話觸動了她,此刻他是那麽的感激崇睿夫妻二人。

  “我們去青築雅苑住可好?”趙由之執著芷水素白的小手,一根根的仔細描繪它們的形狀。

  “罷了,我們若是搬走,隻怕你母親會更恨我,不如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至少現在三哥監國,她倒也不至於連我肚子裏的孩子都害。”芷水的話裏,分明透著苦澀。

  趙由之將她摟在懷裏,緊緊的,以他從未有過的瘋狂,想將芷水嵌入他骨血之中,這樣,就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將他們分開。

  永和宮。

  宴席剛散,趙傾顏與杏兒正在收拾桌案上的殘羹冷炙,崇景竟扶著皇帝從大門口處走了進來。

  看到崇景與皇帝在一處,幾乎所有人都同時想到何絮兒,隻有崇睿,他淡淡的看著崇景,一言不發。

  眾人忍住心中疑惑,跟皇帝見禮。

  “都平身吧!我聽說子衿做了全荷宴,沒想到倒是來晚了些。”皇帝雖然語態平常,可誰都能聽出,他這話裏,帶著責怪。

  子衿與崇睿同時準備站出來,可趙傾顏卻先一步跪在皇帝麵前,“陛下息怒,這宴會本是為芷水與由之而辦,芷水那孩子爭氣,剛嫁到趙家,便有了身孕,作為姑母,我便想著讓子衿準備一場晚宴,讓孩子們開心一下,沒想到陛下也這般關心芷水,若是芷水得知,定十分開心。”

  趙傾顏頓了一下,接著說,“若是陛下喜歡這全荷宴,明日便讓子衿再做一次,給陛下單獨享用。”

  這個單獨,若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皇帝或許不會這麽大怒火,可這話從趙傾顏嘴裏說出來,皇帝心裏便忍不住悲哀的想,她定是嘲笑我,嘲笑我空有這萬裏江山,卻無一人相伴。

  趙傾顏。好你個趙傾顏!

  見皇帝眼裏那兩朵憤怒的火焰越發藏不住,崇睿連忙站過來,躬身對皇帝說,“父皇還未用膳吧,子衿原本就做好的一份想給父皇送去,隻是兒臣擔心父皇身體違和,不敢呈給父皇,若是父皇不嫌,杏兒,將留給陛下的全荷宴送上來。”

  杏兒與曉芳聽後,去小廚房將子衿預先留的全荷宴端上桌案,兩人心裏都忍不住後怕,幸好王爺臨時讓王妃加做了一些。

  王爺之心,亦是深不可測啊!

  荷花茶、荷花粥、軟炸荷花、涼拌荷花、荷花醬肉、荷葉雞、荷葉包飯、荷葉蒸蝦,每一道菜都精心裝點過,美得叫人不忍下箸。

  皇帝驚愕的看著崇睿,心裏五味雜陳。

  趙傾顏噗嗤一聲笑了,“陛下還像個孩子,與自己的孩子搶食不得,還吃味兒,適才傾顏隻是故意試探陛下的,哪知陛下這般經不得玩笑,看來,日後與陛下說話。還是要慎言慎行才好。”

  呃!

  皇帝那心情,便像在茫茫沙海中,看見不遠處有一壺茶,剛想要去喝上一口,卻有人與他說,那是尿,他剛想發火,那人卻又笑說,這明明就是一壺好茶。

  他高興也不是,生氣也不是,最後隻能嘟囔,“你都快當外婆了,還這般調皮!”

  心裏,終究還是高興的。

  崇景眯著眼看著這一切,他原以為慫恿皇帝派到永和宮的人去告狀,皇帝便會來興師問罪,可他滿心歡喜的趕來,卻讓皇帝回味起少年時光。

  得不償失。

  他沒想到的,還有更多。

  皇帝每樣都淺嚐了一口,讚不絕口的說,“你倒真是個德藝雙磬的絕世女子,這廚藝與醫術不相上下吧!”

  “兒媳廚藝尚可,醫術不過就是學了些旁門左道,原本想著入宮了。可以跟著阮太醫學學正宗醫術,卻沒曾想,阮太醫竟慘死在家,可悲可歎!”

  皇帝將話題挑起來,子衿也隻是順著提起今日京都最大的新聞,這一來二去的銜接,完全沒有問題。

  說起阮成恩,皇帝也不由得長歎一聲,“日後,這宮裏隻怕真的找不到一個如阮卿一般深得朕心的太醫,崇睿,阮卿的案子,交給你去查,不管是誰,不管他有什麽目的,查到定要嚴懲。”

  “諾,父皇請放心,兒臣自當盡力,隻是那人殺阮太醫,不知有何目的?按理說,阮卿在朝堂內外口碑都極好,仇殺的可能很小。”崇睿每說一個字,眼睛都會不經意的瞟一眼崇景。

  皇帝見狀,心裏不由得起疑。崇睿句句透著古怪,莫非阮卿之事,真是崇景所為?

  那他的目的何在?

  殺阮卿,等於……

  皇帝的眸色越發幽冷起來,“殺阮卿等於奪了朕的生路,給朕查,查到誅之。”

  “諾,兒臣定不負父皇重望,隻是日後父皇龍體,該交給哪位太醫照顧?”崇睿表現得如同天下所有的孝子一般,一心隻擔心皇帝。

  皇帝眸色一沉,“太醫院那些飯桶,再不濟,也還能拖著讓朕不至於一命嗚呼,再說吧!”皇帝說罷,擺了擺手,竟已經十分疲倦。

  “兒臣聽說父皇被皇後毒殺時,那丁柏子老神醫倒是醫術高明,不如就宣他入宮吧!”崇景自然不想子衿去趟這趟渾水,便推薦了丁柏子。

  一方麵,丁柏子不是他的人,更不是崇睿的人,看起來也不是隨便就能被人收買的樣子,其次。丁柏子家丁興旺,這樣的人,最是怕死,也多的是軟肋。

  崇睿自然也不希望子衿卷入鬥爭,隻是丁柏子……

  會是崇景的人麽?

  皇帝迷迷頓頓的揮手,“罷了,此事暫且不提,先送朕回宮,明日朕再來品嚐子衿的手藝。”

  翌日,皇帝果然早早的便命宮人將他抬到永和宮中。

  他這麽大個人杵在永和宮,規矩又多,子衿帶來的曉芳與杏兒皆伺候不了,如此,他送來的那些太監宮女便被帶了上來。

  子衿在心裏冷哼,一邊想要與我母親續前緣,一邊又想著法兒的將眼線安插在每一個角落,帝王心嗬!

  不過,他在永和宮待著,倒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崇景不敢再公然闖宮。

  第三日,皇帝將何絮兒叫到身邊隨侍,見到何絮兒時,子衿等人心裏一凜,誰也不知皇帝到底何意。

  何絮兒見子衿等人神色有異。心裏驟然一沉,隱隱約約覺得有些慌亂。

  皇帝一直與趙傾顏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從前,許是人老了,皇帝近日總是想找人聊聊過去,過去的日子在他心裏也越發清晰起來。

  子衿坐在涼椅上看書,何絮兒一直在照顧皇帝與趙傾顏用茶,伺候糕點,倒是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

  崇睿回來,見何絮兒也在,心裏也不由得有些吃不準皇帝的用意。

  不過他也並未露出驚訝,隻是規規矩矩給皇帝和趙傾顏請安之後,才走到子衿那處,柔聲問,“你看的什麽書?”

  子衿笑著指著書本給他看,“這書倒是有趣,你要看麽?”

  崇睿湊上來看,子衿一邊講解,一邊用手指著書上的字,“有問題”這三個字,她反複的指了三遍,崇睿一把將她手握住,“你手別劃,我都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