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監國
作者:一盞風存      更新:2022-11-13 21:46      字數:10231
  第135章監國

  “兒臣以為,不管任何國家,都會有別國細作,誅殺不是最好的辦法,六弟說得不無道理,若是能從他身上查到更多的線索,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兒臣來處理的話,兒臣會給他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而後在最關鍵的時候,讓他傳遞對我方有利的情報,給對方致命一擊,這才是用人的最高境界。”

  皇帝歎息,是啊,這個兒子,是他最不待見的兒子,可是他卻是最有雄才大略的人,隻有他,最有帝王的謀略。

  “你們都退下吧,都去尋一尋,看崇明到底在何處!”

  皇帝說完,竟直接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走出宮門,所有的皇子都沉默著,崇德忽然站定,淡淡的說,“如今,太子已亡,父皇又病重,我們兄弟五個,是不是該齊心,好好的想想,要如何度過眼前的危機?”

  “二哥活著還是這般天真,太子死了,這皇宮隻怕還有另外一場腥風血雨,父皇到底中意誰,大家各憑本事吧!”崇禮涼聲笑著,淡淡的睨了眾人一眼,然後在他們錯愕與憤怒的眼神中施施然離去。

  崇德崇義和崇仁都義憤填膺的看著他離去,可崇睿卻極其淡漠,他涼涼的看了崇禮離去的方向一眼,淡聲說,“你們都離他遠些,他是太子黨羽,父皇來不及收拾他而已。”

  說完,崇睿也施施然離開。

  崇德看著兩個弟弟離去,他啞然的看向崇義,良久之後才說,“這個位置,真的那麽重要麽?”

  “二哥,三哥性子淡,他這樣提醒,也是出於兄弟之誼,不管父皇最後將這天下交給誰,我們都是兄弟!”崇義拍著崇德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

  崇仁早已與崇睿說過,他看好崇睿,自然是與崇義站在一邊,隻是他也是淡漠慣了,說話也是言簡意賅,“我們兄弟七個,原本就三哥最有帝王之相!”

  而後,兩人相攜而走。

  崇德想了想,又折回了皇帝的寢殿。

  誰也不知,他到底回去做了什麽?

  城北,睿王府。

  崇睿從皇宮離開之後,兜兜轉轉,確定沒被人跟蹤之後,才回到家,他一進門,就看到魂歸那混蛋,手裏拿著雞毛毯子,像研究稀奇物件一般的,圍著子衿打轉。

  “慕子衿,你說你好好一個大美人,你懷孕幹啥?你看看你看看,你肚子裏揣這貨,醜死了!”

  崇睿迎風而立,幽冷的站在魂歸身後,穀亦荀見崇睿眼神不善。也不提醒魂歸,看好戲一般的用手支著下巴,就等著崇睿收拾魂歸。

  她發現一個問題,她越是吃醋,魂歸這混蛋越是無狀,她若是冷眼旁觀,他反而就不浪了。

  不遠處,剛哲抱著破雲刀似乎正在安慰茴香,崇睿見狀,涼聲說,“剛哲,將魂歸的嘴撕爛,丟出去!”

  “諾!”剛哲聽到崇睿的指示,二話不說,便握著拳朝魂歸疾飛而來。

  魂歸嚇了一跳,急忙跳開,一邊逃還一邊罵,“崇睿,你大爺的,你這沒氣量的小人,老子又做甚了,你要打老子?”

  穀亦荀眸色一寒,幸災樂禍的對剛哲說,“喂,大冰塊,攻他下盤!”

  剛哲眼中閃過一抹快意。竟回頭對穀亦荀咧嘴一笑,便頻頻出手,往魂歸下盤攻去。

  魂歸差點一個倒蔥栽摔倒在地,“你這臭婆娘,老子若是死了,你就是個活寡婦!”

  “青峰十八子中,有十二個男子,除去墨影婚配,其餘的,你可以隨意挑一個!”崇睿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邊往子衿身邊靠,一邊煽風點火。

  子衿淡笑著問崇睿,“今日朝堂之上,可有事?”

  “父皇看上去傷的不輕,今日他問了我們幾個一個問題,想來是想在我們幾人之間,選一個儲君出來!”崇睿淡淡的說著,心裏竟波瀾不驚。

  皇後已死,其實他現在更想帶著子衿他們去北荒,京都的一切,他絲毫不戀。

  “可有結果?”說到這個話題,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起來,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眼睜睜的看著崇睿。

  “沒有,我沒有將你們未亡的消息告訴他,我其實有些想帶你去北荒,父皇總是反複無常,在他身邊,總是要費心去猜他的心思,很累!”

  還有一件事,是崇睿憂心的,他最怕的,就是若真讓他登上大寶,那些迂腐的臣工會逼著他納妃。

  他承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不想食言!

  “你在哪裏,我就要在哪裏!我們的孩子就在哪裏!”子衿緊緊的握住崇睿的手,絲毫不放開。

  可他們的談話,卻被趙傾顏聽了去,她站在不遠處,手裏端著托盤,托盤裏有給子衿準備的食物。

  她轉過身對蓮姨說,“蓮兒,你將餛飩給子衿端過去,我有些事想找一下曉芳姑娘!”

  言落,趙傾顏便將托盤交給蓮姨,自己轉身去尋了曉芳。

  曉芳在屋裏照顧墨影,聽到趙傾顏的聲音,連忙走了出來,趙傾顏不便讓別人知道,所以拉著曉芳就去了她的房間。

  “曉芳,我想求你幫我個忙?”趙傾顏有些為難的看著曉芳。

  曉芳大咧咧的揮手,“趙姑姑。您有事就說,隻要我能幫您的,我都會幫!”

  “我想你帶我去一趟皇宮,但是不能讓崇睿與子衿知曉!”趙傾顏說完,便認真的看著曉芳,生怕曉芳會不答應。

  曉芳心裏自然是有疑惑的,她勸解道,“趙姑姑,現在外麵不太平,您若是有事,您便告訴王爺一聲,他會替你辦妥的!”

  “這事,我不想讓崇睿與子衿知道,我想去同皇帝討個人情,我想讓他放我們去北荒,崇睿畢竟善良,若是一直待在京都,隻怕對他並無好處!”

  皇帝對崇睿生了疑,相信隻要緩過勁來,他便會對崇睿下手,他愧對崇睿,所以他害怕崇睿,自然不會讓崇睿繼位。

  這一點,曉芳也十分清楚,躲在暗處的那個黑衣人一日不調查清楚,他們就永遠腹背受敵,唯一的方法,便是回北荒,不管是養精蓄銳也好,還是日後在北荒開辟盛世太平也好,都比在京都安全。

  有了這樣的考量之後,曉芳心裏便有了決定。

  “趙姑姑,我送你去皇宮!”說著,曉芳便回屋去取易容的東西,順便將趙傾顏的決定跟墨影說了一下。

  能回北荒,墨影自然是高興的,便沒有阻止曉芳,隻是讓她小心些。

  曉芳與趙傾顏在屋裏搗鼓了半天,終於將趙傾顏的容顏擋住,變成一個平凡的婦人,曉芳自己也易了容,扮成趙傾顏的小丫頭。

  蓮姨送完食物回來,見屋裏多了兩個陌生人,嚇得差點尖叫出聲,若不是曉芳及時捂住她的嘴巴,估計現在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蓮姨,是我,曉芳!”曉芳不得不與她解釋。

  “蓮兒,你不要聲張,我與曉芳想去外麵一趟,你在屋裏,幫我兜著,前往不能讓崇睿與子衿發現!”

  聽到趙傾顏的聲音,蓮姨眼淚啪啪的掉,“小姐啊,你怎麽便醜成這樣了?”

  呃!

  曉芳略顯尷尬,“其實也不醜好吧?”

  “蓮兒,我們有急事,你千萬要看住,不要讓崇睿他們發現我出門,記住!”說著,兩人就收拾妥當要走。

  蓮姨想不到趙傾顏是要去見皇帝,所以也就沒有阻攔,還信誓旦旦的說,“小姐,你放心吧,我定要能瞞著小主子與睿王殿下!”

  有了蓮姨的承諾,曉芳又與他們暗中溝通好了,兩人離家,顯得特別順利。

  院子裏,隻剩下子衿崇睿與魂歸夫妻二人,魂歸難得正經的說,“說真的,你若是去了北荒,日子指定比在京都快活,你們這一路走來,太過艱辛,還是去北荒過些安生日子吧!”

  對於魂歸而言,任何的權勢都比不上自己活得舒心。

  “我一直有個疑問,當初張榕榕那一身的傷,是你弄的?”崇睿睨了魂歸一眼,不得不承認,魂歸雖然嘴巴賤,可人卻當真是夠義氣的,他實在想不通,為何魂歸會獨獨對張榕榕這般狠絕。

  魂歸齧齒一笑,“那等賤人,老子才不屑碰,她是被我手下一個殺手弄的,不過她一直以為那人是我。”

  子衿與穀亦荀互看一眼,同時問出口,“什麽傷?”

  魂歸看了崇睿一眼,像是在說,“你看吧,這下好了,一下子打翻兩個醋壇子!”

  崇睿卻淡淡的睨了魂歸一眼,涼聲說,“多事!”

  呃!

  子衿確定,崇睿說她多事,就一定是有事,隻是崇睿不願說,她也就不問。

  “今日難得放鬆,今晚我們圍爐吧!”子衿最熱衷的,便是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刷火鍋。

  魂歸賤兮兮的扭著腰說,“你就是嫉妒人家膚白貌美身材纖細,這大夏天的,誰要與你涮鍋?”

  “你可以不來,這不影響我們!”穀亦荀嗖嗖的放冷箭,全然不在乎魂歸的感受。

  子衿的眸子裏閃過一抹興味,今日的穀亦荀,有些不尋常!

  每次魂歸說孕婦醜,她似乎都特別激動,想到這裏,子衿忽然有些期待,她走過來,握住穀亦荀的手腕說,“嫂子,我們去選些食材可好?”

  穀亦荀冷冷的睨了魂歸一眼,淡淡的點頭。

  兩人走到僻靜處,穀亦荀忽然輕輕的甩開子衿的說,凶神惡煞的說,“好了,不許說出去,不然下次混蛋欺負你,我可不幫你!”

  子衿柔聲一笑,“好,都聽你的。”

  子衿的動作,崇睿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他看了一眼正偷吃子衿果盤的魂歸,有種要看大戲的錯覺。

  魂骨見崇睿眸色深深的看著他。忽然將衣服裹緊,“你大爺的,老子對男人沒興趣!”

  崇睿像看弱智一般的睨了魂歸一眼,而後轉身,尋慕明軒去了。

  慕明軒自昨日到了這裏之後,便一直將自己關在房裏,除了子衿去換藥,他不吃不喝,像是失了魂一般。

  崇睿推開門時,慕明軒還窩在榻上最黑最暗的角落之中,見崇睿進來,他隻是稍微變換了一下姿勢,便再無其他動靜。

  “你父親與你姑姑拿命換你活,你便是要這樣活給他們看麽?”麵對這樣大的打擊,崇睿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男子漢大丈夫,傷心難過的時候,可以放一放,可不能總這樣端著,端著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現在,你應當是最快活的吧!”經過一天一夜的思考,慕明軒終於想清楚,原來慕家與姑母遭遇的一切,都是崇睿一手設計的。

  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崇睿,竟能兵不血刃的化解了姑姑苦心經營多年的陰謀。

  “你若恨我。大可以強大起來,而後找我報仇,你這樣死端著,對你可有任何好處?”崇睿不怕慕明軒找他報仇,畢竟算計皇後與慕家的人,確實是他。

  “我不會找你報仇,我知道姑母與父親是咎由自取,但是,天黑之後,我便離開,你轉告子衿,日後我們再也不見。”這對他對子衿,無疑都是最好的結果。

  崇睿抬頭看了看頭頂沒有一片雲朵的藍天,喃喃的說,“走吧,這世間沒有不散的宴席。”

  說罷,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銀票放在桌案上,風吹起時,紙張刷刷的聲音,像是傾訴這場離別。

  “睿王殿下,雖然我姑母有負於你,慕家有負於子衿,可我卻還是有一事相求……”

  慕明軒的話沒說完,便被崇睿打斷,他淡淡的說,“你放心。慕家上下,我會替你收殮,三年後,太平時,你可到靈台山去將他們領走!”

  言落,崇睿轉身離去。

  慕明軒起身,對著崇睿離去的方向叩拜,而後,在那疊銀票上,放了更多數額巨大的銀票,並留書,“給吾甥,盼世安!”

  而後,他毅然走出門去,從後院跳牆而走。

  或許,再見麵時,他們,都會變成另外的人。

  子衿始終惦念他,弄好了火鍋之後,便第一個想到去叫他,可去到他房裏之後,隻看見那一疊巨額的銀票,還有那張紙條。

  子衿捧著肚子,無力跌坐在地上,“大哥就這樣走了,他心裏定然是怨恨我們的!”

  ===第176節===

  崇睿見子衿去找慕明軒。便有些不放心,所以跟了上來,見子衿拿著一疊銀票坐在地上,他眼裏閃過一抹不舍,溫柔的說,“子衿,你大哥他走了,留著,他也不會歡樂,隨他去吧?”

  “他將這麽多銀票留給孩子,他呢?”沒有銀子傍身,又要防著皇帝暗殺,子衿始終擔心,心地善良的他,在沒有父輩的保護中,他要如何麵對以後的人生。

  崇睿看了一下那些銀票,淡淡的說,“你放心,皇後與慕良遠定然不止這些財富,你放心,我已經讓緋影跟上去了,我們不打擾,但是我依舊會護他周全。”

  “謝謝!”子衿主動攀上崇睿的肩頭,靠在他懷裏,隻覺世間無風無浪。

  崇睿將子衿抱起來,“今日涮鍋也是你要求的。你若哭了鼻子,大家如何盡興?”

  子衿這才笑了起來,“那你抱我去請母親!”

  “諾!”子衿這樣的要求,崇睿自然是樂意的,抱著子衿便去了趙傾顏的房間門口。

  “母親,該用膳了!”崇睿剛將子衿放下來,她便站在房門口喊了起來。

  可趙傾顏沒出來,卻見蓮姨拿著做了一半的小娃娃衣服走出來小聲的說,“小主子,小聲些,這幾日小姐都沒好好休息,今日難得王爺安然歸來,她竟睡得沉了,讓她睡吧,我在此處守著她。”

  聽聞趙傾顏睡下了,子衿也不便打擾,與崇睿攜手離開。

  皇宮。

  曉芳帶著趙傾顏如入無人之境的來到養心殿,看著昏睡在榻上的皇帝,趙傾顏心裏一片平靜。

  皇帝似乎能感應到一般,忽然睜開眼,“傾顏,是你麽?”

  即便趙傾顏易容成這樣,皇帝依舊能認出她來,隻是他混混沌沌的,隻當是趙傾顏的鬼魂來了。

  “真好,你終於還是來看我了!崇睿說找不到你屍身的時候。我真想將崇明碎屍萬段方才解氣,可他竟也憑空消失了。”

  皇帝楞了一下,淡淡的說,“你們都走了,我真成了寡人了。”

  “陛下,傾顏未曾死亡,陛下可睜開眼看看,我還活著!”趙傾顏淡淡的說著,等著。

  聽到趙傾顏的話,皇帝忽然睜開眼睛,激動的坐起身來說,“真的麽,真的是你麽?”

  “陛下,那日我帶著子衿去了城西的那宅子,回來時便看見有人在睿王府行凶,為了活命,我們藏了許久,直到今日王爺下朝,才設法聯係上王爺!”趙傾顏將崇睿撇清。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對於皇帝而言,沒有什麽比趙傾顏活著更讓人開心。

  趙傾顏思量了片刻之後說,“陛下,傾顏今日來,是有一事相求。”

  “你何時來找我,不是有事要求?”皇帝有些苦澀的說,見趙傾顏有些尷尬。他又接著說,“你且同我說說,你有何事?”

  “陛下,王爺之所以爭對皇後娘娘,是因為我曾經親耳聽皇後說,憐素是她慫恿李妃害死的,他隻是想為他母親討個說法而已,如今皇後已經亡故,他對京都也沒什麽可留戀的,適才我聽他說,想去北荒生活,是以想與陛下求道聖旨,放我們去北荒吧!”

  趙傾顏說的誠懇,她害怕皇帝覺得她是在慪氣,又說了一遍,“陛下,我們想去北荒,是真的想離去,我們都想過些平凡日子。”

  “身在皇家,就注定不凡,他想過平凡日子,可我的江山呢,誰去替我守護?”從趙傾顏誠懇的語氣中,皇帝能感覺到,她是真的心如死灰,是真的想要遠走。

  可他如何舍得放她走!

  “可陛下對他,終究是無法真心相待,崇睿是我女婿,也是我兒,我不希望他留在京都,我希望他守著子衿,安穩度日。”趙傾顏雖然沒有明說,可皇帝也聽出來了,她是怕他殺了崇睿。

  殺崇睿?

  這個心思在他心裏已經不下千百回,可都因為趙傾顏母女而耽擱,現如今,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又能做什麽?

  “罷了,去北荒的事,容我想想,我承諾,隻要你好好的活著,我就不會對崇睿下手!”

  這是他對趙傾顏最後的深情,隻要她好好的活著,就好!

  他逼死慕良遠,趙傾顏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知道的,這個女人的心,是真的,完完全全死透了。

  “陛下,能將慕家姐弟的屍骨給我麽?”趙傾顏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開口了。

  “不過是兩具惡心的屍體,你要去作甚?”皇帝倒是想都沒想,便拒絕了趙傾顏的要求。

  哎!

  趙傾顏歎息,“那畢竟是子衿的父親與姑母,她隻是想替他們收屍而已!”

  “人,已經被丟去亂葬崗,此刻隻怕也被野狗叼走了!”皇帝一邊說,一邊觀察趙傾顏的反應,卻見她態度平和,他想,至少,她也放下了。

  “如此,傾顏便告辭,但是最後,傾顏還是想求陛下允我們遠走,隻有遠走,陛下才能安心,不是麽?”言落,趙傾顏與曉芳便轉身離去。

  留給皇帝一個纖細孤獨的背影。

  翌日,朝堂。

  今日,龍椅空空,皇帝沒有來早朝。

  這麽些年,皇帝從未缺席過早朝,所有朝臣議論紛紛,秦順與崇禮互看一眼,兩人的眼裏都飽含深意。

  趙文修無意瞥見兩人的互動,不過他卻好似沒看到一般,繼續站在人群中沉思。

  不多時,李德安捧著聖旨走出來,喧鬧的大殿上,忽然變得十分安靜,所有人都翹首以盼,等著李德安宣布他們想要的結果。

  在所有人都關注李德安手裏的聖旨時,趙由之卻看向始終淡漠的崇睿。

  皇帝的心思,誰也猜不透,他重病上不了朝,目前朝中又無太子,據說,昨夜崇德二殿下守了皇帝一夜,這一夜,飽含深意。

  “眾位大人,請接旨吧!”李德安的話剛說完,朝堂上已經跪了一大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朕日感倦怠,江山未定,社稷難平,朕欲乘風歸去,又恐先祖嗬責,為平社稷定江山,特命崇睿監國,特命趙相等眾臣輔佐,直至朕病體安康,欽此。”

  靜默。

  死一般的靜默!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太子崇明已然被廢黜,皇帝讓崇睿監國,卻不給他太子之位,這身份,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崇睿也沒想到,他以為趙傾顏這般哀求,皇帝起碼會放他們去北荒,可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皇帝會有這樣一招。

  崇睿心裏冷笑,“真不愧是帝王,如此一來,這江山我也替他守住了,他也能休養生息,還不用擔心我遠走天涯或謀朝篡位,一箭三雕,真是高招!”

  “睿王殿下,接旨吧!”李德安柔聲說著。

  崇睿這才不冷不熱的說,“兒臣接旨!”

  “殿下,陛下還讓奴才轉告殿下,監國一事,若有不懂,請與趙相請教,還有一件要事。便是將崇明殿下找出來,帶回皇宮治罪!”

  “諾,煩請公公轉告父皇,兒臣自當盡力!”

  崇睿接過聖旨,無喜無悲!

  可崇禮卻緊握著拳頭,他沒想到,最後父皇竟然會選了崇睿,日後,他要如何自處?

  李德安離開後,崇睿淡淡的說,“今日先退朝吧!”

  “諾,臣等告退!”

  所有人離開之後,崇睿站在養心殿的大殿上,心裏一片薄涼。

  “你們都退下吧,本王要處理這幾日的奏折,本王辦公,不喜人打擾,沒我的傳令,任何人不得入內!”崇睿說完,便再也沒有說話。

  所有內侍與宮女都安靜的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了之後,崇睿才對藏在暗處的赤影說,“回去告訴王妃,我要晚些回去!”

  “諾!”跟在崇睿身邊多年,赤影能感覺到崇睿此時的憤怒與羞憤,可他們都無能為力。

  赤影走後,崇睿這才將這幾日積壓的奏章拿到下麵的桌案上,每一次搬動,他都做得十分細致,可不管他如何細致,都無法掩飾他的悲涼。

  與此同時,京都大街小巷都在傳言,說有人在一座無人的宅院裏發現了太子崇明的屍體,那些人莫不津津樂道,關於太子那極其香豔的死狀。

  左常興收到消息後,特意去了那座宅院求證,見到太子的死狀,他連忙換了朝服進宮求見崇睿。

  養心殿門口。

  何絮兒端著參茶站在門口,柔聲對守在門口的內侍說,“本宮聽聞睿王殿下一直在處理朝政,特意給殿下送了些參茶過來,去稟。”

  那內侍有些為難的說,“貴妃娘娘,殿下有令,不得傳令不許打擾。”

  “請貴妃娘娘進來吧!”崇睿清冷低沉的聲音透過門傳過來,何絮兒聽了之後,心裏一顫。

  她是有多久沒聽到崇睿的聲音了?

  感覺,仿佛過了一輩子那麽久!

  何絮兒進去之後,那扇沉重的大門又被關上,她走到崇睿麵前,柔聲說,“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參茶,你這段日子,太累了!”

  崇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思量了片刻之後,才放下手中的奏折,“這些日子,你過得可好?”

  “……”

  何絮兒心中有千言萬語,可她卻不知從何說起,自過年開始,崇睿便一直這樣被折磨著,毒殺,錦州之亂,睿王府被滅,所有的一切,都讓她痛心。

  “崇睿,你妻子的事,我很……”

  何絮兒的話沒說完,便被崇睿打斷,“她沒事!”

  什麽?

  何絮兒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的看著崇睿。

  “子衿沒有死在那場屠殺中,我之所以沒有公布,是因為我們的背後,還有一隻黑手,他比我想象的要厲害得多!”

  聽到子衿未死,何絮兒竟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種心情,不知該為崇睿高興,還是為自己默哀,不過不管是什麽,她都知道,她,早已出局。

  “那,便好!”何絮兒回答得十分生硬,崇睿自然能感覺到,可是對這個女人,他真是不知能說什麽好!

  一世深情終於負,深宮戚戚無處訴。

  他隻有一顆心,給不了兩個女人,所以,對何絮兒,他是注定要虧欠的。

  “我,就是來看看,你多休息,我先走了!”何絮兒心情十分複雜,特無心逗留,便轉身欲走。

  “絮兒,日後別在對我父皇下手,他畢竟是我父親,我與他之間的恩怨,我會自行處理。”崇睿淡淡的對何絮兒的背影說。

  何絮兒身體驟然僵直,她疾速轉身,卻因為用力太大,而跌倒在地板上,她的臉色已然一片灰白。

  “你,是如何知道的?”她自認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被崇睿知道了。

  “那藥,是當年我們一起尋的,我如何不記得?”皇帝被皇後下毒,都被阮成恩盡數解除了,可是阮成恩卻偷偷告訴他,皇帝體內還有一種十分厲害的慢性毒藥,無藥可醫。

  結合這些日子皇帝的表現,崇睿便不由得想起,當年在北荒時,他與何絮兒去一個老者那裏求得的雙生花,那花是藥也是毒。

  何絮兒的淚,滴滴答答的掉了下來。

  崇睿於心不忍,便走過來去拉了她一把,可何絮兒卻瘋了一般的撲到崇睿懷裏,崇睿嚇了一跳,就在這時,大殿的門,被人推開。

  “三哥……”崇義的手頓在半空,空氣仿佛都凝固。

  崇睿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看著崇義,眼裏也是一陣錯愕。

  “睿王殿下,臣妾……哎,真是不小心,竟崴了腳,多謝你扶我一把!”何絮兒說著。便回頭。

  ===第177節===

  “呀,六殿下來了!”她眼裏的驚訝,演得恰到好處。

  崇義看了何絮兒一眼,淡淡的說,“貴妃娘娘如何也在?”

  “臣妾聽聞睿王殿下替陛下處理朝政,不辭辛勞,特意給殿下端了盞參茶,卻笨手笨腳摔了跤。”何絮兒臉頰微紅的說著,將窘態也演得恰如其分。

  崇義睨了她一眼,而後對外麵的宮女說,“扶貴妃娘娘下去!”

  “諾!”很快,便有宮女來將何絮兒扶走。

  崇義眸色沉沉的看著崇睿,崇睿心裏雖然有些慌,但是表麵上,他卻像沒事人一般,淡淡的說,“如何?”

  “三哥,那何絮兒不會是想紅杏出牆吧?”崇義擰著眉說。

  “胡鬧!”崇睿胸口憋著一口氣,卻不敢有絲毫表現,生怕被崇義發現他與何絮兒之間不清不楚。

  “不是!”崇義擺手,“我不是說你對她有意思,而是我覺得她會不會嫌父皇老了,想找下家,這不嫂子……”

  崇睿冷冷的睨了崇義一眼,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而後回到桌案前坐好之後,將奏折分了一半給崇義,涼聲說,“長舌婦,這些處理一下。”

  呃!

  “我怎麽就長舌婦了,我是提醒你,免得你做下糊塗事。”他長舌還有理了。

  崇睿撚了撚眉心,有些疲倦的說,“你當我是你麽,還有這些話,日後還是不要說,這是皇宮,慎言慎行!”

  “我懂,有的是人看不慣三哥!”

  崇睿看了崇義一眼,確定他是真的沒有疑心他與何絮兒之後,這才放心。

  兩人齊心協力,那些積壓的奏折,倒是很快便處理好了。

  “三哥,得月樓喝酒去!”崇義伸了個懶腰,糾結的說,“真不知為什麽那麽多人想當皇帝,多累啊!”

  “多嘴!”崇睿睨他。

  “好吧,我閉嘴,喝酒去!”說著,便勾著崇睿的肩膀要走。

  崇義看了一眼崇睿說,“三哥,其實我真不希望我們都身在帝王之家。日後,隻怕我見你都要行跪拜之禮,再也不敢與你勾肩搭背。”

  “我想去北荒!”以前千方百計想要留下來,現在卻隻想離開。

  哎!

  崇義歎息著,正要開口,卻見左常興臉色灰白的疾步而來,“睿王殿下,出事了,出大事了!”

  “何事驚慌?”崇睿始終沉穩,他淡淡的看了左常興一眼,示意他不要緊張。

  “太子殿下找到了!”左常興說完,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口水。

  崇睿與崇義互看一眼,“哦?在哪裏?”崇睿裝著毫不知情的問。

  “在城中一處民宅之中,那裏看上去應該是太子殿下的私宅,裏麵全是女子居住,想來……”左常興沒有接著往下說。

  “想來是大哥金屋藏嬌的地方是吧?”崇義涼聲接著將話說完,然後怒氣衝衝的問,“他人呢,可抓回來了?”

  “六殿下,抓不回來了,太子已經亡故了?”左常興說著,不安的抹了抹額頭的細汗。

  崇睿與崇義再次看向對方,“你說,是怎麽回事?”

  左常興便將現場的勘察結果跟他們說了一遍,崇睿聽到那侍妾死後還被人捅了二十幾劍,心想。看樣子,皇後已經去過那裏,隻是他沒想到,麵對喪子之痛,皇後也能這麽快調整好自己,真是狠心。

  “殿下,這事如何辦理?”左常興不知如何處理,雖然太子已然窮途末路,可他畢竟還是太子。

  “這事,要立即上報給父皇。”說著,崇睿便領著他們去了皇帝的內殿。

  李德安守在門口,見崇睿等人前來,他趕緊迎上來說,“睿王殿下,可有事?”

  崇睿附耳將太子亡故的消息與李德安說了一遍,李德安聽後,也是嚇得臉色發白,趕緊進去稟告了皇帝。

  “左卿,你說,崇明是如何死的?”內殿之中,皇帝靠在軟枕上,有氣無力的說。

  “回稟陛下,仵作驗了,是……馬上風!”左常興將“馬上風”三個字說的及其小聲,可皇帝還是聽見了。

  皇帝大怒,“逆子……”氣血攻心。他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李德安手忙腳亂的給他順氣。

  崇睿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他就靜靜的站著,看著。

  “他最後,終究還是死在女人身上,罷了,罷了,崇睿,你去將他處理掉,朕,不想再聽到關於他的消息。”

  崇睿等人拱手離開了大殿。

  皇帝涼聲問李德安,“你相信太子是死於馬上風麽?”

  “陛下,太子品行不端,死於馬上風也正常,若是陛下不放心,那奴才再讓人去查!”李德安心裏是百分百相信的。

  “罷了,不重要了!”皇帝說完,便沉沉睡了過去。

  城北吉祥巷。

  崇睿與崇義喝酒到深夜才回來,他一進門,便看見子衿站在院子裏的紅豆杉樹下,捧著肚子焦急的往外眺望。

  崇睿走上去,將子衿牢牢的摟在懷中。

  子衿知道他這些日子心裏不不快活,也就沒有過問,他為何喝酒與誰喝酒,隻是柔聲說,“王爺。你回來了!”

  “若是走不了,你可會怨我?”崇睿知道,子衿的心,一刻也沒想過要留在皇宮。

  子衿輕輕的摟住崇睿,“我不會,我永遠不會怨你!”

  “當初我那樣算計你,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恨麽?”想起以前的日子,崇睿才知道,他對子衿,竟有這麽多虧欠。

  “嗬嗬,王爺說這話,要我如何回答?恨自然是恨的,尤其是當年在北荒,春風笑與我說,當年王爺為了絮兒姑娘,幾乎屠城,而她卻說,王爺算計我與母親,並派她來殺我時,我是鐵了心生無可戀的,若不是子衿姑娘求我,隻怕,我早已埋骨北荒,可我知道,王爺心裏最是辛苦,所以。我不恨你,愛上王爺,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憑什麽要恨王爺?”

  子衿的聲音,在這樣煩悶的夏夜中,顯得各位的清爽,即便是抱怨,她依舊淡然,過去的一切,在她眼裏,真的已經過去。

  “慕子衿,這一輩子,我再也不要放開你手!”崇睿說著,打橫抱起子衿便往屋裏走去。

  他失控的想要占有她,這個女人,這個他一念之差差點失去的女人,又因為他的一念之念,回到他懷裏的女人。

  子衿乖順的攀附著崇睿,在他懷裏不安的扭動著,訴說著她對崇睿的思念。

  兩人天雷勾動地火,綿綿情義,盡數用這最原始亙古不變的方式,傳達到彼此的身上,他們此刻都需要這樣一場盛大的結合,證明彼此的存在。

  一時間紅被翻浪,滿室春光!

  翌日清晨。崇睿要趕去上朝,見子衿窩在他懷裏的溫柔模樣,崇睿心裏一陣柔軟,這個女人,這個他愛的女人嗬!

  最後,在唐寶的再三催促下,崇睿還是起身去了皇宮。

  在他們離開後,街角拐彎處,忽然出現一個神秘的黑影,他看著崇睿離去的方向陰森森的笑著,然後退到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