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們都見慣了生死，可是她沒有

  　　“那就好。”許景肆總算鬆了口氣，留下一句勸誡，“希望你相信你自己的價值，不要被外界其他因素影響。”

  　　程淺兮目光投向窗外，“我知道了。”

  　　飯後，兩人並肩離開，過程仍在討論醫學相關的內容。

  　　難得程淺兮對醫學專業這麽感興趣，許景肆自然一一回答，交談過程輕鬆愉快。

  　　忽而聽到前方傳來的異響。

  　　有火警的聲音，程淺兮對這種聲響異常敏感，下意識往聲音來源方向瞥。

  　　空氣中濃煙飄散，伴隨著人群吵鬧，一切都在宣示前方發生的不同尋常。

  　　“好像有地方著火了。”許景肆也注意到那邊的情況。

  　　程淺兮點點頭，目光始終落在那邊，不自覺深吸一口氣。

  　　他們回學校的方向恰巧會經過著火的地方，隨著更加靠近那片區域，迎麵傳來的溫度明顯增高，那種緊迫感也愈發明顯。

  　　著火的地方是居民樓，火勢不大，但有人被困裏麵，消防員到達之後火速協調好，部分人在外邊滅火，有幾個義無反顧衝進去救人。

  　　程淺兮的腳步不自覺止住，眼神擔憂的盯著那邊。

  　　她看見程時準了，他肩扛著水管不敢馬虎，連周圍其他人都無暇顧及。

  　　但是她並沒有找到司碩的身影。

  　　意識到他興許衝進去救人，她的心不禁又被提了起來。

  　　許景肆注意到她的動作，“你哥在那邊？”

  　　“嗯。”程淺兮回應。

  　　許景肆又往那邊看了一眼，想起之前見到程淺兮身邊的另外一個人，但什麽都沒問。

  　　“那我們在這等一下他們？”

  　　“好。”

  　　火災現場，在這呆著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但程淺兮的雙腿就是被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她的心情一直被火勢牽動，隻求能趕緊滅火，無人員傷亡。

  　　好在火勢確實不大，很快便降了下去，被困在居民樓中的人也逐一被解救出來。

  　　但程淺兮還是沒找到司碩。

  　　下一秒，身邊忽然有人大喊，“趕緊撥打120，裏麵有人受傷，情況不妙。”

  　　這邊兩人同時深吸一口氣。

  　　醫學使命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許景肆聞言蹙眉，立刻上前去查看情況。

  　　程淺兮趕緊跟了上去，動作急切。

  　　“我是醫生，請問發生了什麽事。”許景肆直接穿過人群找到消防員總指揮詢問。

  　　事態緊急，對方沒來得及查驗身份，立刻回應，“被困人員中有人昏厥，正緊急撤離。”

  　　正說著，從濃煙滾滾處迎麵而來一位消防員，抱著一位昏迷病人，快速將對方放在平坦的地麵上。

  　　許景肆迎上去，確認意識，檢查呼吸與勁動脈，神情更為凝重。

  　　火速鬆解對方衣領與腰帶，進行心肺複蘇。

  　　同時交代，“突發心搏驟停，消防車上應該有除顫儀，麻煩幫我拿過來。”

  　　身邊的消防員立刻跑去拿除顫儀，程淺兮也沒有反應的時間，立刻跪坐在地上，關注著病人的情況，手緊張到發涼。

  　　兩組三十次按壓過去，對方的心跳仍然沒有恢複，命懸一線。

  　　同時除顫儀被拿了過來，許景肆掃了一眼，又對程淺兮出聲，“你過來接手心肺複蘇。”

  　　“好。”

  　　程淺兮第一次經曆這種情況，頭腦一片空白，沒有冷靜下來思考的時間，完全被本能推著進行一件事。

  　　心肺複蘇這種事，她在課堂上訓練過，但還是第一次用在真人身上，特別還在這種緊急情況。

  　　“1，2，3……”

  　　許景肆儼然貼好電極片，拉住程淺兮的動作。

  　　“正在分析……建議電擊……”

  　　第一次電擊結束，程淺兮立刻繼續心肺複蘇，又緊張又焦急，但是動作完全不敢懈怠。

  　　她的注意力完全在病人身上，期待著他的心跳能夠恢複正常，可總等不來那顆跳動的心髒。

  　　分明是冬天，但她的鬢角儼然泛起了汗珠，手臂漸漸沒了力氣，她的神情更著急，眼神漸漸被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模糊。

  　　拜托要趕緊好起來啊……

  　　第二次電擊開始，許景肆再次將程淺兮與病人拉開，此刻的程淺兮已經急到慌張，相比之下他要顯得冷靜得多。

  　　“我來，你先休息一下，等待救護車到達。”

  　　許景肆接手，程淺兮全身癱軟無力，跌坐在地上。

  　　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中，有人在她身後緊緊圈住她，但她完全沒心思關注，隻默默祈禱。

  　　眼看著搶救時間已經過了六分鍾，病人仍然沒有半點動靜，希望越來越渺茫。

  　　許景肆仍然沒有放棄，一遍又一遍進行心髒按壓，程淺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一側幫忙。

  　　這個人是她搶救的第一個病人，她隻想看到他能慢慢變好。

  　　眼神是期待祝福的，雖然眉間緊蹙，但她仍然固執的相信他一定會恢複心跳的。

  　　第三次點擊結束，病人還是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許景肆滿頭大汗，周圍卻越來越安靜。

  　　隨著時間每一分每一秒流逝，希望卻也在一點一點的流逝。

  　　程淺兮再一次接手心髒按壓，此刻她儼然什麽都不知道了，隻希望身邊的這個人可以好好的。

  　　救護車總算過來，幾人將病人轉移到病床上，程淺兮跨坐在病人身上，持續進行心髒按壓。

  　　身後一片混亂，似乎又有人跟著上了救護車，有人在她身邊護著她，有消防車救護車警報聲纏繞交雜，但這些她都無暇顧及。

  　　程淺兮最後是被人拉下來的，替換成下一位醫生進行心髒按壓。

  　　她的目光始終跟著病人移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接上的心電圖徹底變為一條直線，伴隨著尖銳的滴聲，讓所有人的心更沉了些許。

  　　持續心髒按壓都沒再有效果。

  　　一直到到達醫院，眾人忙碌，搶救仍然在進行中。

  　　那長而尖的聲音仍然在持續，是那麽刺耳，周圍多了些哭聲。

  　　程淺兮清清楚楚聽到了身邊的人宣布，“搶救無效，病人臨床死亡，死亡時間……”

  　　人沒救活。

  　　周圍人來人往，程淺兮坐在急救室外的長板凳上，木訥盯著往病人身上蓋上白布的那群醫生。

  　　他們都見慣了生死。

  　　可是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