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夏蟲不可語冰2
作者:裴焱胡綏綏      更新:2022-11-07 13:09      字數:2229
  第45章夏蟲不可語冰2

    胡綏綏聽見程清的聲音,暗叫完了,一口氣把碗裏的飯全部吃幹淨,揣著手要遛之乎也,說:“我、我先去洗身,帶姝兒一起。”

    裴姝掬著嘴,埋頭認真剔魚骨,兩耳不聞外邊的雜聲,但聽見胡綏綏喊自己,立刻起身跟在胡綏綏後麵:“洗身。”

    裴焱伸臂攔住胡綏綏:“吃飽後不宜立刻洗身,不急,休息一會。”

    程清的聲音越來越大,動靜鬧得街坊都能聽見,她在外頭聲張:“兒不孝,可傷為娘的要餓肚子,媳凶狠,可傷為娘的要受傷。”

    拋聲調嗓的喊,要所有人都知道裴焱不許自己吃飯,胡綏綏咬傷了自己。

    倒退打不成,胡綏綏栗生於肌,冷汗冒個不停,想來牙齒是不保了,心裏如此想,身上開始打噤,她猥身鑽進榻內,說:“那我把毛收拾幹淨……”

    外頭之聲震四壁,裴姝方才戤在牆處的球骨碌骨碌地滾到裴姝腳邊。

    裴姝拾起球抱在懷裏,問裴焱:“爹爹明日若有空閑的話,能陪姝兒圓情嗎?州學下個月有蹴鞠賽,姝兒想參加。”

    裴焱慢條斯理吃完碗裏的最後一口飯,擦去唇邊的油漬,笑回一個好:“姝兒慢慢吃。”之後推門而出,隻身去會程清。

    程清的身旁圍了一群府衙的雜役,手忙腳亂,隻怕她一個想不開要跳水尋短見。

    鬧了大半天,程清早已氣索力疲,凍得赤赤哈哈,裴焱提燈出現,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說一句囫圇的話,歲月不饒人,隻能扶著腰暗自掇氣。

    這時,裴鋒火雜雜趕來,臉色難看,扶住程清要走。

    程清卻一揮手臂,脫開裴鋒,怒目視裴焱,手指在半空中點了又點,喉嚨像被粘膠糊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

    裴焱眼不眨,冷漠回視:“母親這是渴了,還是餓了?”

    程清吞下一口唾沫後才能發出聲音:“裴焱,你夠狠。”

    狠得一口水都不給喝,把裴鋒喊出去用膳,也太使心眼兒了,直接要將她逼死。

    氣起來,她倒忘了曾經給裴焱吃雜會菜這種事情。

    “母親總言姝兒是無爺娘的孩子,既然無爺娘,便是裴焱是個死去之人,死人再狠哪有活人狠?”裴焱杠上一句,低頭冷笑,便折了程清勢焰。

    本不想與程清計較從前的事,但程清心眼小,老氣橫秋,一肚子的詭計,先欺胡綏綏再欺裴姝,不過是見不得他過平靜的日子,裴焱凡事心照,一一嘿記著。

    程清無言以對,屏住一口氣,久久不吐,裴鋒夾在中間,想做個宛轉來個兩麵光,卻發現收科都困難。他道:“你母親一時性起,焱兒勿要放在心上。”

    裴焱不留頦頰,偏要問程清一個嘴清舌白:“都說膝下有兒之人,麵目之光,可與日月相爭,但母親麵目黧黑若抹了炭,不知是為何?怕是兄長這個男兒身,並不能讓母親臉上有光。”

    這話暗諷她對裴姝說的那句賠錢貨,程清又不是個癡傻的,活了大半輩子哪能聽不出來,不甘示弱,捂住白日裏被胡綏綏咬傷的手腕,聲音折了幾分,說:“焱兒眼中無父無母,倒和那沒折至的野丫頭一個性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個門。娶婦如此,還徑絕妾婚,悲也。”

    裴焱把目光膠在程清的手腕上,手腕纏了一圈白布,白布之下有傷無傷他不確定,他也不知胡綏綏咬了程清,但聯係到胡綏綏今日的乖常舉動,該是真咬了人。

    咬了又如何,不過是犯了個蒸梨小過,裴焱心偏胡綏綏,自然為她說話:“母親在府衙住坐了幾日,忘了其實你我二人之間並無血緣的瓜葛,好不外道。”

    說著斂了笑容,提著燈的手,青筋暴起。

    一名識趣的小奚奴倒吸一口氣,忙上前接過裴焱手中的燈,生怕裴焱一個沒忍住,將燈砸向程清,鬧出一條人命。

    裴焱口氣決絕:“從前吃的委屈,焱兒不想計較。母親從前不管焱兒,便莫要再管焱兒妻女有無規矩。妻是焱兒自聘,孩兒是焱兒自養,性子是好是壞,母親不過是一個過客而已,並不礙著您什麽事。若……”

    說到這裏,裴鋒按住裴焱的手腕,搖了搖頭,求他留些張本,不要說斷頭話。裴焱沉默半刻,最後淡不濟丟下一句好自為之。

    胡綏綏拾掇幹淨榻裏的毛發,哄睡裴姝後,走到窗下劈拉蹲下,耳朵豎起來潛聽外頭的情頭,隻聽得裴焱說的最後一句話。

    正琢磨這句好自為之的語氣如何,門“啪嗒”一聲開了。

    裴焱故意捋下臉兒,進屋後,不讚一詞,坐下來飲茶水潤喉。胡綏綏鵝行鴨步走過去。

    氣氛死僵,著實摸不透裴焱現在的心情美不美,咬咬牙,坦白從寬:“綏綏、綏綏不是故意咬她的。”

    裴焱放下茶杯,指了指身邊的凳子,讓胡綏綏坐下來說話。胡綏綏戰戰兢兢坐下,裴焱下死眼盯胡綏綏的嘴巴,慢慢伸了一隻手過去。

    胡綏綏又驚又怕,伸向自己的手仿佛拿著鉗子要來拔牙,她死死捂住嘴巴,哭喪著臉:“不、不要拔綏綏的牙。”

    自說著話,身體抖如篩糠,胡綏綏一副急淚:“狐狸無牙便不成狐也,本就是隻窮嫌富不要的狐狸,拔了牙更沒麵子了。嗚嗚,綏綏往後改就是了。”

    嘴巴捂著,說話聲嗡嗡的,裴焱憋不住笑出了聲:“綏綏怎覺得我會拔你牙?”

    見裴焱的笑容,胡綏綏還是不能寬心,嘴巴繼續捂著,回:“綏綏抓裴裴,裴裴便來剪指甲,綏綏興致一來,會咬裴裴,裴裴心裏早就想拔綏綏的牙了,今次綏綏咬了母親,裴裴是個偽君子……”

    說的頭頭是道,一激動,脫口而出的偽君子讓胡綏綏愁上加愁,她妥了粉麵,兩條彎溜溜的細眉蒙上了愁色,話說至此,哪還敢磕一個牙。

    “所以定會借著這件事情來拔牙。” 裴焱替她說下去。

    “嗯哼。”胡綏綏輕輕附和,頭始終低著。

    裴焱在胡綏綏腦門上彈個響指,胡綏綏吃疼,口內呼呼吹氣,終於抬起了頭。

    以為現在就要拔牙,她言語宛轉,道:“拔牙這種事情,裴裴還惺之後再做決定,可好?”

    裴焱忍笑,道:“今日心情美,故而暫不拔綏綏的牙,先與我說說,前些時日叼著姝兒去何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