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人麵獸心

  “想必孟嬌嬌此刻內心極為脆弱，隻要再加以刺激，她定會瘋瘋癲癲的，夫人和阿兄也不必擔心她還能為自己辯駁。”

  “你是想讓呂解千去刺激她？”玉謙神色一鬆，眼中騰了一絲生氣，仿佛經過垂死掙紮後，他看到重獲新生的希望。

  “阿兄果然聰明。”玉蘭杳眼中滿是精光，看人的眼神，就好似蟄伏後院多年的老嬤嬤，看誰都滿是討好和算計。

  玉謙並未因為她一句誇讚而沾沾自喜，他心裏清楚身邊這些個兄弟姐妹，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他將視線挪到雲蕊身上，想要尋求她的意見。

  雲蕊用手指在小案上點了兩下，玉蘭杳笑著給她斟茶，若不是臉上還有塊紅彤彤的巴掌印，恍惚間，氣氛和諧的她隻會以為幾人在閑話家常。

  “呂解千高風亮節，又怎會配合你。”雲蕊話裏滿是諷刺。

  “若是連這點小事我都處理不好，怎堪做玉家兒女。”玉蘭杳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那張笑臉讓雲蕊感覺刺眼。

  因為踏出七煞樓的大門，她從此與七煞樓再無關係，她做到了自己從前做不到的事。

  “那你便是去做吧。”雲蕊甩甩手，忽然有種被蜜蜂蟄了的感覺。

  她親手培養出來的姑娘，心裏卻長了一把刀子。

  本以為這件事，將會是最後的風雨，沒想到到了夜裏居然是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玉蘭杳如同往常那般恬靜，並未被任何人或事影響心情。

  腳步輕快的去了客院，呂解千受了那一掌，雖然撿回一條命，整個人卻蔫蔫的，眼瞼下一片烏青，看起來像經曆了一場大病。

  玉蘭杳站屋外時，聞到一陣陣梅花的香氣，隨後精神一振 ，斂去眉宇間的情緒。

  她叩了叩門，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急忙推門進入，隨後一臉關切。

  “呂大哥你尚未恢複，還需人照顧。”

  呂解千在心裏思量多時，想著要如何穩住她，如今看來也不需要多費唇舌。

  “杳杳。”呂解千喚著她的小名，言語間滿是親昵。

  玉蘭杳拉著他坐下，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讓你擔心了。”呂解千一臉歉意。

  “你無事便好……”她欲言又止，眼中有水光閃爍。

  “這是怎麽了？”呂解千猜到她定然被家裏人為難了，擔心她因此會被嫌棄，自己為了得到她，幾乎傾盡所有，總不能最後撲了個空。

  玉蘭杳隻是低泣著，似乎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無法一一向他傾訴。

  “外頭都在傳呂大哥是個負心漢，可你明明璞玉渾金，真誠善良，他們怎麽可以張口胡謅，就連……就連……”

  “就連什麽？”呂解千追問。

  “就連我阿兄也在質疑你，可如今也不好讓我另擇夫婿，我亦不想讓家族因我蒙羞，如今該如何是好。”她將分寸拿捏得極好，淚眼汪汪的，表達了自己因為下定決心跟隨他，而遭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

  呂解千很難不去心疼她。

  “杳杳，此事我可以解釋……”

  他未說出口的話被玉蘭杳用指腹堵住，“我都相信，你說什麽我都信。”

  呂解千心裏微微有些錯愕，轉瞬間恢複常態。

  “可是……我阿兄和夫人……江湖中人……他們對你頗有微詞……他們說你始亂終棄……背信棄義……”玉蘭杳囁嚅著說完，一副生怕會惹他震怒的樣子。

  “胡說——”呂解千偽裝多年的麵具被人撕下，他怎能不震怒，一時間情緒有些失控。

  玉蘭杳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被他突然的一陣吼，嚇得不知所措。

  “呂大哥……”

  “都是孟嬌嬌一廂情願，我並未對她動過情。”呂解千雙唇泛白，微微有些顫抖。

  “既然都是她一廂情願，呂大哥可否去勸勸她，讓她早日收手，她阿兄身上的毒，我可以尋人研製解藥。”她循循善誘。

  隻要呂解千答應去尋孟嬌嬌，不管用什麽法子隻要能讓她閉嘴，這件事便成了。

  呂解千眼中盛了一瞬的恨意，在看向玉蘭杳時已經消失不見。

  “我可以去試試，隻是我與她從小相識，那些惡毒之言如何也說不出去，隻能耐心勸著。”

  “我明白你的難處，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呂大哥你可想娶我？”玉蘭杳心裏在冷笑，麵上期期艾艾的神情絲毫未改。

  “我明白了。”呂解千長歎一聲，一副下了決心的模樣。

  人麵獸心……

  玉蘭杳腦海裏禁不住浮現出這四個字。

  還未等到夜裏，呂解千去找孟嬌嬌，雲蕊那頭又出事了。

  夜裏，莫超因為玉郎月奇怪的態度，時常被招惹的心煩意亂，便想來找雲蕊泄火。

  雲蕊摘了金梅沐浴，屋子裏散發著一陣陣淡雅的梅花香氣，讓莫超渾身一陣燥熱。

  丫環本想阻攔他，被他瞪了幾眼不敢吭聲了，想到兩人平日偷偷摸摸的行跡，丫環對他也沒什麽戒備心。

  丫環遭遣退，他直接推門進了雲蕊屋內。

  一陣久違的香氣在他鼻尖縈繞，鑽進他身體內像一隻隻叫囂的小獸。

  雲蕊聽到動靜，由浴盆咻的一下站起身，便看到莫超目光定在自己身上一瞬後，猛的一下好似被點燃了火苗，熟悉的感覺頓時高漲。

  他就似一隻覓食的老鷹，而自己顯然成為他得以果腹的食物。

  這樣的目光她在莫超眼中見過無數次，心髒跟著一抖，“怎跟個毛頭小子似的，你想害死我？”

  “我想你……”他聲音因為隱忍而變的暗啞，目光炙熱讓雲蕊心悸不已，若是換作平日她早就癱軟了，隻是最近諸事不順，她那些燥熱難耐的心思，都被掩埋了起來。

  “出去——”她厲聲嗬斥，聲音卻染上了媚意。

  莫超自顧自的脫下長袍，“我很快……”

  雲蕊口幹舌燥，拒絕的話再也無法說出口。

  外頭一聲哄鬧，褚映雪是如何帶著人闖進來，屋內兩人一概不知，床幔交疊搖曳，兩道身影交纏渾然忘我。

  “呀——”一聲尖叫拔地而起，沉睡的樓宇因為這聲撕裂一般的尖叫被驚醒，原本熄滅的燈火在瞬間被點亮，循聲而來，便看到這樣一幕讓人感覺炸裂的畫麵。

  門口圍了一圈人，你推我擠的連門都被擠破了。

  雲蕊迷迷瞪瞪的，身心不受控製。

  一直到哐當一聲，門倒塌後窗幔被風撩開。目光一瞥看到許多雙眼睛正在觀看自己“表演”，她才驀然回過神來。

  ……

  此事的轟動程度不亞於孟長盛在擂台上遭人暗算。

  縱然七煞樓有翻天覆地的本領，各大門派也不屑與之為伍，有甚者更是連夜收拾東西下山了，多待一秒都感覺晦氣。

  有不少弟子自行脫離門派，陸陸續續的居然也走了不少人。

  七煞樓經曆雙重打擊，就連閣樓上掛著的牌匾都被陰雲籠罩，昔日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七煞樓，如今一眼看去也沒了當初的氣勢。

  玉謙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褻衣，不顧寒冷的衝了出來，看到被五花大綁的初褚映雪。她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看不清原本麵貌。

  雲蕊想將她剝光凍死在此處。

  “母親這是作甚？”玉謙早先便聽聞雲蕊與莫超苟且一事敗露，他不敢出來麵對現實。

  直到聽到有人說雲蕊要要處置褚映雪他才咬牙切齒，不顧形象的跑了過來。

  “謙兒，是這個賤人裏應外合陷害我，是她害了我們母子。”雲蕊紅著臉將矛頭指向褚映雪。

  “夫人行為不端，我倒黴碰巧遇上了，難不成是我給你二人脫的衣裳？你們才情不自禁？”褚映雪冷笑著，一張嘴滿口都是血。

  此話一出，雲蕊難堪至極。

  莫超手起刀落，想要直接砍掉褚映雪的頭顱，卻被玉謙攔下了。

  “如何處置她，我說了算。”玉謙從前對莫超還有幾分敬畏，今夜大概是氣急了，即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不會給麵子。

  過來今夜，他或許會一無所謂……

  如此一想，更加無需顧及。

  雲蕊目光一沉，麵色肅然，她雖然為此事感到羞愧，縱然心裏一直打鼓，可為了維護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態她沒有顯露出半分謙卑，以及做錯事後該有的態度“謙兒，這回你一定要聽母親的。”

  玉謙聞言，仰天大笑，“聽你的？你是如何對我的，你可有一刻為我想過？”

  說完，他目光一厲，胸腔好似被人掏空了一般，“你沒有，不然你怎會不顧我的顏麵，和莫超行苟且之事？如今我成了全天下的笑話，母親對我可有一刻的愧疚？”

  天寒地凍，不及他內心蒼涼悲切。憤怒得火焰裹挾著寒冰，入侵他的四肢百骸，讓他痛不欲生。

  一聲冷哼過後，他又說，“你沒有，若不然你也不會想殺了褚映雪泄憤，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洗刷掉你加注在我身上的恥辱嗎？你隻顧自己快活，從未將我放在心裏，這些年年我亦步亦趨，都是跟隨你的指示，可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