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負心

  將孟嬌嬌抱到醫館時，大夫也被駭住，本想問個清楚，被孟長盛一瞪眼，便將牢騷咽了回去。

  大夫以為孟嬌嬌是青樓女子，正經醫館誰人願意給青樓女子看病，這不是自砸招牌嘛。

  “她是我妻子，走水了，我們死裏逃生，如此狼狽讓大夫見笑了。”呂解千很是乖覺。

  他猜到孟長盛已知曉自己和孟嬌嬌的事情，心裏不知道該有多恨自己，卻可也隻敢放在心裏恨，畢竟孟嬌嬌已經失身，靈山派斷不敢將事情鬧大，屆時毀了兩派關係，也毀了孟嬌嬌和一樁姻緣。

  雖然不能確定他話裏的真假，卻讓人找到台階順坡下驢。

  他吩咐女醫將孟嬌嬌抬進裏間，兩人被隔離在外，大眼瞪小眼已然有電光火石之勢。

  若不是顧及顏麵，孟長盛能跟呂解千當眾打起來。

  天色漸明，一道橙色光芒逐漸升起。 白霧散去，霜寒盡褪。 孟嬌嬌尚未醒來，大夫出來時，神色有些凝重，“夫人吸入濃煙，日後難免落下咳嗽的病根，至於夫人那半張臉……”他欲言又止。 “臉？” 孟長盛和呂解千兩人同時驚呼一聲。 大夫點點頭，“我已經盡力了，兩位公子若是有能力，可尋個更好的大夫看看。” “什麽意思？”呂解千一臉慌張。 他可不能娶個無鹽女，丟盡家族顏麵。 “我會開些淡疤的藥，每日堅持使用會有奇效，至於是是否能撫平疤痕，因人而異，所以老朽建議兩位另尋高明。” 呂解千聞言，宛如五雷轟頂。 昨夜，他本以為隻是她臉上的汙穢，沒想到居然落下疤痕。 孟長盛衝進裏間，便看到孟嬌嬌恬靜的睡顏，隻是側臉上被火灼傷那一塊，皮連著肉，還殘留著發黑的血跡，在那張白皙的臉上顯得格外的突兀和猙獰。 如今看不出疤，隻有黑紅一塊傷。 在臉上那般顯眼的地方，難免會惹人側目，以孟嬌嬌心高氣傲的個性如何能承受這些…… 孟長盛心裏糾成一團亂麻。 半息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目光一定看向呂解千。 呂解千整個人跟蔫巴了似的，他隻是遠遠瞧了一眼，便不敢麵對現實。 這讓孟長盛更加心煩意亂，“你帶我妹子回去吧，我自己去七煞樓。” 呂解千驀然抬眸，眼中有憤懣，“我代表的是洪蒼派，不是靈山，怎能說不去就不去。” 孟長盛冷哼，“你做的那等醃臢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何出此言？”呂解千一臉不解，他敦厚老實的形象可是深入人心，想要向人詆毀他，比登天還難。 “你！”孟長盛猛的捏緊拳頭，想到自家妹子的處境，他不好說難聽。“我知你與嬌嬌郎情妾意，她甚至甘願未出嫁就委身於你，想來你們感情深厚，已到非卿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 能說出這番話，足以說明孟長盛的誠意，可呂解千不領情。 “嬌嬌一直傾慕於我，整個武林人人都知，我為人溫和耳根子軟，對身邊的人從來都是溫言軟語，給嬌嬌造成可誤會，都是我的不是。” 他努力表現出誠懇，可言語間將孟嬌嬌形容成了情婦女子，孟長盛聞言氣的幾乎要爆炸。 “我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哪兒經得住誘惑，長盛你應該也了解那種欲拒還迎的感覺吧，嬌嬌如今變成這幅模樣，我亦不忍，若是她願意嫁我，我也可以娶。” 聽到呂解千說可以娶，孟長盛也不欲計較太多，這都是自家妹子造的孽。 “隻願她日後遵從主母，能與我相敬如賓。”呂解千毫無波瀾的說完，仿若讓孟嬌嬌做個妾已是天大恩賜。 “你他娘！平日裝的人模狗樣的，其實就是個畜生！”

  孟長盛一口悶氣，再也憋不住了，兩人在醫館門口大打出手。

  打得瓦礫飛濺，百姓逃散。

  大夫連連求饒。

  “夫人醒了，夫人醒了。”屋內傳來動靜，兩人方歇手。

  孟嬌嬌醒來的第一感覺，便是渾身疼，尤其是臉上，微微一個動作，都能疼得她“嘶”的一聲，再後來她察覺自己的頭發隱約透著一股燒焦的味道，抬手一摸，便看到原本一頭柔順的青絲，變得參差不齊。

  “鏡子呢？”孟嬌嬌有些怔愣。

  女醫見她懵然不知，便提醒她外頭有人因為她打了起來。

  孟嬌嬌這才慌慌張張的走了出去，便看到呂解千和孟長盛氣勢洶洶的各立在一邊。

  呂解千站在樹枝上俯瞰著處於弱勢的孟長盛，眼中的蔑視被雲翳掩蓋。

  “你我兄弟一場，何必如此動怒。”

  “如此說來還是我的錯？”孟長盛冷哼一聲，眼中依然有火苗在竄動。

  “阿千、阿兄你們這是作甚？”孟嬌嬌驚愕不已。

  呂解千先行落地，旋即關切道，“怎跑出來了，外頭風大。”

  孟嬌嬌感受到他的關懷，頓時滿心都是甜蜜，“我無妨，發生何事？為何你們會打起來？”

  孟長盛也飛落下來，拉著她走到巷口內。

  “可是他破了你身子？”

  孟嬌嬌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家兄長，“你在胡說什麽？”

  “還想騙我？他方才已經和我說了，要娶你回去做小妾。”

  孟嬌嬌聞言，哈哈大笑，“阿兄莫不是糊塗了，上次阿千已經同意和我的親事了，待從七煞樓歸來，尋個媒人這事便可以定下來，他怎舍得讓我做小妾。”

  孟長盛氣得說不出話來，隻想撬開她腦袋看看是不是哪根筋沒搭對。

  “你若不信，大可去問問他，也好讓你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孟長盛氣的口不擇言。

  “阿兄……”孟嬌嬌想不到他會用這般重的語氣與自己說話，有些難以接受，眼淚也開始往下滴。

  孟長盛心煩意亂，語氣愈發不好，，“反正隻要嫁給呂解千正妻或妾你也不在意。”

  孟嬌嬌無法麵對這樣咄咄逼人的孟長盛，哭著跑開了，正好撞上迎麵走來的呂解千，心裏一時委屈的不得了，躲在他懷中便嚶嚶的哭了起來。

  “你與我阿兄發生何事？為何他忽然變成如此暴戾？”

  若是從前，呂解千好歹會心疼一下，如今一想到她那張蓋著血痕的臉，呂解千心情有些複雜。

  “莫要擔心，我們會一直在一起。”這句話幾乎耗光了這段時日，因為身體接觸而獲得的好感。

  “當真？”孟嬌嬌退出他的懷抱，一雙天真的眼睛還蒙著水光。

  呂解千不去看她那張臉，隻是寡淡的說，“當然。”

  孟嬌嬌破涕為笑，“阿千，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成為你的妻子。”

  呂解千重重吐息，“都是我的錯，一開始就應該與你說清楚，三年前，我母親便想讓我娶表妹為妻，那時我並不確定自己會愛上你，後來，母親也未再提，我亦未放在心上，就在我出發之前 母親又再與我說起此事……”

  “何意？你想讓我做妾？”孟嬌嬌感覺聽到了極為荒謬的事情，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呂解千沒有回答，隻是平靜得看著她。

  “你騙我呢？”孟嬌嬌氣鼓鼓的，以為他在和自己開玩笑，“你若再這般欺負人，我日後可不依你。”

  呂解千裝出一副沉重的模樣，“父母之命，我無能為力。”

  孟嬌嬌表情一滯，“你……在竹林那次，你怎不說自己無能為力？”

  她眼眶一紅，雙唇在發抖。

  “你說！你騙我的對不對？”

  孟嬌嬌聲音沙啞，幾乎帶著懇求。

  “先做妾，待有機會我便讓你做平妻。”

  平妻？

  這是孟嬌嬌有生以來聽到最可笑的話。

  她後退幾步，搖搖晃晃的就好像失了靈魂，如同一塊破布一般，一陣風便能撕碎。

  “嬌嬌，這都是權宜之計。”呂解千想要伸手抓住她。

  她卻像麵團軟了下去。

  ……

  夜風很冷，冷不過她一顆被凍僵的心。

  冷風刮著麵，拂過臉上的傷疤，格外的刺痛。

  不自覺的伸出手在臉上摸了摸，她甚至衝動的想要割下身上的肉，換掉這層皮。

  就跟受到蠱惑似的，她拿起匕首朝自己的臉刺下時，被孟長盛一把奪下了。

  “嬌嬌，你的臉並非不能痊愈，我們可以去藥王穀試試。”

  “藥王穀？阿兄也要騙我嗎？”孟嬌嬌笑了，就跟紙人似的，讓人瘮得慌。

  自從霍溪之死後，藥王穀便從世間消失了，上哪兒去找藥王穀去。

  孟長盛無言以對。

  看著他無法反駁的樣子，孟嬌嬌又笑了，“阿兄定覺得我蠢笨不堪吧。”

  “是。”孟長盛這次沒有安慰她，隻有讓她麵對現實，才能清醒的走完接下來的路。

  孟嬌嬌微微一怔，唇角笑意變得苦澀。

  “如今除了嫁給他，你沒有別的選擇，嫁入呂家後要過怎樣的日子，看你是否有扭轉局麵的能力。”孟長盛不願陪著她期期艾艾，反而是希望她能盡管振作起來。

  “我堂堂靈山派的大小姐，怎麽可以做人妾室。”她不甘心，明明一切發展的十分順利，為何突然會變成這樣。

  “你若還在乎靈山派的顏麵，為何委生於他，這一路走來都是順著你的心意，眼下你又何必拿喬。”孟長盛心裏也有氣，他自家嫡親的妹子，嫁給洪蒼派做妾室，如何行走江湖，臉也沒地兒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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