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樓外起風雨

  玉瑾南點點頭，心情忽然疏朗，臉上的笑意也少了些冷鷙。

  餘輕虹和他交換一個眼神，他立刻會意。

  她不想讓自己在這裏殺人，玉瑾南自然是要遂願。

  “我送你們出去。”他鬆開繩子，率先朝院子裏走去。

  趙柳等人麵麵相覷，他們已經沒別的辦法了，隻能聽從玉瑾南的吩咐。

  餘輕虹轉身回了屋內，放下簾子時，她聽到幾聲慘叫，整個黑夜也被震得為之抖動。

  她的心也跟著抖了一抖。

  月色被隔絕在外，餘輕虹看著幽明的燈火，心中五味雜陳。

  半刻鍾後玉瑾南回來了，身上帶著淡淡的皂角香。

  他已經過身。

  “你殺了他們？”

  “挖了眼睛而已。”

  餘輕虹心頭一鬆，轉身將頭埋進他的胸口。

  “就怕此地再無安寧。”

  “無妨，斯人已逝，一切如夢幻泡影。”玉瑾南語氣裏帶著幾分釋然。

  餘輕虹有些後悔強行按下他的殺念。

  “小姐，若是不困，我們來做些別的。”玉瑾南一臉壞笑。

  餘輕虹明白他的用意，不想自己因為此事徒增憂思。

  她也很乖順，摸了摸他剛毅的下巴，眼神燦若星河，旋即軟綿綿道，“睡吧。”

  玉瑾南執著她的手，落下一記輕吻。

  夜色很濃，濃不過如膠似漆的兩人。

  晨起，山中霧重，透著幾分涼意。

  餘輕虹起來的比玉瑾南早，披著一件薄大氅，為兩人煮了清粥。

  玉瑾南起床時，便看到她端著碗筷進來了。

  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一下子擴滿了他整個心房。

  “煙煙。”

  聲音極致纏綿。

  餘輕虹渾身一麻，手也禁不住抖了抖，一碗清粥險些傾灑。

  餘光瞟見敞開的衣襟，露出精瘦的胸膛，那一刻他身上的疤痕似乎也不那麽刺眼了，反而透著一股剛毅的氣勢。

  餘輕虹心頭微動，快速撇開臉。

  “洗漱用早飯吧。”

  玉瑾南並未有所察覺，直接脫下鬆垮垮的褻衣，兀自取出餘輕虹為他裁製的新衣，由裏到外一件件穿上。

  那是一件，茶白色和山藍色相交的衣裳，沒有繁複的花紋，反而透著一股幹練和清爽。

  “小姐眼光真好。”玉瑾南站在銅鏡前抖了抖袍子，整個人神清氣爽，風雅俊逸，讓人挪不開眼。

  餘輕虹臉一紅，禁不住腹誹，上輩子他的衣裳全部是自己親手縫製的，自然對他的尺寸和適合的風格都有了解。

  “日後都由小姐為我裁製吧。”說完，他想到了什麽，又說，“裁衣的事日後再說吧，累著小姐我會心疼。”

  餘輕虹癟癟嘴，“說得好似我會同意一般。”

  玉瑾南悶聲一笑，當真是格外珍惜這身衣裳，連吃飯都動作都的小心翼翼。

  “明日我送小姐回雁翎莊。”他沒由來的一句，讓餘輕虹止動作。

  幾乎沒有過多猜想，她便問，“你要去逍遙門？”

  “小姐果然很了解我。”玉瑾南麵上洋溢著餘輕虹看不懂的淺笑。

  “倘若，我要跟著你去呢？”這樣的決定，餘輕虹連自己都覺得詫異。

  “我也想讓小姐陪著，可路途遙遠坎坷，累著小姐我會傷心的。”

  “倘若，我也想去分一杯羹呢。”七煞樓想要吞並其他武林世家，雁翎莊怎可獨善其身，與其如此被動，不如暗中囤積勢力。

  “小姐想要什麽，可與我直言，我定給小姐弄來。”玉瑾南眉梢一挑，仿佛這世間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餘輕虹腦海閃過一道白光，“你……是逍遙門的弟子？”

  難怪……

  難怪……

  餘輕虹腦海斷掉的弦，迅速又銜上了。

  看著她目瞪口呆得樣子，玉瑾南禁不住輕笑出聲。

  “不然，小姐以為我是如何有本事與玉青鬥的。”

  他那個時候功夫未練到家，報仇心切，才匆匆出了山門。

  上輩子她隻知道他武功冠絕天下，卻不知道師承何方，如何想來一切有跡可循。

  這一瞬間，餘輕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產生了懷疑的心思。

  玉瑾南對她的情緒格外的敏感。

  “小姐，想知道什麽，我定知無不言。”

  心頭的陰霾散開，餘輕虹不確定的問，“你的名字？”

  想到他那句話：我是小姐的家奴潤玉。

  餘輕虹便覺得心口有些悶。

  提到他的名字，玉瑾南的眸色染上一層晦澀。

  “玉、瑾、南。”

  他一字一句，說得很輕，餘輕虹能感覺到他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餘輕虹暗暗鬆了一口氣，旋即噙著一抹笑意說，“還是潤玉好聽。”

  “我就是小姐的潤玉。”玉瑾南眼中含笑，整個人柔和的像一道光。

  這樣的他，是餘輕虹從前不敢奢想的模樣，這一世居然被實現了。

  “茲事體大，我想通知父母和兄長早做準備。”

  “小姐想為家人分憂，我也想為小姐分憂。”玉瑾南與她說話時苒嫋的模樣，似乎隨時能溢出來，總能讓她感覺自己被溺在蜜缸裏。

  說著，便準備紙筆，遞了出去。

  餘輕虹字跡工整，就如同她這個人一般，細長娟美。

  將信件綁在信鴿身上，轉頭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原本計劃明日離開霖苑，為了早些與餘霆冬等人會合，用過早飯後兩人便一同下山了。

  餘輕虹帶著兜帽，遮掩她大半張臉，玉瑾南未免給餘輕虹帶來麻煩，還是做了一番喬裝。

  他憐惜一身衣裳，他連淌水都避開了。

  餘輕虹覺得有些好笑，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晌午，太陽直射大地，蒲草失了水分聳拉著葉子，蔫蔫的沒了生機。

  餘輕虹取下兜帽，兩人坐在官道小攤旁喝了兩碗茶水。

  這時，一個身形佝僂，頭發花白的老人，一蹦一跳的跑了過來，奪過玉瑾南手中的茶水，咕嚕咕嚕喝了個見底。

  “你個鱉孫。”霍易紅出場方式總歸有些特別。

  摻雜著江湖豪爽，不拘小格的氣勢。

  餘輕虹瞪直眼看著他。

  玉瑾南眉頭微蹙，給霍易紅遞了個眼神，意示他有旁人在。

  一轉頭，餘輕虹那張芙蓉麵落入他眼簾，他頓時啞然的瞪大雙眼。

  一瞬後，他悟了什麽。

  狼崽子有心上人了，咱們不能給他丟臉。

  雙手在胸口上揩了揩，將手上我汙漬全部摸在那出。

  他擠眉弄眼的笑著。

  “是……雁翎莊的小姐吧，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難怪將那狼崽子迷得暈頭轉向的。”

  這話任誰聽了也不像好話。

  玉瑾南輕咳一聲，麵色十分難看。

  餘輕虹無緣無故成了旁人口中的狐媚子，心裏很是不悅，幹脆不言不語的默默表示不滿。

  霍易紅平日咋咋呼呼的，卻也不是個傻子。

  就在玉瑾南要動怒時，他哎喲一聲，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哎呦喂！瞧我這張嘴，一激動胡說八道，對不住了。”

  他一張嘴，巴巴個沒完沒了，“餘姑娘生的天人之姿，配這狼崽子可惜了，可是這狼崽子死纏亂打，姑娘不敢拒絕？說出來我幫你做主。”

  餘輕虹感覺有無數隻蜜蜂在耳旁飛舞，他語速很快，餘輕虹未能辨出一句完整話，隻覺一個頭兩個大。

  但見他口不擇言，餘輕虹似乎明白了什麽。

  霍易紅在緊張。

  “老頭，你太吵了。”玉瑾南有些無奈，這樣的表情當真百年難得一見。

  “閉嘴，老子在跟你說媳婦呢。”霍易紅也來了脾氣。

  他捅的婁子，得自己去補。

  餘輕虹頓時感覺滑稽，表情險些皸裂，看了一眼玉瑾南無可奈何的樣子，不禁莞爾笑了。

  他居然也有吃癟的時候。

  她一笑，兩人跟著一愣住了。

  玉瑾南埋怨的睇霍易紅一眼，“老東西，在我心上人麵前，你可不可以留點麵子給我。”

  他說這句話時，沒有半分自傲。

  霍易紅也看了個稀奇，想不到餘輕虹對他改變如此之大，心裏一喜，恨不得立馬成其好事。

  “餘丫頭，何時與這狼崽子成婚？”

  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餘輕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這兩人似乎天生就不知道“矜持”二字。

  玉瑾南露出欣慰的神情，感慨他終於說了一句人話。

  “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敢擅作主張。”餘輕虹這番話說的自己都麵紅耳赤。

  “那簡單，這門親事老頭子我同意了。”霍易紅拍拍胸部，拍出了豪情萬丈。

  餘輕虹摸索著和霍易紅相處的套路，總不能三兩句話便被他羞得無臉見人，“前輩說笑了，此事貿然下定，便是無媒苟合，定會遭人唾棄。”

  霍易紅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姑娘要端著一份矜持，日後才不被人看清，他有些失落，“是我唐突了。”

  餘輕虹輕笑一聲，“說到底關心則亂，前輩何須自責。”

  “倒是我不如餘姑娘識大體了。”霍易紅老臉一紅，尷尬的摸著後腦勺。

  玉瑾南睇他一眼，就差說他是禍害。

  “你要回逍遙門，怎不事先通知我。”

  玉瑾南身子往後一仰，一臉慵懶的看著他，“你這不是都來了。”

  “這麽大的事，你怎不和老子商量，還帶著人家姑娘，萬一出了意外，你小子悔恨一輩子。”互霍易紅好似長輩在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