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霖苑

  想到他一身的傷痕，她無法欺瞞他，隻能實話實說。

  玉瑾南輕笑一聲，“小姐是擔心餘少俠會為難我？”

  餘輕虹沒有解釋，打開櫃子，將早就替他收拾好的細軟遞了出去。

  “我給你裁了一身衣裳，和一雙鞋子，你若不嫌棄便帶上吧。”

  玉瑾南沒有伸手去拿細軟，而是把將她攬進懷中。

  兩人均是一怔，一同淪陷在被月色籠罩的溫情之中。

  他就好似抱著一團沁香的雲絮。

  “小姐待我極好，我舍不得走。”他聲音本就清潤好聽，這會兒更是柔的好似小貓爪子一般，在她心口撓著。

  那就別走了!

  一句話在她腦海裏浮現，可她說不出口。

  她貪戀他身上清冽的氣息，並沒有反抗。

  各種想法在腦海交織，一瞬後，又被理智占據。

  她不能自私的隻貪圖和玉瑾南在一起的愉悅，而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小姐沒有拒絕，是否心裏有我？”玉瑾南的話仿佛繞著一層白沙，餘輕虹被蠱惑，雲裏霧裏不知身在何方。

  “我……”餘輕虹感覺自己隻差一步便要落入深淵，與他一同沉淪。

  “你本該是翱翔天地的雄鷹，何必將自己困在後院白白耽誤。”

  聽聞她將自己形容成雄鷹，玉瑾南禁不住朗聲笑了。

  人人都說他是大魔頭，隻要有他出現的地方，必定血流三尺屍骸無數。

  他一時不知該形容餘輕虹是癡傻還是嘴甜。

  “小姐慧眼，我定不負所望。”他在腹誹餘輕虹癡傻，卻不知自己笑的像個憨包。

  “走吧。”她離開玉瑾南的懷抱，伸手將他往外推了一下。

  “不如，小姐隨我走吧。”玉瑾南似笑非笑，眼神裏卻有堅毅的光。

  “去何處？”

  “淩渡宮……或者霖苑。”

  他忽然的坦誠讓餘輕虹詫異。

  她眼中有太多的疑惑，玉瑾南隻以為她是對自己身份好奇，便貼耳道，“日後我慢慢說給小姐聽。”

  “我不去。”餘輕虹拒絕誘惑。她心裏有太多疑惑，無法一一問出口。

  比如霖苑是何處？

  他維持著淡笑，“小姐想去，我也想小姐去。”

  離開這幾日他十分的想念她。

  他也深知不能繼續留在此地，隻會徒增不必要的麻煩。

  餘輕虹無法下決心。

  玉瑾南便拔下她頭上的簪子，以及自己身上的腰牌，一同擱在紅木圓桌上。

  “小姐可放心？”

  餘輕虹霎時了然。

  放下她的簪子，在加上淩渡宮敏感的江湖地位，父母不敢伸張。

  留下一根完整的簪子，提醒所有人，她十分的安全。

  不待餘輕虹回話，他一隻大手覆了上來，眼前一黑，她便沒知覺。

  玉瑾南抱著她離開時，門口多了一個人，正冷眉冷眼的瞪著他。

  “放下煙煙。”餘霆冬十分惱火。

  玉瑾南低頭看了沉睡的餘輕虹一眼，眼中是溫柔的光。

  “小姐不會願意見到潤玉和她兄長怒劍相向，相信餘少俠也不想讓小姐為難。”

  餘霆冬隻覺被人扼住七寸，進退不得。

  “你若真不想讓她為難，就應該知道放手。”

  “放手？”他仿佛聽到了極其可笑的話，“小姐有心結，我要帶她去開解。”

  餘霆冬不在乎這些，“你若喜歡煙煙，怎能這般不明不白的帶走她，日後她該如何做人？”

  餘霆冬感覺自己忍耐到了極限，玉瑾南何曾不是，想到懷中人兒，他還是耐著性子。

  “兄長請放心，未征得小姐同意，我絕對不會逾矩。”

  他一聲兄長將餘霆冬喚懵了。

  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帶著餘輕虹消失了。

  餘霆冬氣得想吐血！

  圓月之下，萬籟俱寂。

  翌日，烈日杲杲。

  呂解千匆忙從湖心小築趕了回來。

  餘霆冬不待見他，對他極為漠視。

  “怎不見煙煙？”他探頭探腦的，像個市井小賊。

  “小妹尚未出閣，阿千喚她閨名多有妥。”餘霆冬漠著臉，六親不認。

  若再無所察覺，他便是個大傻子，“霆冬今日是怎地了？怎淨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餘霆冬一滯，“那便說幾句你聽得懂的，阿千既然早和孟嬌嬌糾纏不清，為何還要來招惹我小妹？”

  不待他解釋，餘霆冬又說，“日後莫要再打聽我小妹的事，我和你還能做兄弟。”

  呂解千辯駁的話隻能啞在喉嚨口。

  *

  流水潺潺，泉石相映。

  餘輕虹這一覺睡得既沉又香，一個翻身，被一陣蛙聲吵醒，身邊還躺著另一個，她迷迷蒙蒙的伸手摸了摸，觸到男人硬邦邦的胸膛，頓時驚到倒抽一口涼氣，睡意全無。

  “小姐醒了？”玉瑾南半睜著眸子。

  “這裏是何處？”餘輕虹看向門窗處，月光倒影下竹影橦橦，山石疊疊。

  “霖苑，離淩洲城不遠。”這裏曾是他母親居住過的小苑。

  後來被哄騙進七煞樓，這邊便空置了，隻是他偶爾回來小住，不過也是睹物思人罷了。

  這裏就是她口中的霖苑？

  緩了一瞬，她坐起身，“我要回去。”

  “霖苑位於兩峰之間，夜裏路不好走，恐有野獸。”玉瑾南冷不丁的提醒她。

  為了驗證他的說話，餘輕虹推開窗戶，院子裏流螢被驚得四處飛舞，像是散落的星河。

  院子裏的小池塘閃著粼粼波光，假山聳立，爬牆的植物，被夜色蒙上一層濃厚的暗影。

  她在窗前停留了一瞬，回眸時，眸光裏滿是幽怨。

  “為何擅作主張？”

  “我已和兄長打過招呼。”玉瑾南站起身朝她靠近。

  一句兄長，燙得餘輕虹麵紅耳赤，“我阿兄怎會輕易放你離開。”

  “在我喚他餘少俠時，他確實不為所動。”玉瑾南絲毫不覺自己厚顏無恥。

  弦外之意，餘霆冬已經認可他的身份。

  餘輕虹自是不信，“明日送我回去，我父母會擔心。”

  “小姐從前也會為我擔心，怎一覺睡醒翻臉不認人。”玉瑾南好生委屈，讓她感覺自己是個專騙人身子的渣女。

  他一副沒正形的樣子，是餘輕虹萬萬沒料到的，挫敗的關上窗戶，才發覺嗓子啞得緊。

  玉瑾南伺候快她大半年，自然很有眼力見，不慌不忙的給她遞了水。

  “夜還深沉，小姐再睡一會兒吧。”玉瑾南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著。

  一股癢意好似電流由指尖竄到全身，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要這樣。”餘輕虹的抗拒虛軟無力，聲音軟軟的，帶著一絲魅惑。

  玉瑾南聲音禁不住暗啞幾分，“未免我胡作非為，小姐還是乖乖睡覺吧。”

  餘輕虹是抗拒的，偏偏他的懷抱溫暖似棉絮，她感覺自己沉溺在溫柔鄉。

  清晨，小鳥鳴叫帶來勃勃生機。

  霖苑也仿佛從沉寂中蘇醒。

  連著睡了一天兩夜，餘輕虹腦袋有些發脹。

  房門打開時，她聞到了清爽的柏子香。

  “用完早點，小姐可以在院子裏走動走動。”玉瑾南提議。

  餘輕虹沒有搭理他，兀自對鏡整理妝容。

  “小姐若是心中有氣，拿起鞭子抽我一頓也行。”

  他就是看準了餘輕虹不會拿鞭子抽他。

  “在你眼裏我可是能輕易拿捏的？”餘輕虹忽然開口，語氣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

  “我愛小姐，小姐亦中意我，我們兩情相悅，為何要受到莫名牽絆。”直接告訴他，餘輕虹心有顧忌。

  那顧忌興許來至“瓊玉樓”，以及那場旖旎又詭異的夢。

  “我何曾說過喜歡你。”餘輕虹語氣裏染著羞赧。

  “小姐不喜歡我？”他眨了眨眼，那雙廣袤似海的雙眼，含著無盡委屈。

  他果然很會拿捏她。

  餘輕虹也不知在氣自己，還是氣他，兩腮鼓鼓的，十分嬌憨可愛。

  “小姐莫惱。”玉瑾南擔心過火，還是收斂了情緒。

  “我給小姐準備了清粥小菜，小姐過來嚐嚐。”

  清粥小菜？

  餘輕虹光顧著鬥氣，甚至都沒主意到方在桌上到碟子。

  他居然會做飯？

  餘輕虹感覺不真實。

  上輩子說他能吃人肉啖人血，她都能信，可做飯這事與他人設相差甚遠，她根本不敢相信。

  “小姐不嚐嚐嗎？”他又問。

  嚐!

  為何不嚐!

  她要借這次機會，將上輩子在他身邊受的苦一一討回來。

  見她眼底有了神采，玉瑾南眼神柔和不少。

  心裏對這份陌生的安逸感，多了一份期盼和滿足。

  他希望能延續下去。

  餘輕虹本就沒對飯菜抱有希望，隻是懷著僥幸心理試上一試。

  清粥粘稠，下了一番功夫。

  小菜是醃製而成，這麽短的時間，他怎可能醃製出食物？

  看出她眼中疑惑，玉瑾南解釋道，“山前有幾戶農戶，我向他們賣了些。”

  餘輕虹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低頭默默吃著。

  玉瑾南和跟著動了筷子。

  “小姐晌午想吃什麽？”他開始收拾碗筷。

  “吃什麽都可以嗎？”餘輕虹聽他的語氣，似乎是打算留自己一段時日，她若不好好討回一筆，對不起前世的自己。

  “我會盡力滿足小姐願望。”玉瑾南眼中是和悅的笑。

  餘輕虹做思考狀，“吃肉。”

  “莫說禽肉畜肉，就是人肉我也能給小姐弄來。”他說得血淋淋的，讓餘輕虹沒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