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路悠悠
作者:褚念卿      更新:2022-11-03 15:10      字數:3351
  第二十五章 路悠悠

  意外之喜的結果便是郭貴嬪剛複了貴嬪之位,便又被降成了從五品容華,比淑妃的位份還低了好些,也算是讓她對先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隻是不知為何,若說是害了兄弟,褚念卿渾身不舒坦還說得過去,如今叫這成天欺辱自己的庶母付出代價,褚念卿卻還是心裏難過,半點兒笑不出來。

  不過說到底,褚皇終還是允許了褚念卿照料褚思昀的請求,隻要褚念卿回宮去先養好身子,最主要是把臉保住了,隻要臉好了,甚至都不必傅荼蘇再求情,褚念卿就可以得到聖意,隨意出入倚華宮遲雲閣,也算是一件好事吧,褚念卿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可隨後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褚念卿望著窗口輕輕搖了搖頭,隨後沾了兩點藥膏在手上,給自己臉上的傷先上藥,省的自己這未來夫婿“鬧上京城來”。

  擦完藥了,褚念卿從榻邊撚過一塊麵紗來,月白色的麵紗輕薄清麗又不失體麵,雖然顏色確實淡了些,可它的作用左不過隻是遮一遮臉上的傷痕。褚念卿雖然當時疼的緊了,但對著鏡子再看,其實傷口也沒有那麽重,隻有右耳下那兩道屬實有些觸目驚心,其他的都是些小傷口不打緊,月白色的麵紗足以。

  歇夠了,正要再返回遲雲閣伺候褚思昀的時候,褚瑾奕和言雲隱又趕忙的跑了回來,看這架勢,簡直比挨打的是他們還急促,每人手裏還都捏著五六罐藥,看這滿頭大汗的模樣,定是火急火燎的應付了褚皇又趕去禦醫院,這時候又急匆匆的跑回來。

  看見他們,褚念卿心裏才暖和了些,但還不忘在他們進門之前先將麵紗帶上,省的讓他們看見了,又要心疼。

  轉眼言雲隱與褚瑾奕已到眼前,看著總比褚念卿還要難過些,手伸起來又在空中懸了許久,終還是不知該不該掀起褚念卿的麵紗來看一看。想看,卻又怕傷了褚念卿的自尊。

  褚念卿倒是大氣的很,眼見兩位兄長如此便自己解了麵紗,露出臉上的道道傷痕。

  言雲隱咬著牙直忍著,褚念卿卻還是能看清他整個人都在顫抖,原本隻是怒氣,直到撫上褚念卿傷口的一瞬,頓時又軟下來,眼中泛起點點淚花,隻是到最後也沒流下來,他也是強撐著罷了。

  而褚瑾奕滿心的自責,卻又不知該怪罪自己什麽,他分明沒有做過的事到最後所有的證據卻全到了他頭上,他卻還沒有平反之法,想來想去,便隻好怪自己沒有時時陪伴在褚念卿身邊,沒有保護好她,才讓她受了這般欺辱。

  可從頭到尾,褚念卿招待他們的便隻有笑,而為何如此,自然隻有她一個人知曉……

  因為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遭了什麽罪,都隻是我罪有應得,阿兄,對不起,是我的計劃不周才害的你背上這樁罵名,但你放心,我定會平反。

  褚思昀,他不能死,反而要成為我們的幫手。

  一個根本沒有競爭能力的皇子,才是最好的幫手。

  長璽二十八年,自十月二十五起,周襄公主褚念卿長居於遲雲閣照料五皇子褚思昀,細致入微,為早日請五皇子康複,周襄公主日夜不離貼身照料,衣食住行皆親力親為,而周襄公主換下公主服侍,長著簡樸衣料形似宮女,其真心為天下所讚頌。

  十一月十一,公主及笄,皇城卻並無半絲歡揚熱鬧之氣,宣外界,周襄公主仍在照料五皇子病體,昭告眾人不必為及笄禮費心,各司其職為陛下盡忠即可。

  十一月十五,北江寒部青王世子遣使節來京,祝禱大胤皇帝萬歲,獻上連綿百裏的金銀珠箔後向大胤皇帝稱其來意:向周襄公主褚念卿求親,請大胤皇帝準許下嫁公主為寒部青王世子妃,寒部與大胤結姻親之好。

  大胤皇帝殿上猶豫再三,半刻間語塞三次,許是父女之情濃鬱,皇帝難舍其女遠嫁千裏之外,寒部使節皆稱理解,隻是主上之命終不得忘卻,褚皇無奈,隻得遣內侍監前往遲雲閣請公主上殿抉擇。

  公主麵著輕紗,步履輕盈,恍惚間有些病態的柔弱,但話語十分決絕:此時不嫁。

  寒部使節大驚,一時間議論紛紛,短暫辯駁後躬身輕言詢問公主何意,公主隻答:五兄平安即嫁,若世子等得,小女定然點妝恭敬前往寒部,與世子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褚皇上座大驚,卻有朦朧喜笑顏開之色,觀望公主神色不乏讚許,隻是須臾便煙消雲散,隻剩欣慰。

  下堂三皇子褚瑾奕默默無言,卻有黯然失落之色,輕微踱步數次,終未得半句多言,隻立於原地遠遠相望。

  六皇子褚思南驚訝之色不懼於言表,多次低語勸誡公主女子當嫁,公主依舊堅決,直道五兄平安即嫁,六皇子默然退至原位,麵色不乏憐惜。

  十一月二十,寒部使節接青王世子書信手令,告別公主,請旨歸寒部,公主問世子意如何,使節不言,恭敬奉上一紙雁書,道:“此即為世子之意。”

  雁書隻一字:“好。”

  ……

  短短一月,諸事煩心。

  送走寒部使節已有五日了,褚念卿心卻還久久靜不下。

  寒周惆什麽意思?“好”是什麽意思?是願意等,還是他鬧了脾氣,這“好”字是來誇自己真“大氣”呢?明明他給使節的信有那麽多字,牌匾大的羊紙書密密麻麻的那麽多字,褚念卿想看,使節卻還不給,便隻能自己去猜,可是猜又猜不透,寒周惆給的那一個字又看不懂,褚念卿久久苦惱,卻也不敢寫信去問,生怕得到最壞的結果。

  褚念卿在種種壞念頭之後又是歎息,其實,她又何嚐不想拋下一切去嫁了寒周惆呢,她心裏那個少年郎,她哪時哪分不是心心念念著,可如今橫在他們二人中間的又哪隻阿兄的清白和安危呢?

  張百殊回來了,連帶著許多獲救的官員,眾官員紛紛啟奏大論張百殊的好處,他們早已視張百殊為救命恩人,自然會盡全力保住張百殊的清譽,況且還有當地回鄉觀望過的百姓為張百殊作證,大壩轟塌時,張百殊正在山腰的馬廄,洪水確實衝不到他。

  既如此,褚皇還有何理由懷疑昶王?

  而五皇子和六皇子,他們那石頭心早就被褚念卿捂化了。

  五皇子方才蘇醒時,整日鬧自盡,旁人看著他,他便大發雷霆,摔杯子砸碗都是常有的事,一天得備足了一百個海碗給他砸才勉強夠數,六皇子去照料他,生生被他砸到勃然大怒,到最後摔門就走,也不怨六皇子心狠,實在是五皇子求死之心過甚,誰能受得了他?

  隻有褚念卿,日複一日從未有過怨言,這副樣子別說是六皇子,就連郭容華都哭哭啼啼,褚皇見了都得感動一番,就更別說長久待在溫柔鄉裏的五皇子了,久而久之,他除了褚念卿、旁人的話一概不聽,最信任的人已然成了褚念卿,甚至褚念卿拒絕寒部求親時,他還苦惱過好一陣兒是自己拖累了妹妹。

  既如此,阿兄還能有什麽危險呢?隻是褚念卿不嫁,終歸還是因為臉上這還沒好的傷罷了……

  褚念卿拒絕求親,褚皇為什麽偷笑,還不就是褚念卿懂事,以自身的原因掩蓋了他的管教無方麽,等好了再嫁,寒周惆還怎麽知道褚念卿受了委屈?

  褚念卿想過這些,隻覺得自己無比的好笑,她微弱一身,竟要為這麽些人考慮了,就跟無所不能的蓋世英雄一樣。

  她半躺在遲雲閣的麒麟榻上,身著玉色佛手的暖綢上衣,係一條看著十分華暖的水紅羅裙,袖口用赬霞絲線繡著一圈如意雲紋,輕輕倚在窗邊,遠遠望去白茫茫一片,心裏才淡然些。

  今年雪下的好大,宮人們除雪就累得直不起腰來,褚念卿看著心裏不舒服,遂叫了自己宮人從清崖宮俸祿裏拿了些錢財散給掃雪的宮人,過年的時候能吃些好的,各宮見了紛紛效仿,甚至連幾個王府都拿了好些錢,宮人們頓時由愁眉苦臉轉而化為喜笑顏開,紛紛稱讚公主仁慈。

  褚念卿望著那些忙碌的身影歎了口氣,卻並不知曉,自己有何可歎,遂笑過了事。

  手心裏動了動,褚念卿才從胡思亂想裏掙脫出來,趕忙看向自己右手牽著的人,那人微微一笑。

  嗯……其實五皇兄正常的時候還是蠻好看的。

  褚念卿略略躬身換了換坐的地方,移到榻邊,褚念卿下榻半跪在榻前與褚思昀平視。 “阿兄可是渴了?餓了?念卿讓小廚房備了阿兄喜歡的糕點和酸梅湯,讓他們給阿兄拿來?”

  褚思昀搖了搖頭,手指不斷摸索著褚念卿的手心,他如今笑起來十分柔和,再沒了從前那分傲慢。

  “阿兄不渴也不餓,就是有些奇怪呢。”

  “奇怪什麽?”

  “本想著傅禦醫來看過了便能安穩的出去走走,可誰知今日他竟來的這般晚,他素來是準時的,今日也沒下雪,阿兄正奇怪著他怎會延誤呢。”

  褚思昀說了,褚念卿這才想起來,按平常,這時候傅荼蘇早該來了,甚至這時候很有可能都已經把完脈走了,但現在竟還不見他的蹤影。

  “或許……或許是禦醫院突然有什麽事耽擱了,阿兄,我去看看吧……”

  褚念卿的話莫名的顫抖。

  怎能不憂心!

  算算時辰,傅荼蘇至少晚了有半個時辰了,他素來嚴謹,就算真是有事耽擱也一定會派其他禦醫來,怎會許久沒有音信?若消失的是別人,褚念卿到還有多番理由騙過自己,但如今失蹤的那可是傅荼蘇!招惹了雪祭公子的傅荼蘇!褚念卿不由得顫抖。

  之前雪祭得令去了西江賑災,皇城裏才平安了一陣,可最近又聽說,雪祭前兩日好似回了京城了吧……

  傅荼蘇,你可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