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改變
作者:木妖嬈      更新:2022-11-02 21:40      字數:3666
  第106章 改變

    夫妻二人從進屋到出門,約莫花費了小半個時辰。

    上了馬車,蘇蘊便倚靠在顧時行那勁實的肩臂上,閉眼休憩。

    顧時行偏頭垂眸望了一眼她,沉思了片刻,也沒有推開,亦或者是躲開,可背脊卻是有些挺直。

    他收回了視線,目光直視前方。

    侯府與蘇府橫穿了小半個金都城,馬車在城中行駛得慢,約莫要半個時辰才到蘇府。

    雖說侯府與蘇府往來少了,但免得外人說三道四,平日有什麽日子也還是保持著來往的。

    以前小娘在別院,蘇蘊並不想回蘇府。回蘇府,她就像是一個不受歡迎的,被忽視的客人。

    可現在回想起來,更多的是她自己的自卑敏感。除卻嫡母與父親的冷眼外,蘇芩與嫡兄與她關係雖淡薄了許多,可他們也未曾冷言相對。

    現在她不害怕也不抗拒回蘇府,可兩年未見這一輩子的母親,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接受不了,害怕看到母親消瘦的麵容,害怕母親認不出自己。

    馬車停了,顧時行正欲下馬車,蘇蘊卻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轉回頭望了她一眼,卻是見她神色有些不安。

    “怎了?”他低聲問。

    問出來後,顧時行忽然意識到自家兩個嬸嬸尚且瞧不起她,那麽這蘇府的人……

    思索了一瞬,他反握住了她的手,一如在侯府時一樣。

    蘇蘊抬眼望向他,他麵色雖依舊淺淡,但還是開了口:“莫慌。”

    蘇蘊知曉他誤會了,但也沒有解釋,隻對他淺淺一笑,然後輕呼了兩息,才道:“我好了。”

    顧時行輕點了點頭,然後鬆開了她的手,率先下了馬車。

    待蘇蘊欲下馬車的,卻見他朝著自己伸出了手,她笑了笑,把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中。

    下人通報說世子夫人和六姑娘已經到了,正出到府門外的蘇長清望到了這一幕,腳步忽然就慢了下來。

    詫異地望著那相握在一起的手上,沉默了一會,他問身後的北硯:“你什麽時候見過顧世子與六姑娘牽過手?”

    北硯也很認真地思索了,然後搖頭,“從來沒有見過。”

    蘇長清想起昨日囑咐顧時行說的話,心想可能是那話起作用了,心裏也多了幾分寬慰。

    他含笑走上前,道:“現在這個時辰回來,想是還沒用午膳,所以父親母親也在等你們一塊用午膳。”

    蘇蘊下了馬車,從顧時行手中抽出了手,朝著嫡兄一欠身,喚了聲“哥哥”。

    蘇長清點頭,仔細打量了一下她,道:“許久未見,怎麽比上一回還廋了些?”

    顧時行聞言,也望向了身旁的妻子。

    因以前她一直避著他,所以他也不曾太過仔細打量她。

    明明之前不怎麽注意,可現在蘇長清這麽一說,他也發現她似乎瘦了許多,就今日抱著她的時候,好似也有些硌,和之前的觸感完全……

    之前?

    什麽時候,他像今日在屋中那般地與她相擁過了?

    一瞬間的疑惑,很快又壓了下去。

    總歸這兩日怪異的感覺又不止這一樁,他多少也有些習慣了。

    入了府中,蘇蘊道:“哥哥,我想先去看看小娘。”

    因蘇蘊每個月都要出城去瞧小劉氏,有不好聽的話傳了出來,顧夫人便給柳大娘子施壓。所以小劉氏在數個月之前也就被接回了蘇府,一直養在先前的小院。

    蘇長清點了點頭:“你去吧。”

    說罷,看向顧時行,道:“那時行你隨我到前院先坐著。”

    顧時行卻道:“我與阿蘊一同去瞧瞧。”

    說罷,看向蘇蘊,詢問:“可否?”

    若蘇蘊說她自己一人前去,顧時行也不會勉強。

    但蘇蘊卻應了一聲“好”。

    蘇長清望著夫妻二人:“那好,我便與你們一同前去走走。”

    三人一路走到了後院,在巷中,顧時行望著這一條巷子,熟悉感也如同潮水一樣慢慢湧上來。

    巷子前方岔口,他卻似乎事先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一樣,而且又是那麽地準確無誤。

    一行人在小劉氏所居的院子外停下,顧時行目光往前方有轉角的巷子望了一眼,而後微微垂眸。

    腦海中浮現了一副場景——兩棵海棠樹,一方有石桌石椅的小院,就好似他昨晚夢到過的那一方小院。

    這時蘇長清在院外道:“你們進去吧,我在外邊等你們。”

    顧時行回神,點了點頭,隨妻子進了小院。

    蘇蘊望著熟悉的小院,望著小娘所在的屋子,不僅步子慢了許多,麵上也再次出現了憂慮不安之色。

    顧時行再次見到她這神色,他思索一息後,才明白她的不安不是來自蘇府的態度,而是來源於她對她小娘的擔心。

    沉默一息,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蘇蘊感覺到了他的撫慰,卻還是緊張的反握住了他的手,一同地入了母親的屋子。

    蘇長清在月門外望著夫妻二人的舉動,再次露出了驚疑之色。

    就這小半月不見,這原本夫妻感情淡薄的二人,怎給人的感覺好像非常地不一樣了?

    而且,方才那個會一而再主動地去握住別人手的人,真的是他所知道的那個顧時行嗎?

    那個清心寡欲,淡漠疏離的顧時行?

    即便心底有許多的疑惑,可夫妻二人現在的相處卻是比先前好太多了。

    這總歸是好事,又何須追根究底的去探究改變的原因呢?

    想到這,蘇長清臉上露出了幾分輕鬆的笑意。

    *

    小劉氏的屋裏有濃鬱的藥味。

    他們進來的時候,何媽媽正在給小劉氏喂藥。

    何媽媽見到他們夫妻二人,愣了一瞬後才忙把湯碗放下,起身行禮。

    蘇蘊回來看小娘,何媽媽沒有什麽可意外的,可這顧時行也來了,驚到了何媽媽。

    以前不是顧時行不會來看小劉氏,而是蘇蘊不想讓他來。

    蘇蘊望向背靠著床柱子,頭發有些花白的背影,眼睛頓時一酸,沒有任何的征兆,眼中浮現了一層朦朧的水霧。

    唇齒輕顫,也顫著聲音開了口:“小娘……女兒回來了。”

    話到最後,聲音既顫抖又哽咽,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眶中落下,就是身子也在微微發顫。

    顧時行望向她,愣了一瞬。

    她這反應像是許久未見她小娘一樣,可分明半個月前她回來過一回。

    蘇蘊手心捏緊,一步一步地朝著大床走去,母親那張憔悴老去的臉便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她想起另一輩子的母親,三十三、四的年紀卻依舊貌美得如同二十多歲的婦人,可眼前的母親卻是蒼老得似四十多歲的老婦一樣,白發黑發混雜,雙眼更是渾濁。

    看到母親的一瞬間,蘇蘊心梗得厲害,無比的壓抑,也無比的難受,眼淚稀裏嘩啦地落下。

    小劉氏見到了自己的女兒,一雙呆滯的眼動了動,可卻是歪了歪頭,眼神疑惑的望著前邊的人,好似認不出來對方是誰。

    蘇蘊幾乎泣不成聲。她上前一傾身,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母親。

    哭得壓抑地喊了一聲“娘……”

    顧時行望著眼前的一幕,袖下的手心收握了起來,許是胸悶,故暗暗地呼了一口氣。

    小劉氏眼神中似乎有了些許的清明,愣了一下,隨後才喊出了聲音:“蘊兒?”

    蘇蘊一怔,忙鬆開小劉氏,激動的望向了母親:“娘,你記起女兒了?”

    小劉氏眼眶微紅,點了點頭,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摸上了女兒的臉頰:“我的蘊兒……”

    顧時行輕歎了一息,退出了房外,關上了房門。

    他低聲吩咐屋外的初意:“就讓娘子在這處,我去前院便可,用完膳後,我再來尋娘子。”

    這個時候,還算是讓她繼續陪著她小娘吧。

    顧時行出了小院,蘇長清疑惑地問:“六妹妹呢?”

    他道:“讓她多陪一陪她小娘,我與你前去。”

    蘇長清望了一眼小院才收回目光,“也行。”

    二人前去,巷子中,蘇長清壓低聲音道:“我已經讓人把你說的那人給綁了,你走的時候可直接帶走。”

    顧時行點頭:“多謝。”

    他信妻子是被冤枉的,可旁人卻是不信的。而他隻希望,這次能有真憑實據證明妻子是冤枉的,如此也就能讓蘇府和侯府中誤會她的人,還有那些冤枉了她的人閉上嘴巴,不要再出言中傷她。

    蘇蘊在小院陪了小娘很久,大概半個多時辰,小劉氏也困乏得撐不住而睡了過去。

    出了屋子,蘇蘊問何媽媽:“小娘現在的身體和神誌都如何?”

    何媽媽歎息了一口氣,道:“小娘她時而糊塗時而清醒,但依舊是糊塗的時間比較長,而身體也是時好時壞。”

    蘇蘊想起傅太醫說過,她母親積鬱與心,再加上身子本來就虧空,如今即便是調理好,也是沒幾年了。

    想起這話,蘇蘊閉上雙眸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逐漸平靜。

    望了眼關上的房門,蘇蘊聲音疲憊的囑咐何媽媽:“好好照顧小娘。”

    她會及早地把小娘從蘇府接走的,這一刻不會等太久的。

    因小娘的事情,蘇蘊也想起了那大皇妃。

    大皇妃與小娘幾乎也算是同樣的,都是積鬱成疾。

    大皇妃……

    蘇蘊不知是德貴妃與那陳側妃害的大皇妃前,隻以為大皇妃是因小產而傷了根本,而後積鬱成疾,嚴重到現在外邊所傳的,快要死了。

    可她現在知道了,大皇妃的病很有可能是繼續服用著有問題的湯藥,所以才會越發的嚴重。

    無論如何,都想想辦法讓大皇妃知道她孩子的事情,還有那湯藥有可能是有問題的。

    她的冤屈,小娘的自由,還有大皇妃的事情,這幾件事情都緩不得,都得及早的辦了。

    蘇蘊洗了臉,用涼水敷了一下紅腫的雙眼才出了院子,正要去尋顧時行時,卻見墨台守在了院子外邊,她問:“世子呢?”

    墨台往前方海棠院的方向望去,道:“世子說要去走走。”

    蘇蘊詫異地望向海棠院的方向。

    他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心下有些期待,想了想,讓初意她們不要跟來,她自己一人往海棠院的方向走去。

    花期已過,海棠院外的兩棵海棠樹掛滿了紅黃色的果子,帶著淡淡的果香。

    待蘇蘊走進了院子中,隻見顧時行負手立在院中,背對著院門,望著前方的那一套石桌石椅,也不知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