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堤埃戈情報網
作者:實心熊      更新:2020-04-01 00:39      字數:5548
  曼努埃爾國王興致盎然的從一個房間裏走出來。

  他覺得很新鮮,說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和來自殖民地的女人談人生,這種完全與他已經很熟悉的歐洲女人完全不同的異域風情很是讓他著迷。

  隻是這些女人都是從卡斯蒂利亞那邊販賣過來的,這些由哥倫布和其他探險所謂西印度群島帶回來奴隸因為和非洲奴隸不同顯得很搶手,今天這個女人是一個他很寵幸的大臣獻上的禮物。

  雖然知道知道這種異域情調也許隻是因為新鮮,可曼努埃爾依舊興趣不小,隻是他的目的當然不隻是因為幾個女人,而是因為那片土地。

  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展開對大西洋西方的探險,而且根據達伽馬和亞曆山大對他的描述,那片頗為神秘的土地可能要比那個哥倫布想象的大得多,關鍵那似乎是一片從未有人涉足過的地方。

  曼努埃爾覺得這的確是個對葡萄牙來說可能預示著千載難逢的絕好機遇,或許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這麽好的機會了。

  想想吧,一片從耶穌基督降生到現在都從未被人發現的神奇土地,這似乎是上帝特意創造出來恩賜給那些得到啟示的幸運兒的。

  曼努埃爾走到走廊牆壁邊一座聖母像前施禮祈禱,然後在親吻了胸前的十字架後繼續打算繼續向前走,不過卻看到王後瑪利亞正迎麵走來。

  “陛下,我看到您在祈禱,是有什麽事情需要告祈嗎?”瑪利亞走過來不動聲色的看著曼努埃爾,她不知道丈夫剛剛和哪個女人鬼混過,她也不想打聽,這方麵來說她要比姐姐胡安娜聰明許多,想起母親寫來的信裏關於胡安娜的現狀瑪利亞就覺得很是不安,她沒想到胡安娜現在變得似乎越來越瘋狂,甚至隱約已經有些失去了理智。

  “是有些事情,一些國家大事。”曼努埃爾對妻子禮貌的笑了笑,他對瑪利亞寬宏大量還是很欣賞的,隻是這也隻限於他們私生活,他很清楚瑪利亞極力模仿她的母親,對追求權力的興趣遠遠大於想要知道他剛和誰睡過覺。

  “那麽我能知道都是些什麽事情嗎?”瑪利亞依舊窮追不舍,對於如今在裏斯本愈演愈烈的探索新殖民地的呼聲她有些措手不及,原本以為即便是已經提出來,可要真正付諸實施或許要好幾年甚至十幾的時間,可不知怎麽突然間那種渴望開辟新殖民地的聲音就高漲了起來。

  不隻是裏斯本,從北方最遠的維亞納堡到波爾圖,然後再到南方拉古什灣的發魯和塔維拉,似乎所有地方的人都在激動的喊著同一句話:“大航海的時代來臨了!”

  大航海,這是個最近突然冒出來的新名詞,乍聽上去似乎沒有什麽特別的,葡萄牙人不是一直都在航海嗎,從古代開始他們瀕海而居,以海為生,這原本沒有什麽特別的,甚至就是在恩裏克王子為葡萄牙開啟了一個真正走向海洋的時代之後,也並沒有就那麽讓人一下子陷入瘋狂。

  但是不知怎麽,這一次和以往截然不同。

  即便是瑪利亞也察覺到了這不一樣的地方,再想想幾年前哥倫布第一次從新殖民地回來時的盛況和達伽馬從東方歸來帶起的風潮,瑪利亞也覺得“大航海”這個新奇的名詞的確有些讓人振奮。

  隻是當這振奮與她的母國不可避免的發生衝突時,瑪利亞有些迷茫不安起來了。

  “陛下,您要下令成立去新殖民地的探險隊了嗎?”瑪利亞對這個很關心,或者說是有些擔憂“我擔心這可能會最終觸怒卡斯蒂利亞,或許再等等,您知道我並不是要阻止您,不過我希望您能考慮到這麽做可能會帶來的麻煩和冒險,或許您應該暫緩一下,至少不要那麽草率。”

  瑪利亞盡量讓自己聲調平和而不是如以往那樣在丈夫麵前顯出頤指氣使,可即便如此或許是時間久了,她已經盡力想要緩和的腔調裏卻還是多少透出了一絲威脅的口吻,這讓曼努埃爾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一下子變壞了。

  他認真的盯著妻子的眼睛,在確定她也的確是很認真的之後,曼努埃爾慢吞吞的說:“夫人,我覺得這些話不是你應該說出來的,作為葡萄牙的王後,你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和我一起讓這個國家更加強大,而不是這麽做是否會觸怒另一個國家,要知道不論是卡斯蒂利亞還是阿拉貢,他們都不能幹預我為自己國家考慮利益,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事實上子特茹河裏的船塢已經接到了我的命令,他們正在開始造船,那都是些最強大的武器,在海上它們可以消滅一切挑釁他們的敵人。”

  瑪利亞聽著這頗為明顯的暗示臉色發青,她不在乎曼努埃爾和別的女人勾勾搭搭,原本他們的結合就不是因為愛情,她也不是胡安娜,可她無法接受曼努埃爾與她的母國發生衝突。

  她試圖再說些什麽,可國王顯然已經不耐煩了。

  曼努埃爾維持著最後的一點耐心和禮節向瑪利亞稍一點頭後就轉身離開,在他身後,瑪利亞臉色難看的盯著丈夫的背影。

  她並沒有聽到曼努埃爾用連旁邊的貼身仆人都沒有聽到的聲音低聲自語:“我受夠了。”

  亞曆山大麵前桌子上放著一封信,這是堤埃戈從阿拉貢送來。

  堤埃戈離開裏斯本已經有些日子了,好在他這兩年當中在伊比利亞真的沒有浪費時間,至少從他在這裏能有那麽多的關係就可以看出來,他做的挺不錯。

  信是一個海運商人送來的,這些總是沿著大洋旁海岸線的沿海城市做生意的商人把他們的商路從北海一直開拓到了非洲北部,沿著這麽一條漫長的海上公路,無數的貨物由北至南或是由西到東的往返輸送,換取的則是海量財富悄無聲息的流通轉手。

  這些商人同時也往往兼職著信使,外交官,還有間諜,這是這個時代特有的身份,哪怕人人都知道,也不會因為這個就禁止他們的來往。

  堤埃戈有自己的途徑,他找的送信人都是很可靠的,事實上這些商人與自貿聯盟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有些是依靠著與聯盟做生意發了財,有些則幹脆就是已經加入進來的“自己人”

  可即便這樣堤埃戈還是十分小心,為了保險,他在這封信裏使用了幾種不同的秘寫手法,以確保即便信件落在旁人手裏也找不出破譯的方法。

  其實亞曆山大的保密方式很簡單,他沒有故弄玄虛的搞出什麽“亞曆山大密碼”,除了與箬莎之間的通信,他和他的手下們之間的聯係往往都是用某一本書作為破譯的根密碼本,至於每次具體是哪本書,則是要從另外一本不易察覺的根密碼索引裏尋找。

  這麽做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為了保密。

  特別是如堤埃戈這次送來的這封信的內容,亞曆山大覺得如果落在外人手裏,或是當即就會引起軒然大波,或者至少會給他後麵的計劃帶來很大的麻煩。

  堤埃戈離開裏斯本後上船直接去了阿拉貢,在接下來這段日子裏,他以一個成功商人的身份拜訪了很多人,其中有貴族也有富商,他談下了幾樁盈利不錯的買賣,然後又投資了2個看上去很有前途的當地農莊。

  堤埃戈幹的一切都是那麽自然,沒有人懷疑這個商人是來賺錢,而且他也的確就是來賺錢的。

  這樣兢兢業業守著商人本份過了大半個月後,有一天堤埃戈照例早早出門去談生意。

  他先是拜訪了一家很普通的羊毛商人,談下了筆不算很大的買賣,然後又拜訪了薩拉戈薩幾家名門,其中有一家就是前西西裏宮相戈麥斯夫人的家族。

  隻是這些拜訪似乎不太讓人滿意,戈麥斯夫人的家族如今日子不太好過,或許是因為她丈夫當初在西西裏的染血之夜當中死的太過窩囊,斐迪南二世對這家人顯然冷落了不少,而且因為其他的一些原因,如今戈麥斯家族在薩拉戈薩的宮廷裏多少有些舉步維艱。

  這就讓商人堤埃戈的買賣似乎談的不是那麽順利,於是他不得不啟程離開薩拉戈薩,準備去其他地方碰碰運氣。

  阿爾希內特位於瓦倫西亞西南,是一座不大的小城市,雖然並不直接瀕臨地中海,但是徒步也隻需要2天的時間就可以到海邊,如果騎馬或是坐車就更快了。

  因為距巴裏阿裏群島不太遠,堤埃戈在進城前很想先回家看看,不過想想這趟差事的確很重要,他還是決定把回家的計劃向後推推。

  阿爾希內特城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唯一稍微不同的,是這裏是甘迪諾公爵的宮廷所在地。

  喬瓦尼·波吉亞的寡婦瑪利亞·德·盧納如今正住在這裏。

  離開羅馬之後的瑪利亞·德·盧納帶著兒子回到在阿拉貢的領地,雖然過慣了羅馬那奢靡豪華的生活突然就回到如同鄉下一樣的領地讓瑪利亞·德·盧納自己和她的孩子們都不是那麽適應,可想想至少能避開那麽多的麻煩,瑪利亞·德·盧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甘迪諾公爵領地不是很大,當初喬瓦尼從哥哥路易吉那裏連領地帶老婆一起繼承之後其實也沒在這裏呆上多久。

  雖然領地裏的日子還算正常,而且也說不上什麽百廢待興,可因為長期得不到重視,當瑪利亞·德·盧納帶著孩子們回來之後,一開始還是很有些窘迫的。

  她不得不暫時把兒女都留在瓦倫西亞,那裏畢竟是大城市,甚至就是亞曆山大六世還擔任瓦倫西亞大主教的時候,那裏已經是波吉亞家族的地盤了。

  然後她開始梳理領地裏的條條框框,經過一段時間後,瑪利亞·德·盧納算是把甘迪諾公爵的領地打理得初見成效了。

  堤埃戈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到阿爾希內特的。

  和其他打算和貴族們做生意的商人一樣,堤埃戈規矩的提出希望能得到公爵夫人的召見,在遞上引薦信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甚至還給了門口守衛塞了點小賄賂。

  隻是當瑪利亞·德·盧納看到引薦信的內容時,卻霎時神色一變。

  即便她暗暗提醒自己要冷靜下來,而且不停告訴自己這裏是阿拉貢,是波吉亞家族的地盤,可她還是不能掩飾心底裏那陣驚慌。

  她故作鎮靜的召見了堤埃戈,在聽著他說了很多關於生意方麵的話題後,甘迪諾公爵夫人終於忍耐不住心裏的忐忑,問到:“那麽除了生意上的事情,羅馬特西亞公爵讓您來做什麽呢?”

  堤埃戈心中暗暗好奇的看著這位夫人,他不知道亞曆山大有什麽把握肯定這位公爵夫人會支持他,畢竟他要做的這件事說起來真的很難,這從之前拜訪的那些貴族們那裏探聽口風的時候就知道了。

  不過他現在既然已經站在這個女人麵前,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公爵大人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幫助,”堤埃戈向瑪利亞·德·盧納欠身行禮“公爵知道以您在薩拉戈薩宮廷裏的影響,應該可以起到作用。”

  瑪利亞·德·盧納暗自皺下眉,如果不是因為她在羅馬時候與那個凱撒的隨從佩洛托·卡德隆之間的私情被發現,她也不會這麽匆忙狼狽的逃離羅馬。

  畢竟與人私通在這個時代的羅馬實在不算什麽大事,可牽扯到了她的丈夫喬瓦尼·波吉亞的死,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了。

  瑪利亞·德·盧納原本以為回到甘迪諾的領地就可以遠離麻煩了,可她顯然錯估了亞曆山大,或者幹脆說是烏利烏的本事。

  當初在羅馬烏利烏拜訪她時就顯露出的對她與佩洛托·卡德隆之間私情的了如指掌,如今成了一個令瑪利亞·德·盧納難以擺脫的噩夢。

  雖然那次拜訪的時候烏利烏自始至終都沒有顯露出任何威脅的意思,但是瑪利亞·德·盧納很清楚的知道,如果關於喬瓦尼死因的風言風語傳到羅馬,那對她來說無疑就是個滅頂之災。

  即便最終她能想辦法擺脫謀殺丈夫的罪名,但是以亞曆山大六世的性格,也是絕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被趕回娘家,失去對兒女的撫養權或許還是輕的,很可能亞曆山大六世會向她的娘家施加壓力,或是向斐迪南二世請求把她軟禁起來。

  而國王顯然是不會為了她而冒著得罪教皇風險的。

  瑪利亞·德·盧納想了想,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不論從哪方麵看,似乎與亞曆山大合作是唯一的選擇。

  “告訴我公爵派你來幹什麽。”瑪利亞·德·盧納壓低聲音說,她有些無奈,可更知道如果違背那個羅馬特西亞公爵會給自己帶來什麽樣的麻煩。

  她知道自己的選擇隻有一個,唯一能期盼的也隻有對方能夠遵守許諾。

  這一刻,瑪利亞·德·盧納覺得那個貢布雷“真是個波吉亞”。

  瓦倫西亞大教堂使徒門前,幾個乞丐正在眼光碩碩的盯著從裏麵走出來的人們。

  今天是連續一個月的聖母瑪利感恩紀念日的最後一天,據說首都薩拉戈薩舉行了由國王本人支持的盛大儀式,單是在儀式後的宴會上殺掉的牛就有100頭,羊也很多,至於雞鴨就更是多得數不清。

  聖母感恩紀念日的時間其實很長,和葡萄牙的時間一樣,這個節日會從每年10月的第一個禮拜天開始,一直延續整整一個月,在這段時間裏人們被規定禁止做很多會讓人聯想到奢靡墮落的事情。

  所以當紀念日結束的時候,人們往往會因為這整整一個月的壓抑而盡情狂歡。

  這種時候也是乞丐們的好日子,有錢人不會在這個時候吝嗇,他們往往會慷慨的賞給那些乞丐一些施舍,以此來彰顯自己的仁慈大方。

  使徒門打開了,一群衣著光鮮的貴族和富商們從裏麵走出來,他們所有人都穿著異常華麗的服飾,當陽光照到他們身上那些金光閃閃的首飾上時,總是會把旁人看得眼花繚亂。

  乞丐們立刻圍了上去,他們一邊嘴裏嘮叨著各種祝福,一邊伸出手乞求著給些賞錢。

  一個看上去就很有錢的富人從口袋裏拿出幾個閃亮的銀幣隨手扔給眼前的幾個乞丐,這種異常大方的舉動贏得了乞丐們的一陣歡呼,然後這個富人似乎想起什麽,隨手向離他最近的一個乞丐招招手。

  “想賺點錢嗎?”

  “大方的老爺您吩咐吧。”那個乞丐立刻滿臉討好的說。

  “給我送封信,然後再把收信人的回信給我帶回來,然後你就可以再得到一個銀幣。”

  一切都是那麽簡單平常,一個慷慨的富人在感恩瑪利亞紀念日裏打發個乞丐為他跑腿,然後給些賞錢,這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沒有人會注意在熱鬧繁忙的大教堂使徒門下的這樁“小生意”,也沒有人關心那封隨手交到乞丐手裏的信裏寫了些什麽。

  乞丐滿心歡喜的接過那個富人交給他的信,按照吩咐的地址一路小跑著把信送到了停靠在巴倫西亞碼頭的一條船的船主手裏。

  在乞丐離開不久,那條船就立刻起航。

  5天後,隨著這條船停靠在裏斯本的碼頭,那封信也放到了亞曆山大麵前的桌子上。

  信的內容不是很長,關鍵的隻有一句:“根據您的吩咐,甘迪諾公爵夫人瑪利亞·德·盧納已經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