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勇敢的斥候兵
作者:實心熊      更新:2020-04-01 00:38      字數:5595
  阿拉伯馬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這種著名馬匹那勻稱的四肢和健美胸腹在爆發出巨大力量的時候會以一種令人陶醉的方式在光滑漂亮的肌膚下迅速運動,然後把這種肌肉伸縮運動轉化為動力向前飛奔。

  但是即便是這號稱最優秀的戰馬,力量也是有限的。

  不過當那些奧斯曼人終於跑不動時,在他們後麵不停追趕的敵人其實也好不了多少,不過他們顯然要比那些奧斯曼人省心的多,他們隻需要考慮追上對方就可以,而不必像前麵那些敵人還要想辦法尋找逃跑的路線和躲避可能會出現的波斯尼亞人。

  波斯尼亞人對奧斯曼人既畏懼又痛恨,在帶著護衛的奧斯曼官員麵前他們未必敢露出一點憤怒,但是對於那些落單的奧斯曼人來說,波斯尼亞也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

  至於北波斯尼亞,那更是如今連徹底征服都還沒有的危險地區,當地貴族們隨時都可能會冒出來襲擊他們遇到的人單勢孤的奧斯曼人。

  隻是這些奧斯曼人是使節,在他們想來這趟旅行或許會受到敵視,但是卻沒有什麽大的危險,畢竟那些北波斯尼亞貴族怎麽也不敢冒著徹底冒犯蘇丹尊嚴的危險襲擊一隊使者。

  隻是他們的這個想當然未免早了些,當那些突然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騎兵一窩蜂的衝過來,然後不管不顧的開始砍殺時,奧斯曼使節甚至因為這突如其來有些目瞪口呆。

  然後就是不停的逃亡,使節的副手已經在亂戰中被人殺死,而他身邊的隨從也隻剩下幾個人,隻是當他們終於逃出來很遠之後才發現後麵的追兵似乎並沒有打算放過他們。

  哪怕是他們已經一路上扔下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希望以此能換來敵人放棄追殺,可後麵的敵人卻固執的死死咬住不肯鬆嘴,以至當他們再也跑不動時,看著一匹匹倒在地上戰馬,使者隻能命令隨從們把自己圍在中間,然後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封信來準備點燃。

  遠處隱約傳來的馬蹄聲提醒了使者,他再不猶豫的用燧石敲出火星,在幾次因為緊張而失手後,信件終於被點著了。

  隨著那封信化為灰燼,使者臉上露出了鬆口氣的神色,然後他從身邊隨從的懷裏接過抱著的一把鞘柄上都鑲嵌著華麗寶石的彎刀,抽出刀來隨手把貴重的刀鞘扔到了雪地上。

  對方的騎兵速度很快,不過一路追趕似乎也已經疲憊不堪,隻是對方人數要比他們多的多,看著那些騎兵在遠處放慢速度緩緩向他們靠近,奧斯曼人一邊緊張的吐出霧氣,一邊雙手緊握彎刀,隨時準備和敵人戰鬥。

  但是那些人似乎並不想和他們浪費時間,他們看到敵騎遠遠排成一排,然後隔著很遠就紛紛舉起了一種他們沒有見過的短火槍。

  使者嘴裏發出了聲詛咒,他放棄了防禦的打算,而是從隨從當中走出來,隨著一聲高喊,幾個奧斯曼人在雪地裏艱難的向著敵人衝了過去。

  “砰砰砰~”

  火槍射擊的聲音在曠野裏回蕩,遠處被驚到的烏鴉發出鼓噪的叫聲衝上天空,然後在頭頂不住的盤旋。

  雪白的大地瞬間被一片猩紅血水染上了醒目的顏色,使者仰麵朝天躺在雪地上,他灰蒙蒙的眼睛呆呆的瞪著天空中那些一邊不住噪叫一邊顯然被地上的血腥吸引不肯離去的鴉群。

  “看來是個當官的。”一個騎兵帶馬來到使者的屍體前,看到他身上顯然比其他人都華麗得多的衣服,騎兵跳下馬來開始在還沒有涼下來的屍體身上摸索起來。

  不過除了一些看上去還算值錢的小玩意卻沒有其他什麽值得重視的,騎兵把搜刮到的戰利品收好,然後大聲的詢問其他的同伴。

  “找到什麽沒有?”

  “隻有這些,”另一個騎兵掂了掂手裏幾個閃光的金幣向同伴炫耀了一下“除了之前死的那個人身上發現的一點東西,沒發現什麽重要的。”

  “那可有點糟糕,畢竟我們這次可是闖禍了,如果不能找到點有用的東西可不行。”走過來的軍官立刻吩咐手下認真搜查“之前那個被打死的奧斯曼人身上不是找到些東西嗎,他應該也是這些奧斯曼人裏麵領頭的,好好找找至少我們還有理由向大人解釋。”

  騎兵們無奈的繼續尋找,可最終除了在距離這些敵人的屍體不遠處發現了幾片似是剛剛燒掉的灰燼就再也沒有找到其他什麽東西。

  “我們甚至不知道這家夥是誰,”隊長翻弄了一下那個死掉奧斯曼人的彎刀,那是柄直刺刀,雖然叫彎刀但是除了刀身上稍微的弧度,而刀尖部分幾乎完全平直,甚至還兩麵開刃的形狀讓這柄刀更適合在馬上刺殺而不是削斬。

  “這上麵好像有名字,”一個撿回來刀鞘的騎兵說“不過我們肯定不認識。”

  “不知道剛才那兩個人是不是認識,我們總要知道自己殺的是誰,畢竟是我們根本沒有等他們表明身份就開始屠殺了,如果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伯爵大人會很生氣的。”

  “或許剛才那兩個波斯米亞人知道,”之前問路的騎兵忽然想起來什麽“去問問他們。”

  當老頭被找到的時候,他正趕著馬車向在雪地上拚命的跑,他顯然是想盡快逃離這片是非之地,可雪地上深深的車轍出賣了他。

  老頭驚慌不安的看著那些又追上來的騎兵,這年頭貴族軍隊的紀律糟得一塌糊塗,而在波斯米亞這種地方,很多隻是拿錢辦事的傭兵就更是不講究,很多時候他們幹的事未必就比奧斯曼人好多少。

  “你們誰認識上麵的字,”軍官想要看上去禮貌點,可他那因為奔跑而急躁的聲音讓他顯得很凶狠,而身上的血腥味道在這吹著冷風的曠野中聞起來更加濃重“告訴我們上麵刻的什麽,我會付報酬的。”

  “抱歉軍官老爺,我不認識異教徒的字,”老頭先是這麽說了一句然後又趕緊接著說“其實我什麽字都不認識,您知道我們是老實人。”

  軍官有點納悶的看了眼老頭,他不知道老實人和不識字有什麽關係,至少在伯爵的軍隊裏這反而是不老實的證明,因為按照伯爵的命令,所有士兵都是必須學習識字的,至少要認識所有的字母,而一些偷奸耍滑的士兵是要受到懲罰的。

  “我認識老爺。”那個一直躲在馬車角落裏的女人忽然說,她微微抬起頭然後又迅速低下去,把自己的臉擋在頭巾裏。

  “哦?”軍官好奇的看了眼女人,然後用略顯鄙視的眼神瞥了眼老頭“你可真是給咱們男人長臉,好了告訴我這上麵刻的什麽,是這個人的名字嗎?”

  女人略微遲疑不過還是接過了冰冷的刀鞘,她認真的看著上麵刻著一串文字,先是無聲的輕念然後才把刀鞘遞還給軍官。

  “這不是名字,”女人小心的回答,她不知道這些軍隊是從哪裏來的,不過看他們毫不留情的斬殺和掠奪那些奧斯曼人,這至少讓她心裏舒服了些“這是一首詩中的句子,是懸詩裏的一段。”

  說著女人就用一種如同吟唱般的奇特聲調低聲詠頌,那種高低起伏而又帶著異域風格的風情的調子讓軍官不由有點發愣。

  “詩,那是什麽?”

  一個騎兵從旁邊好奇的問,得到的是隊長狠狠的瞪視。

  “看來你挺有學問,”軍官懷疑的看了眼女人又看了眼老頭,顯然這兩個人的關係引起了他的懷疑“或許你對我們有用。”

  “哦軍官老爺你們這是要幹什麽,她可是我家的人,”老頭有些抱怨卻又不敢太過份的試探著,因為並不知道這個女人的來曆,他就顯得小心翼翼起來,可偏偏又不肯私心“請你讓我們走吧,眼看著天就要黑了,這地方可到處都是狼,你們當然不怕可我們要是遇到狼群可就要遭殃了。”

  “閉嘴你這個,這個……”軍官有點暴躁的罵了句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某個詞匯“不要以為我看不出這個女人和你沒什麽關係,要知道我可是,是……”軍官愣了下然後回頭看看旁邊士兵,有點無奈問“眼睛很亮的怎麽說?”

  “隊長,我們還是打聽這個刀鞘的事吧,”旁邊的騎兵小聲提醒“伯爵大人的隊伍應該已經快到了。”

  “是呀,應該快到了,”軍官點點頭看向女人“我需要認識奧斯曼人文字的向導,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付給你報酬。”說著他又看了眼老頭“我知道你們沒什麽關係,或者你連她的名字都叫不上來,現在趕著你的馬車趕緊滾蛋,我可不想再看到你這張討厭的臉。”

  “哦上帝啊,看看這都是什麽世道吧,奧斯曼人欺負我們,連貴族老爺的人也欺負我們,還給不給我們這些老實人一條活路啊。”

  老頭正不住的喊,可接著就目瞪口呆的看到那女人自己忽然從車上跳了下去,然後在他目瞪口呆的時候,那個女人微微仰起頭,從蓋著的毯子下露出一張沾滿了泥汙的臉:“我可以為你們做事,隻要你們答應給我吃的。”

  “當然,我們有很多吃的,”軍官哈哈大笑起來“等你見到伯爵大人就會知道你這個要求還真是不高。”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老頭氣憤的吼著,可看到四周那些向他投過來的冰冷目光,他的聲調不由低了很多“你不能這麽走來了,要知道如果沒有我你可能已經餓死了。”

  “也隻是可能,我不知道你要把我帶到什麽地方去,或者你是想要讓我做一些壞事,”女人不甘示弱的反駁著“不過我不會忘了你幫過我,我將來會報答你的。”

  “忘恩負義的女人,上帝懲罰你們生孩子的時候死去活來就是對了,你們都是該下地獄的。”

  老頭不住的喊著,可是那些騎兵並不理會他,有一個更是在幫著那女人上馬的時候用力把他推到一旁。

  騎兵們催馬揚鞭,帶起的地上大片大片的積雪濺在老頭的臉上身上,隨著隊伍遠去,隻留下老頭一個人站在馬車旁邊向著那些遠去的背影不住咒罵。

  女人騎在隊長的馬上,她的雙手緊抱著隊長的腰,伸手觸到的地方冰冷異常,很顯然是摸到了盔甲上。

  女人想要開口說什麽,可一張嘴就被迎麵灌來的冷風堵了回去,就在她用力咽下那噎人的寒氣,準備再次開口時,軍官忽然半扭過頭對她說:

  “你最好如你自己說的那麽有用,否則你會知道我的大人一旦發怒會是什麽樣子。”

  “你的領主很可怕嗎?”女人略微猶豫的問。

  “我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可怕,”隊長嘟囔了一聲“不過現在他是真的很可怕,特別是到了這個鬼地方之後。”

  坐在後麵的女人看著隊長似乎變得有些陰沉的臉,心裏不由湧起一絲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剛剛做出的決定是否正確,隻是現在已經容不得她反悔,好在想想聽這騎兵隊長的話,他的領主畢竟是個貴族,雖然心裏忐忑不安,可她還是決定先看看形勢再說。

  隊伍沿著西耶城的邊沿向恰卡蘭穀地深處前進,遠處的城市很快消失在起伏的丘陵後麵,而繼續向前穀地兩邊隆起的山峰漸漸變得平緩起來。

  恰卡蘭穀地的北段顯然要比南端更適合居住,看著漸漸多起來的村莊,那個女人的眼中閃過一片迷茫,似是在回憶以前的時光。

  當隊伍經過一處村子時,騎兵軍官向女人指著不遠處的村莊說:“就是在這,我們就是在這裏遇到那些奧斯曼人的。”

  即使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背後投過來的目光,軍官不禁略顯無辜的聳聳肩膀。

  “我們當時不知道他們是使者,要知道他們當中既有人吹使者的號角也沒有打出他們自己的旗幟,甚至連他們的向導都是在我們已經開始屠殺之後才跑出來阻止的。”

  “所以你們就幹脆都殺光了他們?”女人小心的問了句,感覺到身前抱著男人身子動了動,她先是猶豫了下,然後輕輕說了聲“謝謝。”

  察覺到身後女人似乎情緒有些低落,軍官咳嗽了聲:“能說說你們為什麽要逃到北方來嗎,聽說南方的日子更好過些。”

  “那是以前,現在我們不得不離開家鄉了,否則可能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女人的聲音裏透著憎恨“奧斯曼人把我們的孩子搶走,不但訓練他們成為士兵,還強迫他們皈依異教,還有那些帕夏,簡直比狼還要狠毒,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可怕的的人了,如果我們再不逃出來,遲早會被他們吃個幹淨。”

  軍官聽了點點頭,這一路上跟著伯爵從卡尼奧拉來到波斯尼亞,看到的很多情景讓他們不但意外,有些甚至難以置信。

  奧斯曼人雖然還沒有完全占領北波斯尼亞,但是異族統治的痕跡卻已經在北方很多地方可以看到明顯的痕跡,而且隨著漸漸深入波斯尼亞的領地,也可以感到那些當地貴族越來越曖昧的態度。

  對那些事,這個軍官是不關心的,他隻是個斥候隊長,隻要盡職的完成自己的任務就可以。

  可即使這樣在進入波斯尼亞後,他還是感覺到了那種特有的緊張和不安,至少那位以前整天隻會對別人鼓吹火炮的貢帕蒂隊長變得沉默了許多,而做為伯爵衛隊長的布薩科,已經不止一次的給他們帶來伯爵的命令。

  “一定要小心,不要輕易相信當地人,哪怕是貴族也不要輕易相信他們。”

  一開始這樣的吩咐聽上去似乎有些古怪,可在進入這片土地幾天之後,士兵們漸漸明白了伯爵這些話的意思。

  這些波斯尼亞人顯然是彪悍而又固執的,他們固然憎恨奧斯曼人,可對於來自西方的外來軍隊同樣抱著強烈的敵意,而那些貴族的態度則顯得更加曖昧,在連續幾天都是在充滿敵意的土地上行軍之後,斥候隊長接到了要他的斥候小隊單獨向深遠地方探路的命令。

  “不要相信任何人。”成了這支騎兵隊伍在這遙遠陌生而又隨時布滿危險的土地上自保的唯一信條,也正因為這個,當他們偶然在村莊外看到一支奧斯曼人的隊伍後,立刻不等對方做出反應就首先發起了進攻!

  隻是這種果斷決定的結果,是當他們把那些看上去衣著華麗的奧斯曼人砍翻大半之後,才發現自己襲擊了一支奧斯曼人的使者團。

  麵對這不知是感到尷尬還是擔心闖了大禍的後果,知道真相之後的斥候隊長隻稍微猶豫了一下就做了把對方徹底殺光的決定。

  至於他的理由也很簡單,雖然是使者可畢竟這些人是奧斯曼人,既然這樣遲早有一天都是要被殺掉的。

  “伯爵的軍隊就在前麵的村子,”斥候隊長微微回頭向身後的女人說“聽著我答應帶你來是因為你懂得奧斯曼人的語言,不過我不能保證伯爵大人會信任你,所以你自己要小心點。”

  “請你放心隊長,我知道該怎麽做,”女人回答得很有信心,她的目光落在身前男人馬鞍上掛著的一個皮包上。

  那裏麵有一份經過之前那個與奧斯曼人發生戰鬥的村莊時拿給她看的一些信件,那是從當時被殺的奧斯曼使者身上搜出來的,也正因為察覺到那些信件可能十分重要,所以他們才一路追殺那些逃掉的奧斯曼人。

  而女人相信,不論這些士兵說的那位伯爵是什麽人,他肯定會對這些信裏的內容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