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結怨
作者:實心熊      更新:2020-04-01 00:37      字數:5095
  也許是在睡夢中依舊想起了剛剛遭遇的可怕經曆,巴倫娣·德拉·羅維雷的身子緊緊蜷縮在一起,一顆頭也緊擠在索菲婭的懷裏,就像個在不停尋找母親保護的可憐獸似的。

  她身上細亞麻的睡袍因為雙腿卷曲被扯到膝蓋上,一雙露在外麵的白皙腿也縮在一起緊抵著索菲婭的腰,而她的兩臂則緊攬住索菲婭的一條胳膊,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這時候的巴倫娣·德拉·羅維雷再也沒有了羅維雷家經濟掌舵人的氣勢,看上去完全就是個充滿可憐氣息的女人。

  倒是和她擁抱在一起沉睡的索菲婭,一個下巴頂著巴倫娣的頭頂,嘴裏微微動著還發出輕輕的喃喃自語,即便是在睡夢中,她的臉上也掛著滿足的笑容,甚至有時候還會輕輕哼哼的扭扭身子,於是她胸前那對傲視常人的碩大寶貝就就會輕輕抖動一下,那樣子就好像把縮在她懷裏的巴倫娣當成要哺乳的孩子,喂她吃奶似的。

  很顯然,索菲婭一點都沒為自己夜裏做的事感到後悔,甚至即便睡著了,也掩飾不住那種得意。

  亞曆山大輕輕默默下巴,還是決定不打擾她們了。

  他輕輕退出房間,穿過走廊來到了喬安娜的房間外,不等他敲門,房門打開,納山出現在了門口。

  “我想知道王後的情況,”亞曆山大輕聲,他還是很擔心喬安娜的,對喬安娜他比其他人都更要重視,這是因為他比其他人都更清楚在未來那不勒斯即將麵臨的變化。

  如今剛剛戴上那不勒斯王冠,意氣風發的腓特烈用不了幾年就會走黴運,到那時候他不但會丟了王冠,甚至用不了多久就會鬱鬱而終。

  那不勒斯的王冠最終會落在野心勃勃的阿拉貢的斐迪南頭上,這是現在誰都不會想到的。

  可亞曆山大卻很清楚這是未來必然會出現的一個結果,

  到了那時候,做為不論是自己出身還是因為丈夫的原因,都與那不勒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的喬安娜,就會成為那不勒斯王國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現在經營好與這個女人的關係,將來會有多大的回報還不清楚,但是一想到總有一會和斐迪南這種有著非凡本領的針鋒相對,亞曆山大就覺得早早多掌握一張好牌,就多了一分自保的把握。

  的確是自保,對未來要和締造了曾經一度橫行世界的西班牙王國的強大人物對抗這件事,亞曆山大心裏其實是沒有什麽把握的。

  但是現在,他已經走出了這一步,想要後退也已經不可能,既然這樣那就多掌握一份籌碼吧。

  “她原本是睡著的,可讓你那一槍又給驚醒了,”納山沒好氣的看著亞曆山大,然後他的眼睛就彎起來笑眯眯的伸開胳膊,在亞曆山大臉色微變中把他一把摟在懷裏,還用力擠了擠“不過夥子我喜歡你這個樣子,你為我女兒做的這些事真是讓我高興,如果索菲婭的媽媽的靈魂知道了有這麽個好女婿也會很高興的,她一定會保佑你的。”

  亞曆山大盡量不讓自己叫出聲來,他覺得身上的骨頭都快被擠碎了,他甚至懷疑納山其實是借機會在整他,然後在又是用力的一抱之後,納山才鬆手放過他。

  然後吉普賽人就仔細打量著亞曆山大,然後很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好吧,你現在要幹什麽對我,”納山很‘大方’的問著“我知道你現在肯定麻煩不少,被你殺了的那個人的家裏應該不會饒了你,”著他抬起手在麵前晃來晃去的開始給亞曆山大描述對方會怎麽報複“……他們也許會這樣,當然也可能那樣,如果是我就會這麽幹,總之最後他們一定會想辦法要了你的命,然後把你的屍體掛在大街上或是扔到河裏去,否則他們就不姓……對了那家夥姓什麽來著,不管了,總之他們是一定要幹掉你才行,這可是有關名譽還有麵子。”

  納山信誓旦旦的為亞曆山大描述了一個稱不上美妙未來之後,摸著油亮光滑的胡子笑了笑“所以告訴我,你想讓我怎麽幫你?”

  “謝謝你給了我這麽好的建議,”亞曆山大苦笑著看著納山,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吉普賽人肯定沒按好心,現在看來果然這樣“那你告訴我,如果我需要你的幫助要付出什麽代價。”

  “索菲婭昨夜裏可是發了筆不的財,而我是她的父親……”納山低頭看著伸出來的右手,手指短而粗壯,正是握著刀柄的有利的手。

  “好吧,那筆錢你可以拿走三分之一,”亞曆山大無奈的,他知道納山肯定不會那麽大方“不過你借給我的那些波西米亞騎兵得留下來,我現在正需要他們。”

  “隨便你,那些人我現在還用不著”納山無所謂的應了一句,然後他又眯起眼睛看著亞曆山大“隻有這些,是不是需要我讓王後為你幾句話,我聽讓你打死的那個家夥似乎是法爾內家的人,你是知道的,那個茱莉亞·法爾內可是不好對付。”

  亞曆山大點點頭,當他知道自己湊巧一槍就打死了個法爾內家的人,他也隻是感歎自己的運氣真是‘好的很’。

  不過他不後悔,這是他必須為索菲婭做的。

  如果連這點事都不敢做,以後麵臨更大挑戰時,他就隻會畏縮不前。

  不過不退縮是一回事,但是亞曆山大也不會魯莽的一點不在乎接下來的後果。

  “來吧,王後在等你,”納山打開房門“你也該看看她的傷勢,我真是奇怪,在這裏都能讓人受傷,我真有點擔心索菲婭交個你是不是安全。”

  納山的話讓亞曆山大心中一動,這一刻他也不由在想,索菲婭跟在自己身邊是不是個好的選擇。

  喬安娜已經在女仆的幫助下斜靠在床上,她傷的並不重,麵具人的右手因為被索菲婭的火槍擊中,刀鋒幾乎就是沿著她的身邊擦過,隻是在光滑皮膚上割出的血口卻是流了不少血,這著實把喬安娜嚇壞了,以至亞曆山大進門時看到的是一張蒼白不安的臉。

  對喬安娜來,這是她經曆的第二次刺殺,隻是諷刺的是,這兩次刺傷一次她至少在名義上是替人受過,第二次幹脆就是被找錯了人。

  看到亞曆山大,喬安娜嘴角動了動想要什麽,可最後隻是點點頭。

  對亞曆山大,喬安娜無所謂好惡,她知道他肯追隨自己純粹是有所圖,而她也正需要這種關係,所以哪怕亞曆山大隻是敷衍應付似的詢問了下她的傷勢,她也隻是微微點頭致意也就是了。

  倒是當納山走上來時,喬安娜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微笑,她不但允許納山站在她的身邊,甚至還把一隻手搭他的手臂上,讓自己往身後床頭上靠的更舒服些。

  “我聽你剛回來就惹出了點事情,”喬安娜看著亞曆山大“你居然就在這座房子外麵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謀殺了一個人。”

  “不是謀殺,”亞曆山大平靜的“是懲罰,對這樣一個人我沒有任何義務給他所謂機會,任何人都要為自己做下的事情負責,他隻是為自己的話承擔了責任。”

  “你可真是膽大妄為,這是羅馬,不是你那個隨時可以為一點事動刀子的西西裏。”喬安娜因為有些氣憤身子動了動,似乎牽扯到了傷口她不由發出一聲疼痛的輕呼。

  “請原諒陛下,這不是一點事,為了索菲婭我可以做任何事,也會懲罰任何侮辱她的人,”亞曆山大平靜的完微微躬身行禮“我得告退了,希望您盡快恢複,我會找最好的醫生為您診治,另外我向您保證,這絕對是最後一次讓您的安全受到威脅。”

  完,亞曆山大鞠躬後退,隨後消失在門外。

  “這個人,這個人,”喬安娜因為氣憤連連喘息,可過了一會她抬起頭看著站在旁邊的納山“你呢,如果有人這麽侮辱我的名譽,你會為了我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殺了他嗎?”

  “不會。”

  納山幹脆的回答讓喬安娜的臉上立刻一變。

  “我會先給他灌上一壺烈酒,這樣他就能在接下來多忍耐一陣,然後在他的臭嘴裏插一根燒紅的通條,”納山著彎下腰,手順著被子邊沿滑進去,當他感到喬安娜的身子輕輕一顫時,他才繼續“我才不像那個笨蛋似的讓那家夥死的那麽痛快呢。”

  亞曆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從桑尼羅回來了,這個消息並沒有在羅馬城引起多大轟動,甚至之前知道他曾經離開的人都不多。

  至於連亞曆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是誰都不知道的,也並不是沒有。

  但是接下來的消息就讓整個羅馬震動了。

  那個貢布雷居然在自家門前,當著一群人的麵公然殺死了個法爾內家的人!

  在羅馬,法爾內這個姓意味著什麽沒有人不知道!

  基督的新娘,這個原本是用來形容貞潔修女的美麗詞匯,現在卻專指一個讓教廷,甚至讓整個教會都要蒙羞的女人。

  無數人明裏暗裏用各種挖苦譏諷的口氣議論亞曆山大六世和他年輕的新晉情婦之間的豔事,甚至有人還偷偷寫了不少擁有諸多不可描述細節的冊子譏諷這兩個人。

  可是當人們真的麵對那個女人時,卻沒有人敢公然對她無理,即便是一些平時所謂驕傲高貴的貴族,在那個女人麵前也往往放下身段極力討好,而更多的人則是極盡諂媚之能事。

  就是那些位高權重的樞機和主教,當他們見到茱莉亞·法爾內時也總是露出微笑,他們內心裏也許不屑甚至詛咒這個女人,但是當著她的麵,沒有人敢對她無理!

  但是那個貢布雷卻公然殺了個法爾內。

  當消息傳到波提科宮時,忙碌了一夜終於平息了暴亂的凱撒,在波提科那個頗具藝術氣息的花園路上停下了腳步,他之所以沒有趕著回梵蒂岡,是因為他的父親,亞曆山大六世今就留宿在了波提科宮裏,他是來向父親報告夜裏發生的情況的。

  站在院子裏的凱撒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報信的人,似乎想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就當著那麽多的人麵直接打死了那個巴裏嗎?”凱撒還有點不確定的又問了一句,得到準確答案後,凱撒扭頭看了看還很沉寂的房子。

  他知道裏麵的人肯定都還睡著,事實上這時候的意大利人普遍沒有早期的習慣,除了不得不起早貪黑養家糊口的人,大多數特別是貴族,往往要睡到上午快要過去的時候才會起床,這時候裏麵的人肯定睡的正香呢。

  “告訴女仆,讓她把法爾內夫人叫醒,”凱撒對身邊的隨從吩咐“不過不要打擾我的父親了,他肯定需要好好休息。”

  凱撒完一邊解開身上的武裝披掛隨手扔在地上,一邊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大廳。

  波提科宮裏很安靜,凱撒走在裏麵腳步都帶著回音。

  站在圓形大廳裏,凱撒向兩邊看了看,大廳把房子從中間分成了兩個部分,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亞曆山大六世在安排女兒的房間時,把盧克雷齊婭與茱莉亞·法爾內和她的婆婆亞曆山德拉·德·米拉分開了。

  想來即便是如亞曆山大六世這樣肆無忌憚的人,也多少有些忌諱,不想讓女兒看到他和一對婆媳兩人鬼混在一起的樣子。

  凱撒找了個大理石條凳坐下來,冰冷的大理石沒有讓他覺得不適,相反讓他原本因為一夜興奮變得有些懵懂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那個貢布雷想要幹什麽?

  他這是在示威,還是要公然挑釁波吉亞家?

  凱撒不能不這樣想,法爾內與波吉亞就是一體,這個不但羅馬,甚至隻要稍微熟悉如今教廷形勢的就都知道。

  他這是要和我公然作對?

  凱撒雙手揉著臉默默想著,他並不因為這些可能而憤怒,而是很冷靜的揣摩那個人的目的。

  凱撒總是這樣,他會冷靜的麵對任何敵人,在沒有搞清楚對方目的前不會隻因為情緒就貿然行事,但是一旦他了解清楚之後,他就會采取行動,一舉把對手撕成碎片!

  狡猾如狐狸,殘酷如獅子,這就是凱撒·波吉亞。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凱撒沒有理會依舊用手輕輕擦著臉,直到一雙略顯冰涼卻很舒服的手輕輕按在他的脖子上。

  “告訴我這麽早把我叫起來幹什麽?”

  女人溫和的聲音在凱撒耳邊響起,他抬起頭看到了一張充滿青春活潑的臉。

  “我真奇怪當初怎麽會把你讓給了我的父親,”凱撒帶著點煩惱自問“這張臉原本應該是我來享受的啊。”

  “這就是你讓人想辦法把奧爾西諾趕走的原因?”茱莉亞·法爾內不以為然的。

  聽到女人提到她的丈夫,凱撒搖搖頭。

  “其實你自己也不喜歡他不是嗎,雖然你和亞曆山德拉依舊是那麽好,可這並不意味著你就喜歡她的兒子,否則當初你也不會默許我把他從你身邊趕走了。”

  茱莉亞·法爾內笑了笑,她向後退開兩步低頭看著坐著的凱撒:“好吧,我承認當初是我暗示你可以趕走我的丈夫,不過你最終還是讓我成為了你父親的情人,盡管這也很不錯,不過這讓我對你有了新的認識。”著茱莉亞·法爾內抬手優雅的一掀蓬鬆的紅色長發“告訴我這麽早把我叫起來有什麽事嗎,最好不是壞消息。”

  “的確是個壞消息,”凱撒慢慢站起來“巴裏被人殺了,是那個貢布雷殺掉的,就在他自己家的門口。”

  茱莉亞·法爾內臉上原本洋溢的笑容慢慢褪去,她呆呆的看著凱撒,過了一會先伸手掩住嘴,可接著她就身子癱軟,倒在凱撒懷裏。

  絕望的哭嚎大廳裏響了起來!

  而在奎納丘上羅維雷家的大宅子裏,康斯坦丁·德拉·羅維雷同時接到了兩個讓他措手不及的消息。

  “巴倫娣在貢布雷那裏?”正在為妹妹的失蹤心焦如焚的康斯坦丁剛鬆了口氣,可接下來他就又一聲驚呼“什麽?他殺了巴裏·法爾內?!茱莉亞·法爾內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