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等待
作者:實心熊      更新:2020-04-01 00:37      字數:45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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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曆山大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座房子裏發現一些很奇怪的東西,或者說是些出人意料的玩意。

  在這座房子的暗道當中,衛兵們找到了一間似乎是用來當做藏書室的房間,裏麵幾個很大的書架上羅列著一本本看上去年代已經久遠或是常年不被翻閱早已經落滿塵埃的書籍,還有些看上去就已經很有些年份的成卷的書稿擺放在一起,看上去就好像無數的卷起的糖圈。

  在這些書籍當中,亞曆山大發現了一些也許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但是在如今這個時候就未免太過敏感的著作,這些東西即便是在宗教思想最寬鬆的地方也往往會被指控為惑眾言論,有些更是會被視為徹底的異端邪說。

  這些東西就那麽很明顯的放在這個密室裏,雖然上麵落滿灰燼的鎖頭說明也許考倫坡並不知道或是根本沒有注意過這裏,但是亞曆山大卻發現自己似乎又發現了一條為考倫坡的死找到借口的理由。

  不過讓亞曆山大真正感興趣的並不是這些可以為自己再多少一份辯解理由的發現,而是他注意到這個房間的主人落下來的大量的有關遊記和勘探的筆記記錄。

  從大家已經熟悉的地中海沿岸的個個靠岸港口的規模大小與市場調查,到一些沿著非洲向南旅行沿岸代大大小小村莊的風土人情和特產所出,這份署名“馬丁·馬林達奧”的遊記裏十分詳細的記錄了如今歐洲人所達到的從大西洋沿著非洲海岸向南能夠到達的最遠的地方。

  而在另一方麵,這個馬丁·馬林達歐又記錄了以意大利為起點,向著歐洲北方旅行的諸多見聞和種種收獲,讓亞曆山大頗感興趣的是,當寫到關於漢薩同盟所控製的北海地區時,這個人在他的遊記裏卻有著和其他人隻有對這個不住的獲得巨大財富的同盟充滿的羨慕情緒的不同見解。

  “漢薩同盟的人太強大了,也太團結了,他們完全把握和控製了北海沿岸所有的城市,對任何想要觸犯他們利益的人,他們都會予以毫不留情的打擊,這就如同當年可憐的丹麥國王,隻因為懲戒性的懲罰了幾條屬於同盟的漁船,就險些丟掉了頭上的王冠,最後不得不用繼承人的選擇權換取他自己的地位。”遊記的前半段並沒有太特別的地方,雖然比較起來要比其他人對這些地方的描述顯得詳細得多,一開始這些記錄並沒有被亞曆山大太過注意,他隻是對遊記裏麵那些對各地區物產與資源的描述更感興趣,可接下來的話打破了他的這種想法,他很快就發現自己似乎看到了某些不得了東西“但是正是因為這種強大,我看到了這個同盟潛伏的危險,我們完全可以試想一群擺脫了他們的領主與國王控製的商人有多麽可怕,這些城鎮普遍以身為同盟一員而自豪,而不是以自己是某位君主的臣民而驕傲,他們對同盟義務的忠誠遠遠比為國王納稅更加自覺,甚至當有時候國王下達的命令與同盟的利益相互違背時,這些商人往往會毫不猶豫的忽視甚至違抗國王的命令,這實在是太奇怪了,一群商人居然會這麽固執的隻為了維護一個商會聯盟的利益,甚至不惜顛覆他作為一個世俗君主臣民的身份。”

  亞曆山大看到這一段時候不由想起了一個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的人——休伯特·範·格羅寧根。

  這個能讓索菲婭重新回到身邊的格羅根寧,就是漢薩同盟的一員,而且還應該是很有身份的一員。

  那個人很顯然深悉如何使用金錢和財富為自己創造優勢的手段,從一開始他對那不勒斯的斐迪南的巨額資助,到接下來對喬安娜的闊綽支持,漢薩同盟看似財大氣粗的交朋好友背後,其實是對權力者們的不屑與輕蔑。

  任何身份尊貴的人,最終都要拜服在金錢麵前,他們的地位越高對金錢的需求就越大,而掌握著這一筆筆巨大財富的漢薩同盟就是這些貴族背後的施惠者。

  亞曆山大是能夠體會到這種不屑與輕蔑的,所以雖然格羅根寧似乎也向他伸出過橄欖枝,但是他隻是很謹慎的表示了與那個人之間的善意。

  亞曆山大很清楚,當在漢薩同盟心目他還是個小人物時,他們也許不會在意在他身上投下的那點小小投資的回報,但是當他們肯在他的身上下大本錢時,這除了等於是承認了他變得重要起來之外,他們對他的期望也就變得更大了。

  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個道理在任何地方都是通用的,漢薩同盟的錢真的是那麽好拿的嗎?

  隻要看看喬安娜就知道了,因為漢薩同盟提供的那筆錢,喬安娜不得不在羅馬到處奔波,拚命周旋於那些權貴之間,這對其實並不擅長權術的喬安娜來說,未嚐不是個難忍的折磨。

  “我很難想象一位君主要如何容忍這樣一群人的存在,雖然他們的確為領地帶來了足夠多的財富,但是每當想到他們在吃飽喝足之後才會用輕蔑的口氣談論起他們的君主,我就覺得那些大人們肯定不會對這種事有多麽高興,”亞曆山大繼續看著這份遊記,他發現居然有點著迷了“而且讓人覺得奇怪的是,漢薩同盟的人用頑固,或者說是不理智的方式牢牢的封鎖著以北海沿岸的各個城市為地盤的領地,他們敵視一切敢於侵入他們地盤的人,更禁止任何不是同盟成員的商人在他們的地盤裏搶食吃,他們控製著北方鱈魚的所有份額,把握著當地特有的大杉樹采伐的數量,更是如同古代惡龍般死死盯著瑞典山脈裏的那些銅礦,而這些財富恰恰讓原本就對同盟的貪婪沒有太多好感的外人更加充滿敵意。”

  亞曆山大饒有興趣的看著遊記,他覺得自己似乎無意間發現了個好東西,他已經猜到這個馬丁·馬林達奧應該就是康妮歐的父親,不過在他想象中這個因為生意失敗的倒黴蛋應該是個多少有些莽撞的家夥,可現在看著他寫的遊記,亞曆山大卻不能不承認這還真是個有著自己非凡觀點,更是能用很高的角度看待事務的人。

  “要是能見到這家夥就好了,不過隻希望這家夥不要像他那個討厭的女兒那麽難纏。”亞曆山大這麽想。

  殺掉考倫坡的結果就是整個礦場一時間沒了約束,亞曆山大這時候不得不臨時擔任起了桑尼羅礦場場主的職責,他把所有能當幫手的人都召集到宅子裏,在讓波西米亞人展示了一下他們使用馬刀的淩厲之後,亞曆山大命令所有人必須老實的繼續工作。

  至於那些看上去默默接受了礦場的老大已經換人的工人們私下裏怎麽想,亞曆山大就沒興趣關心了。

  其實他也曾經到礦場裏看過采煤,看著那些完全沒有任何技術可言,純粹靠著最簡單的挖鑿方式在露天的淺煤礦中工作的工人,亞曆山大想不出什麽特別辦法能改變這種不但明顯效率底下,甚至大多數礦脈都被浪費掉了的落後采掘方式。

  而且說起來他也並不想做什麽改變。

  雖然煤的重要性在如今還沒有完全受到重視,但是桑尼羅的礦場不論是對羅馬還是對米蘭來說都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隻要想想就因為沒有拿到盧克雷齊婭的嫁妝錢,斯福爾紮家就拒絕按協議把這個礦場交給波吉亞家,就可以想想得到桑尼羅礦場對兩家是多麽重要了。

  所以亞曆山大很理智的沒有打這個礦場的主意,因為他知道這個地方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惦記的。

  等待總是很漫長的,在等著羅馬回信的同時,亞曆山大又派出了幾個使者,這些人有的趕往那不勒斯,有的被派往阿格裏。

  亞曆山大有種預感,隨著查理八世的失敗,原本應該平息一段時間的意大利,卻可能又要發生一些變化,這些變化是他所不熟悉甚至是在記憶中根本沒有印象的,特別是當他的那封給凱撒的信送出去之後,亞曆山大就更加確定原本應該循著軌跡發生的一切似乎已經開始慢慢脫離了原來的樣子。

  當知道了自己女婿對波吉亞家的敵意之後,亞曆山大六世還會容忍到明年才會對喬瓦尼·斯福爾紮下手嗎?

  而喬瓦尼·斯福爾紮能從亞曆山大六世的手裏逃出來,有很多證據證明是盧克雷齊婭暗中給她的丈夫通風報信,可如果事情提前發生,會不會導致盧克雷齊婭並不警告自己的丈夫呢?

  那麽如果喬瓦尼·斯福爾紮沒有能逃出來,又會發生什麽樣的變故?

  亞曆山大並不覺得自己躲在桑尼羅山上有多麽輕鬆,如果說之前他還能依靠對這些人和事似是而非的了解做出些判斷,那麽從現在開始,他就要漸漸依靠自己的直覺去麵對可能發生的一切了。

  派出去的使者還沒有回來,不過譚普拉鎮子上卻已經派來了人,報告說被破壞的橋梁已經修好能夠通行,

  這原本是個讓人高興的事,但報信的人帶來的另一件消息卻讓亞曆山大感到困惑。

  在當地教區司鐸到譚普拉調查涅德神甫參與謀殺的事件之後剛剛離開之後,涅德神甫的住所就忽然被一把大火燒了個精光,裏麵什麽都沒有留下,顯然下達這個命令的是司鐸本人,而對於這個舉動司鐸卻是一點解釋都沒有,而且據報信的人說,司鐸大人離開譚普拉之後並沒有返回教區,而是不顧當時已經很晚和路上並不好走,直接帶人去了羅馬。

  亞曆山大意識到自己好像在譚普拉的時候應該是忽視了什麽東西,隻是如今一把大火把一切都燒沒了,所以他就算是疑惑重重可也一時間沒了辦法。

  不過亞曆山大在桑尼羅山也並不隻是在枯燥的等待,就在這幾天當中,他重新拿起了已經許久沒有改造過的火槍。

  經過幾次其實並不算是多麽激烈的戰鬥,亞曆山大發現了火槍當中的很多問題,盡管限於條件他不可能完全解決,但是他覺得還能多少有些幫助的。

  當火繩槍盛行的早期,很難想象為了能讓火撚持續燃燒,而不是燒到一半就熄滅掉,人們在想盡辦法的時候會無所不用其極,其中就有人常識著用尿液浸泡然後曬幹火撚的辦法。

  這種口味未免過重的方法曾經廣為流傳,甚至被視為增加火槍射擊威力的不二法門,以至一段時間之後出現了如果身上沒有足夠味道的尿臊味,就證明你不是個好士兵的說法。

  亞曆山大的士兵不需要忍受這種尿臊味道,但是燧發槍給他們帶來更加快速的射擊次數的同時,也有著種種隱憂。

  鑲嵌在撞鐵上的燧石有時候會脫落,有時候會幹脆碎裂,而點燃火藥的砧鐵也會因為種種原因無法把燧石敲出火星,而最簡單的作為扳機的搭鉤有時候會因為士兵緊張時過於用力被直接掰彎無法回位,或是幹脆就被掰斷,這所有所有的問題對亞曆山大來說,都是多少讓他頭疼的。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但是亞曆山大覺得自己如果不能盡快做點什麽,也許屬於他的羅馬永遠也看不到影子了。

  亞曆山大開始讓人在礦場裏尋找能夠替代現在火槍使用的,更加堅固也更便於處理的石料,同時他讓人在那些礦場工人當中找來了幾個能幹鐵匠活的人。

  “為我打一塊更結實的砧片,要能夠經受得住很大力量不停敲打的那種,然後要保證這種砧片裝在槍托上不會輕易脫落。”

  亞曆山大這麽吩咐那些工人,然後他又讓人從山上找來不錯的木材精心製造了一副火槍的槍床,當把拆卸下來的槍管固定在槍床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長長凹槽裏之後,亞曆山大把一個用康妮歐宅子裏的鍾表零件改裝的扣鉤固定在了槍柄的一側。

  靜下心來,瞄準前方,扣動扳機,後坐力讓亞曆山大的上身不由一晃,當眼前煙霧消散,他看到瞄準的遠處一排靶子當中有兩個已經被打翻在地。

  “大人,這真是太精彩了,”站在旁邊的卡羅喊了一聲“這比先要掰彎搭鉤剩勁得多,要知道可不是每個阿格裏人都有把子能把搭鉤掰彎的力氣,而且大人您的槍法也真是準,完全可以當個好獵手了。”

  “是嗎,”亞曆山大有點臉紅的把新造的火槍遞給旁邊的衛兵“可我瞄準的根本就不是那個方向啊。”

  “啊?”卡羅瞠目結舌。

  就在等待中,幾天之後信使帶著凱撒的信回來了,信裏沒有對亞曆山大的舉動有任何評論,隻是要他回到羅馬。

  而就在這個使者之後,緊接著另一個之前派回去的人也帶回了烏利烏的來信,而那封信上烏利烏卻說羅馬“正在發生事情”。